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至掸堂,分宾主坐了。献茶已毕,便问了然:“此庙有多少僧众?多少道人?老夫有一心愿,愿施僧鞋僧袜,每人各一双,须当面领去。”了然明白,即吩咐僧道领取,一一看过,并无此人。王大人问道:“完了么?你庙中还有人没有?”了然叹道:“有是还有一人,只是他未必肯要大人这一双鞋袜。如要见这人,大概还须大人以礼相见。”王丞相闻听,忙道:“就烦长老引见引见何如?”了然答应,领至方丈。包公隔窗一看,也不能回避了,只得上前一揖,道:“废员参见了。”王大人举目细看形容,与圣上御笔画的龙图分毫不差,不觉大惊,连忙让坐,问道:“足下何人?”包公便道:“废员包拯,曾任定远县。”因断乌盆革职的话,说了一遍。王大人见包公说话梗直,忠正严肃,不觉满心欢喜,立刻备马,请包公随至相府。进了相府,大家看大人轿后一个道士,不知什么缘故。当下留在书房安歇。
次日早朝,仍将包公换了县令服色,先在朝房伺候。净鞭三下,天子升殿。王芑出班奏明仁宗。天子大喜:“立刻宣召见朕。”包公步上金阶跪倒,三呼已毕。王子闪龙目一看,果是梦中所见之人,满心欢喜,便间为何罢职。包公便将断乌盆将人犯刑毙身死情由,毫无遮饰,一一奏明。王芑在班中着急,恐圣上见怪。谁知天子不但不怪,反喜道:“卿家既能断乌盆负屈之冤魂,必能镇皇宫作祟之邪。今因玉宸宫内每夕有怨鬼哀啼,甚属不净,不知是何妖邪,特派卿前往镇压一番。”即着王芑在内阁听候。钦派太监总管杨忠带领包公,至玉宸宫镇压。
这杨忠素来好武,胆量甚好,因此人皆称他为“杨大胆”。奉旨赐他宝剑一口,每夜在内巡逻。今日领包公进内。他哪里瞧得起包公呢,先问了姓,后又问了名,一路称为老黑,又叫老包。来到昭德门,说道:“进了此门,就是内廷了。想不到你七品前程如此造化!今日对了圣心,派你入宫,将来回家到乡里说古去罢。是不是?老黑呀!怎么我合你说话,你怎么不响呢?”包公无奈,答道:“公公说的是。”杨忠又道:“你别合我闹这个整脸儿。我是好顽好乐的。这就是你,别人还巴结不上呢。”说着话,进了凤右门,只见有多少内侍垂手侍立。内中有一个头领,上前执手,道:“老爷今日有何贵干?”杨忠说:“辛苦,辛苦!咱家奉旨带领此位包先生前到玉宸宫镇邪。此乃奉旨官差。我们完差之时,不定三更五更回来,可就不照门了,省得又劳动你们。请罢,请罢!”说罢,同了包公,竟奔玉宸宫。只见金碧交辉,光华烂漫,到了此地,不觉肃然起敬。连杨忠爱说爱笑,到了此地,也就哑口无言了。
来至殿门,杨忠止步,,悄向包公道:“你是钦奉谕旨,理应进殿除邪。我就在这门槛上照看便了。”包公闻听,轻移慢步,侧身而入,来至殿内,内正中设立宝座,连忙朝上行了三跪九叩之礼,又见旁边设立座位,包公躬身入座。杨忠见犃耍南掳底耘宸溃骸扒撇坏眯⌒」俣棺云闹瘛!庇旨缍跃敢话悖俗裱裕坎煌南鹿矍疲碛幸环萑荒逊傅纳裆痪醯陌蛋悼浣钡溃骸肮植坏檬ド霞怂不赌亍!闭谒枷胫剩痪醯内勐ヂ┫隆C腿患涮暮艉舴缦欤钪揖醯拿⒔允ζ鹕恚殖副#晕枰换亍K2涣思嘎芬讶黄V坏霉槿氲钅冢衿严巢阶诿偶髯由稀0谧希挥傻冒蛋捣⑿Α*
杨忠正自发怔,只见丹墀以下起了一个旋风,滴溜溜在竹丛里团团乱转,又隐隐的听得风中带着悲泣之声。包公闪目观瞧,只见灯光忽暗,杨忠在外扑倒;片刻工夫,见他复起,袅袅婷婷,走进殿来,万福跪下。此时灯光复又明亮。包公以为杨忠戏耍,便以假作真,开言问道:“你今此来,有何冤枉,诉上来。”只听杨忠娇滴滴声音,哭诉道:“奴婢寇珠原是金华宫承御,只因救主遭屈,含冤地府,于今廿载,专等星主来临,完结此案。”便将当初定计陷害的原委,哭诉了一遍。“因李娘娘不日难满,故特来泄机由。星主细细搜查,以报前冤,千万不可泄漏。”包公闻听点头,道:“既有如此沉冤,包某必要搜查,但你必须隐形藏迹,恐惊主驾,获罪不浅。”冤魂说道:“谨遵星主台命。”叩头站起,转身出去,仍坐在门槛子上。
