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呼啦啦一下子进来十六个人,这些人在客栈大堂内环视一周,看见只坐了一桌伙计,没有其他人,便又抬高声调问:“你们都听着,有没有见到一个受伤的白脸青年?或者有没有见到八位和我们穿着一样官服的兄弟?”
账房和小二满脸陪着笑,点头哈腰地回话:“回官爷话,没有见着啊,您看这镇子不是刚过完悍觞国的大军,我们这几天都躲出去了,今天早上才刚回来,才歇下脚做了饭吃,所以真的什么人也没有见过啊。”
为首的扫地使斜眼瞥了账房一眼,又再次打量客栈内的所有人。
小二见状赶紧又说:“这位官爷,一众兄弟们也都饿了吧,诸位当差都不容易,诸位远道而来,我们未能远迎,招呼不周还请见谅呐,诸位官爷先请随便坐,看您各位都想吃什么,我们这就准备菜蔬去……”
小伙计这样殷勤着一招呼,十六名扫地使的脸色都顿时缓和下来,也不再逼问白脸男子的事情,都拣了座位坐下,等着上菜。
于是客栈内众人一阵忙碌,风倚鸾也默默地跟着大娘到厨房,帮忙切菜烧火。然后一盘盘做好的菜像流水一样往那些人的桌上送。
十六位吃得高兴,便没有再为难客栈内的任何人,还很肯定地说,这个客栈中的伙计们必定都是普通良民,绝不会与他们要找的人扯上任何关系……
好不容易,才打发了这十六位扫地使,风倚鸾和大娘伙计们才又坐在一起,继续吃着之前没吃完的饭,把说到一半的话捡起来继续说,免不了又伤感一阵。
下午,小伙计和大娘们开始分头打扫客栈上下,准备继续开张做生意。
之后两天,又有很多人陆续返回绕水镇,开始修缮打扫各家的房屋,随着回来的人越来越多,街上的生意又重新开张,镇子里又基本恢复了往日的景象。
风倚鸾每天却都会止不住有意无意地想起那位名叫楫离的男子,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再次被那些扫地使追捕,更不知道,他能不能一路顺利地回到他居住的“山上”。
居然忘了问,他住在什么地方。
又过一天,早饭时候,风倚鸾对客栈中的各位说,她打算离开这里。
大娘先是一楞:“离开,你一个人去那里?”
风倚鸾说:“不知道,去找我的师父吧,或者,还能遇到老板娘,如果真的能遇到,我会告诉他们,你们都很惦记他们。”
几位伙计和大娘还有账房和二厨子一起劝了半日,都劝不住她,便只能由她自己决定去留。
毕竟风倚鸾不是客栈里正式的伙计,她的身份,略有些特殊。
下定决心之后,风倚鸾回房间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唯有一支十分精致好看的雕花木笛,是老板娘舞茵痕三月前所赠,她决定把这支木笛带着,算是留个念想。
随后,她提着一只木雕明纱灯,回到自己和师父从前居住的宅院,这边,也有邻居早已经帮忙收拾整齐,只是破损的大门还没有来得及修好。
她掩上门,走进师父的画室,把手中所提的灯点亮,推开通往密室的暗壁,顺着台阶而下,来到密室门口。
这些年里,师父对她交待过几句话,并且在他被奉楼国甲兵抓走的前一天晚上,又重复过一遍,所以她全都记得很清楚:
“无论为师是被抓走,或者被请走,或者是以另外怎样的方式离开这镇子,从你身边消失了,你都不要担心。”
“因为,这些年来,我所等的,便是奉楼国的人。他们若是来了,就一定会让我去替国王绘制壁画。”
“放心,我还能活很久,画没画完之前,我是不会死的。画成之后,如果大仇得报,那么我还是会好好活着。”
“能不能再见面?还是不见了吧,白养了你这十来年,就当是我行善积德,以后的路,你自己走。”
“等你长到个头和成年人差不多高的时候,如果你想离开这个镇子,就自己走吧,去周游四方。你力气这么大,师父也不怕你被坏人欺负。”
“等你决定离开这个镇子的时候,你可以打开地下密室的门,去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桌案上有一幅画,你打开看看,然后,可以决定要不要带上这幅画离开。这一切,皆随你的意愿,莫要被旁人所左右。”
……
风倚鸾打开了地下密室的门。
密室里却与她的想象大相径庭。
密室中,四壁平整,只堆着半屋子画废了的画纸,风倚鸾随手拉起几张看看,全都是人像画。
嘿,原来师父是经常半夜躲在这密室中练画画,难怪时常早上晨不起床,在家睡大觉,让她自己去包子铺买包子。
奇怪的是,这些画像的人脸,全都被墨笔涂毁了,以至于每张人像的面部和头部,全都是一大团黑乎乎的墨迹。
她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涂毁这些画,难道全都是因为画坏了,所以涂掉的?而且师父平日里拿出去卖的,大多是山水图,几乎没有人像,那么,是因为师父一直都画不好人像,所以才在这个密室中偷偷练画么?
