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
“听说她谈了个对象,又吹了。也许是为这事心里不痛快吧。”田玉贞不想多谈这事便
说:“蔡大爷,我听说‘一招鲜’餐馆的房产权属于我们居委会,是吗?”
“是的,是的。1950年的时候,那两间房子是居委会的磨豆腐房,大跃进以后,不磨
豆腐了,就改造成居委会的办公室。1980年,上面拨款,我们就盖了现在的居委会……”
田玉贞一笑,“不是居委会,是麻将协会。”
“唉,现如今,下岗的人多了。找饭吃不容易,大家心里烦,只好靠打麻将混时间。居
委会的人里头,除了我,家家都有下岗的,谁还管谁呀。”
“那房子怎么成了餐馆呢?”
蔡大爷说:“叶秀毓的公爹你知道不?是他带着汉斌找到居委会,说想租那屋开餐馆,
一个月给居委会一些房租费。刘师傅是我们这一带的名厨,他这么一说,大家觉得能收点房
租钱总比闲着好。”
“一月房租多少钱?”
“这个嘛,我还不是很清楚。好像是300块吧,这事你要去问林婆婆,账是她管的。”
田玉贞知道林婆婆就是李律师的老婆,她是一勺巷的前任居委会主任。
田玉贞和蔡大爷说着话,就来到了街道派出所。
在这个会上,罗所长向各个居委会传达了市公安局的指示精神:为了造就良好的治安环
境,全市统一部署,大规模地打击黄、赌、毒犯罪活动。罗所长要求各个居委会配合公安部
门做好以上工作。
在会上,罗所长毫不客气地点了一勺巷的名:“听说一勺巷居委会的麻将屋是培养麻将
高手的训练基地,你们要在这次打击活动中彻底整治。”
※ ※ ※
他,35岁的年龄,精悍英俊。穿了公安制服,
更觉正气凛凛,仪表堂堂。一种强烈的男性味使菱子心慌意乱
汉斌左脚的烫伤,因了冬天厚袜子厚鞋的缘故,不算太严重。住了20来天的医院也就
出院了。左脚背上承受的那一罐鸡汤,把他对菱子而燃起的欲火彻底浇熄了。出院以后,他
把餐馆里收账的事交给老婆管,自己整天就在外面打麻将。对于女人,他记住了叶秀毓的告
诫,十分收敛自己的那双脚。
俗话说,不吃饭的女人还有几个,不吃醋的女人一个都没有。汉斌老婆觉得那罐鸡汤泼
得蹊跷,可她总算聪明了一回,明知是自己老公的不对,恨也好,怨也罢、只得在床上冷落
他,以示报复。平日也就装着没什么事一样。她不想捅穿这一层纸,她知道,那样一来,菱
子绝不会再回来,而菱子不来,这对她可是一个大的损失。菱子走的那个把月,餐馆的生意
又垮了下来,她着实感觉到了菱子的分量。
菱子被田玉贞三番五次请了回来,汉斌虽然无颜见她,却更加心安理得地在外面玩麻将
了。汉斌老婆想,他整天只顾摸麻将,就没时间摸女人了,也只好随他去了。
虽说菱子难得与汉斌照上一面,但菱子的心态和初进餐馆时大不一样了。总觉得别扭甚
至是委屈,这段日子,她老是想妈妈,“要是妈妈不死,她不会让我受这份屈辱的”,菱子
的心里失去了过去的欢畅。她只想挣上一笔钱,再作打算。
苦恼之中的菱子,又遇到了一桩心事。不知为什么,她老是盼望派出所的罗所长来吃
饭,可罗所长来了,和菱子一说话,她就脸红心跳,就想躲开。
菱子刚开始不明白,罗所长为什么下了班不回家,而在餐馆里吃“工作餐”,很久以
后,她才听说,罗所长是个三十郎当的单身汉。他结过婚,又离了。离婚的原因说起来真是
不足挂齿。一次,他岳母娘的母亲过生日,90高寿。妻子一家人把这件事看得不亚于当年
香港回归,岳母娘下了指令,要罗庆华当天一清早就得联系好两台接送客人的小轿车,还有
其他杂活要干。可是,头天晚上,一个突发的抢劫杀人案,使罗庆华连招呼都没来得及和妻
子打一个,就追踪凶犯去了大冶县。两天后,他带着负疚的心情去了岳母娘家,后果比他料
想的要严重得多,“就连我在外地的女婿都赶回来了,你一个小警察算什么?摆个什么
谱?”
