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仙曲- 第312部分

　　　　风倚鸾哭笑不得道：“我们只顾着自己回皇都，竟把师父一个人丢下了，这都已经飞了一大截路程若要让他知道了，又该我说只知道吃，连师父都不顾了。”

　　　　霜夜也笑道：“他现在应该还在绕水镇那边吧，我们回去接他？”

　　　　风倚鸾点头：“好。”

　　　　于是三人又驾着飞舟掉转了头，往绕水镇方向飞。

　　　　此时正是夕阳落山之际，霞光漫天，楫离倚在飞舟右侧的船舷上，眺望着下方的山川河流，独自出神。

　　　　霜夜忽然主动开口道：“药师在想什么？”

　　　　楫离回头，浅笑道：“没什么，大人你看这山河风光，天高地阔，云自在，飞鸟也自在，我便想到了盈椎所说的自由二字。”

　　　　霜夜随口道：“药师不本就是自由之人么？”

　　　　楫离轻声道：“我只不过曾是一介野修罢了，并不见得有过真正的自由。”

　　　　霜夜微微点头，似乎表示理解楫离所言的意思，却又说：“然而在我看来，你所拥有的自由，却是我永远无法企及的。”

　　　　楫离呆然了片刻，轻声问：“大人所指的，是朝野身份的差别？”

　　　　霜夜垂目微笑道：“不，我所指的，是出身，以及宿命。”

　　　　楫离沉默，又转回身看向遥远的天边，看金辉镀云、日影西落。

　　　　风倚鸾一直在旁边听着，此时开口道：“你们两人像打哑谜一样在说什么呢？我只听明白了自由两个字。”

　　　　楫离眺望着远处，没有回头，说：“鸾儿，我在想，我也许可以离开退渊宗了。”

　　　　他这句话并没有正面回答风倚鸾的所问，但却说出了心底的想法，也就是方才霜夜开口之前，他正在思考的问题。

　　　　“离开？退渊宗？”风倚鸾略有些讶异，随即又说：“嗯，离开也挺好的。”

　　　　其实她早就觉得退渊宗的氛围不怎么好，一堆人又是小家子气又是窝里斗的，她早就想劝楫离退出这宗门了，只不过，她不便、也不能在楫离面前说这些话，因为这是他自己的事情，她不能随意置喙。但如今楫离既然已有了此意，她当然是双手赞同了。

　　　　楫离回过头来，看着风倚鸾：“你也觉得我应该离开么？”

　　　　风倚鸾说：“如果我说实话你不生气，我就说。”

　　　　楫离说：“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我何时生过你的气？”

　　　　风倚鸾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没有，只有她生过楫离的气便说：“那我说实话啊，我一直都觉得贵宗的那些人，除了沧掌门和沧长老以外，其他人好像都对你不怎么好，而且他们以前就曾把你逐出过宗门一次，还给你改了个‘离’这么难听的名字，我一直都觉得这名字很不顺耳。”

　　　　楫离说：“名字只是个代称，叫什么其实并无所谓，无论换了何种称谓，我都是我，不会变的。”

　　　　风倚鸾说：“我说的重点是，他们对你不好，而且你以前还那么辛苦的在黑市倒卖丹药，赚灵石养活整个宗门，也没见那些同门们记你的好，我都替你不平。”

　　　　楫离轻轻摇头道：“那些都不是什么大事。”

　　　　霜夜听到“黑市倒卖丹药”之言，立即盯着楫离，但却什么也没说。

　　　　如今王朝已经不禁止野修了，若是在从前，霜夜还得在内心纠结好一阵子，纠结要不要把楫离抓回去关进天牢，因为以前在黑市倒卖丹药那可是大罪

　　　　风倚鸾略无奈道：“好，你说不是大事那就不是大事。”她轻叹一声，同时又想起一事，便问：“对了，在进入桐木阁闭关百年之前，你独自回退渊宗去给沧长老送解药，后来，等我们都出关之后，就忙着准备去升仙城交换人质了；所以我一直都忘了问你，沧长老的毒解了吗，一切是否顺利，沧长老如今可好？”

　　　　楫离说：“师尊的毒已经解了，他如今很好，几乎未损修为，也没有入魔，今后还可以继续修炼。”

