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宫廷太久了。”我解释:“出巡前不久,我才回到女王身边。”
“如果有什么地方用得上我,我一定效劳。”菲力浦答着,席尼夫人则笑了。
“我要你来,正是为这个缘故,”她说:“罗勃一宣布女王将临幸嘉利堡,我就提醒他艾塞克斯伯爵并不在国内,
可是他说艾夫人会把一切都料理得很好,而且还说你如果需要帮助,菲力蒲会陪你回去准备一切的。”
菲力蒲对我微微一笑,我立刻知道我可以信赖他。
我们即将一起回嘉利,并把整个堡刷洗一番,好迎接女王大驾。
罗勃将和她一道来,我终于有了同他交谈的机会,而且还是在我自己的家。这个良机,我决心好好把握。
第七章事机泄露
这件事如今既已成为街头巷尾的谈助,我公开写出来也无伤大雅。列斯特和艾塞克斯伯爵仇隙基深,因为据说艾塞
克斯伯爵在爱尔兰期间,他太太竟和列斯特生了两个孩子。
——西班牙委任官安东。瓜拉
翌日,我带了几名家仆上路,菲力蒲和他的扈从陪着我。他真是个好伴侣,有了他,旅途不如我想象那么烦闷。我
自然不想离开坎尼华兹,有那两个爱罗勃爱得昏了头的女人(我是指女王的陶乐丝)成天紧盯着他,我怎么离得开?我
比得过她们。那位傲慢自大、专制集权的伊丽沙白和那位可怜兮兮、畏畏缩缩的陶乐丝,我都可以一一地较量。据说陶
乐丝连自己的影子都怕,不过依我看来,那很可能是阿蜜。罗沙特的鬼魂在跟踪她、警告她。可怜虫!我了解她的心境,
她梦到阿蜜不是没道理的。如果她所言不虚,那她就可能同阿蜜一样不幸了。
行行复行行,终于抵达嘉利。这一次,我倒不象上次被逐出宫门时那样沮丧,因为再过不多久,罗勃就要来了。
早先我就已遣了一位信差回去报告我的归来,因此孩子们都在大门口等着我们。
我那几个小可爱真是一支漂亮的队伍,令我深以为傲。潘乃珞长大了,正是含苞待放的一朵花,以后准是个大美人,
她的肌肤滑腻,犹如稚嫩的幼童,浓浓的秀发及黝黑的眼珠足是葆琳家族的特色,她酷肖我,也比较早熟,虽仍是个小
女孩,却已经显示许多女性的特征。桃珞西或许略为逊色些,但那是因为站在她那艳光四射的姐姐旁边的缘故。至于罗
勃,才八岁年纪,就已俨然大人模样,弟弟崇拜他,姐姐纵容他,真是我的小心肝。热烈地拥抱他们,质问他们想不想
我,直到他们给了肯定的答覆,我才觉得心满意足。
“妈咪,”潘乃珞问:“女王真的要到这儿来吗?”
“对!所以我们得好好准备。要做的事情很多,你们一定要彬彬有礼,知道吗?”
