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渐暗,两人对视了一眼,拨转马头,听端叔的吩咐,快马加鞭往北疾行。跑了大约一个时辰,才略微放慢了速度。
风倚鸾问:“端叔真的不会死么?”
楫离点头道:“端叔所说应该不假,他不会死,再说方才他在解魂离体之前,不仅用了聚魂罩,又吃了两种丹药,奏了魂曲,做足了好几重准备,所以我觉得应是万无一失。”
“哦。”风倚鸾又问:“端叔果真以一人之力灭了五个人?其中还有一个比他更强大?”
“是的,他这一招足以越级杀死比他更强大的修士,而且后面没有人再追上来,就说明那五人的确已经死了。”
风倚鸾长这么大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方才那样的情景,此时依然感到很震撼,修士的手段,居然可以如此强横!
楫离继续说道:“我估计,端叔使用这个绝招,应该不是第一次了……初见他时,我便觉得此人看不透,故而暗生防备之心,如今想来,端叔应该至少已经活了几百年,是位当之无愧的前辈。只是,这‘长无绝宗’……从前隐约听说过,据说最初所修的乃是鬼修邪道,然而在这几百年间,倒慢慢的亦正亦邪起来,端叔的诸般行事,倒很符合这一门的做派。”
“哦。”风倚鸾听得半知半解。
楫离又感叹道:“说起来,这一路上我们被安枕阁连番追捕,皆是因我而起,但今日,却是端叔替我挡下了这一次围捕,如果不是有端叔在,只怕我已经被那些人活捉了……”
风倚鸾说:“所以,我们必须全力赶回到你们藏身的山脉,尽早把端叔的戒指送回他的宗门,好让他复活,对吗?”
楫离点头。
两人说完这些,又开始策马奔跑,全力赶路。两个人,三匹马,又是一夜未歇。
天亮之后稍做休整,补充体能之后继续上路,就这样,过了一夜又一天,到了傍晚时分,风倚鸾和楫离终于来到了两国交界的地方。
关隘处,未见玥阖国的守军,到了另一边,倒是有厌涂国的守备设了关卡在盘查往来的行商与平民。
第38章 又如何()
两人排在几位行商的后面,等待盘查。
风倚鸾正好穿着端墟给她的一身男装,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没有成年的仆童。
楫离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守关的士卒,却伸过手握住了风倚鸾的手腕。
风倚鸾正想问他要做什么,只见他已经从自己手腕上系着的储物囊中取出了卫猽的玉佩。
储物囊原主已死,又被端墟抹去了上面的精神烙印,现在是无主之物,任何修士都能从里面取东西。
风倚鸾看了楫离一眼,没再说话。自己竟一时想多了呢。
轮到他们接受盘查时,楫离亮出这枚玉佩,对守关的士卒说:“我二人是护国大将军府的,此次跟随世子一同出使玥阖国求亲,不曾想那僖王暗中布局,派人将世子杀害,我二人冒死偷了僖王宫中的马,日夜兼程,只为赶回府中报信,请速速放我二人入关,莫要耽搁了大事。”
士卒一听这话,看到卫猽的玉佩,又看到两人所骑的马的确不同于普通马,便没有多疑,怕耽搁了要事担待不起罪责,立即放楫离和风倚鸾通过关卡。
两人都走远了,才有一个士卒问另外一个:“方才那卫大将军府的人,称呼世子为世子,没有问题吧?”
另一位挠挠头,说道:“没问题吧?想那么多做什么?来,下一个!”