想到这里,风倚鸾笑了起来,觉得师父这人……还真是蛮有趣。
第8章 画中冽蕊()
风倚鸾走到这一大堆画废了的画纸前,随手拉起几张看看,全都是人像?13??。
她心说,难怪师父经常一觉睡到大中午,让她自己去包子铺买包子充饥,原来,是半夜偷偷躲在这密室中练画画呀。
奇怪的是,这些画像的人脸,全都被墨笔涂毁了,以至于每张人像的面部和头部,全都是一大团黑乎乎的墨迹。
她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涂毁这些画,难道全都是因为画坏了,所以涂掉的?而且师父平日里拿出去卖的,大多是山水图,几乎没有人像,那么,是因为师父一直都画不好人像,所以才在这个密室中偷偷练画么?
想到这里,风倚鸾笑了起来,觉得师父这人……还真是蛮有趣。
这样说来,密室肯定不会有什么宝贝值钱的东西了,只有半屋子师父的黑历史,嗯,还真是墨黑墨黑的黑历史。
这也勉强可以算是偷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吧,一大堆画坏了的废稿。
风倚鸾丢下手中的残画,提着灯,往画案那边看去。
画案的正中间,靠墙摆放着……不,应该是供奉着一幅卷起的卷轴,看上去似乎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之所以会感觉是供奉,因为从摆放的布局来看,的确就像是供奉。
这就是师父所说过的那幅画?
风倚鸾走到桌案前,伸出手去想拿起这幅卷轴,就在手指刚刚触摸到卷轴的一瞬间,卷轴上忽然泛出紫色的光芒。
光芒由弱渐强,但始终不算明亮,所以并不刺目,同时,在紫色中又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黑气,两种颜色混杂在一起升腾萦绕,之后,整幅卷轴自己一点点打开,升起在半空中,最终平整地展开,整幅画卷都完整地呈现在风倚鸾的画前。
画中,是一位身穿深紫色衣裙的女人,容貌极美,风姿卓越,看不出实际年龄,只是稍觉成熟,在她的眉眼之间,透出着不羁于世的桀骜凌厉之气。
女子在画中开口,问:“你是何人?”语气轻傲而肃然。
风倚鸾却不惊不慌,丝毫未表露出怯懦之意。“风倚鸾”,她看着画中女子,报出自己的名字。
女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话的声音如同寒泉一般清冽:“小姑娘,不错,我听说过你的名字。你师父呢?”
“师父三个月前被抓走了。”
“原来如此,难怪多日不曾见到你师父,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呵呵……”女子大笑起来,笑声很肆意。
风倚鸾直视着她,没有说话。
女子笑了几声后收敛了笑容,说:“那么,接下来,就该由你,来履行我和你师父之间的约定了。”
风倚鸾不解,一脸迷惑:“什么约定?我从未听说过。”
“呵?他居然没有和你说过?这狡猾东西!”女子顿时有不满之意,又逼视着她追问:“那他有没有与你提起过我,或者与我相关的话?”
风倚鸾反应很快,她想了想又说:“他提过这幅画,说让我自己决定,要不要带走。”
女子转怒为喜,道:“这就对了,这便是我与你师父的约定。只是这狡猾东西,居然没有和你交待过,还真是可憎的紧呢。”
风倚鸾却问:“对了,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画中?”
女子冷笑一声,脸上如同挂着秋月的寒霜,说道:“我?难不成我是自愿飞入这画中的?我当然是被人困在这画中的!算起来,大约已经困了近千年了吧……”
说到后半句,女子的眼中尽是满满的寂寥之意。
风倚鸾在进入这个密室之前,本无半点心理准备,压根没有想到会遇到这样一位画中人,此时见女子如此这般,又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女子见风倚鸾不说话,便又笑了起来,大概是独处的太久,性格难免会出现一些问题吧,她笑了几声之后,又说:“我与你师父的约定,便是由你,来帮我脱离此种困境。”
风倚鸾一楞,直言道:“可是,师父并没有交待过这件事情,他只说,让我看看这幅画,再决定要不要带上这幅画一起离开镇子啊。”
女子面色略微缓和下来,说:“这便是了,你带上这幅画离开,和带上我离开,是同一回事情。我需要你带我离开此地,再送我回到大陆极西边的骨云山峰,然后帮我重塑肉身,好让我脱困而出。”
风倚鸾不假思索地反问:“这么复杂?我为什么要帮你?”
画中女子也一楞,继而笑着说:“因为,我和你师父有约在先。”
风倚鸾摇头:“可是我并不知道此事,师父也从来没有详细交待过,而且,我对你还一无所知,又以什么来判断,应不应该帮你?”
女子听到这话,微眯起眼睛,打量着风倚鸾,几息之后,她才开口说:“我,名叫冽蕊,论起来,你应该叫我前辈,另外,我与你师父之间,可算得上是你师父的半个师父。”
“哦,冽蕊前辈。”风倚鸾以恭敬的态度叫了一声,随后却又说:“见过前辈,这样一来,我们算是认识了,但是,要让我帮你的话,我还需要听听你的理由,这大概也是师父的意思。愿不愿帮你,是我的自由决定,能不能说服我帮你,是你的本事。”
冽蕊凝视了她片刻,似乎不太相信一个小丫头能说出这样的话,随后,她又肆意地大笑两声,说:“呵呵,原来你和你师父一样,都是狡猾的东西,世风居然变到如此了么?还真是有趣呢!”
