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只是想……’他定定地看着我,温热的水淋在他的发上,顺着他的身子流向地面。
而我仍只是沉默,身体中像是少了什么,仍僵止着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亦泱……亦泱……’约莫是察觉到我的不对劲,他开始唤着我的名字,我却觉得他的声音,离我好远好远。
他似被吓到般,抱起我离开浴间。其实我一直不清楚过程
何,只知道在我的意志稍稍回复时,我已躺在床上,依然赤裸的身体,被柔软的浴巾包裹住。而他坐在床侧,有些失神地凝视我的脸。我真是不明白,对一个他不爱的人,为什么还要如此大费周章。
‘抱歉,我只是觉得有趣,没想到吓到你了。’久久,他才低声对我说道。他低垂着眼眸,很难看出他是否真心。
我依然沉默着,看着他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疲惫。
我仍是无言相对,但在找到适合出口的话之前,我缓缓坐起身,张开手臂将他抱入怀中,将脸埋入他柔软的黑发间。那一瞬间,我的心突然平静下来,安安静静、平平淡淡的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温柔。
‘如果你要……我可以……’我听见自己小小声地说着。
他没有出声,和缓的呼吸吐在我的颈间,徐徐地往上移动,直到他转而抱住我的身躯。直到肌肤触碰到他的温暖,我才察觉到自己的冰冷。而像是渴求氧气一般,我紧紧地抱住他,缩起身躯随着他倒在床上。他温柔地拉过被单包裹住我们,拉着我数度移动后,将我安置在他怀中,枕在他的手臂上。
我没敢头看他的表情,只是依偎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稳定的心跳声。
他轻轻地吻着我的发际、额间,然后把我抱在怀中,像抱着娃娃般,轻轻地拍抚着我的背脊,他的怀中好暖好暖,让我在那间以为他是爱我的。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了……’我感动地缩在他的怀中,任由他轻轻抱着。
容理仍是没有回应,只是拥着我……拥着我。
如果可以一辈子躺在这里,任他抱着直到死去,我或许就不会有苦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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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饭店的那件事,我大概会想办法提早结束这段关系,但不知为什么,每次想离开他时,脑海中就会浮现那日的光景,想起在他怀中看着阳光一寸寸地照亮他的面庞,想着清晨醒来,被他硬抱到浴室,红着脸任由他清洗……任他……我觉得被爱,觉得幸福安详,如果没有这些事,我们之间就不会走到今天。两年来我一直在祈求,他或许是爱我的,或许……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仍是受女孩子欢迎的路容理,我仍是应该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徐亦泱。
他有他的生活圈和朋友,我有我的想法和做法,我们之间从不曾有重叠。
所以毕业时我们并没有选择同一条路,没有人感到意外。
没有台湾国籍的我,不会面临和容理相同的兵役问题。台湾的兵役制度,我并非不知道,但我同样的明白,有权有势的富家子弟,总是可以利用一些特殊管道,逃过两年兵……可是容理却打算立即服役。他没有选择继续读研究所,或和我一样走入商圈,而是逃也似的地决定去服役。
而我在想了又想后,才决定问他,真的要当兵吗他却避回路家,不再和我见面……似乎想永远地断了联系。
意识到我们之间已然结束后,我回到欧洲,坐在我童年时最喜欢的地方,看着工坊的人提着新做的小提琴,到附近的田间拉出音符。
打从高一时偷偷将琴带离这里后,我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没想到大舅来接机时,和缓的告诉我,他知道琴是我带走的,大家都不介意。因为失去一把琴,总比失去我好。我本来想哭的,父母离异后,我一直不能谅解说出不要我,要弟弟的母亲。而今或许在那瞬间,我压抑的情感全都被释放了。
坐在车中,感觉夏风阵阵吹过的我却咧开嘴,牵出一朵似笑非笑的表情。为什么我会突然回到这里多年未归,父亲和我都绝口不提这个地方。现在回来,却是为了参加她的丧礼。
这或许是我最大的遗憾,直到最后,我仍是没能亲口问她,为什么不要我或许这是仅次于容理,对我而言,最大的伤痛。
总之,我自此再也没有回过台湾,当然也没有见过尚在服役的容理。大学时代的朋友,因为和他没有交集,来欧洲时从不曾谈起过他。所以在宴会场中,望见他的身影时,我竟忘了逃跑,呆呆地等着他抓着我的手臂。
