小怜闻声看过去,看到了站在教堂门口的柳春江,便也愣在了原地。柳春江之前惦念着小怜,又是急得都有些满头大汗,心里所想也都显露在了脸上,任谁见了都能看出他的一片情意。
面对这样炙热的情意,小怜不禁偏过头去,正巧看见了白神父温和善意的眼神,“放心去吧。”
年轻人之间的思慕爱恋,本就是件纯粹而美好的事情。
听到这样的话,小怜再看向柳春江,他似乎也受到了鼓励向她走近了几步,却没想到小怜反倒后退了两步,甚至一扭头就跑到教堂后面去了。
见到这一幕,柳春江不禁黯然,却又止不住心中对小怜的情意。站在边上的金梅丽有些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放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都怪她,当初不应该求小怜扮作金家的表小姐陪自己去参加婚礼。
安静做着祈祷的白秀珠看着小怜离开的身影,抿唇叹了一口气,不知是在为她感伤还是为自己感伤,“爱情这东西,再磨人不过了。”
和身份无关,小怜为爱情苦,她也为爱情苦。
柳春江很快收敛了心神,他没有因为小怜刚才无声的拒绝而放弃,而是走到了神父面前道了声好,他想从白神父这里多知道一些关于小怜的事,白神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温和笑着看向了金梅丽。
金梅丽更是慌乱了,见状柳春江有些不解,直到金梅丽实在受不了便坦白了所有事,柳春江这次恍然大悟,为何小怜对他一直避之不及,只因她觉得他们之间没有结果。
柳春江认真道,“我喜欢小怜,从来不是因为她的身份,而是因为她这个人。”
金梅丽很感动他对小怜的真情,“我希望这些话你能亲口对小怜说。”
柳春江点点头,坚定地道,“我会的,我会努力让她接受我,相信我的。”
柳春江知道小怜不愿见他,便也不再强求,只道自己以后天天会来的,然后离开了教堂。他走了之后小怜才出来,金梅丽拉着她说了好多好多,小怜一直低着头,也不知听没听进去。柳春江会来教堂,但她不能因此不来,她好不容易才求了太太准许,每天两个小时过来和白神父学习的,小怜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在教堂待了这么久,白秀珠和金梅丽也要走了,白秀珠尽管在教堂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心灵宁静,但因着始终牵挂着金燕西,使她面上还是有些郁郁的。
走的时候,白神父送给了她一条十字架项链,白秀珠道了谢后便接过去了,还亲自戴在了身上,看得出她很喜欢这条项链,还想着改天再来的。
69 第六十九章()
白秀珠刚到家门口,还没进去,忽然间脖子上戴着的十字架项链就断了,掉在了地上,她连忙捡起来,看着项链上的十字架横生生断成了两截,外表也霎时变得黯淡无光,她心里觉得奇怪,明明白神父送给她的时候,她仔细看了是银质而且完好,没那么容易损坏的。
但既然断了,白秀珠也只好收了起来,走回家中。
白雄起正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看报纸,听到脚步声抬起眼看到是妹妹,便笑道“秀珠回来了啊。”
白秀珠直接扑到他肩上,娇嗔道“哥,你今天回来的这么早。”自从白雄起回来,他就继任了国务副总理,每天忙得不见人影,处理公务也处理得很晚才回来。
白雄起宠溺地拍了拍妹妹搂着他脖子的手背,“早点回来陪你们吃晚饭不好吗?”
说笑着,白雄起却发现了白秀珠手里握着的项链,银光微闪,有些刺白雄起的眼睛,白雄起皱了皱眉,“你手里是什么东西啊?”
白秀珠闻言就摊开手把东西给她哥看,眨了眨眼道“是教堂的白神父送我的十字架项链,只不过刚才在门口忽然就断成这样了。”
白雄起看着这断成了两截的十字架怎么看也觉得不舒服,声音也没有了方才的温和,“既然东西坏了,你就丢了吧,还拿回家干什么?”
