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癌患者到晚期,无一例外是骨瘦如柴。拿破仑却是浑身浮肿,可见他绝不是
死于胃癌!但福舒特感到费解的是,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在长达一个多世
纪的争论中却无人提及,这,难道是人们的疏忽大意吗?夜里,福舒特失眠
了。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思考,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出现了:他决心搞清拿破
仑真正的死因。
从文献中看得出,拿破仑初到圣赫勒拿岛时,身体是相当健康的,虽然
情绪忧愁,精力却很充沛。他每天坚持学习英语,并想方设法与法国取得联
系,梦想有朝一日东山再起。最初,跟随拿破仑流放圣赫勒拿岛的有四位帝
国侍臣,但这四个人为了向皇帝表示自己的忠诚而闹起了内部纠纷。不久,
最为得宠的拉斯卡斯将军被英国人遣送回国;另外一个曾经舍生忘死保卫拿
破仑的古尔戈将军也因在争宠中失利而不得不挥泪离开圣赫勒拿岛。这样一
来,拿破仑身边的高级侍臣就只剩下贝特朗和蒙托隆两位将军。这两位都是
贵族出身,他们甘愿舍弃巴黎的豪华生活来大西洋中的孤岛上侍奉落难的君
主,也是很不容易的,拿破仑格外垂青于这两位。然而,他们俩之间仍继续
着争夺皇帝恩宠的较量。后来,贝特朗败下阵来,没有随拿破仑从“荆园”
别墅迁往“长林”,而是与他的夫人范妮居住在一英里外的“哈茨门”别墅。
这时,皇帝身边的高级侍臣就只有蒙托隆和他年轻漂亮的夫人阿尔宾了。蒙
托隆独揽了皇室内务大权,甚至不惜让自己的夫人当拿破仑的情妇,为皇上
排遣寂寞。
圣赫勒拿岛的囚禁生活和层出不穷的内部倾轧,造成拿破仑极大的精神
重负,无疑对他的身心大为不利,但仅仅是这些还不足以威胁他的生命。根
据资料表明,1819年下半年至1820年下半年。他的身体是健康的,经常身
着单衣,戴阔边帽,在“长林”的庭院里散步;有时心血来潮,敲铃集合所
有的随员排列成队。他站在队列前面,神采飞扬地用手比划,教导随员们如
何以连续齐射的火力,把敌方的骑兵打垮……这些活动,对他的身体是有益
的,也证明他这一时期确实还健康。然而,自1820年下半年起,拿破仑就开
始日渐虚弱,“常常筋痛,脚站不起来;牙齿松动,不能嚼东西,一碰就出
血”。医生认为是恶劣气候引起的不适。拿破仑却忧心忡忡,想起古尔戈将
军曾经提到过的“酒中毒”。早在两年前,有一次拿破仑赏赐给古尔戈一瓶
康斯坦茨酒,这是一种出产于南非的高贵名酒,拿破仑每餐必饮两杯。岂料
将军喝了酒以后,肚子非常难受。为此,他提醒拿破仑当心酒中毒。拿破仑
当时并没在意。可是,不久之后,又有一个叫西比亚尼的仆人在用晚餐的时
候忽然倒地,痛得直滚,不到两天就死了。这种种迹象表明,拿破仑的死可
能与酒或食物有关。
牙科医生福舒特运用搜集到的大量资料,发挥丰富的想象力。他设想,
假如拿破仑真是因饮酒而中毒,也不会是因酒精中毒。拿破仑饮酒并非没有
节制。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酒里被人投入了毒药。按照他临死前的症状,
福舒特再三思量,得出一个初步的论断:酒里可能含有三氧化二砷——即人
们常说的砒霜!