　　　　风倚鸾便说：“当年你是为了师尊沧长老，所以不忍心离开，但如今沧长老的毒已经解了，我觉得，你应该是时候放下心中那份沉重了，你应该活得更轻松快乐一些。”

　　　　楫离问：“在鸾儿心中，我一直都很沉重吗？”

　　　　

第765章　胸口碎大石（）　
楫离问：“在鸾儿心中，我一直都很沉重吗？”

　　　　风倚鸾想了一下，说：“至少不洒脱。还有，你在我心里很重要，但不沉重。”

　　　　楫离这才意识到他在无意中说了一句双关语，他微微一笑，又看向远方，说：“鸾儿说得对，这些年我对师尊也算尽心尽力，如今，师尊已经大好，他定能照顾好他自己，我便再无牵挂了，我想，师尊定能理解我，会放我离开的。”

　　　　风倚鸾眼中亮闪闪的，映照着霞光的暖意，问：“那么等你真的退出了退渊宗之后，你打算投身何处呢？”

　　　　楫离想了想说：“从此就做一个自由自在的散仙吧，就像墨前辈那样。或者嘛我可以在皇都附近觅一处僻静之地，修几间茅庐，种几亩药田，专心炼丹，你觉得如何？”

　　　　“不好！”风倚鸾微嗔道：“你个丹毒炼药狂魔，若一门心思的炼起丹药来，还不知道多少天才能想起来看我呢。”

　　　　楫离纳闷道：“什么狂魔？是在说我？”

　　　　霜夜插言笑道：“皇宫中的人给你起的外号，侍从内监们私下里都这样叫你，你竟一直不知道？”

　　　　楫离：“”

　　　　说话间，飞舟终于飞到了绕水镇上空。

　　　　风倚鸾从高处往下看，远远地就看到，在镇子里唯一的客栈的大门口，摆了二十多张方桌，原本只能坐四个人的桌子，每张旁边都挨挨挤挤地坐着八到十个人，这些人都是镇子里的街坊邻居，全都凑热闹般的挤在一起吃喝说笑。

　　　　墨平意也坐在人堆里，眉飞色舞，高声言笑，正乐得满面红光。

　　　　风倚鸾趴在飞舟的船舷上，笑道：“师父还是当年的老样子啊，一点儿都没变，一喝起酒来就高兴得忘乎所以了，他似乎只有和这些街坊们在一起的时候，才最放松，最快乐。”

　　　　她把飞舟藏在云层之上，传讯给墨平意：“师父，你喝酒喝得高兴，都把徒儿忘了吧，我此时若真有危险，你能来救么？”

　　　　墨平意正在和周围的人聊得畅快，收到风倚鸾的消息后愣了一下，随后前后左右看了看，又仰头看向空中，高声道：“逆徒，竟敢躲在附近，快出来！”

　　　　风倚鸾无奈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啊。”

　　　　霜夜说：“墨尊师一定是在唬你，他未必真的发现了我们在何处。”

　　　　风倚鸾说：“算了算了，不和他玩了，我们下去接他。”

　　　　于是风倚鸾把飞舟停落在镇子外面，收了飞舟，三人走到客栈门口。

　　　　墨平意挥手道：“你们看，那边是谁回来了？”

　　　　有不少街坊们看到了风倚鸾，便都纷纷站起身来，脸上皆是惊讶与惊喜的表情。

　　　　包子铺的大娘更是几步小跑过来，拉住风倚鸾说：“呦，鸾儿！这几年没见，快让大娘看看你，个子长高了，也更漂亮了，就是还和当年一样瘦，咋不多吃点呢？来来，你以前最爱吃大娘的包子了，大娘这就给你拿去，白菜肉馅的，这次不要钱！”

　　　　风倚鸾连忙摆手说：“大娘不用了”

　　　　结果大娘腿脚极快，已经转身跑回去取包子了。

　　　　镇子里面的街坊们果然还是像当年一样热情啊，充满了暖暖的生活气息。

　　　　墨平意身边又有几人端着碗拿着筷子起身，连声招呼风倚鸾三人过去坐，把座位让给了他们，起身的那三人则走到别的桌子旁边，重新找地方见缝插针地挤着坐下来。

　　　　风倚鸾便坐到师父身边，楫离也从容地坐下来，霜夜原本很不习惯这样的氛围，他看看油污的桌面，犹豫了一下才落座，在人多的时候，他习惯于面无表情。

　　　　这时旁边就有人说：“鸾儿啊，听你师父说，你们都已经修得仙道了？来给我们露一手吧，让我们这些凡人也看看仙家的手段好不好？”