白雄起难得用这样的语气对妹妹这样说话,白秀珠一下子有些懵了,紧接着眼圈就红了,一下子就从沙发上起来了。
“为这点小事,你凶我干嘛?”
白雄起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连忙放软了声音哄道“秀珠啊,是哥哥刚才话说错了”
白秀珠被他惯坏了脾气,哪听得进去哄,直接抹着眼泪就跑回房间去了。白雄起没能拉住她。只听见重重的一道关门声,下人们也被惊得出来看看是发生什么事了,白雄起皱着眉头挥了挥手就让他们回去了,自己则是叹了一口气又坐回了沙发上,手里拿着报纸怎么也没看进去。
白秀珠一连两天都没搭理她哥哥,白雄起又是买衣服又是买珠宝,还告诉她会带她去参加金总理起复的宴会,白秀珠态度才稍稍缓和,但她没想到会在这场宴会上见到金燕西身边多了一个叫冷清秋的女学生,他还公认宣称他喜欢她。
回到家后,白秀珠没有像以前一样在家里发脾气,而是跑到了那个天主教堂去做祈祷,对白神父道出了她的悲伤愤怒,并被安慰被疏导,得到心灵上的宁静。
————
和她一样为情所困的还有柳春江和小怜。
柳春江每天都会到教堂来,即便见不到小怜的面,他也依旧风雨无阻。终于有一天,小怜没有避开他,而是当面告诉他,“你不要来了,我们是没有结果的。”
柳春江想和她认真谈谈,他感受得到小怜对他,不是一点喜欢都没有的。但小怜却表示不愿听他说,也不愿告诉他她内心的真正的心声。
柳春江忽然想了一个法子,“既然你不愿意听我说,我就讲给神听。”
小怜还未明白他的意思,就只见他仰头面向教堂正上方中央的十字架,目光真诚地道,
“神,我要告诉你,我爱身边的这位小怜姑娘。我希望她能成为我的妻子,我希望我们可以共度一生。我不是您的信徒,但我愿意信仰我和小怜之间的爱情,我会对它从一而终,永不背弃,如果有一方离去,那么另一方也绝不会独留。”
听到这些话,如同心里被滚热的岩浆烫过一样,爱情就是这般炙烈,站在他身旁的小怜已是眼角湿润。
只听柳春江继续道,“神,你听到我说的了吗?如果你能听到,请你回应我,告诉我,小怜她是否也这样爱我?”
小怜拭去了脸上的泪水,抬头看着那神圣的十字架,声音颤抖着说“神,我听到了,信女小怜听到了。”
她终于能坚定地道,“神明在上,小怜也爱他,小怜也爱柳公子。”
柳春江强忍住心中的喜悦,继续对上方的十字架真心祷告道,“我爱小怜,不论身份,不论疾病,不论生死,永远爱她。”
小怜也跟着道,“我爱柳公子,不论身份,不论疾病,不论生死,我也永远爱他。”
这一刻,两人都没有去看彼此,但他们的心在对爱的信仰下终于走到了一起。
————
叶黎订的花篮每天不落地送到了关家戏班,程蝶衣和他师兄段小楼都知道有位欣赏程蝶衣而且一掷千金的叶小姐。比起其他的客人,程蝶衣和段小楼对这位叶小姐更有好感些,捧戏子的女人不多,年轻而且富有的小姐更少,总比那些纨绔仅仅是看中程蝶衣扮演的虞姬美色要来得好,也更让人放心。
于是叶黎就成了难得能得到袁四爷准许,到后台去见见程蝶衣的人。
还未上妆的程蝶衣只是长相清秀,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但一旦上了装,换上了戏服的程蝶衣,就便是清骨玉姣,又颠倒众生。
