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
尹玄念对这宅院还算满意。他说:「夫人,您开个价吧。」
「呵,公子您真是乾脆,我也不是罗唆的人,这宅院只卖四百两,算是便宜了。权状不包括佣人房,因我和孩子需有栖身之所,公子可介意?」
「夫人言下之意是要住在这宅院的佣人房?」
「是……。」媚娘桃花眼儿含泪,睨了公子一眼,在他面前不禁悲从中来,将脸埋进掌心里,不愿让人瞧见她哭泣的脸庞,那有损於美丽的形象:「我知道这做法与要求是强人所难了些,所以我这宅院之前一直卖不出去。」
结果他匆促的买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媚娘怕公子反悔,那她岂不是又要过苦哈哈的穷日子,遂继续哭道:「公子有所不知,这宅院是先夫所遗留下的,卖了它,我会内疚宅院就此断送在我手里,这都要怪我,身为一介女流之辈,实在无能为力保住它……若不是需要还夫君生前所积欠的债务……否则这宅子,说什麽我都不会卖的。也不会开出这麽无理的条件,公子若是不愿意买下,那麽……就算了……」
媚娘背过身去提袖擦拭眼泪,回过身来,那双眼儿红通通,凄楚、哀怨的教人心怜……
听她说得可怜兮兮,尹玄念也不禁同情对方的遭遇,试想:若是和他人住在一起,只要生活上没受到打扰,倒是不介意这宅院的权状并非全部买下。
「夫人,您别伤心,我答应要买这宅院,交易仍算数。」
「娘,您不考虑?」糟糕,娘当真要买,这宅院的大婶……他不喜欢!怕娘喜欢她;也怕她喜欢娘!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万一发生了天雷勾动地火……那麽爹要怎麽办?冷念生眉心一拧,少爷的警觉心怀疑这大婶怪怪的--她说的话是真的吗?
娘糊涂,他可不糊涂,少爷怀疑大婶卖了房子,怎不用所得的银两另外租房子或是买房子来住?
还是她背负的债务太多,就算卖了宅子也不够还债,所以占著佣人房不卖,省下生活开销?
听杨老板说,这翟院里有孤儿寡母相依为命,日子过得清苦……大婶的穿著明明是好衣料啊……
「念生,我已经答应要买,就不会反悔。男人重守信诺,说话要算话。」尹玄念心意已决--未来在这里落地生根。
媚娘闻言,心下窃喜不已;她的宅院终於卖出,虽然对方是个美人兼傻瓜,那有什麽关系,只要有钱拿就好……
冷念生脸色一沉,兀自生闷气的跑到一旁去跺脚,踹泥沙。出了闷气,回身看娘和大婶进屋子里,他立刻跟上,只能眼睁睁看著娘付了身上所有的银两当订金,接著娘和大婶签下宅院买卖合约,一式两份……
18
收到小报马仔详细的口信,阙氏兄弟是立刻赶来找黑社会的龙头老大--冷爷。
禀告了当家主母今日的行踪和作为之後,只见爷闷不吭声的没发火;阙氏兄弟却有意见:
「爷,咱们的当家主母都自投罗网回您身边了,您何必将人给放了?」怪事啊,爷没把人抓来关到房里去缠绵三天三夜,却落得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阁楼回廊,不知在想什麽?
「女人家嘛,就是情绪大,咱们的当家主母长得比女人还美,一定也不例外。爷乾脆把人带回去哄个几天,等人对所有的环境和周遭的一切都习惯了就好,何必搞得妻离子散呢。」
「你们两个可不可以闭嘴!」萧孟海瞪著阙不偷、阙不抢两人乖乖闭上嘴巴,终於看出来爷的心情不好,当家主母将爷给忘得一乾二净,要追人回来,可不容易--
人现在是什麽身份,传言已经如火如荼散播在酒楼等公共场合,对爷的伤害性是一定有的--加油添醋说冷爷疯得彻底;连男人、女人都搞不清楚,把才子当娘子,他们的当家主母成了人们口中的可怜才子;天姿绝色被爷给盯上,大夥像看戏似的私下对铁生才子寄予厚望;盼才子能牺牲小我、完成大我--拯救善良百姓於水火;否则,只要是相貌还算清秀的美男子最好都不要出门,恐怕被逮去冷爷的『冰宫』,从此过著暗无天日的生活……。
嗟!萧孟海的嘴角一直抽搐,听那流言蜚语说得是什麽跟什麽啊?!