　　　　立即便有很多人跟着起哄：“对对！鸾儿也来露一手！”

　　　　“你师父之前就给我们表演了一个变影子的绝活，吓人得很，鸾儿你会啥？能不能呼风唤雨什么的？”

　　　　“鸾儿你学的是不是和你师父一样？那就没意思了，来点不一样的可好？”

　　　　风倚鸾愣了片刻，说：“我那我能表演个胸口碎大石？”

　　　　这话一说出口，楫离还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倒是霜夜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旁边那人说：“切，胸口碎什么大石啊，那不是走江湖卖艺的把戏么，普通武夫都会，我们想看看不一样的，想看看真正的仙家手段！”

　　　　“就是，鸾儿你会不会飞，飞一个，或者能不能来个点石成金？”

　　　　墨平意便也跟着众人瞎起哄：“徒儿啊，那你就随便表演个啥吧。”

　　　　风倚鸾低声道：“师父，这怎么感觉又回到从前了啊，和小时候一样，谁家有个喜事开流水席，总喜欢把小孩子拎出来胡乱表演助兴”

　　　　墨平意笑眯眯道：“大伙高兴，你就随便露两下糊弄一下嘛。”

　　　　风倚鸾说：“师父你简直真把我还当小孩子啊，我实际年岁都二百多岁了好不好啊。”

　　　　这时，包子铺的大娘端着一大盘包子快步走了过来，把包子放到风倚鸾面前：“鸾儿快吃，热乎的，白菜肉馅的。”与些同时大娘还一巴掌打开了桌边另一个人伸向包子的手：“把你的手拿开，滚边去，这包子是给鸾儿的，你要吃就得拿铜钱来！”

　　　　风倚鸾看着一盘热腾腾的包子，但听到白菜二字就脑仁疼，当年在地窨里面吃了太多白菜，简直不堪回首，此后多少年都不想再吃此物，如今旧地重游，偏偏又是白菜馅的

　　　　于是她对楫离和霜夜说：“你们都尝尝吧，王大娘的包子，我小时候最爱吃了。”

　　　　楫离和霜夜便一人拿起一个，安安静静地啃包子。

　　　　风倚鸾犹豫了一下，觉得不能慢待了王大娘的好心，便也拿起一个包子，三两口塞进嘴里，以忽略了白菜味道的速度，转眼吞进肚内，用手背擦擦嘴，眼如弯月地笑着说道：“嗯嗯，好吃！大娘的手艺真好，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说着，她站起身，快步走到了旁边的空地上。

　　　　不露两手就得坐着吃白菜包子，而且还是满满一大盘啊，那还是表演两下让大家热闹热闹算了。

　　　　

第766章　世事变迁，人依旧（）　
风倚鸾知道，在这些朴素的普通人心中，并不理解真正的修炼，他们只是想看个热闹，瞧个新鲜而已。

　　　　于是她取出了天籁鸣鸾剑，说：“那我给大家耍个剑吧。”

　　　　街坊们见她凭空拿出了一把这么大的重剑，立即就有人惊讶道：“哎呀，这剑是从何处取出来的，这是隔空取物还是什么？”

　　　　另有人说：“这么大的剑，得有多重？鸾儿你抡得动吗？”

　　　　“切，你可别小瞧了咋鸾儿，她力气大着呢，小时候就能一个人推倒三个壮汉，这整个镇子从大人到小孩，都没人能打得过她！”

　　　　风倚鸾拿着重剑微微一笑道：“鸾儿小时候顽皮，给各位街坊大叔大婶们添了不少麻烦，真是过意不去啊。”

　　　　邻居大叔说：“客气啥，这几年不见，还倒生分了不成？”

　　　　“就是，小娃娃哪个不淘气，不都是上树爬墙的，越皮越好养活嘛。”

