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玉佩送进去,过了一个多时辰后,王宫内才传出话来,宣四人入内。
随后便有二十名披甲执戟的王城禁卫列队走出来,把四人带入王宫,并径直带入了偏殿。
悍觞国君名“僖”,实际上是世袭的侯位,但如今大陆上所有的诸侯国君都喜欢自称为王,所以无论公还是侯,全都自称为王,所以“僖侯”也称为“僖王”。
僖王正在偏殿内饮酒看歌舞,旁边还陪着一位美貌的女子,从衣着打扮上来看,她的地位应该不低,应该是名妃子。
见到有禁卫带来四人跪在殿门口,几名歌舞美人暂退,只留了僖王和妃子两人。
僖王先看了看驿官:“问,你是何人?”
驿官立即战战兢兢地回答:“回君上的话,下官,不,小的是木槐驿的驿长,见到公主的玉佩,特意加急送玉佩和这三人来面见君上,这三人说有军情要事禀报君上。”
说完,这驿官抬起头来,带着一脸讨好式的笑容,等着领赏银。
没想到僖王脸一沉,冷声喝道:“这大胆奴才,拉下去砍了!”
可怜驿官根本没有搞明白是为什么,便被两名禁卫拖走了。
端墟轻轻摇头,表示遗憾,潜台词大概是:活该啊,让你不听我的话,这下可好,把命都丢了吧。只可惜白给了你二百两银子,你自己也没有福气花,若是留给我,好歹也能换一两块灵石呢……
风倚鸾在心中暗想,这是什么状况,端叔方才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
僖王又问:“你三人又是何人?”
端墟在脸上揉抹了一下,待他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睛已经与正常人一般了,他方才一直低着头,离得也远,僖王还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睛。
端墟先叩了个头,才朗声说:“草民斗胆叩见君上。”
他又指着风倚鸾说:“这位是草民的小女,至于这位公子嘛,草民之前并不认识,是同在悍觞军大营里为俘虏,又一同逃出来的,便一同跟着来了。”
端墟故意把话表达的略有些含糊。
风倚鸾心说,大叔,你说反了吧……不对,这也不对呀,为什么每次一开口就要占我和楫离的便宜?一会是儿子,一会是闺女……想我师父把我养这么大,我都从来没有叫过他一声爹呢,大叔你与我才认识了几天,你这乐为人父的瘾倒是过得挺足。
风倚鸾正想着,只听僖王问:“你三人能从悍觞大营中逃出来,可见有些本事?”
端墟回答:“不敢,草民三人只是看到满营皆醉,又有公主指路,才趁着夜半天黑逃了出来。”
僖王问:“噢?公主都说些了什么?”
端墟回答:“回君上的话,公主说,她很思念父王和母妃。”
“嗯。”僖王只嗯了一声,便不说话。
这时,就听到他身边坐着的妃子冷笑了一声,说道:“哼,思念母妃?这母女俩,还真是一对贱人。”
风倚鸾听到这话感到很奇怪。
只见僖王居然好言好语哄了妃子两句,才对端墟说:“她想让我赎她回来?哼……你们三人,莫非是悍觞军派来的细作?公主早年间早就已经质与了悍觞国的大将,要本王赎她回来何用?你们三人,要么是细作,要么,就是想惑乱本王之心,挑拨玥阖国与悍觞国之间,尽力维持的和平,你三人可知罪?!”
端墟听到这话立即配合着跪了下来,假装十分害怕,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僖王继续怒意满满地说道:“公主早就该有此觉悟,为了本国的子民免受刀兵战火屠戮,她一人为质,纵使受点委屈又有何不可?此事休要再提!来人,把这三个来历不明的贱民,也拖下去砍了!
风倚鸾心惊,这僖王居然如此残暴昏庸!如此不辩是非黑白,而且说杀人就杀人!