扬手招来夥计,「再去拿酒来。」他收到爷的命令,不准化解所听见的任何传言,这不是摆明公开让人嚼舌根吗,「……」轻声一叹,不知爷是不是真的疯了?到现在还没任何动作,他索性喝闷酒,看著办。
「我们也要喝,多拿两只杯子来。」
夥计应声:「是。」
不一会儿,夥计端来下酒小菜、女儿红和杯子。阙不偷、阙不抢两人拉出椅子坐下,话不能说,那就享用美酒佳肴,他们快饿死了,晚膳都还没吃呢。
「爷,您不过来吃点东西?」
「是啊,您要当家主母乖乖的回来守妇道,这办法可以另外想,直接把人敲昏了最省事,搞不好当家主母的脑子会清醒些,记起过往的一切。」
「我舍不得伤他,也不希望他恢复记忆。」冷铁生回过身来,唇角勾起一抹兴味盎然的笑--
爷还笑得出来?!他们三个难兄难弟惊愕的看著爷那古怪的表情,略微舒展的眉宇之间明明藏锁几许愁,锐利的眸光闪过片刻的温柔……是想著心上人儿才会这样……
冷铁生加入他们,入了座,却没食欲。叹道:「我要让人喘口气,可不是让他从此摆脱我。」娘子糊涂,不知回家的路该怎麽走,人又虚弱,宅院座落的位置距离对他来说是远了些,呵,大爷会另外买房子来当渡假,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
「爷,当家主母卖了画,买了宅子,念生那小子担心你被拒之千里之外,连宅院大门都进不去呢。」阙不偷实事求事的说。
冷铁生提醒他,「你忘了我是干什麽的?」
阙不偷不认为自己有勇无谋,他当然清楚--「爷是流氓头,又不是贼,难不成爷要改行当梁上君子,翻墙去偷人啊?」
冷铁生一瞬愕然,冷面孔略显僵硬,硬撑著没垮……
这两兄弟忘了大爷开钱庄,掌控了一些经济脉络,怎能不好好利用呢。他恢复了神色,挑眉,问道:「你们两个刚才不是告诉我--杨老板花了一千两买下玄念的画?」
「是啊,这又怎样?」阙不抢想不透这和追当家主母回来有啥关系,「莫非……爷吃醋画落在别人的手里,要把画买回来啊?」杨老板肯卖出吗?
爷若是硬要把画买回来,这杨老板岂不可怜,人是个爱画成痴家伙。
「我不会为难杨老板,若无杨老板这号人物,玄念就不会来樊楼,呵,他喜欢收藏名画。不过……」冷铁生顿了顿,才说出他的打算让兄弟们去办。
「杨老板所开的银票是休想在各家钱庄兑现,我那糊涂的娘子想要独立自主,带著两个拖油瓶妄想只手撑起一片天……哼!我舍不得他太劳累!」大爷不会让他那身病骨出来道上混。
先将人逼出来,再好好收拾入怀;他忍得这短暂的分离。冷铁生眉心纠结,硕大的拳头「磅!」的敲上桌,另外三人眼明手快的拿起酒杯,听他怒问:
「他真买下城西的翟院,没搞错地点?」
爷终於发作了,冷面孔毫无表情,火气不小……
「那宅子不乾净……」他说。
「岂只不乾净,坊间传说那屋子有冤魂不散,一到晚上会出来作怪。」萧孟海继续喝闷酒,据他们这几人所知,翟院的主人以前是个秀才,中年丧妻,膝下育有一子,之後续弦,秀才当时花下钜资娶了一名年轻貌美的青楼女子,老夫少妻,可轰动一时。
不过二年光景,秀才写了一份状纸,状告某一地痞流氓调戏自家娘子,不出三日,秀才死於街道,仵作验尸,鉴定那死因被马车轮给辗死……
从此,翟院便传出鬼魂之说。
嗟!冷铁生火大的思忖:娘子那痨病鬼的眼睛是长哪儿去了?