楫离和风倚鸾通过关卡之后,先装模作样地往东北方向跑了一程,待绕过一个山头后,立即拨转马头,踏上通往西北偏北方向的路。
到了这里,楫离就很熟悉道路了,他带着风倚鸾专挑偏僻的山间小路行走,一路穿山越岭,走了一千多里地,终于来到了嵯逻山脉的分支,也是进入主山脉最近的入口。
这两天,终于没有再遇到追捕他们的人。
短短几天的时间,两人所骑的三匹马,已经从原来的膘肥体壮,跑成了瘦可见骨的瘦马。
僖王若是还能看到这三匹马的话,不知会作何感想呢。
楫离最后一次给马儿喂了大药丸子,便解开马的缰绳,卸下马鞍,拍拍马背,放三匹马自由离开。若是强行催马进入,只怕这三匹马过不了一天就会被冻死。
随后,两人徒步进入大山。
嵯逻山脉,据称有十万座山头,山中终年积雪,数千里冰封,所以普通人很少涉足此地,即便是勉强进来,也难以深入,更不可能长期居留。
于是这里成为了修士们的栖身之所。
楫离带着风倚鸾走了一小段路,脚下已渐有薄冰细雪。
楫离转头问她:“冷吗?”
风倚鸾说:“还好……对了,端叔之前说他准备了几身衣服,你帮我看看,如果有的话就取出来穿。”
“端叔还真是考虑得周全。”
楫离说着,果然从端墟的纳戒中取出了好几身衣服,有布衣,有锦衣,还有一件黑色的轻羽大氅。
“这又是端叔偷来的吧……”风倚鸾笑起来。
楫离把这些衣服全都抖开,一件一件地套在风倚鸾身上,最后再给她裹上黑羽大氅,把风倚鸾裹成了圆滚滚的模样。
“远远看上去,会不会像一只大号的肥乌鸡?”风倚鸾笑着问楫离。
“鸾姑娘真会开玩笑……”楫离却忍着没有笑。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神情肃然地,把端墟的纳戒从风倚鸾的手指上轻轻摘下来,手掌摊开,那枚纳戒便悬浮在他的手掌上方。
他调出一丝真气,注入到纳戒中,凝神片刻,才开口说道:“奇怪,若按端叔所言……可是我发现这纳戒中没有他的元神……”
风倚鸾赶紧问:“怎么会?那端叔他,他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他的魂魄还活着吗?”
“确切地说,是元神。”楫离很沉静地思考着说:“我认为以端叔当时的缜密,应当万无一失,不会那样容易就死的。所以,不知道他又在玩什么花招……他的东西都在我们手上……无论如何,我们先按照七七四十九天之期的约定,尽早赶到长无绝宗去,把纳戒送回到他的宗门再说吧。”
“哦,好。”
“我们先回我的宗门,给师尊配完药之后,便立即动身去长无绝宗。”
“好。”
“等等。”楫离说着话,又从纳戒中拉出了那副卷轴。“这是何物?是你携带的画?我感知到此物中有很强的魔气。”
风倚鸾听到魔气二字,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一口气说道:“魔气?你所说的是?这是我师父留给我的画,画中困着一位前辈,似乎已经困了近千年了,我受这前辈之托,答应帮她重塑肉身的,简单来说就是这样。”
“可这画中有魔气。若画中之人是魔修,便不能答应帮他,不能放他出来。”楫离认真地说道。
楫离没有擅自把画打开,所以他不知道画中之人其实是位女子。
风倚鸾略想了一下,说道:“可是,我已经答应了画中的前辈,所以无论是魔气还是鬼气,我所答应过的事情,一言一诺,都必得言而有信。”
楫离平和地看着她,却是眉头轻锁,低声问道:“即便,这画中之人从前伤过很多人命?”
风倚鸾将目光投向画轴,说:“那要看她所伤的是什么人,楫离,你不也杀过人么?”
这时,楫离手中的卷轴忽然发出了声音,冽蕊以寒泉冷玉一般的声音说道:“丫头,你这几日把我放在如此拘束的空间里,可真是闷死我了,好在又多了一只聚灵鼎,倒是又吸了几天的灵气。你们二人在争议什么?不错,我是魔修,那又如何?”