不多时,只见杨忠张牙欠嘴,仿佛睡醒的一般,瞧见包公仍在那边端坐,不由悄悄地道:“老黑,你没见什么动静,咱家怎生回复圣旨?”包公道:“鬼已审明,只是你贪睡不醒,叫我在此呆等。”杨忠闻听诧异,道:“什么鬼?”包公道:“女鬼。”杨忠道:“女鬼是谁?”包公道:“名叫寇珠。”杨忠闻听,只吓得惊异不止,暗自思道:“寇珠之事算来将近二十年之久,他竟如何知道?”连忙陪笑,道:“寇珠她为什么事在此作祟呢?”包公道:“你是奉旨,同我进宫除邪,谁知你贪睡。我已将鬼审明,只好明日见了圣上,我奏我的。你说你的便了。”杨忠闻听,不由着急,道:“嗳呀!包……包先生,包老爷,我的亲亲的包……包大哥,你这不把我毁透了吗?可是你说的,圣上命我同你进宫;归齐我不知道,睡着了,这是什么差使眼儿呢?怎的了!可见你老人家就不疼人了。过后就真没有用我们的地方了?瞧你老爷们这个劲儿,立刻给我个眼里插棒槌,也要我们搁得住呀!好包先生,你告诉我,我明日送你个小巴狗儿,这么短的小嘴儿。”包公见他央求可怜,方告诉他道:“明日见了圣上,就说:‘审明了女鬼,系金华宫承御寇珠含冤负屈,来求超度她的冤魂。臣等业已相许,以后再不作祟。’”杨忠听毕,记在心头,并谢了包公,如敬神的一般,他也不敢言语亵渎了。
出厂宸宫,来至内阁,见了丞相王芑,将审明的情由,细述明白。少时圣上临朝,包公合杨忠一一奏明,只说冤魂求超度,却不提别的。圣上大悦,愈信乌盆之案,即升用开封府府尹、阴阳学士,包公谢恩。加封“阴阳”二字,从此人传包公善于审鬼。白日断阳,夜间断阴,一时哄传遍了。
包公先拜了丞相王芑,爱慕非常;后谢了了然,又至开封府上任,每日查办事件。便差包兴回家送信,并具禀替宁老夫子请安;又至隐逸村投递书信,一来报喜,二来求婚毕姻。包兴奉命,即日起身,先往包村去了。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注释:
淹蹇——极其不顺利。
擢用——提升任用。
芑——音qi(第三声)。
沙弥——指初出家的年轻的和尚。
墀——台阶上面的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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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07回 得古今盆完婚淑女 收公孙策密访奸人
且说包兴奉了包公之命寄信回家,后又到隐逸村。这日包兴回来,叩见包公,呈上书信,言:“太老爷太夫人甚是康健,听见老爷得了府尹,欢喜非常,赏了小人五十两银子。小人又见太老爷太夫人,欢喜自不必说,也赏了小人三十两银子。惟有大夫人给小人带了个薄薄儿包袱,嘱咐小人好好收藏,到京时交付老爷。小人接在手中,虽然有些分两,不知是何物件,惟恐路上磕碰。还是大夫人见小人为难,方才说明此包内是一面古镜,原是老爷井中捡的。因此镜光芒生亮,大夫人挂在屋内。有一日,二夫人使唤的秋香走至大夫人门前滑了一叫一声,回头跑在二夫人屋内,冷不防按住二夫人将右眼挖出;从此疯癫,至今锁禁,犹如活鬼一般。二夫人死去两三番,现在延医调治,尚未痊愈。