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尹玄念连连抽气不止,他到底勾引了一个什麽样的人啊?
该说他自以为是、一厢情愿、断然坚持不放弃一份执著?尹玄念手里揪著衣裳,旋身对他问道:「如果,我死了,你会怎样?」
面对他的问题,冷铁生只是说:「不怎样,只是一直想你……」简单又明了的回答;就活在梦里面,过一天算一天,直到思念停止得那一天来临,他会要求子孙继续寻找他的下落,然後把他们俩人葬在一起。
尹玄念撇过脸去避开他深凝的双眼,莫名的不敢看他,双脚差点控制不住落荒而逃。
『我喜欢你,好喜欢你……』脑海又窜出他说过的话--像发誓。霎然,屋内好闷,他感到快要窒息,双手抱紧衣裳,赫然瞥见他撩起他的发,放在鼻间嗅闻,他垂下的眼睫浓密,刚硬的面部线条瞬间变得柔和,是对他的……
不敢细想,尹玄念拔腿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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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玄念宛如惊弓之鸟,没头没脑的急奔乱闯,既迷惑又茫然的无所适从……
脑中不断盘旋别人所言的过往,多严重的指控--『抛家弃夫;孩子需要母爱……;夫人是再也找不到谁会像爷对您这般深情的男人了。』
他什麽都忘了……忘了这里曾经是他的归宿,忘了曾经照顾孩子,忘了曾经喜欢他……甚至为了他去死……
『如果,我死了,你会怎样?』
『不怎样,只是一直想你……』
跑了一小段路,渐渐缓了步伐,赤脚踩在碎石地,不觉得痛,脸颊有温温的热液,垂首提袖一抹,才知道自己哭了?!眨眨湿润的眼,他连自己为什麽流泪都搞不清楚……
心头闷的炙热,鼻酸连呼吸都感到困难,慌然的把脸埋进手里的衣服堆里,无奈的想著自己没有过去的记忆,他该如何适应有一个相公存在……想知道亲人在哪儿?
会不会很伤心、埋怨自己死给亲人看,他们一定不知道自己还活著……
冷铁生至始至终都跟在娘子身後,月光照映在纤弱的人影,见到此刻的他双肩微颤,显得格外脆弱,想上前接近与安慰,心里明白只要碰到他的人,大概又是恼火的将他推得老远……
藏在倔脾气之下的心思细腻,要他心甘情愿的留在大爷身边,不可强逼。
他只顾拐人却忽略了他也会不安与茫然;看似坚强是那会气死人的个性硬撑起来的假象,不堪承受所听见的事实与谎言打击在哭泣,大爷有点卑鄙的欺人……是为他好。
知道他一定在附近,尹玄念喑哑的闷呼:「让我走……」他不要接受他的照顾和夫人的头衔,这跟养小孩是两码子事。
他不喜欢他,也不喜欢任何人靠近他,若要他回到以往的生活,是作梦……
冷铁生仍不愿放弃的求他--「玄念,留下来,让孩子有爹有娘。」
不敢要求他为他留下,心里明白娘子完全当他是陌生人了;很矛盾的不愿他去忆起过往,却又不甘心娘子忘了喜欢他的事……
「你最好有心理准备回去之後会面临什麽,我已经派阿生去打听你之前的住所,不管你是不是跟别人住在一起,我照样公开、认定你是我的娘子。我不愿自欺欺人,也不管别人怎麽想我是不是疯了。我只在乎你会怎麽想,如果……你不愿当我的娘子而坚持要走,我绝不拦你,但是,你得用膳之後,套双鞋再走。」