叶黎和袁四爷坐在空旷的戏院里,看着台上一笑万古春,一啼万古愁的虞姬,袁四爷眼里是痴迷是炙热,而叶黎却是动容。
最后一句唱罢,袁四爷叹道“真是人间绝无啊。”
叶黎亦笑道“是啊。”所以人间留不住,程蝶衣也受不起。
袁四爷看的是程蝶衣的虞姬,他的戏魂,而叶黎看得是他随着入戏而趋于完美癫狂的灵魂,她从未见过如此仿佛奇迹般的灵魂。
白秀珠的心上人金燕西要和冷清秋结婚了,白雄起和白太太是没有理由拒绝去参加总理幼子的婚礼,尤其是他还是金铨的门生。
他既担心带秀珠去,会闹得无法收场,也不放心把妹妹一个人放在家里,尤其是还有位叶小姐,他害怕她会向秀珠索取些什么,而秀珠一时冲动做出傻事。于是他只好说让秀珠去她最近常待的天主教堂,虽然他并不喜欢那里。
其实白雄起大可不必这么担忧,若说之前叶黎对白秀珠的灵魂还有点兴趣,但在见过程蝶衣后,白秀珠也被她抛到脑后了,两个相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至于白家人,她还另有打算。
白秀珠的确心痛得想要自杀,不过白神父告诉她,天主十诫,第一诫便是不得自杀,自杀者会下地狱,在白神父的宽慰告诫下,白秀珠的心情趋于平静,她放弃了对金燕西的爱。
但同时,她又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惊讶的决定,她选择成为一名神职人员,去宣扬神的思想,并终身不婚。
白雄起被她的决定气得几乎晕倒,他堂堂白家大小姐,从小千娇百宠长大的妹妹,居然因为一段情伤产生了终身不婚去做修女的打算。白雄起当然知道秀珠虽然对教堂有好感,但绝对没有深到去做神职人员的打算,无非是想借着做教会工作忘掉金燕西。
因此他也更加深恨金家老七金燕西,乃至整个金家,如果他白家权势高于金家,他也不用看金铨的脸色,他妹妹也不用因为金燕西另娶他人而神伤至此。
心中的怨恨以及愤懑促使白雄起再次进入了八号当铺,这一次他选择典当十年的寿命换取能覆灭金家的权势,他已从当铺那里知道他还有四十五年的寿命,少个十年算不了什么。
白神父也知道白秀珠不是真心实意想要侍奉上帝的,但他还是允许白秀珠暂时留在了教堂,他愿意庇佑所有想要走向光明的人。
就在叶黎结束了和白雄起的交易后,她就出现在了教堂外,她也不怕会和白家人动起手来,夜已陷入黑暗,她的力量更占据优势,即便是在教堂外面,白家人也胜不过她。
在教堂里的白神父,不,确切来说应该是随着叶黎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老白,在感应到叶黎就在门外后,他看了在十字架前做祈祷的白秀珠一眼,然后便走了出来。
尽管老白一向都是白衣打扮,忽然换成了黑衣倒让人有些不习惯,但纯黑色的修士服穿在他身上却更合适,庄重而肃穆。
“叶黎,你来了。”老白温和地笑了笑,“你是为白秀珠而来的?”
叶黎挑了挑眉,“白秀珠?你想留她多久就多久好了,我并不介意。”
她嘴角微勾,“我本来也没打算从她身上得到些什么。”当然如果没有白家人干预,她也不介意顺手从白秀珠身上拿点什么东西。
“我听说你有意祝福一对情侣,柳春江和小怜。”
老白语气虽然依旧温和,但神情已经一肃“你想要做什么?”
