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会把公主的话转述与圣上,或许等到年后,圣上会找一个合适的借口召你单独入宫觐见。”
……
三天后,风倚鸾拜别了师父百里燃山,只带着两名侍女返回玥阖。
看到玥阖国的山水和宫城,她再一次有恍然之感,对她来说,其实有好多年没见僖王他们了,都快想不起来了啊。
僖王也说:“咦,鸾儿这一去,好像哪里长大了?变成熟了,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丹药?会不会和某人私定终身结为双修伴侣了?”
风倚鸾脸色微红:“父王,你胡扯什么?”
“哈哈哈!”僖王大笑道:“对了,寡人的药师大人呢?”
“他……有事,最近不能来玥阖了。”风倚鸾打算含糊地搪塞过去,她还不想让僖王知道她和圣帝之间其实才是真正的血亲关系,鬼扯一样的舅舅……她怕僖王会借机想办法利用她,毕竟僖王这么多年来都在和圣帝周旋、装傻卖乖、耍赖皮斗心眼儿,因此在理清想法之前,还是把这事紧紧的揣起来藏严实吧。
所以僖王依旧乐呵道:“哦,是不是他欺负了寡人的公主,所以不敢来见寡人了?”
风倚鸾噘起嘴嗔道:“才不是,说得好像你真是我亲爹似的。”
僖王搓着手急道:“寡人怎么不是鸾儿的爹呢?血浓于水啊!”
风倚鸾心想,既然已经知道自己的亲生爹娘是谁了……要不要找机会想办法解除自己和僖王的血肉亲缘蛊?
因为总这样认僖王当爹也不行,明知道自己不是僖王亲生的,却因为亲缘蛊的作用,被强行扭在一起,牵扯出一种莫名的亲近感,这种感觉其实挺尴尬挺别扭的。
这并不是说自己找到了生父的下落就要抛弃养父,僖王对待自己也还好,无论他出于何种目的吧,至少在修炼资源这方面很大方。
但提到了血肉亲缘蛊,风倚鸾自然想到了王后瑶嬅,论说起来,自己和王后瑶嬅竟是亲亲的表亲姐妹啊!瑶嬅是圣帝的女儿;圣帝的妹妹是自己的娘亲,而自己却要称瑶嬅为母后!辈份全乱了好么!
“鸾儿在想什么?”僖王问。
风倚鸾装扮出调皮的模样:“没什么,饿了,在潜修海闭关吃得太素,天天吃海草,父王快些开宴席吧,我要饱餐一顿!”
……
风倚鸾回到玥阖第二天。
这天恰是奉楼国的矩尺节,也叫工匠节,这一天,以木匠为首的工匠全都把工具收拾起来,准备回乡过年。
闵王特意选在工匠节这一天,举办武殿竣工的大礼。
风倚鸾的师父墨平意一夜没睡,他在衣袖中藏着舞茵痕几年前给他的迷香,依次迷晕了武殿内外、以及榫垣城外十六个法坛的守卫。
那些守卫们全都陷入了春意蓬勃的大梦之中,待天亮之后自会醒来。
墨平意篡改了十六个法坛的符文,重新排布了武殿内的阵法。他是七品灵尊,这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天快亮时,他又返回城外,行至娴妃的陵墓前。
据说娴妃曾是闵王梁岇最爱的女人,但现在肯定不是了,旧人早已化为枯骨,那怕曾经情再盛、意再浓,终究也比不过眼前身边新人的鲜活面容;可是当年,闵王为了红颜一命,竟使万人陪葬在此……不知在这地下,此时,还盘桓驻留着多少不肯离去的怨魂呢?
墨平意随手迷晕了那几位守陵的老人,修士不杀白身,就只让他们做一个大梦好了。
他取出一壶酒,浇洒在地面上,随后,一掌轰开了娴妃的墓道。
“或许我应该再多等些时候,等那位琴师的计谋和布局完成……但我终究忍耐不住,不想再等。最好的机会就在眼前,错过了今日,便不知又要几何,我已经等待了太久,我只想看着,奉楼国的王族在我眼前尽数灰飞烟灭!我只想,让那闵王也尝一尝生死的滋味!”