一顿臭骂之后,罗庆华被岳母娘逐出家门。从那天起,他的小家庭便在风浪里颠簸。一
只不够坚实的婚姻小舟很快就因为这次偶发事件而沉没了。
从此,罗所长常常嘲弄自己,“一个小警察,算个什么”。
不知是从哪一天开始,罗所长一来,菱子心里顿觉一亮。他,35岁的年龄,精悍英
俊。穿了公安制服,更觉正气凛凛,仪表堂堂。一种强烈的男性味使菱子心慌意乱。
菱子想见他又怕见他,她为此感觉到了丝丝的甜蜜和期盼的焦虑。
“石化厂的那个小伙子说我爱上了一个警察,这难道是真的?”
“我这是怎么啦?”菱子理不清自己的思绪了。
三天前,居委会贴出了一则“一招鲜”餐馆招标承包的启事。
田玉贞了解到,一勺巷居委会在将房屋租让给汉斌作为餐馆使用时,并无一纸合同签
约,仅仅只是双方口头的约定,每月由汉斌付给居委会300元租金。这种作法,显然侵害了
居委会集体的利益。据反映,居委会之所以以如此低廉的租价转租出去、这和前任主任林太
婆是有关系的,有人说她从餐馆里捞了不少好处。
“一招鲜”餐馆招标承包会议,就在居委会刚刚被取缔的麻将屋内进行。
一大早,汉斌和他老婆就去了招标会场。菱子非常想去,可是,她囊中羞涩,无法竞
标。她还清了家里的20O0块钱,又为刘师傅的丧事花去了不少费用,手上没有积蓄。菱子
的想法就是盼望汉斌能够落标,换谁来她都乐意。
中午时分,汉斌老婆回来了。看她一脸笑意,菱子明白,汉斌中标了,这是菱子不愿意
看到的结果。
餐馆招标,是田玉贞上任后,施行的第二次大的举措。此前,居委会举办了一次“有奖
知识竞赛”的活动。
※ ※ ※
“田主任,你是不是要给我发一块贞洁牌呀?”叶秀毓咬着牙问
“一招鲜”餐馆招标的头一天晚上,田玉贞在居委会办公室,她约叶秀毓到她办公室去
一趟,等到十点钟不见她来。田玉贞正想去她家,没想,汉斌却闪了进来。
“田主任……”汉斌支吾着。
“汉斌,你有事?”
“我想,明天,那事……”
“招标的精神不是很清楚吗?公平竞争,上不封顶,最低每月上交居委会2000元。”
“我是说,有招标的必要吗?就一个小餐馆,又能有多大油水?田主任……”
田玉贞不明白汉斌要对她说什么,她看着他。汉斌从身上摸出一个红纸包,朝田玉贞面
前一推,“田主任,这个餐馆,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以后还少不了您家多多关照……”
田玉贞明白了。当了多年政工干部的田玉贞第一次被人行贿,她心里一震,浑身顿时燥
热起来。
汉斌见田玉贞愣在那里,他拔腿就走。
“回来!”田玉贞厉声叫道。
汉斌满面诧异地转过头来,只见田玉贞站起身,指着桌上那个红包,“既然你有钱行
贿,为什么没有信心竞标?为什么要搞小动作?”