小人见二老爷,他无精打彩的,也赏了小人二两银子。”说着话,将包袱呈上。包公也不开看,吩咐好好收讫。包兴又回道:“小人又见宁师老爷看了书信,十分欢喜,说叫老爷好好办事,尽忠报国,还教导了小人好些好话。小人在家住了一天,即到隐逸村报喜投书。李大人大喜,满口应承,随后便送小姐前来就亲。赏了小人一个元宝、两匹尺头,并回书一封。”即将信呈上。包公接书看毕,原来是张氏夫人同着小姐,于月内便可来京。立刻吩咐预备住处,仍然派人前去迎接。便叫包兴暂且歇息,次日再商量办喜事一节。
不多几日,果然张氏夫人带领小姐俱各到了。一切定日迎娶事务,俱是包兴尽心备办妥当。到了吉期,也有多少官员前来贺喜,不必细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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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公自毕姻后,见李氏小姐幽闲贞静,体态端庄,诚不失大家闺范,满心欢喜。而且妆奁中有一宝物,名曰“古今盆”,上有阴阳二孔,堪称希世奇珍。包公却不介意。过了三朝满月,张氏夫人别女回家,临行又将自己得用的一个小厮名唤李才,留下服侍包公,与包兴同为内小厮心腹。
一日,放告坐堂,见有个乡民年纪约有五旬上下,口称“冤枉”,立刻带至堂上。包公问道:“你姓甚名谁?有何冤枉?诉上来。”那人向上叩头,道:“小人姓张名致仁,在七里村居住。有一族弟名叫张有道,以货郎为主,相离小人不过数里之遥。有一天,小人到族弟家中探望,谁知三日前竟自死了!问我小婶刘氏是何病症?为何连信也不送呢?刘氏回答是心疼病死的,因家中无人,故此未能送信。小人因有道死的不明,在祥符县申诉情由,情愿开棺检验。县太爷准了小人状子。及至开棺检验,谁知并无伤痕。刘氏她就放起刁来,说了许多诬赖的话。县太爷将小人责了二十大板,讨保回家。越想此事,实实张有道死的不明。无奈何投到大老爷台前,求青天与小人作主。”说罢,眼泪汪汪,匍匐在地。包公便问道:“你兄弟素来有病么?”张致仁说:“井无疾病。”包公又问道:“你几时没见张有道?”致仁道:“素来弟兄和睦,小人常到他家,他也常来小人家。五日前尚在小人家中。小人因他五六天没来,因此小人找到他家,谁知三日前竟自死了。”包公闻听,想到五日前尚在他家,他第六天去探望,又是三日前死的,其中相隔一两天,必有缘故。包公想罢,准了状词,立刻出签,传刘氏到案。暂且退了堂,来至书房,细看呈于,好生纳闷。包兴与李才旁边侍立。忽听外边有脚步声响。包兴连忙迎出,却是外班,手持书信一“封,说:“外面有一儒流求见。此书乃了然和尚的。”包兴闻听,接过书信,进内回明,呈上书信。包公是极敬了然和尚的,急忙将书拆阅,原来是封荐函,言此人学问品行都好。包公看罢,即命包兴去请。
包兴出来看时,只见那人穿戴的衣冠,全是包公在庙时换下衣服,又肥又长,肋里肋遢的,并且帽子上面还捏着招儿。包兴看罢,知是当初老爷的衣服,必是了然和尚与他穿戴的,也不说明,便向那人说道:“我家老爷有请。”只见那人斯斯文文,随着包兴进来。到了书房,包兴掀帘。只见包公立起身来,那犎讼蚯耙灰荆鹆艘灰荆米0阄剩骸跋壬笮眨俊蹦侨舜鸬溃骸巴砩葱展锩撸蚓美С∥荩怕渌锷剑柿髀湓诖笙喙隆6喑辛巳混τ糯鼐呤樾徘袄矗砝瞎嫱魄槭章肌!卑僦苟讼辏杂锩魑治柿诵┦榧涔剩源鹑缌鳎试ú故歉霾坏玫诘牟抛印0笙病*