看着他原本冷淡的面容,在抓住我的瞬间染上笑意。我竟看呆了……那双细长的眼眸,仍带著令人眩目的魅惑。顷刻间,我疑惧地感受到自己的身子,开始缓缓下陷,陷落到一团柔软的迷离中,有点痛却有更多的安心及满足。
‘亦泱……你在想什么’他不问我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却以老朋友的口吻,淡然地问我在想什么。
在那一瞬间,我好似回到了大学时代,坐在他的车上,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想着关于他的问题;而心底仍是带着些许的甜意,和更多更多的失落神伤。
‘琴还好吗’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我,只能随口扯出另一个问题。
面对他粲然的笑,我只能黯然地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淡色香槟。
‘嗯,还在。’看不见他的表情,我只能从他的声音中得知,他似乎不太高兴我问起琴的事。
‘新女友’我微微眸,尽量以无所谓的口吻,问着他方才下的女子。
其实见他为下她向我走来时,我真的很高兴。
‘变相相亲……’他对着远处的女子扮了张鬼脸,和我相视而笑。
我虽然配合著他笑了,心底却不曾感到轻松。然后他默默地看着我良久,看得我低垂下眼不敢和他对视。
他再度提出打赌的事,我看着那太过熟悉的笑意,知道他早就知道答案,而故意引我选择另外一边。很自然的,我亦知道他当晚想做什么,而我并没有思索太久,便说出他所要的答案。
或许他并不爱我,但对于我的身体,他该是有所依恋的。
否则他又何必大费周章,只为了抱我而已坐在饭店的房间中,我毫不疑惑,只是来开个会的他,为什么会订那么高级的套房。
套房中有套绝佳的音响设备。他挑了一下CD,放入一片不知名的音乐。音乐轻柔催梦,加上刻意调暗的光线,让坐在床沿的我渐渐放松了下来。
隔音良好的浴间,不曾传出丝毫水声,但不知为何我就是知道他快洗好了。
果如所料,他在我坐起身的瞬间,走入我的视线中。如果不是因为光线太暗,他必然会发现我通红的脸,呆愣的直视着他赤裸裸的下身,久久不能移开目光。
他举止优雅地走近,带着一点侵略性地将我压倒在床上。
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细长眼瞳,依旧漾着邪魅的光芒。‘亦泱。’容理轻柔地接近,迅即将唇印下。
我闭上眼眸,再也无法思考,思绪一下子回到大学时代,被他拥在怀中的每个夜晚。最初的笨拙,最终的挑逗……因着难受的羞耻和异样的感觉,我的脸开始慢慢发烫。
他的手指忽地收紧,像圈着什么似的紧握住我的……我本想要他住手的,却羞红了脸,发不出声音来。
‘有保养品吗|乳液之类也可以。’容理跪坐起身,看着我的面庞有些狼狈。
知道他要做什么,我咬紧下唇,由浴室取来|乳液。
‘我本来没打算做的。’他那魅惑的眼似蛇蝎般揪着我的心。
我却因为害羞,只是瞪着他而说不出话来。然后紧闭上双眼,不敢再看他魔性的眼瞳。
他因|乳液的冰冷而微微缩起的身体,也在数度滑动后舒展开来。
三年间不曾使这样使用过的部分,开始慢慢发热燃烧;原本的异样感,也在瞬间全化快感。
他的唇在我的颈间游走。
‘容理……容理……’因他迟迟不肯给予,我忍不住唤着他的名。
听见我的呼唤,不知为何他顿了一顿,凭着先前的经验,我知道他已到达能忍受的边缘。
最痛的还是胸口。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在这个时刻想起,他并不爱我的事实。
‘亦泱……’他低低地唤了声。
因为直接的刺激,我不再有思考的能力,闭紧双眸,渐渐被快感征服。
‘啊──’我放声低叫,在瞬间释放欲望。
事后,他用湿毛巾帮我擦拭身体,包括那个部分,就像从前的每一次一般。
可不知为什么,残留在心底的,不是完事后的幸福感,而是一种苦楚,甚至比三年前更强烈的疼痛。
‘我们……再打一次赌吧!’我坐在床治背对着他,不敢看他魅惑人心的双眼,怕自己再度沉沦。他似乎有些讶异,并没有出声。
‘我要的东西,仍是那一个。但如果这次我没赢,那么我也不要它了。’
开口的瞬间,我的身体冷得发颤,连我都无法承受放开他的痛苦。
‘赌什么’
容理的语调却平静得令我悲伤,他不在乎吗
‘像最初那次一样,赌天气,九月时也就是我们认识第十年。在同一天的同一个地点,我仍赌会下雨。’
‘好。’他平静冷漠的声音,冰凉地传入我耳中。
我想他大概没有发现,在他说话的同时,我哭得有些难受。眼泪不受控制地落在身上,而脸上却挤不出一个适合的表情。
结束了……无论赢或输……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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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越洋电话,我颤抖的得知,那天,真的下雨了!