福舒特看过一本书里记载了这样一件事:
1816年7月11日,拿破仑与古尔戈去看望刚刚生过孩子的蒙托隆夫人
阿尔宾。当他们走进卧室的时候,看见这位高贵可爱的夫人正在专心地阅读
一本小说。小说写的是1676年法国路易十四时期,有一个叫马奎斯的贵妇人
用砒霜毒死她的丈夫和弟弟的故事。由于马奎斯的精心策划,她的罪行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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痕迹,连法医也难查出原因。但她的罪行终于败露,被判死刑。临刑之前,
她交待了用微量砒霜长期让被害者服用的罪恶行径。作品描绘了被害者中毒
的症状:胸痛、呕吐、腿软、浮肿、虚脱……这与拿破仑的症状何其相似!
自从福舒特认定拿破仑是死于砒霜中毒以后,他对此研究更是如痴如
醉,到了无以复加的忘我境地。为了寻求有说服力的论据,他不惜勒紧腰带
省下钱搜集更多的关于拿破仑的资料,用一切空余时间研究他所定名的“拿
破仑案件”。整整四年过去了,福舒特的研究日见成效,他写出不少关于拿
破仑的通俗传记作品,发表了一篇篇学究式的论文,再三阐述他对拿破仑死
因的最新见解,希望引起人们的关注。
但是,习惯和偏见使人们对无名之辈的声音充耳不闻,直至 1959年秋
天,国内外报刊所有关于拿破仑死因之争的论著还没有一篇稍稍提到福舒特
的观点,人们仿佛根本没有看过他的文章,不知道他的存在。这真叫福舒特
伤心不已。
福舒特恼怒之余,又冷静地思索,意识到要冲破历史形成的偏见和习惯,
在论战中独树一帜,光靠纸上谈兵是不行的,必须拿出震撼人心的铁证。而
要拿出铁证,显而易见的方法就是检尸。这可能吗?
拿破仑的尸体早在1840年即从圣赫勒拿岛运回法国,葬于巴黎残老军人
院;墓上覆盖着重达三十五吨的大理石,铁铸铜浇般地严密封盖。一个普通
的瑞典牙医要想查验法国人视若圣贤的民族英雄是否死于砒霜中毒,这岂非
白日做梦?想到这里,连福舒特自己也不禁哑然失笑。
凭福舒特的医学知识,他知道虽然不能复验拿破仑的遗骸,却可以通过
化验死者的头发来达到同样的目的。在拿破仑所处的时代,头发是伟人死后
常见的遗物。毫无疑问,当年伴随拿破仑流放圣赫勒拿岛的大臣内侍,怀着
对皇帝的耿耿忠心,一定也会剃下拿破仑的头发,当作稀世之宝珍存,代代
相传。福舒特相信,这些大臣内侍的后裔至今还有人珍藏着拿破仑的遗发,
他可以不惜代价地求取。不过,照当时的技术,作一次化验需要五克头发,
也就是说约需五千根拿破仑的头发,这样看来,其难度似乎又不亚于揭开拿
破仑的墓盖。但是,福舒特并不灰心,为了找到铁证,以证实自己的论断,
他不惜倾家荡产,即使跑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拿破仑的头发。
说来也巧,没过多久,福舒特到哥德堡市图书馆翻阅新出版的科技杂志,
在一本《分析化学》中,突然看见一篇介绍苏格兰格拉斯哥大学汉密尔顿·史
密斯教授检验毛发的文章。按这位教授的方法,仅需一根毛发即可达到预期
的检验目的,这是毛发检验史上新的突破。这消息使得正一筹莫展的福舒特
大力振奋,欣喜若狂。
福舒特迫不及待地给拿破仑的后嗣某王子写了一封长信,恳切地要求恩
赐一根“先帝”的头发。不久,王子复函约福舒特面谈。1960年5月,福舒
特偕同他的妻子从瑞典来到巴黎。一下火车,他就打电话与王子联系,可是
王子已经改变了主意,避而不接电话,他不想跟一个出身微贱的牙科医生交
往。这样一来,福舒特就很狼狈,进退维谷,踯躅街头。无可奈何之中,只
好转求“拿破仑专家协会”的会长亨利·拉素克。拉素克曾是巴黎残老军人