小罗勃深深一鞠躬,将他问候女王的姿势表演给我们看,还说如果他喜欢她,才肯把他最好的苍鹰拿出来给她看。
我一听,不觉莞尔。我告诉他们不是他喜不喜欢女王的问题,而是女王喜不喜欢他的问题:“如果她喜欢你,”我
说:“她就会亲切地检阅你的苍鹰。”
“我怀疑她有没有见过这种苍鹰。”罗勃激烈地大叫。
“我想她们会没见过。”我告诉他:“你大概不知道要来的人是女王,孩子们,这位是菲力蒲。席尼先生,他将留
在这里,帮我们准备迎接女王。”
菲力蒲一一与每人孩子谈话。他同潘乃珞说话的时候,我突发异想,觉得他们是很理想的一对。潘乃珞还在年轻,
就这个阶段来说,他们的差距未免太大了点。
菲力蒲已达婚龄,潘乃珞则只是个孩子,不过等几年后,差距就不会那么大了。趁列斯特还得宠的时候,把女儿嫁
给他外甥以建立亲戚关系不失为一个良策。以后我会同华德谈谈这件事,我相信他一定会同意的。
我的仆人早就开始总动员了,厕所已经清出,气味幸亏还不太明显,我不觉松了口气。蔺草每天都要扫出,里头还
铺上大量的干草和麦秸,这样等女王临幸的那到,整座城堡就可以换然一新了。仆人还在蔺草里边掺上苦艾子,用以驱
除跳蚤,此外,还用一种芳香的草药来薰香,好让空气中弥漫着香味。
厨房里,备有牛、羊、猪肉和小犊肉。火炉里烤着的馅饼有皇家的标志,里头的肉馅是掺和着上好香料做成的。我
家的餐桌一定要满布佳肴,不然会被认为皇家的小点心,其实据过去的经验,我知道女王会吃得很少,我已经下令把堡
中最好的酒提出来。华德一向很以他的酒窖为傲,在酒窖中内他珍藏了许多意大利和雷文群岛的名酒。我不希望被别人
说我连怎么招待女王都不会。
经过几天的练习,堡中的乐师已奏得出女王所喜爱的几只歌,那都是我凭过去的经验挑选出来的。整个嘉利堡,实
在少有这样热闹的气氛。
菲力蒲。席尼是一位理想的客人。他温文尔雅,从容平易,因此深获孩子们的欢心,仆人也都很愿意为他效劳。
他将所写的几首诗念给孩子们听,起先我耽心孩子们会觉得无聊,然而连小华德都听得津津有味,尤其是他朗诵的
时候,他们都目不转睛地注视他。
用餐时,他讲自己的故事给孩子们听,孩子们都惊羡万状。他提到苏斯布里学校和牛津大学时的生活以及到欧洲大
陆的三年大旅行教育。他说的时候,潘乃珞支着肘子直盯着他,仿佛出了神似地。当时我想:唔!这个英俊的年轻人倒
是个乘龙快婿,等华德回来,我一定要同他商量商量。
菲力蒲的经历有些很轻松,有些则相当沈闷。一五七二年八月的巴托洛缪节前夕,他就在巴黎的英使馆中,当晚凌
晨警钟大作,他也听到了。当时他从窗口一看,看到天主教徒反攻新教徒的情景,景象十分恐怖。小罗勃一再央求他讲
详细点,他却不愿多说。
“那一夜,”他说:“是法国历史上的大污点,后人将永志不忘。”接着他又说人都要互相容忍,也要尊重别人的
意见。这种训言,孩子们居然也听得那么专心,真令我惊讶。
他也提到坎尼华兹的欢宴情景,午夜时湖边的神仙景致,还有那些戏剧、舞蹈,以及盛大的宴会等等,经他这一描
述,我仿佛又重临其境似的。
他常提到他舅舅列斯特伯爵,而且每一提及,他就充满了感情。列斯特的大名人尽熟知,孩子们当然早就听过。我
暗自希望他们没听过任何有关列斯特的坏话,即使有,也希望他们不要在菲力浦面前说出。这年轻人简直把他舅舅奉若
神明。象他这样有涵养的人对列斯特的观感竟与那些好妒成性的人相差恁大,令我不由得莞尔。
他还说他舅舅对马匹非常在行。
“你知道,他从女王登基以来,就一直是女王的护驾。”
“那你最好多效法我的列斯特舅舅。”
列斯特所精通的每样驯马术,他都一一解释给我们听。某些技巧以法国人特别擅长。巴托洛缪节的大屠杀之后,许
多丧命贵族的骑师都无处可归,列斯特本趁机收兵买马,雇用这些失业的骑师,然而他们自视过高,索价过昂,列斯特
只得打消此念。
“后来,”菲力浦继续说道:“我舅舅决定以意大利去征召骑师。意大利人不象法国人那么爱架子。其实,一谈到
马术,世上没有人可与我舅舅比美。”
“女王会不会同你舅舅结婚?”潘乃珞问道。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菲力浦注视着我,我便说:“谁告诉你的?”
“哦!妈咪,”桃珞西应着,口气有点儿嗔:“他们俩人的事,每个人都在谈啊!”