汉斌眨巴着眼睛,低着头说:“我听说林主任,哦,林太婆要参加竞标,我怕争不过
她。”
“她很有钱吗?”田玉贞有些不解。
“她当了十几年的主任,能没钱?再说,她老公是律师,收入也不少。这家人是我唯一
的对手。”
田玉贞让汉斌把红包拿走,不然就取消他竞标资格。汉斌悻悻地走了。
结果,第二天的竞标会上,前任林主任压根就没露面。汉斌以每月向居委会上缴2500
元的利润额中标。这个结果不仅菱子不满意,也不是田玉贞期待的最佳结果。
汉斌拿着他的红包走后,他的一番话却让田玉贞品出异味:“当了十几年的主任,能没
钱?”
看看这居委会的家当,除了有两副像样的麻将牌和一台“康丽”音响,其余全是破破烂
烂的办公桌、椅,连桌上的玻璃板也都破得四分五裂,用黑胶布粘贴着,仿佛是上一辈传下
的遗物。
田玉贞陷入了沉思之中,以至于叶秀毓晃荡到她的眼前,她才醒悟过来。
“找我有什么好事呀?”
叶秀毓,天生一副美人胚子,一张饱满的瓜子脸,眼睛因常常熬夜而显得有些疲惫,但
却不失光彩,衣着打扮把她的美丽衬托得恰如其分。
“秀毓,听说你是纺织厂下来的,我也是。”
“啊,田主任还听说什么啦?”
田玉贞一笑,“还听说你在厂里是个很优秀的工人,你还当过‘三八’红旗手。”
叶秀毓一声冷笑,“田主任还听说什么啦?”
“听说你在你的丈夫和你离婚后,你还精心服侍他的老人,为他送终,一勺巷的人都在
夸你。”
“田主任,你是不是要给我发一块贞洁牌呀?”叶秀毓咬着牙问。
“不!”田主任不想和她开玩笑,“我还听说你有一个绰号,叫‘麻坛大姐大’?”
“哈哈……”叶秀毓大笑起来,“田主任,你对我的调查还不够全面,我不是一个绰
号,是两个,还有一个叫‘麻坛女杀手’,”叶秀毓说着,做了个杀脖子的动作,“我很欣
赏这个绰号,很刺激。”
“是很刺激,可你整天就靠这‘刺激’过日子?”
“刺激不比麻木要强得多?你以为我会整天哭丧着脸,麻麻木木地混日子呀?我叶秀毓
天生就不是这种性格!”
※ ※ ※
我真想彻底麻木,不去想姐妹们下岗后生病不敢去医院,
孩子要一双足球鞋,给孩子的却是一记耳光的情景
田玉贞见叶秀毓一脸傲气,说:“常常是喝酒喝得烂醉如泥的人,说自己没醉,还能
喝,你呢,已经够麻木了,还以为刺激,看来,你真是‘麻坛大姐大’,麻木不仁的大姐
大。”
叶秀毓愣了片刻,她突然柳眉一挑,怒道:“新官上任三把火,我听田主任教训人的口
气,你是想抓个典型,来个杀一儆百吧?”
“我哪敢哪!俗话说,吃柿子找软的捏,碰你这个‘凤辣子’样的角儿,我这不是坍自
己的台吗?”
“那你想干什么?”口气仍然咄咄逼人。
田玉贞沉吟片刻,她只见叶秀毓那双纤纤玉手在桌面上做着下意识的摸牌动作,田玉贞
抓过叶秀毓的手,摊开来看,除了两个小拇指,其他八个手指尖竟磨出了厚厚的老茧。
“怎么回事?”
叶秀毓抽回手,“练功夫练出来的。”
“看来打好麻将也不容易呀!”田玉贞感慨地说。
“那当然,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这人就这毛病,不管干什么事,要干就干好,
要么就不干!”
“我欣赏你的个性,但是我不赞同你的生活方式。我不明白,一个曾经为社会作出过贡
献,才智不缺,而且还年轻的人,为什么要自暴自弃……”
叶秀毓霍地一下站起身来,“田主任,我也听说过你,你曾经也当过劳模,还干了8年
的支部书记,我问你,你看见过大街上贴着的那条标语没有?”
“什么标语?”