院军事博物馆的董事,也是路易·马尔尚所著《回忆录》的编辑之一。他在
自己的寓所里热情地接待了来自瑞典的客人。福舒特开门见山他说明了来
意。会长也很干脆地告诉他:“我的博物馆里有他的遗发”。
会长把福舒特引进了他的私人博物馆,从琳琅满目的陈列 品中,拿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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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制作精细的小木盒,盒盖上有一行已经褪色的字迹:“先帝圣发,马尔尚
珍藏。”显然,这就是拿破仑的内侍长马尔尚的盒子。马尔尚在《回忆录》
里提到过这只盒子:当年,在拿破仑停止呼吸以后,他的头发被剃下来,由
近臣内侍们分别保管。马尔尚也分得一份,他把皇帝的遗发珍藏在这个小木
盒里,作为永久的纪念。至于这个木盒怎样到了拉素克的手里,时经139年,
恐怕是一言难尽。
盛情的主人打开木盒盖子,取出里面的锦包,一层层揭开,露出一绺柔
软微红的头发。他慷慨地对瑞典牙医说:“你需要多少,自己取吧!”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福舒特喜出望外.激动得双手直颤,
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根头发,放入白色的塑料袋里。
“您别客气,多取几根吧!”拉素克会长恳切地说。
福舒特表示感谢,他说:“这是千金难得的珍宝,有一根够了!”
福舒特带着一根拿破仑的遗发,回到瑞典,立刻用电话和格拉斯哥大学
的史密斯教授联系,要求协助检验遗发。史密斯不等福舒特讲明情由,便一
口答应了。于是,福舒特把拿破仑的遗发用挂号寄往苏格兰。
1960年7月,他收到史密斯教授的回信:“根据我的新方法检验分析,
该样品含砒霜10.38微克。它说明所检验的对象曾服用过大量的砒霜……”
福舒特知道,人的头发正常含砒霜量大约是百万分之零点八微克;而拿
破仑死时头发的含砒霜量竟是正常人的十三倍。经过史密斯教授的化验,福
舒特的论断得到证实。对于一个热切追求科学真谛的人,还有什么比肯定自
己的研究成果更值得高兴的呢?
但是,福舒特并未让喜悦冲昏头脑,他清楚地看见,距离胜利的终点还
有漫长崎岖的征程。他仿佛听见四面八方的质问:这仅仅是一件样品的试验,
也许,这头发已经是受了外界的污染;或者根本不是拿破仑的头发,谁能证
明这一点呢?他知道,要证明拿破仑确实死于砒霜中毒,必须得到更多的遗
发,作更多的化验。为了求得帮助,他决定先找史密斯谈谈。
1960年8月,福舒特乘客机飞到英格兰的格拉斯哥市。在史密斯的实验
室里,他聆听教授讲述最新的毛发检验方法,他的感觉是,检验结果无可指
责,但是,仅有的一根毛发已经毁掉,在没有得到第二根遗发之前,是不可
能再作进一步的化验了。
史密斯教授问:“福舒特先生,你能否告诉我,谁是这根头发的主人?”
时至此刻,福舒待才告诉他:“这根头发,是拿破仑·波拿巴的。”
刹时间,史密斯教授的脸变得苍白,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这
位有名的英国教授想到拿破仑的死因可能归咎于他的祖国,而自己正是站在
审判台前的证人,内心惶惶不安了。
“教授,请您放心,”福舒特宽慰他,“我有十足的凭证,证明贵国政
府与拿破仑之死无关。”
不料,史密斯教授却勃然而起,满脸怒气地说:“我不管这些,我是一
个苏格兰人!”