冷铁生一颗心悬著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等他回答--若是否定,他认了娘子不愿留在他的宅院里。
等待的时间分秒难熬;他的闷不吭声几乎令他绝望,强求来的姻缘不圆,他不认命,是屈就在他的为难之下。
冷铁生不禁勾唇自嘲--哪还需要问些什麽,他的沉默摆明是拒绝。
「走,跟我回房去吃饭。等会儿,我一定会送你回去。」
「不要管我有没有吃饭……」他一直惦著他有没有吃饭,是多馀。他根本吃不下……。「你走开。」尹玄念失控的闷吼。不想让外人瞧见到自己脆弱的一面,闪远一点,不要来搭理……
「好。我走开。但是你别乱走动,我这就去找丫环带你去沐浴,我仍坚持你吃完饭再离开,不然……」
要威胁不让他走。尹玄念马上答应:「我等丫环过来。」
自己在干嘛?!冷铁生很满意於现状--
要娘子穿上为他买的衣裳,套上新鞋,暂时圆了他是属於他的;安静地坐在对面盯著他吃饭,大爷的脸上表情很愉快。
娘子乖乖的听话呢,为了离开他--没关系。他一定说到做到送人回去,等阿生回来,他们一家子会搭乘马车,然後……呵呵。
有人在对面露出一脸的贼笑,锐利的眼神透著狡狯的光芒,掩藏不住充满算计的城府心机……真是令人食不下咽。
尹玄念简直是拿筷子来数饭粒,细嚼慢咽,一顿晚膳吞得痛苦。冷爷在打什麽歪脑筋?
「我让念生跟著你,好不好?那孩子天天盼你回来,若是知道你等会儿要走,他会失望与伤心。」
「好。」尹玄念答应的乾脆。他原本就想要念生这孩子,必须弥补孩子失去他的这段日子。至於冷爷……他不知道要这男人做什麽?!
喜欢他是以前的事,现在--公子忘得一乾二净,不用认帐。何况,他对他没感觉--不喜欢……。
「我要跟你说,念生的性子贪玩,你若是教他阅读、习字,他一定会听从你的话。」
「你的意思是要我督促他?」
「是啊。」
就说嘛,他可以当爹也当娘,这男人能当什麽?八成都放任孩子不理,所以孩子思念他,一定是这样。尹玄念兀自猜测,心思又绕在孩儿身上打转,他想自己是该搬出魏大哥的屋子,因为房间不够,他们母子三人另外找地方居住,他只需卖一幅画,买下一间屋子是绰绰有馀……
以後,孩子若是要回宅院来找爹,他是不会反对,省得这男人以後跟他罗罗嗦嗦。
他要跟他撇清关系、画清界线,随便疯男人高兴去大声宣扬他们的关系匪浅也无所谓,他以前『头壳』坏了才嫁给他是事实,别人爱怎麽说长道短,对他而言根本不痛不痒--公子的生活不用看人脸色,套句魏大嫂说的:『只要老娘高兴就好……』
总之,现在的脑子恢复正常,生活也要正常,人生道路长远,需要好好规划--等孩子大了,嫁得嫁、娶得娶;他也老了,一脚踏进棺材,孩子会帮他收尸就好,不要求孩子多孝顺他,习惯了孤独,孓然一身的日子过得倒也轻松自在。
然,忘了许多事,亲人无从找起,难免遗憾……
尹玄念眼神一暗,幽然问道:「你知道我还有那些亲人吗?」放下碗筷,是真的吃不下了。
冷铁生原本愉悦的表情瞬间冷然,平板的语调是睁眼说瞎话:「你有爹娘,我不知他们的下落。」哼!娘子没事别提那对老人家来破坏此刻美好的气氛,大爷会落得和娘子劳燕分飞……嗟!老人家要付大部分的责任。
赶忙转移话题,免得娘子追根究底,「我们去找孩子,帮忙念生收拾些细软,我让他从此跟著你。」
冷铁生别有用意的思忖:有儿子在娘子身边,娘子的一举一动,相公绝对了如指掌。走著瞧吧,要大爷放人回去,那就来个欲擒故纵--
娘子需要好好喘口气,才不会又哭泣……嗟!他就是该死的见不得他掉泪,舍不得放手也得放!