“魂兮,魂兮,万名无辜的魂魄,且醒来!随我一起,同去复仇!”
第596章 诗与画之戮()
端墟谋事,有时能算准,有时候算不准,因为人心难测。
墨平意虽然答应了他,但却又改了主意,终究不想再等。
“抱歉,若要让我继续静候,恕我做不到”
寒冬的晨雾之中,画师一身墨色黑袍,迎着凄风站在破开的墓道前,拿着酒壶,祭洒天地,踏歌而舞,高声吟唱着招魂之咒
“魂兮且醒,与予同征,
长夜将逝,耀目将开,
报终有因,义终有时,
莫惧午时,莫惧烈阳,
与予同行,与予同往;
朱明承夜兮,时不掩;
皋兰被径兮,斯路渐;
湛湛长河兮,层霜尽染;
目极千里兮,冰雪寒”
榫垣城内外,一夜大梦的那些守卫们在天明时分醒来,整理一下裤裆,一个个全都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日出,吉时到,闵王在仪仗的簇拥下缓步走上了武殿前的祭坛,要亲自主持竣工仪式。
武殿内,结构复杂的大型阵法从地下开始缓缓地运转起来,向上一层层激活,并与城外的十六个法坛联结,从武殿的金顶之上冲出一道耀眼的豪光,光芒甚至夺过了冬日太阳的单薄光辉,给整个榫垣城内披上了一层刺目的亮白与金铁之色。
武殿成,法阵之威冲天而起,本意便是要向周边邻国示威,展示奉楼国的实力,表明他们强大而不容侵犯。
然而就在几息之后,三层共二十四幅巨大的壁画中,同时溢出了一层黑紫色的雾气,雾气渐开渐浓,覆满了武殿内的四壁,又抽出千丝万缕,像无数股幽泉入渊一般,融入了大殿正中的阵眼之内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这是何邪术快,快去报知与君上”
武殿内守阵的几位武将同时恐慌起来,他们看出了壁画的异常,这绝非正道的手段还有阵法,似乎被什么人篡改过了
就在这时,绘制于大殿中轴位置的上古战兽的眼中,迸射出了两道黑紫色的光芒在这只战兽苏醒之后,它所处的七十二战兽图中,所有战兽都陆续苏醒,眼中透出黑紫色的光,有的摇头摆尾,有的舞爪咆哮,每只战兽都蠢蠢欲动,随时要从壁画之中冲出
再看武殿内其他的壁画中,那些战将的画像,以及战将身后的兵卒军阵,全都先后睁眼,挥戈拔剑,腾出了万千杀气
“君上那些画,那些画全都活了”
武殿内乱作一团,守阵的将领夺门而出奔往祭坛方向;武殿外广场的祭坛上,一时间所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闵王看着众臣子的慌张之态正要暴怒,却抬眼看到了,一位穿着黑袍的男子,在冬日的朝阳中迎着淡金色的羲和之光,缓步朝着他走来,一边走一边吟唱着长长的诗咒,在黑袍男子的身周以及身后,竟飘随着至少有上千个现形的黑色魂魄
祭坛周围观礼的臣子的顿时骚动而惊惧
“鬼修这是何处来的野修鬼修”
“他,他竟能让魂魄在白日现形”
墨平意听到此言,不屑地微微一笑,轻声道“呵鬼修本尊从不与那等邪道为伍。而与你闵王相比,本尊才是正道”
说话间,他翻手执笔,泼墨吟咒,在虚空之中挥洒墨意,绘出黑色的符文,武殿内,大阵已经为他所掌控。潜入壁画中的几千亡魂,各自附身具形,或为战兽、或为战将、或为铁甲骑兵,在同一时刻从壁画中脱出,如黑色飓风一般,啸叫着、凄声嘶吼着,从武殿奔涌而出,以铺天盖地遮阳蔽日之势,直冲向了祭台上的闵王