本该落在十年前的雨,加倍地下在这一年。没有勇气留在台湾等雨的我,只能数着时间,缠着友人要他告知我每天的天气状况。
我打了通电话给容理,他的声音依然平淡冷静。
约了见面的时间后,我匆匆订下机票。
在约定的时间到达,看到他独坐人群中,那邪惑的眸,一反常态的落寞。
既已决定放弃,我知道自己不会再问他什么。
沉默的用过餐点后,我发觉自己的目光因为紧张而显得冷峻。
他定定地看了我好一会儿,才将小提琴拿给我。看见那把琴,我不由得笑了,伸手接过这把久违了的琴。
‘拉首曲子来听吧,我还没听过你演奏。’低头检视琴身时,我听见他的声音里有浓浓的不悦。
‘我不会。’我轻声道,试着让语调平稳。
我忘了他说了什么,只记得他站了起来,拉出一首明显是流行曲的乐曲。
我知道他直勾勾地看着我,所以不敢头。何况,他不知拉了多少次这首曲子给他爱的女子听。想着,我的心底又升起了那股既痛苦又愤怒的感觉。
‘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停顿了许久,我才静下心来找了个话题。
‘恋你。我喜欢它的歌名,和歌词的最后一句:恋你恋成癫,所以学了起来。’
我听着他的回答,身躯僵了一僵,再也说不出任何一句话。他有爱得那么深的女子吗而自己……又为什么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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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抱着小提琴独坐在窗边的地板上,怔忡地想着他的话。
恋你。我喜欢……恋你成癫……他有那么深爱的人了吗
难怪三年前他会躲回路家,避不见面。他有爱的女子了嘛,所以我就成了他的绊脚石。想到这里,我竟没有哭。或许在放弃的那日,该流的泪早已干涸了吧!
没多久,我回到欧洲。
奇异的是,舅舅竟和我谈起了容理。他竟不知道我和容理已经是过去式了!
‘你爸找我谈的时候,我也很苦恼。他说他一个大男人的,从来也不知道怎么和你相处,现在这个样子,他也没什么好讲的。不过,他还是祝福你,毕竟幸福不一定是走前人的路,但一定要有家人的支持。’
舅舅沉稳和悦的声调,让我再也说不出话来。我从不知道爸知道容理的事,更无法相信舅舅和爸爸竟然不反对。
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说出我和他早已结束,而舅舅也装作不知。只是离家前,硬是塞了一把新制的小提琴给我,笑着要我的他拉个爱曲来听听,他说那把名琴是有魔法的,只要用真心拉给对方听,一定能得到美丽的结局。
我没问为什么舅舅知道容理有拉琴给我听过,但我和容理之间,怕是魔法也救不回的。但我仍是拿了那把琴,仿佛我和他之间,还有希望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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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回到台湾,不是我所愿意的。尤其是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我的伤楚还未痊愈,就又回到这片伤心地。爸的意思是要我把在台湾的事务了结,之后就算永这不回来也无所谓。
‘徐先生……徐先生。’谈完生意,我正准备穿过大厅时,一个矮小肥胖的男人,满脸笑容地拦住我的去路。
我眯着眼稍稍一想,即想起他是这饭店的副总经理。我沉默地看着他,等待他说出叫住我的目的。
‘路元康先生找你,请你去一趟。’他恭谨地说道。
徐氏并不是什么大企业,饭店副总经理实在毋需如此客气。
那原因就出在路这个姓氏上了。路元康……我花了一会儿时间,才想起那是路爷爷的名字。从高中起,我就和容理一起喊他爷爷,差点忘了他的本名。
随着饭店副总经理走入饭店旁的小公园时,我才突想起来,这间饭店是路家的业,难怪副总经理那么恭谨。
见路元康看见我,并招手呼唤,我才走过平淡地喊道:‘爷爷。’
他静默了片刻,目光凝向远方,似在沉思着什么。一会儿才问口:‘容理最近一直很消沉,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我不知道。’提及容理,我僵了一僵,倏地低下头。
‘其实我也曾做过一些不好的事情。可是全都没有用,容理是我最中意的孙子,我不希望他就这样消沉下去,如果你们吵架了,你就原谅他吧,看他那样……’
‘我和容理不是那样的关系,我和他早就没有任何关系。’我急忙解释,却引来老人家含笑的眼神。
‘容理一直爱着你,难道你不知道吗’他惊讶地看着我,眼神却无比坚定。
我呆愣了下,一时之间无法反应。爱着你……谁我吗
他真的爱我吗我感觉眼眶开始慢慢变得湿润,不可能的,那个家伙明明……明明……‘我不知道。’哽咽的声音,连我自己都快分不清自己的声音。
‘看来这句话,不该我对你说,而是由容理自己说才是。’路爷爷对我扮了张鬼脸,可惜我已模糊了眼,什么也看不清楚。
‘那小子,从高中开始,眼里就只有你一个人。我几番为他安排对象,他全都拒绝了。你就给他个机会,让他为自己解释一下好吗’
像是料定了我会应允般,他随后又说了些让我错愕不已、无法回应的话。
‘我会找个日子上徐家提亲的,将来的事,在我还活着的时候,必定不会让你吃亏。亦泱,我这一辈子从没娶过我最爱的女人。年轻的时候把钱和权势看得太重,真心爱的一直放在一边不去理会,等到老了才发现我的三次婚姻里,从不曾娶过我真正爱的女人。而她,我最真挚的爱恋,一直还是我心里。’
我不解地看着路爷爷……有几分明白,又有几分不明白。
而缠绕在我脑海的,唯有那句话……容理一直爱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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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数度开口想说话,却没有一次能成功的说出心里想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