而叶黎说的话的确让他惊讶万分,“我要和你做笔交易。”
70 第七十章()
老白惊讶过后,断然拒绝,“白家人绝对不会和八号当铺做交易。”
叶黎嘴角弯了弯,“那换个说法好了,不是交易,是交换。”
“柳春江和小怜的爱情,我不插手,而我和程蝶衣日后的交易,你也不能出手”
“不行,我们对所有人一视同仁。”
叶黎早已料到老白会是这样的回答,但她也有准备,
她眼睛微微眯起,语调轻轻上扬,“可是你要知道,我要是想毁掉柳春江和小怜中任何一个人,简直是轻而易举。小怜伺候的大太太最近流产了一个孩子,要是我跟她说只要她不放小怜自由,我就还她一个孩子,你猜她会怎么选择。
我也可以让柳春江父母看好的儿媳人选林佳妮家越发富贵,你说柳家会舍得这个亲家,到最后,究竟是小怜能挣脱她的命运呢,还是柳春江能斗得过他那老奸巨猾的父母。”
她又笑了笑,“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程蝶衣未来注定悲惨,和进入八号当铺的下场相比有什么区别吗?”
“究竟是当前一对有情人的幸福重要,还是一个日后注定悲惨的人相比,孰轻孰重,我觉得你应该会选。”
叶黎的确不是个不择手段的人,但她更喜欢利用人心,用的也是堂堂正正的阳谋,让老白无法拒绝。
叶黎对老白微微颔首,然后身影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她给他的时间不多,等待着白家人的答复。
隔日,叶黎再去到关家戏班时,已察觉不到周围隐秘的白家气息了,她嘴角微勾了勾,这就是答复了,对吗?
但也仅仅是程蝶衣一个人而已。
“叶小姐。”程蝶衣有礼貌地道了一声,袁四爷说过叶小姐是位懂戏的人,也是少有尊重戏子的人,这点他也能感受得到,只不过早已冷透的心,再怎么捂也捂不热了。
程蝶衣虽对叶黎看似态度温和,但眼底依旧是生疏而冷漠的,叶黎并不奇怪,也不生气,程蝶衣这个人,真正在乎的也仅有戏和他师兄而已。
其他人,就是在他心上撕开一大块裂缝,也挤不进去。
程蝶衣要去后房换戏服,叶黎却没有离去,反倒跟着进了房间,程蝶衣微微皱眉,也没说出什么硬话来,“叶小姐,这是我们换戏服的地方,不是戏班的人不能进,否则坏了规矩。”
叶黎却没有接他的话,而是看着他的眼睛,定定道“你可愿意随我走?”
程蝶衣微微讶异,随即便以为是叶黎这样的富家千金看上了他,想要带他离开戏班,刚想婉言拒绝时,却听叶黎道,
“人世间有生;老;病;死;爱憎会;怨别离;求不得,你又何苦留在这红尘中,随我走,我可以让你不用再经历人世间的各种苦,你会享受到这世间的极乐富贵。即便你死了,我也会妥善保管你的灵魂,让你不用随命运摆弄,轮回颠沛。”
程蝶衣震惊过后,深深地看了叶黎一眼,声音轻缓道,“我就知道叶小姐不是位普通人,比袁四爷还要不普通。”
她和袁四爷看他的目光不同,不是痴迷,好似在透过他外表这层躯壳在看某样东西,现在他终于懂了,她在看的,是他的灵魂,她钟情的也只是他的灵魂。
叶黎微微一笑,目光柔和地看着他,“你也不普通,你是独一无二的,所以我才会选择你。”
“选择我?”程蝶衣还未卸妆,依旧绝艳的面容浮现淡淡的疑惑,“可是我还要留在这里继续唱戏,和师哥唱上一辈子。”
叶黎又道,“为什么要唱戏,你母亲送你到梨园来只是为了谋生,但现在只要你愿意,泼天的富贵唾手可得。”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唱戏,也许是唱着唱着,戏就成了我的命,我的魂。”
程蝶衣笑了笑,“而师兄,他和戏一样。”
叶黎看着无法迷悟的程蝶衣,叹了一口气,“痴人啊,陷入红尘戏中,自己却不愿出来。”
这时,忽然门被重重地推开,“我愿意。”推门的男人喘着粗气急切地高呼着,是程蝶衣的师兄,段小楼。
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叶黎,情绪激动道,“师弟不愿意跟你走,我愿意跟你走,你带我走吧,活神仙。”说到最后他甚至跪在地上冲叶黎重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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