“地位愈高的人,惹的闲话就愈多。最好的办法,就是捂住你的耳朵不去听它。”
“我倒觉得我们该多方学习,多利用耳朵和眼睛。”潘乃格抗议了。
“耳朵和眼睛应该用来探求真理。”菲力浦说。
接着,他又谈起他的异国经历,孩子们重又听得津津入迷。
稍后,我看到他和潘乃珞在共园里漫步,尽管他已是个成熟的年轻人,而潘乃珞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孩子,但他俩走
在一块儿,却是一付两情相悦的样子。
女王临幸的那天,我全神贯注地守候。只要大骑队一出现(了望员会通知我),我就必须带一小队人骑马出去迎接。
了望员适时通知了我。我穿着一套考究的深紫绒缎,戴同色的帽子,帽上还缀着乳黄色的羽饰。我知道自己相当明
艳。这不只因为我那身华贵的衣着,还因为我就要见到罗勃而颊泛微晕,眼眸生光。我只简单地梳束鬈发,其余就让它
松松地垂到肩际。这是一种法国款式,深得我心,因为它可以显出我头发的自然秀泽。这样一来,伊丽沙白那头又篷又
鬈的假发就差我太多了。我暗下决心,一定要显得比她年轻貌美,尽管她窈窕万端,我也不难压倒她。
我在半途上遇到他们,他正骑在她旁边。一看到他,我什么念头都没了,只想要同他独处亲热。
他穿着意大利款式的紧身衣,衣上缀着几颗红宝石,琥珀色的肩带插工白翎的帽子在在都衬托出他那无可匹敌的高
贵气质。我注视他,几乎忘了他身旁那位熠熠生光、笑容可掬的女王。
“陛下,欢迎到嘉利堡来。”我说:“臣恐怕您在坎尼华兹堡住过了以后,会嫌舍下过分寒酸。”
“别担心,蕾蒂丝,”她说着,就马向前,与我并骑:“你显然精神很好,不是吗?列斯特先生?”
列斯特与我四目相接,眼光十分热切,仿佛询问我:“什么时候?”
当下他开口说:“艾塞克斯夫人的确是气色很好。”
“坎尼华兹的娱乐活动使得每个人都玩得很开心,也因此年轻了好几岁。”
女王的眉头皱了起来,她不愿意别人说她需要回复青春,她想青春永驻。我真不了解她这种性格。老化是天生自然
的事,她竟为之耿耿于怀,未免太蠢了。不过我相信她一定以为只要她做得出青春永驻和绝色佳人的样子,别人必然会
坚信不疑。
看样子,我非得小心不可,可是一和罗勃在一起,我就容易陶然忘我,也因此愈发坐立不安了。
我们三人领头前进,女王居中,我和罗勃则各居一边。这种姿态,仿佛别俱象征。
她问起乡野生活以及当地的景况,对此,她是既无常识又不感兴趣。不过她十分和蔼,一再盛赞嘉利堡的圆塔和城
楼都很壮观。
她的卧室很令她满意,当然非满意不可,那是堡中最漂亮的房间,也是华德和我共有的卧室。床上的帷幔已换新,
地板上的蔺草散出的香料种籽的芬芳气息。
她似乎很开心。食物异常精美,家仆因为女王的光临,个个兴奋万分,巴不得讨她高兴,她则一贯的温雅,尽得让
他们享受为她服务的快乐。此外,乐师吹奏着她喜爱的曲子,我则留意啤酒是否浓淡合宜,免得她觉得太辣。
罗勃一直都是她的舞伴。至于我,身为女主人,当然也可以与他共舞,不过时间相当短暂,因为女王不愿意让他和
别人跳得太久。
他的指尖压在我的手心上,蕴含无限的意味。
“我必须单独见你。”他说着,回首朝女王微笑。
我以空茫的表情答说我有很多话要同他说。
“你这儿想必也有个地方可让我们单独谈话吧?”