走出房外,沿途回头看他仍是刻意保持两人之间的距离,人走得慢吞吞,似当他身上有病菌,真令人呕气……。
两人的亲密与熟悉过往云烟,真不甘心。冷铁生站在原地等他龟爬似的滚来身边,出奇不意的大掌一瞬去握住他的手心,锐眼瞅向那美得很不可思议的人儿,他先下手为强的警告:「让我握一下就好,敢凶我,我就改变主意把你拖回房里去。」
喝!尹玄念神色慌张,「啪!」的打掉他无赖似的纠缠不清,疾步匆匆继续保持两人之间的距离,手心已甩开那掌心传来的温度,脑子却甩不掉两人接触的刹那,有那麽一点点想让他握著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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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念生和怜儿晚膳过後聊些琐事,两人的话题都离不开爹娘;冷念生是万分羡慕怜儿和娘安稳的共同生活好些日子,哪像他,思思念念他崇拜得要命的--娘;叨叨念念他同情得要死的--爹。
自从当爹的孩子,他从周遭人的口里得知爹和娘的事,加上他亲眼所见娘跳楼,天天适应爹得失心疯……,最常挂在嘴边的是完成|人生终极目标--一家大小过著平凡幸福的生活。
--上天捉弄人,娘忘了爹,看样子要一家子和乐融融是有点困难,怜儿说娘不喜欢别人碰他呢。
那麽今晚,爹和娘的久别重逢之夜……爹有办法把凶悍的娘给压倒吗?冷念生很担忧的思忖。
房门突的被打开,看见爹娘又来房里,冷念生心想这下子绝对大事不妙,事与愿违……
「什麽,娘要带我和怜儿离开宅院?!」乍然听见这消息,冷念生清秀的小脸登时一垮,猜想爹八成心软放娘走,那麽委屈自己干嘛啊?
冷铁生瞧儿子挺不高兴的去收拾些物品,这小子举一反三的能力强,不知能不能能猜出他的用意。他交代:「念生,以後要好好照顾你娘,小心别让人走路跌倒,拾阶梯摔跤,要亦步亦趋的跟著,凡事你能包办的,就动手去做,别让你娘累著了。」
冷念生挑挑眉,眼儿弯弯的说--「不用爹交代,我当然知道要好好看著娘,不然娘长得这麽美,万一又遇到坏人来打娘的歪主意还得了。」哼,不管娘住哪,那方圆百里之内的百姓可有著什麽杀人犯、通缉犯、强Jian犯?
若是有,本少爷是黑社会老大的传人……哼哼,得先派人去打听铲除坏蛋,少爷虽是年纪轻轻,却已渐渐受到社会大染缸的漂黑,心思不怎麽纯洁--他凡事以爹的利益优先衡量,娘是爹的宝贝呢,千万不能受到任何伤害。
再来,就要想尽办法让娘喜欢爹,他才不信爹会放任娘流浪在外不闻不问,人不知有啥计画,暂时先顺著娘的意,少爷随遇而安,看著办。
怜儿听到终於可以回家,她是欣喜万分的差点去抱住娘,随即想到娘不爱人碰,张开的手立刻垂下,转身凑近冷念生问道:「有什麽需要我帮忙收拾的?」
她虽不习惯多了一个年纪大她几个月,脸蛋清秀漂亮胜过她的哥哥,总觉得他藏著坏心眼……但是,同样都是娘的孩子,一家人嘛,互相是应该的。
「我没多少东西要拿,不用帮忙了。」冷念生随即从衣柜取出一块大方巾,拿出几件衣物丢在上头,三两下就打结成一个包袱,「好了。」
尹玄念瞧他收拾的简便,心想这孩子不是个爱花俏的人,庆幸没被冷爷惯坏。
冷念生赫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尹玄念见他跑去妆台边,上有一只雕花木盒,由内取出一把匕首藏身。
「我出门一定带著它呢。」这是爹送给他的防身武器来以防万一。几位叔叔则教他一些防身武术,对付一般三角猫功夫的人还过得去,不过,身为爹的孩子,也没人敢随便招惹他就是。
孩儿跟他一样被坏人抓走……尹玄念的脸色一沉,他不愿过问细节,遗忘的事似乎都不是好事,会不会因为如此,所以忘了一切……
魏大哥暗示过他除了受伤还被侵犯……所以……他发现这孩子有个毛病,跟他一样严重。
尹玄念看著冷铁生,心想:他嫁过他,他们一定有过亲密接触……适才,他告诉他--是为守节而跳楼,那麽他知不知道他根本已经不洁……
尹玄念双手紧紧一握,指节「喀」的泛白又泛疼。他莫名其妙在乎这个不愉快的问题做什麽!更离谱的是--他现在站在他眼前,竟然产生了沉重的罪恶感,好像他故意背叛了他似的……
嗟!尹玄念撇过头去,不屑的想:他才不要像女人一样畏罪去上吊,那不就表示他有罪--犯了通奸罪……
冷铁生瞧娘子拧眉、咬唇不知在不舒服些什麽?娘子都要滚离宅院了,比大爷还不高兴,脸色难看的紧--
会不会是身体不舒服?