叶秀毓一声冷笑,“那标语写着‘今天工作不努力,明天努力找工作’,这是哪个混丈
王八蛋放的屁,嗳?我叶秀毓下岗了,是因为我不好好工作吗?你田玉贞下岗了,是你没有
好好工作吗?”
“那标语写得不好,它并不说明什么问题。”
“你田主任是党员,是领导,政策水平比我高。我倒真要请教一下,社会上这么多工厂
倒闭,上面就一句话,‘这是改革开放必然付出的代价’。说得轻轻松松,工厂垮了台,就
像是遭受了自然灾害一样,顺其自然。你下岗了,怨不得人,要怨就去怨老天。”叶秀毓停
顿了一下,又说,“倘若社会的改革必须要以一部分人的失业作为代价,我叶秀毓还是有点
觉悟,能顾全大局的。可是……”
叶秀毓说着说着,眼睛一红,灯光下,两颗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闪动。
田玉贞用一次性塑料杯为叶秀毓倒了一杯水。“冷静点,有话都说出来。”
“我冷静不了!我心里不平衡!”
“眼睁睁地看着我心爱的工厂,被一群贪官污吏所吞噬,我的心都是疼的呀!那些个养
得脑满肠肥的家伙们把工厂给掰垮了,还要给改革开放的政策抹黑。我们厂里的污水净化
池,是厂里的三个头头跑到德国考察一番,花了3000万引进的设备,你现在去看一看,净
化池变成了养鱼池。养鱼池的承包人是厂长姨妹的哥哥。”
“3000万啦!我们厂是一个仅有8O0人的中型企业,还不说他们整天吃喝玩乐的开
支,就是一个净化池,就把整个厂子给淹没了。这是渎职,这是犯罪呀!田主任,如果你不
昧着良心,你能否认这些事实吗?你为什么心里这么平静?你为什么这么能够随遇而安?你
说我麻木,说个心里话,我真想彻底麻木,不去想姐妹们下岗后生病不敢去医院,孩子要一
双足球鞋,给孩子的却是一记耳光的情景。我……为什么要这么敏感……你们大家不都很平
静很平静么?”
夜,深了。夜,很平静很平静……
※ ※ ※
李律师和客人吃饭时,都要谈案子。什么离婚案、遗产继承案、
刑事案的,菱子偶尔听得只言片语,感觉李律师真不简单
罗庆华很长时间没来吃“工作餐”了。菱子心里头,像是有只小虫儿搔似的难受。她很
想去派出所看看,那怕是隔得很远,只要能看上他一眼,菱子想,她的心里肯定就会好受一
些。可是,她一次也没有去派出所。
李律师倒是常客。在菱子看来,李律师日常工作中一个很重要的内容,就是吃喝了。李
律师和客人吃饭时,都要谈案子。什么离婚案、遗产继承案、刑事案的,菱子偶尔听得只言
片语,感觉李律师真不简单,能说会道,菱子很佩服他。
这一回,李律师带了一位客人来,是位女客。四十左右的年龄,一副雍容华贵的派头。
坐下来后,女人环顾四周,略为不满地说:“李律师,看来你今天是非要为我省钱不可
喽?”
“能省就省点嘛,我这人,还是替当事人着想的。”
那女人手一挥,“李律师,对我不必如此,小姐,你这里有蝎子吗?”
“十分抱歉,没有。”菱子回答道。
李律师好奇地问:“方经理,你刚才说蝎子,是那个狠毒的、蜇人的蝎子?”
“是呀,李律师吃过没有?”
“没有。”
“那行,我一定请你。一洲大酒店就有。”
“怎么个吃法呢?”
“非常简单,活蹦乱跳的蝎子装在一个容器里,服务员往里面灌酒,把蝎子浸在酒里,
不一会儿蝎子就醉得不能动弹。这时,你就只管放心吃,味道鲜美不说,营养价值很高。特
别是对你们男人,吃了有好处。”
方经理说最后一句话时,朝李律师丢了个暖昧的眼神,吓得李律师低头装没看见。
菜肴上了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