楫离被最后半句话说得一愣。
风倚鸾看楫离不语,便又说:“你之前不也说了吗,端叔所在的长无绝宗,从前不也是鬼修邪道?但端叔其人并不是很坏,还救了我们的命呀。”
“端叔是在亦正亦邪之间。而我出手杀人,皆是出于无奈。”楫离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辩解。
风倚鸾仰面对着楫离一笑,用温和却肯定的语气说:“总之,这画轴与画中前辈的事,是我自己的事情啦,楫离你不用管,至于这画中前辈的人品如何,那是我与前辈之间的事情;再说我与前辈有言在先,并不急于这些日子就帮她从画中出来,前辈也允了的,所以这件事我自有分寸,冽蕊前辈若是敢出来祸害世间,我便拼死也必定不会放过她。楫离,有这句话,你可放心了?眼下,我们还是先赶路去救你的师尊吧,画中前辈的事情,以后再说啦。”
第39章 携手进山()
风倚鸾这番话语气温和,但却落地有声。
楫离虽然想问,你还这样弱小,能拿什么与这魔道相拼?但他并没有说出口。
好在风倚鸾还说了,此事并不急于一时,他便也暂时不用太担心,所以不再纠缠此事。
画中的冽蕊长笑了一声:“呵,丫头,你说话很有意思,好样的。”
看来这冽蕊前辈对风倚鸾的好感在逐渐增加。
楫离准备把画再塞回纳戒中去,冽蕊说:“等等,别再把我塞回去了,这山中空气清爽,让我在外面透透气如何?”
楫离冷冷地说:“不行,你是魔修,掌门和同门若是看到了,会二话不说把你烧掉。”
“呵,这些迂腐顽固的所谓正道修士。”冽蕊冷笑着说完这句,便不再出声,她倒不怕被烧,只是懒得见识那些麻烦。
楫离收起了画,又把纳戒套回到风倚鸾的手指上,两人便继续赶路。
楫离说:“鸾姑娘,你的言语之间,时常有一种浩然正气,我想起第一次见你时,你所说过的那段话,便令我深深折服,对你刮目相看。”
“哦?那大概是师父教导得正确吧。”
“你师父既然如此正派,为何会有一幅这样的画?”楫离的意思是,正派人士怎么会与一位魔修扯上关系。
风倚鸾摇头:“我不知道,对此一无所知,师父也没有作过任何交待。”但她又说“带这位前辈出来,是我自己的决定。”此言很有担当。
楫离便也不再追问此事,画中的前辈虽然是魔道,但风倚鸾方才的那番话也让他很放心,他听得出来,风倚鸾是个明白人。
两人又走了几步,楫离转了话题:“鸾姑娘,看来你的体质的确挺特殊,若放在普通人,即便是吃了提神的丹药,也熬不住这几日如此辛劳的奔波啊。而且,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了丹药的药性,你竟全然无事。”
风倚鸾未加思索就说:“那三匹马吃得更多,不也没事?”
楫离终于笑了:“人与马不能比,两种丹药的配方也不完全一样,再说,马一直在跑,药力耗散的快。”
“哦,那你是不是想说,我天资特别好,不跟着你修真就真是可惜了?”
楫离却一脸认真地说:“是可惜啊,可惜没有从小开始修炼,白白浪费了十来年的时间。”
“嘿!之前你们一个个的全都不让我修炼,现在又说这样的话?”
“只是说说而已……说真的,你真不应该出来找我,跟着修士有什么好处?”
风倚鸾一脸委屈地说道:“可是,师父被抓,老板娘被抓,我在绕水镇再没有最亲近的人了,小伙计们不算的……所以……我不是为了找你,而是师父说过,我可以一个人出来游荡江湖的。”
楫离眼眸轻垂,问她:“从小所生活的故地没有亲近的人了,便宁愿从此流落四方么?”