墨平意半修仙法,半揣魔道。
在他得到了封印着魔尊冽蕊的画卷之后,冽蕊教他驭使魔灵之术,他却整晚整晚对着冽蕊的画像发呆;冽蕊有心劝他入魔道,他却只在密室之中埋头绘制人像
历经数月,他从这画卷本身逆推,自悟出了画形招魂之术,能让天地间的游魂依附于画内,再借画像之形脱出实影。
他将这种从画卷中借形,脱出实像实影的魂灵称为魂像。
画人画形,画鬼画魂,天地万灵,尽在笔端。
墨平意以俊逸超凡的姿态,舞动着墨色的符咒。
这是他第一次同时操控这么多的画魂,所有画魂都能分得他的法力,攻击力至少都在五品以上,对付奉楼国榫垣城内所有的王族与大臣绰绰有余
在他身前和身后,还有上千魂灵没有出动,因为根本不需要那么多魂灵出动。
顷刻之间,在祭坛上,闵王的躯体已转眼化为了尘埃,连骨头渣都没有剩下。
闵王的身躯虽死,但元神还未灭,他的元神在黑雾重重的魂像之中惊恐地左冲右突,试图逃离,冲在最前面的近百个魂像立即便将闵王的元神死死围住,上下左右水泄不通,紧接着,有几名怨气最重实力较强的魂像牢牢抓住了闵王的元神,将其带往墨平意面前。
白身死后为魂灵,修真者死后留元神。
其实以墨平意的修为,原本早在几年前就可以偷偷潜入奉楼国的王宫中,像刺客一样杀掉闵王。
但那样的复仇方式不够快意。
更确切地说,没有美感。
自己既然生于工匠画笔世家,便当然要用家族的手艺,要用这画,要用奉楼国的方式,要用最有美感的手段,来报家族之仇。
奉楼国武殿的巨幅壁画,将是他此生所绘制出的最为得意的作品。比以往画过的任何山水、花鸟鱼石都更倾注心血,更胜一筹
如此才够快意。
也才足以告慰族中父辈们那平凡的魂灵
武殿内的阵法已经彻底为他所用,借助于大阵的能量,画魂所至之处,那些王族与臣子的躯体亦与元神分离,躯体化为残渣,元神则被尽数拘至祭坛下。
几千魂像横扫过去之后,祭坛周围和武殿内外很快就被搜找一空,而那些王城中的数万禁卫们,则开始四散奔逃,禁军中的头领但凡身有修为的,全都已被魂像扫灭,剩下的白身禁卫不知该听命于何人,面对这样的铺天场面,早就吓得屁滚尿流,只顾抱着脑袋各自逃命了
只取闵王一人之命就足够了么不,他要的是让整座王城内所有王族以及臣子来清偿
他要用这一场魂戮,震撼王朝与诸国
他要这世间,所有的诸侯君王,从此不敢再轻易轻视任何一个白身小民的性命与尊严
第597章 礼魂()
几千魂像扫完了武殿附近之后,又铺天盖地的飞往四处,在王宫内外、以及整个榫垣城内外,成群结队地寻找所有的‘有修为在身’的王族与大臣,每发现一个,便立即吞噬其躯体,并将其元神带到墨平意面前。
整个榫垣城一时之间被黑雾弥漫,充斥着亡魂的气息,好似末日灾劫降世。
普通白身没有修为,都很安全,但即便如此,城中的百姓们也全都吓得家家闭户不敢冒头。
渐渐的有人发现,那些魂灵不伤普通人,只找君王家的麻烦,才有人大胆地走上街头,瑟缩着看那漫天魂飞的奇景。
有个卖米糕的大叔想到一个重要问题,问身边众人:“这么说,君上已经死了,太子和公子们肯定也都死了,你们说,咱奉楼是不是要亡国了?”
……
是的,奉楼已经亡了。
……
武殿外的祭坛上。
墨平意看着被众魂像拘押过来的乌压压一片元神,轻声自语道:“原本,你们这些王族和走狗本就该死了,但有一个朋友,他拜托我一件事,我既然答应了,就不能食言。……闵王,你不是一心想打败久宛么,我便借你这武殿,送你一程如何?”