或许他们都意识到自己过于敏感了,稍停一会,忽而纵情大笑起来……
过了一段时间,福舒特再次向巴黎的拉素克会长求得几根拿破仑的遗
发。但就在史密斯教授正要继续进行化验时,拉素克会长又急如星火地将遗
发索回。法国政府担心类似的化验会被认为是对英国当局的怀疑和谴责,引
起不必要的国际争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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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验不得不暂时中断。可是,格拉斯哥的会晤,使福舒特和史密斯教授
建立了深厚的情谊,他们决心携手合作,要千方百计地把化验进行到底。
福舒特与史密斯和瑞典病毒学家安德斯·沃森合作写了一篇题名为 《拿
破仑之被害》的论文,详细阐述了对拿破仑遗发单项化验的情况,发表于1961
年10月14日英国的《自然》杂志。这篇论文激起了许多拿破仑研究专家的
强烈斥责,认为纯属“无稽之谈”。但是,时隔不久,福舒特接到一个叫克
利福德·格雷的瑞士纺织品制造商打来的电话,说他有五十根拿破仑的头发,
是拿破仑的内侍让·阿布哈姆·诺韦拉兹在皇帝逝世的当天剃下来的。格雷
为自己能助福舒特一臂之力高兴,并说要亲自把头发送到格拉斯哥,供史密
斯化验。
就在史密斯专心地进行化验的同时,福舒特根据安通马尔基医生、马尔
尚和另一个内侍的记录,把拿破仑生命最后七个月的病况逐日排列成表,这
张表足有好几尺长。从表上的情况看,拿破仑的病情呈起伏状,每次刚好一
点的时候就又突然恶化,这说明他在七个月中曾六次服用砒霜。
而史密斯用那五十根头发中两根较长的进行化验的结果也表明其中砒霜
含量呈起伏状,正好与福舒特所列的病情表相符。这就证明,拿破仑死于砒
霜中毒是确定无疑了。众所周知的事实是:早在 1840年春天,法国国王路
易·菲利普迫于波拿马分子的压力,决定把拿破仑的遗体迁回巴黎。当人们
启开墓穴,打开棺盖之后,却惊异地发现,在地下沉睡了十九年的拿破仑遗
体竟然完好无损,仿佛刚刚睡着似的。如何解释这一奇怪现象?一直没有答
案。此刻,福舒特的结论是令人信服的:他认为,这正是由于砒霜的作用,
砒霜毒害了拿破仑的生命,却又反过来保护遗体不受腐蚀。许多博物馆保藏
和制作标本不正是用砒霜作抗腐剂的吗?用砒霜杀人,是拿破仑那个时代最
常见的杀人方法。可是,人们又不禁要问:为什么以前就没有人想到这一点
呢?福舒特认为,这是由两个方面原因造成的:一是因为当时人们很少知道
慢性砒霜中毒的症状,只是到1930年以后,医学界才认识到这一切。其次是,
在汉密尔顿·史密斯教授发明和运用毛发分析技术以前,是不可能取得拿破
仑被毒杀的证据的;而且,那些详细记载拿破仑临终岁月的回忆录,如贝特
朗和路易·马尔尚的回忆录都是过了很久之后,甚至到本世纪中才得以出版,
所以也就没有人想到可能是因为砒霜中毒。
不久,福舒特又收到澳大利亚女作家梅布尔·布鲁克斯寄来的信和一绺
拿破仑的头发。这位女作家是贝特西·巴尔科姆的侄孙女儿。她在信中说明,
这些遗发是贝特西于1818年3月16日去“长林”告别时,拿破仑亲自送给
他的。经过化验证明:女作家寄来的头发砒霜含量在百万分之六点七微克到
二点六微克之间。这,不仅进一步证明拿破仑确实死于蓄意谋杀,也免除了
在1818年3月以后去圣赫勒拿岛上的人谋害拿破仑的可能性,其中特别是排
除了安通马尔基。这位拿破仑的私人医生是1819年到圣赫勒拿岛的,时间证
明他不能是谋害拿破仑的凶手。
那么,谁是凶手呢?
现在可以根据回忆录来推断了:福舒特认为,首先,不住在“长林”别
墅的人不可能是凶手。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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