风倚鸾不理会她的笑意,又问:“我带你离开此地,对我有什么好处?比如说,你可以教我什么本事?”
冽蕊前辈凝眉若蹙,说道:“不可。你师父与我有约有先,不许我教你任何术法,他说如今这世上,凡人出身的修士已经没有任何容身之地,倘若非要修炼,便只能惶惶不可终日,甚至,会落到如我这般的下场。所以,我没有这方面的好处可以给你。”
风倚鸾方才灵机一动,啰嗦这几句,原本是想套得她教自己一些术法,听她这样一说,顿时感到很失望,于是轻轻摇头,说:“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之间,便缺少一个理由,更何况,我离开此地,是想去找一个人,所以恐怕一时之间没有工夫送你去那什么山。”
冽蕊听到这句话便乐了,说道:“我猜猜,你要去找的人,应该不是你师父,那么一定是有心上人了,对不对?
风倚鸾的脸上,忽然泛起了微微红色。
第9章 一匹卖萌撒欢的黑马()
冽蕊瞧出了风倚鸾的羞涩神态,不急不躁地笑道:“说中了么?既然如?13??,我也不催促你。你可以先带我离开此地,等你找到心上人之后,再送我去骨云山也不迟,如何?”
风倚鸾原本以为冽蕊会被自己激怒,没想到对方竟很从容,并没有表现出急迫的态度。
她只得说:“前辈性情很好,关乎于己身性命的事情,也能如此的悠然淡然,或者看起来并不十分心急?”
同时她在想,冽蕊前辈困于此地,明明有求于自己,却还能坚守着与自己师父的约定,不肯以传授术法为交换,可见,也是一位有风骨的前辈呢。
冽蕊冷笑一声,说:“性情好?呵呵,已经是如此境地了,急有何用?再说,反正我已经等了近千年,好容易遇到一两位能正常交流说话的人,便也不差你那几个月几年的……所以你看如何?先带我离开?”
风倚鸾笑了,眨眨眼,仍然问:“有什么好处?
冽蕊叹了一息,很为难地蹙眉思考了片刻,才说:“我答应过你师父,不能教你术法,罢,你若能帮我重获身躯,我便欠你一份大大的人情,可以许诺,帮你做一件事情。”
风倚鸾问:“如果是一件很大很难的事情呢?”
冽蕊傲骄地说:“你放心,这天下,还没有几人是我能放在眼里的,要知道,在千年前,我也曾是纵横天下叱咤风云的角色,冽蕊二字,也曾是令人闻之胆寒的名字。”
“杀人也行吗?”
“哼,杀人?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小事情。”
风倚鸾又问:“任何事情都可以?”
冽蕊点头:“任何事情,只要我能做到,只要我力之所及,只要不危及我的性命,只要不超出我的修为范围,就都可以。”
冽蕊也挺严谨,虽然说是任何事情,却又限定了范围,送命的事情不做,太难的事情不做。
风倚鸾点点头,开始讨价还价:“三件事情。”没错,师父教过她算账数钱,以及讨价还价。
若连这个都不会,怎么对得起自幼混迹于市井的身份。
冽蕊再次叹气:“你们两人,还真是有一脉相承的风范呢……两件事情。”
风倚鸾微微一笑,说:“好吧,两件,成交。”
这下倒让冽蕊一楞,她以为风倚鸾肯定又要和她啰嗦半天,所以心中卯足了劲,正准备再唇枪舌战一番呢,没有想到,这丫头,不按套路走啊。
她反应过来之后,以为风倚鸾这就算是同意了,没想到风倚鸾却又说:“让我再考虑一晚,明天早上出发之前,我再做最终的决定。”
冽蕊彻底没有了脾气,无奈地笑着说:“你果然是你师父带大的,小丫头,呵呵,那么,我等你的消息。”
……
风倚鸾提着灯退出密室,把门原样封好。
实际上,她当然已经决定了,打算带上这幅画,不,是带上冽蕊前辈一起离开。
师父既然有心将画留给她,虽说让她自己做决定,但师父一定有他的用意。
再说,她其实挺同情这位前辈的,在一张画里面憋屈了千年,没有精神错乱,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更何况,她还争来了一点点好处。
其实她更想让冽蕊教自己一些实用的术法,不过……能答应帮她办两件事情,也该知足了,虽然她还压根没想好要让冽蕊帮她做怎样的事情,但是不急,肯定是最难的两件,所谓好钢一定要用在刃上……
她把提灯放在画室的桌案上,空手走回了客栈。
傍晚时分,有几位贩马的客商路过此地,带着五六十匹马,在客栈投宿。
客栈后院旁边虽然有一个挺大的马厩,但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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