她看向楫离,又看看端墟,心想,只能仰仗着端叔带头,三人一起奋力杀出去了,嗯,让端叔对付这僖王,楫离对付其他人,至于我,全力拼起来的话,也至少能打趴十几名侍卫,总之不拖后腿就是了。
这个念头才闪过,眼见已经有六名禁卫上前,要拿他三人。
端墟却忽然站起身来,径直迈步跨入了殿内,站在殿内的青石地板上,从容地说道:“君上且慢,草民还有一言,实为替君上着想的良策,另外,草民有一套计策,若君上能够施行,便可保君上在十年之内强大起来,足以傲视周边几个诸侯国。君上不如听完草民的一席话,再决定要不要杀草民几个也不迟。”
风倚鸾心说,端叔你行,你真会吹大牛,真会瞎掰扯,我们能不能囫囵着走出王宫,就全靠端叔你这一张嘴了啊。
僖王一愣,犹豫了片刻,才说:“嗯,那你说吧,你们几个侍卫先退下在一旁,你说,本王听听。”
端墟站立在僖王的正对面,不再是一位盲眼中年大叔的模样,忽然变得像一位胸怀着雄韬大略、空有治国之能却怀才不遇、只能四处游荡的儒者。
这端叔,还真是多艺多能,形象多变呢。
第29章 把姑娘卖给国君()
端墟整肃衣襟,从容开口道:“草民斗胆,想先提一句时局之事。此次悍觞军突然入境,攻打我玥阖国,实际上,是因为厌涂国于上月派了求亲使团来我玥阖,想迎娶一位公主。
“悍觞国听闻这个消息,才派出大将寇重五攻入我玥阖国,名为攻伐,实际上是有威胁与震慑之意,不许玥阖与厌涂以结亲的方式结盟。
“于是厌涂国的求亲使团与悍觞十万大军几乎同时入境,一南一北,于是君上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因为两国皆不能得罪。草民说得可对?”
僖王表情很不自在地点点头,那位骄横的妃子也不说话。
端墟又说道:“因此,在这个时候,薇花公主却恳请君上将她从寇重五身边赎回,这一想法实属欠妥。君上必然不能答应公主的请求,更不能与寇重五提起赎回薇花公主之事,否则只能再次引来悍殇大军攻伐。
“公主只一心思念君上,却未能替君上分忧、未能体察到君上的烦恼,更没有为玥阖国的安危祸福考虑,那么君上一时发怒,也是在情理之中。
“此外,厌涂使团已于前几日抵达王城,君上以等待悍殇军退为由,先暂做安抚,实际上,是玥阖国已无公主可嫁。在草民看来,厌涂此番来求亲也是一个借口,明知道没有公主,却来强行求亲,而且,求亲之人并非厌涂国的太子,而是厌涂国护国大将军之子。
“一国大将军之子,敢斗胆求娶另一国的公主,此种行为本身便有示威之意,并想借此贬损打压我玥阖国。
“想来君上已经为此事烦恼到焦头烂额,此事如果君上不允,或者直接表明已无公主可嫁,那么,大将军之子返回之后,厌涂国必定会立即发兵攻打我玥阖。
“……这些,草民说得可对?”
僖王听到这些话,脸色早变了,待端墟说完,僖王把手中的酒器用力掼摔在几案上,暴怒道:“大胆刁民!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端墟丝毫没有惧意,缓缓地说道:“这些皆是公开的事情,但凡略为关心君上的百姓,便全都知道,再略微分析一二,便可全知。”
僖王怒哼道:“既然如此,你还想说什么?”