　　　　这话说出，引得众人一齐大笑。

　　　　但风倚鸾心中却不赞同这种说法，她小时候虽然也上树抓鸟下河捞鱼，但从来都不主动欺负别家的孩子，更不会破坏什么，只有别人戏弄她、招惹她、或者出言过份的时候，她才会教训对方，结果往往就是别的孩子被她揍的嗷嗷哭，感觉她好像是绕水镇一霸似的，其实那都是假象啊。

　　　　她心中虽这样想着，但嘴上什么也没说，提剑便练起了那套最基础的断锋剑法。

　　　　如今她已至劫仙境界，再施展出这套剑法时，气势更与昔年不同，街坊们皆用看新鲜瞧热闹的态度乐呵呵地看着，最多只看出了三分精彩，然而霜夜看到这套剑法时，却忽然想起了曾经的往事。

　　　　那时，前任西阁被野修杀害刚刚殉职不久，他新接替了西阁之位，奉圣上之命与巡查使徐大人一同到玥阖国查实厌涂国举报蘅翠公主之事。

　　　　那时，鸾公主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若算上桐木阁内闭关的岁月，那是多么久远之前的事情了那次，是他第一次见到鸾公主，当时她所用的，还是一把普通的名为劈柴的重剑；也正是那次，是他第一次见到，一个外形瘦弱的姑娘竟能抡动一把刚猛的重剑，并以炼气三层的境界，就能把剑招练至那般娴熟高妙的程度从那时起，鸾公主舞剑的样子便深深烙在了他的心中，从此再没能抹去。

　　　　而今日，竟能重见鸾公主练起当年的那套很基础的剑法，霜夜心中一时涌出了颇多的往昔回忆，默默感怀良多。虽非恍如隔世，但也恰似经年叠幻影，而今诸事变迁，人依旧，这种感觉真好。

　　　　楫离则低声对霜夜说：“鸾儿的剑法，似乎已得天道剑法的精髓了，桐木阁闭关一百多年，她的剑道已经远胜过当年数倍，更远远在我之上。”

　　　　霜夜没说话，只点头表示赞同。

　　　　墨平意听到这话，也凑过头来，低声对楫离和霜夜说：“那当然了，我与鸾儿去天道莫前辈传承的那趟可没白去，莫前辈的真极剑法和心法果然名不虚传。”

　　　　结果楫离和霜夜一齐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墨平意。

　　　　他们两人其实也想去莫究极的传承试试运气啊，但是霜夜是王朝的大人，楫离则是有门派归属的修士，因此两人都没资格进入传承，只能望而兴叹

　　　　风倚鸾练完了一套剑法，在场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少都齐声叫好，随后，邻座的大叔说：“这剑耍的确实不一般，还没见过有人能把这么大的剑抡得这么给劲呢，好好！”

　　　　另有人说：“但是光耍剑也不够啊，还是像走江湖的，力气大的武夫也能的吧，鸾儿你会飞不，给我们飞一个瞧瞧？”

　　　　风倚鸾收了剑势，望向师父，眼神中的意思是：“怎么办，还得飞一圈么？”

　　　　墨平意有滋有味地品着小酒，说：“飞吧飞吧。”

　　　　风倚鸾心道：自己来只是想接师父回去的啊，怎么就表演上了呢？师父你这是把徒弟养大了在遛徒弟么？

　　　　问题自己修炼成这个样子也不是师父教出来的啊罢了罢了，看在这么多老街坊的面子上，就再表演个御剑飞行吧。

　　　　于是她御剑绕着客栈上空飞了两圈，博得了一片充满羡慕的喝采声。

　　　　“鸾儿真的会飞啊，那你们师徒二人岂不是想去什么地方就能去什么地方了，连马车都不用，踩着剑，嗖地一下就飞去了？”

　　　　又有不少孩童都纷纷叫道：“爹爹，娘亲，我也想学飞，我也想去修炼！”

　　　　“好好，现如今王朝已经不禁止普通人修炼了，咱的娃也可以去学，过几年也能和鸾儿一样飞起来！”

　　　　风倚鸾心说：这若是哪个门派来民间招弟子，这办法倒是很不错啊，飞一圈就能收一堆弟子回山了。

　　　　要知道，在圣帝曜徵统治长河大陆的这一千年来，民间几乎无法见到任何普通人出身的修真者，只有那些高高在上的王皇官贵世家才能修炼，但那些高高在上之人几乎从不与下层的市井及乡民有直接交集；即便这两年王朝放开了禁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