“西边那座圆塔有个房间,目前已几乎不用了。”
“子夜时分……我会到那儿。”
“先生,小心点,”我讥刺他:“你会被盯梢。”
“我已经习惯了。”
“许多人对你都很感兴趣!你就如女王,经常成为大家谈话的焦点……而且,你们两个名字常被相提并论。”
“可是我仍要见你。”
女王已经在跺脚了,他只得离开,女王想同他跳舞。
我几乎等不到子夜,我脱下华服,仅用一袭轻纱袍子裹住身体。我有许多话要同他说,可是一同他在一起,要能不
热情奔荡漾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我要色诱罗勃,这是陶乐丝和伊丽沙白所比不上的。我自知我的魅力就如伊丽沙白的王
冠一样扣人心弦。陶乐丝算什么东西?她顶好回老家去照顾她儿子(她和罗勃的儿子)算了。
他正等着。我一走进去,他就拥住我。想剥去我用以裹身的袍子。
不过,我早就下定决心,非先交谈不可。
他说:“蕾蒂丝,我要你疯了。”
“你要女人要疯了情形,仿佛已不止一次。”我答:“我已经认识了尊夫人。”
“夫人?我已经没有妻子了。”
“我不是说死在康诺郡的那位,那已经是过去的了。我指的是陶乐丝。雪非尔。”
“她跟你谈过了。”
“嗯,而且还告诉我一个有趣的故事,你娶了她。”
“撒谎!”
“真的吗?她倒不象撒谎。她有只戒指,是你送给她的。而且那只能送给尊夫人的。更重要的是,她有个儿子,小
罗勃。杜雷。罗勃,你真是老奸巨滑,我怀疑女王知道后会怎么说。”
他沉默了几秒钟,我的心不觉一沉:其实,我多希望他告诉我陶乐丝是一派胡言。
然而他似乎认定我已知道太多,由不得他翻账,只好招称:“我是有个儿子,也的确是陶乐丝所生的。”
“这么说她的话都是真的罗?”
“我并没有娶她。我们在卢德兰郡相遇,她成了我的情妇。老天,蕾蒂丝,不然我该怎样?我一直悬在半空中……”
“女王搞的,是吗?她连自己要不要你都不知道。”
“她要我,”他答:“你没注意吗?”
“她只想要你当个随从,就明韩尼兹、哈顿和许多英俊的男人一样,问题是她想跟你结婚吗?”
“身为臣民,只要她想,我就立刻遵从。”
“她不会嫁给你的,罗勃。杜雷,你已经娶了陶乐丝。雪非尔,她怎能同你结婚?”
“我发誓我没有娶陶乐丝。我才不是傻瓜,一同她结婚,我跟女王的关系岂不是完了?”
“今晚我们如果被发现,你还是照样完蛋。”
“为了你,我宁可冒险。”
“就象你为了陶乐丝,便冒险跟她结婚是吗?”
“我告诉你,我没有娶她。”
“她说你们成婚了,你还有个小孩。”
“那第一个婚生子也轮不到她儿子。”
“那她丈夫又怎么说?他真的因为她同你私通,才威胁要离婚吗?”
“胡扯!”他叫着。
“听说你写了一封信给她,被他发现了,因此他有证据可以搞垮你。然而,就在他要采取行动之前,他却死了。”
“老天!蕾蒂丝,你是说我暗算他的?”
“整个宫廷都觉得奇怪,他竟然死得那么突然,又那么凑巧。”
“我又何必置他于死?”
“也许是因为他会揭发你和他太太之间的事。”
“那无足轻重,问题是你居然会坚信不移。”
“女王倒不觉得那无足轻重呢!”
“她会当那是家常小事,我才不要雪非尔死掉,依我看来,他还是活着比较好。”
“我看你对雪非尔的态度就象对艾塞克斯伯爵一样,如果你想和某个女人私通,最好她是别人的太太,不然她一旦
守寡,就会想跟你结婚。”
他把双手放到我肩上,想拨开我的袍子,我感到一阵熟悉的激奋袭遍全身。
“先生,我可不是陶乐丝。雪非尔。”
“嗯,你是我迷人的蕾蒂丝,没有人比得上你。”
“但愿这些话不会传到女王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