以他的脾气一定不会当面示弱,他的体温偏低,这天热,适才握他的手心却是冰凉……很不正常的现象。关怀的视线仍是往娘子身上专注,实在忍不住伸手触碰将他的侧脸转过来,娘子马上怒瞪、沉喝:「别碰我!」
娘子没推开他,倒是节节後退了几步来远离他。
怜儿此刻叫他:「爹,娘不让任何人碰,不论是谁,娘一定都会发脾气。我和娘跟魏大叔和娇夫人住在一起,他们也都知道娘这脾气。」
「原来如此。」难怪娘子会伤他,是还有这一层的因素作祟。
那麽大爷的春天……过去了。冷铁生无奈的想:妈的!要等多久啊?
脸上倏地乌云罩面,大爷跟鳏夫有啥两样,娘子有这毛病,万一他喜欢他之後,这毛病还是没改……不就只能远观不可亵玩焉?
这是什麽道理?!
天杀的!大爷的人生是黑白的……冷铁生头昏昏,快气昏……
脑中乌烟瘴气,残存的理智在问:能怎麽办?
「玄念,我是你相公。」只好先提醒他--大爷有使用权,娘子要尽义务。
尹玄念闻言,踱至房内高脚花几前,上头摆放著价值不菲的狩猎纹壶,看著它,脑子转著艺术品除了当装饰还能有什麽作用?
他认真的思忖--该不该继续计较相公这号人物的存在?
冷铁生趋上前来,距离他两三步之遥停下,尹玄念不看他,也不反驳他所说的话,因为他改变不了过去的事实存在别人的脑海,那麽何必自欺欺人呢。
选择坦然接受『相公』这名词,可不表示他会接受『相公』的实体。他对他没印象、没感情,来个相应不理,倒要看看他能唱多久的独角戏?
冷铁生很坚定的告诉他--「别以为送你回去之後,就可以彻底摆脱我了。你不留下无所谓,我迟早会让你接受我。」不远了,娘子还不知道他要干什麽,到时候最好是昏倒!
王若娇等不到大人和小孩回来吃晚饭,一颗心不禁悬挂著--铁生和怜儿出门逛街从不在晚上还没见到人影回来。
又继续等了一段时间,相公都回宅了,两人却还没见到人回门--
夫妇俩心里头开始焦急万分,大美人带小孩出去,该不会是在路上遇到了麽麻烦?或是人还在樊楼跟文人墨客交际应酬?
依铁生的性子,是不可能拖得如此晚,何况还带著孩子呢。魏七和王若娇正准备出门寻人之际,宅院里却来了个陌生人,三人打了照面,几番谈话下来,夫妇俩才约略得知铁生的身份是大名鼎鼎的『黑社会』人物--冷铁生的娘子?
夫妇俩好生错愕的盘问名叫阿生的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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