正谈之间,只见外班享道:“刘氏现已传到。”包公吩咐伺候,便叫李才陪侍公孙先生,自己带了包兴,立刻升堂,入了公座,便叫:“带刘氏。”应役之人接声喊道:“带刘氏!带刘氏!”只见从外角门进来一个妇人,年纪不过二十多岁,面上也无俱色,口中尚自言自语,说道:“好端端的人,死了叫他翻尸倒骨的,不知前生作了什么孽了!如今又把我传到这里来,难道还生出什么巧招儿来吗?”一边说,一边上堂,也不东瞧西看,她便袅袅婷婷朝上跪倒,是一个久惯打官司的样儿。包公便问道:“你就是张刘氏么?”妇人答道:“小妇人刘氏,嫁与货郎张有道为妻。”包公又问道:“你丈夫是什么病死的?”刘氏道:“那一天晚上,我丈夫回家,吃了晚饭,一更之后便睡了。到了二更多天,忽然说心里怪疼的。小妇人吓得了不得,急忙起来。便嚷疼得利害,谁知不多一会就死了。害的小妇人好不苦也!”说罢,泪流满面。包公把惊堂木一拍,喝道:“你丈夫到底是什么病死的?讲来!”站堂喝道:“快讲!”刘氏向前跪爬半步,说道:“老爷,我丈夫实是害心疼病死的,小妇人焉敢撒谎。”包公喝道:“既是害病死的,你为何不给他哥哥张致仁送信?实对你说,现在张致仁在本府堂前已经首告。实实招来,免得皮肉受苦!”刘氏道:“不给张致仁送信,一则小妇人烦不出人来,二则也不敢给他送信。”包公闻听,道:“这是为何?”刘氏道:“因小妇人丈夫在日,他时常到小妇人家中,每每见无人,他言来语去,小妇人总不理他。就是前次他到小妇人家内,小妇人告诉他兄弟已死,不但不哭,反倒向小妇人胡说八道,连小妇人如今直学不出口来。当时被小妇人连嚷带骂,他才走了。谁知他恼羞成怒,在县告了,说他兄弟死的不明,要开棺检验。后来大爷到底检验了,并无伤痕,才将他打了二十板。不想他不肯歇心,如今又告到老爷台前,可怜小妇人丈夫死后,受如此罪孽,小妇人又担如此丑名,实实冤枉!恳求老青天与小妇人作主啊!”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
包公见她口似悬河,牙如利剑,说的有情有理,暗自思道:“此妇听她言语,必非善良。若与张致仁质对,我看他那诚朴老实形景,必要输与妇人口角之下。须得查访实在情形,妇人方能服输。”想罢,向刘氏说道:“如此说来,你竟是无故被人诬赖了。张致仁着实可恶。我自有道理,你且下去,三日后听传罢了。”刘氏叩头下去,似有得色。包公更觉生疑。
退堂之后,来到书房,便将口供呈词与公孙策观看。公孙策看毕,躬身说道:“据晚生看此口供,张致仁疑的不差。只是刘氏言语狡猾,必须探访明白,方能折服妇人。”不料包公心中所思主见,公孙策一言道破,不觉欢喜,道:“似如此之奈何?”公孙策正欲作进见之礼,连忙立起身来,道:“待晚生改扮行装,暗里访查访查,如有机缘,再来禀复。”包公闻听,道:“如此说,有劳先生了。”叫包兴:“将先生盘川并要何物件,急忙预备,不可误了。”包兴答应,跟随公孙策来至书房,公孙策告诉明白,包兴连忙办理去了。不多时,俱各齐备。原来一个小小药箱儿,一个招牌,还有道衣丝绦鞋袜等物。公孙策通身换了,背起药箱,连忙从角门暗暗溜出,到七里村查访。
谁知乘兴而来,败兴而返,闹了一天并无机缘可寻。看看天晚,又觉得腹中饥饿,只得急忙且回开封府再做道理。不料忙不择路,原是往北,他却往东南岔下去了。多走数里之遥,好容易奔至镇店,问时知是榆林镇,找了兴隆店投宿,又乏又饿。正要打算吃饭,只见来了一群人,数匹马,内中有一黑矮之人,高声嚷道:“凭他是谁,快快与我腾出!若要惹恼了你老爷的性儿,连你这店俱各给你拆了。”旁有一人说道:“四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