风倚鸾略想了想,认真地说:“或许可以在这路途上,再结识值得亲近的人啊;或许能够遇到我所向往的那种,一生一念,生死相随……”
楫离忽然停住脚步,用清澈如水的目光温和地看着她,轻轻一笑,很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却说了一句全然不接上句的话:“你的手还是有些凉,再往前,可是越走越冷的。”
一霎之间,恍如三月春风初见,一朵无名之花在草木掩映的深处悄悄绽放。
风倚鸾没有料到楫离会突然牵她的手,瞬间脸一红,微低了头,说不出话来。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默默地走了一小段路。
走过了一处略为开阔平坦的山谷地段,楫离停下了脚步,看看两边的山崖说:“接下来这一段,叫做漠吞之地,必须得飞过去才行。”
风倚鸾看着四周,全都是一样的景致,皆是单调乏味的山头,一片灰白与苍茫,看不出有何不同。
“漠吞?”
楫离点头道:“这一带山岭虽属于嵯逻山脉,但还另有一个名字,叫做‘藏漠山’,山脚下和山谷中全是流沙,上面被积年的冰雪覆盖;表面看上去,是平缓寻常的冰雪地面,但下面却暗藏着深不可测的流沙,若要徒步走过去,一不小心就会陷进流沙之中,十分危险。所以我们得御剑贴着地面,低低地飞过去。”
“这样不会被禁空法阵察觉到吧。”
“到了这里,已经算是大陆边缘,禁空法阵的能量已经有所减弱,而且我们是在低空御剑飞行,没有关系。”
说着,楫离将手一挥,一柄长剑便静静地悬浮在两人面前。他紧握着风倚鸾的手,说:“来,别怕,抓住我站稳就好。”
随后,他左手捏一个剑诀,长剑便轻稳地落于距地面半尺之处,楫离抬步轻踩在剑上,又扶风倚鸾上来,待她站稳之后,长剑便化做飞剑,平稳地往前飞去。
所过之处,地面上的积雪被剑气激起一道雪浪,如飞花碎玉一般,在身后留下一路轻痕。
风倚鸾第一次有这样的体验,她禁不住欢快地笑出了声。
楫离看着她欢快的模样,大概是受到了她的感染,习惯了紧闭的双唇间也绽出轻浅的微笑,眼若星辰,眉目间也有无尽的温柔笑意。
风倚鸾一只手被他握着,另一只手无意中很自然地抓住了他的胳膊,好保持身体平稳。这一次,楫离没有躲闪,反而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漠吞之地方圆数十里,也算是嵯逻山脉的一道天然屏障。
两人御剑飞过一片开阔地,又飞过一道长长的山谷。
风倚鸾一边看着两边枯燥的山景,一边问:“这一带的地上若全都是流沙,为何这些山不会倾斜陷下去?”
楫离答道:“大概是这些山体的根基更深很多吧,毕竟流沙只是在表面数丈,不会比山基更深。”
不多时,飞过了漠吞之地,又过了一个山谷,来到一处群山环抱的开阔盆地,楫离说:“我们飞到此处便好,注意脚下,我要收剑了。”
说完,他又捏一个剑诀,飞剑便慢慢减速,两人跳到地面上,楫离没有急于收起长剑,这剑便竖起来浮在空中,跟随在他的身边。
风倚鸾看着这剑像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边左右,感觉很有趣。
“待你成为一名真正的修士之后,就会发现这些都是最常见的。”楫离微笑着说道。
楫离带着她走到左前方的一面山壁下,这面山壁与周围的其它山壁略有不同,表面平整如刀削一般。
楫离说:“这面山壁,是这嵯逻山脉中的修士互通消息的地方。”
第40章 山洞和冰井()
这悬崖峭壁,如天降利刃竖直劈就一般。
上面轻覆着一层丝绒般的冰雪。
楫离将手按在山壁上,催动一丝真气融入这山壁,上面所覆着的雪,便瞬间纷纷平坠而落,露出一块巨大平整、表面十分光滑的石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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