僖王虽然暴怒,却没有喊人砍杀端墟,这就说明他还想听端墟继续说,这句话也是想问端墟有没有什么良策,僖王近日的确在为这些事情犯愁。
端墟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厌涂国遣护国将军之子前来求亲,明显是有打压羞辱之意,而君上膝下已经没有公主可嫁,因此,此事极为棘手,若不嫁,恐失两国和气,若要嫁,一是没有公主,二是即便有公主,也难免见辱于大陆诸国。
“因此草民以为,君上若以假公主嫁与厌涂护国将军之子,君上便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免于此种羞辱,同时,可免去一次兵灾。”
僖王沉着脸怒道:“寡人以为你能有什么样的好计策,不过是如此下策罢了,哼,找一个假公主,你以为求亲使团来的人都是傻子吗?!”
端墟回答:“草民的话,君上信与不信,大可以一试。君上今天便可设宴接接见求亲使团,草民以人头担保,愿意推举一位美貌女子假扮公主,对方十有八九会看中这名女子,并忽略掉她的真实身份。是否真如草民所言,成与不成,君上试过便知。反正即便失败了,也不会有更坏的结果;反正除此之外,君上也再无别的办法了……”
端墟这最后半句话,纯粹是在找死。
然而僖王居然还是没有要杀他的意思,反而默坐回王座中,定定地看着端墟。
片刻之后,僖王开口:“继续讲。”
端墟深施一礼,说道:“君上,草民的女儿在此,不知君上能否看中小女容貌?草民斗胆,想把女儿献与君上,君上或可收做义女,或者随便指一位后宫女子,便说此女儿乃是某位妃子或宫娥所生,如此便可冒充为公主,嫁与厌涂国护国大将军之子。君上以为如何?”
风倚鸾听到这话,忽然才觉得不对劲,端叔他这是……为了活命要把自己卖到这里?还要让自己嫁给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什么大将军的儿子?!
她顿时急了,大喊出来:“僖王,你可千万不要听他的话!他根本不是我爹,他是个拐子,满口胡言乱语,想骗君上你呢!”
端墟转过头看向风倚鸾,以眼神示意,让她莫要乱喊,并呵斥她:“傻闺女,在君上面前,岂能大呼小叫,平日是怎么教你礼节的?你不想活命了?”
而僖王对风倚鸾的大喊大叫居然充耳不闻,坐在王位上,只是远远地,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盯着她看了片刻,方开口道:“你,走上前来,走近些,让本王好好瞧瞧。”
风倚鸾站起身,却不肯迈步往前,更不想跨入殿内。
僖王不耐烦,抬起手使出了一个束缚术法,便将风倚鸾凭空提起,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绳索,将她扯着拎到了僖王面前十步远的地方。
风倚鸾想挣扎,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纵使她天生力大,在四品的僖王面前,却也完全使不上力气。她想再次喊出声,却发现根本张不开嘴,说不出话,连半个字都憋不出来。
她心想,这下可麻烦了。
端墟站在原地,笑眯眯地看着她。
也不知道这端墟究竟打着怎样高深莫测的鬼主意?真的完全不能理解,无法心领神会,头脑完全转不过弯呀。
僖王又近距离地将她上下打量了几回,仰面哈哈大笑道:“真巧,哈哈,正是瞌睡时有人送枕头,天意不欲亡我啊,嗯,爱妃,你看这丫头姿容如何?能否以假乱真?”
那妃子立即会意道:“嗯,若是洗干净了,再好好收拾打扮一番,我看这眉眼啊,还真能蒙混得过去呢,君上便说是某位身份低下的宫人所生也无妨,那毕竟也是您亲生的公主,无论如何都说得过去呢,再说了,君上后宫中的女子多如云,谁还真去查实?”
僖王哈哈大笑,连说了三声好:“好,好,好!”
风倚鸾在心中使劲反驳,好什么好,那里好了,一点儿都不好!没有人会愿意莫名其妙被充做公主嫁人和亲的,端墟大叔你心里到底有谱没?可千万别到最后弄假成真,把假戏真做了!