说完,他大笑了两声,从储物空间内掏出了几大卷画纸,他抬手一挥,将画纸散开,抛向半空中。
空中,无数白色的画纸纷纷扬扬,肆意飘摇或者落地,墨平意的身形快速移动,在那一张张画纸上快速描画涂抹着,画出了一副副极其丑陋,形态各异的怪兽。
“我借给你们元神栖居之所!再送你们一程!”
他手中之笔上下翻飞,浓墨如洒,洇散飞溅,涂出千幅恶兽图形,随后,他笔端一转,开始在空中凭空画起了符咒,口中则念念有词,须臾之间,闵王和奉楼国所有臣子的元神全都被墨平意投进了他新画出的上千张怪兽恶兽图内,随后脱出了实形,化为恶兽魂像。
“如此丑陋之容,才正配得上闵王的元神!”
墨平意一路大笑着,从祭坛上跃下,飘然踏入武殿内,祭起了大殿内的阵法。
阵法转动,城外的十六的法坛随之同时启动。
“去战吧,去灭那久宛国君,不死不休!”
再一次,黑紫色的雾光冲天,将奉楼国闵王君臣的元神魂像尽数吸入阵法之内,抛到了空中,直抛往久宛国的王城方向,高天之上,禁空法阵下方,神魂疾飞如墨色的流萤飞矢,或者又如候鸟群迁、蝗虫跨境,奇袭久宛!
……
整个武殿四周已经没有活人,奉楼的王宫内也早就乱成了一团。
墨平意回首环顾四周,武殿内的几十幅壁画中,都只剩下了背景的山水或绘饰,人物和战兽都已化为魂像,此时尽数围聚在他身周。
当年殉葬的足有万人,但如今从娴妃墓中召出的,最多不足七千。这说明,有很多人都已经放下了怨恨,转生而去,但还有大半人因为种种原因还盘桓在墓中,怨气难消。
但这毕竟只过去了几十年而已,不算太久。
他轻声对身周的几千魂像与魂灵说:“我已经分辨不出谁是我的爷爷,谁是我的父亲,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许我的族人们早已经重入轮回,也许变成了怨灵,还在你们中间。
“我想说,今日至此,你们当年的仇都已经尽报了,你们可以放下此生此世的一切怨恨与不甘,去投奔下一个轮回的新生了,但愿你们……都能有幸降生于王族之家,但要记得,别做恶事,否则闵王的今天就是你们的下场!”
说到这里,他吟诵起了正道超度魂灵的礼魂诗咒,解散这一支汹涌的魂灵大军。
随着诗咒吟诵,飘在空中四周的几千魂像开始逐渐化散,那些战兽、铁甲骑将的样貌,全都慢慢淡为烟缕,奔赴往生,留下了一地化开的彩色墨渍,如细雨滴落般,层层点点铺满了武殿的地面。
空中,黑雾也渐渐散去。
似乎都结束了吧……
……
烟花巷。怡香楼内,就在不久之前,盲眼琴师眼睁睁地看着一群魂像冲撞进来,带走了两位客人的元神,留下一地的尸骨残渣。
此时盲眼琴师坐在窗前,他推窗往外看去,只见满城尽染墨色,深冬的天空是晴朗的,阴风却不知从何处而起,穿街过巷,席卷收割了城内所有的元神。
盲眼琴师喃喃道:“呵,他终究还是按捺不住,提前动手了,这次的计划,又毁了一半喽……还好我们一直都隐藏了修为与气息,否则只怕同样无法幸免啊。”
美人葳葳站在他身后,轻声问:“师父,此人也是鬼修么?”
“不,他是灵尊,用的却是魔尊手段。”
就在这时,盲眼琴师又看到,从武殿顶端上轰射而出了无数黑色的恶兽,披裹着黑雾,半虚半实,那些恶兽被轰到高空中之后,全都朝着久宛国的方向飞去。
“他这是!?要独自一人灭尽两国?!”琴师大惊,霍然站起身,转身对葳葳说:“你留在此处等我!也许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