他不认亲夫就算了,还买下一栋鬼屋,真是好极了!
娘子是不是怕夜晚睡不著太无聊,所以自找鬼魂来凑热闹,妈的!他这尊大爷是干什麽用的?
可以趋吉避凶;但是被娘子晾在一边当怨夫……
大爷不甘寂寞,舍命陪娘子,打算去抢买鬼屋,八成会被谣传成更疯狂。冷铁生气呼呼的想:娘子、孩子、屋子都会是大爷的,倔东西想断得乾乾净净,去慢慢等!
哼!冷铁生庞然的站起身来,问道:「不知你们有没有兴趣去见识、见识我那娘子的眼光如何?」
「爷,您这时候要去付款?」阙不偷终於想通。
「废话!」
「晚上呢,您不怕见鬼?」阙不抢问道。
「呵,」萧孟海冷笑道:「我怕鬼会高兴见到爷。」人是青楼女子出身,像诅咒似的,爷总是吸引花蝴蝶……
19今儿个是什麽好日子?
宅子乏人问津了三个多月,眼看有人要买,下午才送走了大美人和小孩,晚上又迎进了四位『凶神恶煞』;一个脸上有刀疤,二个长的一模一样,可都是冷爷著名的手下,那麽这五官有如冰雕刻凿而出的冷面孔不就是……
媚娘的一双桃花眼像是看见猎物似的,比起那容貌胜过自己的大美人还要令她震撼不已……
以前是听过不少姊妹淘提起--大名鼎鼎的冷爷是男人中的男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那伟岸的体格绝对是中看中用……这男人一年多前丧妻,而她--三个月前成了寡妇,他们俩不就是一对旷男怨女--
这老天爷安排他们相见是为了……
「夫人,我们是来买你这宅子的权状。」阙不偷泼桶冷水似的道出冷爷来此目的。
翟寡妇的眼儿打从他们一踏进翟院,就没放过冷爷呢。萧老二说得没错,『怕鬼会高兴见到爷』。女人家嘛,情绪大……那含春的眉眼儿,一目了然……
媚娘露出惑人的笑--「原来如此,可惜各位慢了一步,我这宅子已经卖给了一位公子。」甜腻的嗓音会让人听来骨头都要酥了。
「我知道。」冷铁生没多瞧她一眼,迳自走向中庭,锐眼环顾四周环境,月光下,宅院看起来不怎样,比起大爷的自宅坪数小,冷冷清清--他的心境是凄凄惨惨、惨凄凄……
大爷未来要在这里受虐待,没仆佣可供使唤,天天还得看娘子脸色有没有乌云密布,山雨欲来……
可别哭给他看就好,那糊涂的倔东西习惯半夜在院子里晃荡,不知会不会怕鬼出没?
锐眼一眯,回身看跟在身後的女人,好胆识,一点也不害怕面对他们四个男人,不愧见过世面,就不知识不识相?
冷铁生可不在乎别人会怎麽想他接下来说的话:「我那娘子下午来买你这宅院,去把宅子的合同与权状拿来,这笔帐款我们现在清算清楚。」
萧孟海随之抽出一张银票,递给翟寡妇。「这是三百五十五两,银票随时可以兑现。」当家主母被坑了不少银两,旧宅子根本没这行情。
「你们……刚才说什麽娘子?」媚娘登时惊讶的张大了嘴,娇媚的鹅蛋脸僵成了鸭蛋脸,有些黑色点缀……
彷佛被雷给劈中--她连著遇见傻瓜麽?媚娘的双手提不起来去接收银票,这会儿是糊涂--冷爷的脑子有问题?还是她的听力有障碍?