第30章 布下棋局()
风倚鸾被僖王用术法控制着,无法动弹,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她心中一时间闪念过很多想法。
万一这端墟大叔真是个拐子,或者他只为了他自个儿能活命,顺手把自己“卖”给了僖王……再万一,若真被嫁给了那什么护国将军的儿子,只怕自己从今往后会彻底失去自由……对了,冽蕊前辈和舞姐姐的笛子还在端墟手中,这下只怕要有负于冽蕊前辈的托付了,还有!她是出来找楫离的,怎能刚刚找到,就又这样不明不白地被分开呢?
说到楫离,他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动静?
此时她看不到身后的情况,不知道楫离为什么还不出声,也没有杀出去的意思。
她忽然意识到,自从楫离和端墟一起灭掉了十六名扫地使和两名翡衣之后,他两人就似乎再没拌过嘴,而且渐渐地有了一些小默契?
这便是所谓的同风雨、共患难了?
风倚鸾并不知道,在她被僖王用束缚术拎起来的时候,楫离原本是想出剑相拼、想要去救她的,却被端墟用传音术悄悄制止了,同时端墟只在几息之间,便言简意赅地给楫离偷传了几句话,也不知道具体说了什么,总之稳住了楫离,让他打消了想要冲杀出去的念头。
……
僖王大笑着叫过好之后,又看着端墟,换了一副表情,假意冷哼道:“呵,你这大胆刁民,居然敢卖女欺君,你这样做,可是要图谋本王什么?”
这句话,虽然乍一听上去有问罪之意,但僖王的语气中却并无杀意。
端墟自然能听出话中的语气,于是从容施礼,答道:“草民并无它意,草民一心为君上着想,其次,也就只是想谋取个生活罢了。此事若能合君上的心意,那么草民的女儿便能白得一个公主的尊贵身份,从此以后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有说不尽的荣华富贵可享;另外,草民也想借此事沾些光,在君前能求得一官半职,或者,君上能给些赏银也好,草民好回乡去置些田宅,卖几个小童,后半辈子也想过一过呼奴唤婢、衣食无忧的舒心日子。”
僖王不怒反笑道:“呵,果然是个小人,哈哈。”
端墟见僖王笑了,继续说道:“另外,以草民小女的美貌,那护国将军之子若能真心喜欢上小女,结为夫妻,来年生得一男半女,长大之后也能承袭护国将军之位,公主虽然是假的,但公主的名位是真的,君上便可以借此为纽带,与厌涂国结盟,待强大之后一同合谋攻打悍觞国,再往后……君上称霸周边几国便也能指日可待。”
一番话正说到了这位昏庸的僖王心上,僖王又大笑起来。
笑了好几声之后忽然问道:“殿门外跪着的那位年轻人,又是你什么人?有什么用处?”
端墟这才回头看看楫离,说:“此位公子嘛,草民原本并不认识,想来大概是看上了我女儿的美貌,便一直跟着我们,也真是难为他了。如今小女既然已经是君王家的人,这位公子想来也不敢再有非份之想,只不过,草民窃以为,这位公子既然已经听到了这件事情,便不能再随意放他出宫,否则怕他会走漏了君上的消息。草民与他并无瓜葛,便任由君上裁决吧,或者杀了他,或者,留禁他在宫中做个差事,总之这辈子不能再与外面有来往便是了。”
楫离听到这话,也在心中暗骂,端墟你这话可真够狠的啊。
僖王看看楫离,很随意地说:“嗯,那就杀了吧,留着也无用。”
楫离赶紧抬起头,说:“请君上留命,草民虽然不才,但也略通些医术,也会辨认草药,如若君上不弃,草民愿意留在宫中,也能治些头疼脑热之类的寻常病症,还请君上留草民一条性命。”
楫离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不停地为这番话犯恶心,同时只想捏死端墟为快。
“噢?”僖王此时才看到楫离的正脸,仔细端详片刻,说:“嗯,这位……公子相貌不错哟,如此杀了便可惜了,既然你会医术,便留在本王身边,先在前殿做个贴身小侍从吧。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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