当初的媒人婆--阙不抢立刻解释道:「夫人这两天是不是没上菜市场听三姑六婆嚼舌根啊?不然怎会不知冷爷在抓逃妻?」爷的用意要世人都明白--美人儿是他大爷的,那麽他就藉机会将此事发扬光大--
「夫人深居简出,所以不知轰动文、武半边天的风声消息--可怜的才子被冷爷给盯上。」阙不抢露出一抹贼笑,嘿嘿……当家主母能闪哪去,先贴上冷爷的标签,不论走到哪,谁敢动他的歪主意?
这宅子不乾净呢,怕夜晚出现色鬼觊觎当家主母的美色,旧事不能重演,否则--谁能预料当家主母会干出什麽事。
阙不偷也来插嘴,说著:「下午来买这宅院的人就是铁生公子,咱们爷认定的娘子,夫人若是不信,可以问你那儿子--翟颖。他就在我的食肆工作,一定听到这两天脍炙人口的传言,即可证实我们所言不假。这样,你了解了吗?」
这时候还没看见他的夥计--翟颖。那小子八成去杨老板的奉澐斋当学徒,打零工,十三岁的年纪要一肩扛起家中生计是不简单。
媚娘仍是满脸错愕,这骇人听闻的消息由当事人的口中得知,瞧他们一个个的认为理所当然--冷爷疯了不成?!
细细思量--铁生公子……是合约上的签名没错;至於逃妻……娘子……这究竟错在哪?
媚娘深感同情的瞥了冷爷一眼,老天!这男人中的男人病得不轻,跟下午来的那美人和死小子一样--都是傻瓜!
幻想瞬间破灭……嗟!宅子已经脱手,银两当然要到手。媚娘恢复正常美艳的神色,大方伸出白嫩的柔荑,抽来那张三百五十五两的银票,唇角勾起甜笑--管他这宅子是谁买,将来住进一屋子的傻瓜更好……
「我这就去拿合约和宅子的权状给您。请爷们稍待片刻,或是要进屋里去坐坐?」
「不了。我们在这等。」东西到手,他就要走人。大爷得回自家宅院去抓个丫头来这里伺候;娘子说过怜儿胆小,就安排春花来陪伴,同样是女人家来帮忙照应孩子比较方便。
至於平常,春花可帮那倔东西分担家务--他不信倔东西的脾气除了买宅子之外,还会知道需要雇请佣人。
思忖至此,冷铁生在兄弟们面前,毫不掩饰的拧眉轻叹--
当他们再度见面,娘子不知会怎样待他?
20
二天後--
尹玄念和两个孩子收拾所有行囊,通通搬到马车上,一切就绪,等著出发--
临行前,王若娇依依不舍的交代:「玄念,记得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空的时候,多回来我这儿走动,我说过这里永远是你的娘家,我和魏七欢迎你随时回来。」
尹玄念扶著两个孩子上了马车,瞧孩子坐在行李堆中,安全上无虑,他才放心的回过身来朝王若娇露出一绽浅笑。
「魏大嫂,你待我就像自家人一般的关心,真是谢谢你和魏大哥长期以来的照顾。我要搬去的地方和这儿虽有段距离,若有空,我一定会带孩子回来。魏大嫂也一样,想来找我,尽管来宅里。」
「呵,当然。我不放心你呢。」大美人倔得要死,那脾气怎忍受现在的名气缠身,相信会有不少文人墨客上门去纠缠,以後没他帮忙打发那些苍蝇,大美人该如何应付?
王若娇转念一想:冷爷肯放任自家娘子享受自由多久?
这两天来,没听孩子提到爹,也不见美人儿发闷气,他们夫妇俩索性装做没事发生,不敢提起。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