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郑广以海寇来降,授以职官,旦望趋府,群寮无与立谈者,广郁郁不言。一日晨衙,群寮谈诗,广起于坐曰:“郑广粗人,有拙诗白之诸公。”乃朗吟曰:“郑广有诗上众官,文武看来总一般。众官做官却做贼,郑广做贼却做官。”满坐惭噱。
商则为廪丘尉,值县令丞多贪。一日,宴会起舞,令丞舞皆动手,则但回身而已。令问其故。则曰:“长官动手,赞府亦动手,惟有一个尉,又动手,百姓何容活耶?
大历中,荆州冯希乐者,善佞,尝谒长林令,留宴,语令云:“仁风所感,猛兽出境。昨入县界,见虎狼相尾而去。”有顷,村吏来报:“昨夜有虎食人。”令戏语之。冯遽曰:“此必掠食便过。”
蔡君谟美须髯,一日内燕,上顾问曰:“卿髯甚美,夜间将覆之衾下乎?将置之于外乎?君谟谢不知。及归就寝,思上语,以髯置之内外,悉不安,遂一夕不能寐,盖无心与有心异也。
宋子京留守西都,有同年为河南令,好述利便,以农家艺麦费耕耨,改用长锥剌地下种,自旦至暮,不能一亩;又值蝗灾,科民畜鸡,云:“不惟去蝗之害,兼得畜鸡之利。”克期令民,悉呈所畜。群鸡既集,纷然格斗,势不能止,逐之飞走,尘埃涨天。百姓喧阗不已。相传为笑。
李载仁,唐之后也,避乱江陵。高季兴署观察推官,为性迂缓,一日将赴召,方上马,部曲相欧。载仁怒,命急于厨中取饼及猪肉,令相欧者对餐之,复戒曰:“如敢再犯,必以猪肉中加之以酥。”闻者笑之。
曾纯甫当国日,有归正官萧鹧巴来谒,既退,有一客至,因问曰:“萧鹧巴可对何人?”客曰:“正可对曾鹑脯。”曾怒其己,遂与之绝。
宋叶衡罢相,日与布衣饮甚欢,一日不怡,问诸客曰:“某且死,但未知死佳否耳?”一姓金士人曰:“甚佳。”叶惊曰:“何以知之?”曰使死而不佳,死者皆逃归耳。一去不返,是以知其佳也。”满坐皆笑。无何,而丞相下世。
嘉靖末,金陵吴扩有诗名,曾有《元日怀严分宜相国诗》。一友见之,戏曰:“开岁第一日,怀朝中第一官,如此便做到腊月晦,亦未怀及我辈也。”吴虽笑而甚惭。
汉武帝对群臣云:“相书云:‘鼻下人中长一寸,年百岁。’”东方朔在侧,因大笑。有司奏不敬。方朔免冠云:“臣诚不敢笑陛下,实笑彭祖面长耳。”帝问之。朔曰:“彭祖正八百岁,果如陛下之言,则彭祖人中可长八寸。以此推之,彭祖面长一丈余矣。”帝大笑。
汉有牛通,为陇西主簿;马文渊为太守;羊喜为功曹。凉部云:“三牲备身。”
简雍字宪和。时天旱,禁酒酿者,有刑吏于人家索得酿具,论者欲令与作酒者同罚。雍与先主游观,见一男女行道,谓先主曰:“彼人欲行淫,何以不缚?”先主曰:“卿何以知之?”雍对曰:“彼有淫具,与欲酿者同。”先主大笑,而原欲酿者。
侯白在散官隶属,杨素爱其能剧谈,每上番日,即令谈戏弄,或从旦至晚,始得归。才出省门,即逢素子玄感,乃云:“侯秀才可与玄感说一个好话。白被留连,不获已,乃云:“有一大虫,欲向野中觅肉,见一刺猬仰卧,谓是肉脔,便欲衔之,忽被猬卷着鼻,惊走,不知休息,直至山中,困乏不觉昏睡。刺猬乃放鼻而去。大虫忽起,欢喜走至橡树下,低头见橡斗,乃侧身语云:“旦来遭见贤尊,愿郎君且避道。’”
裴玄本好谐谈,为户部郎中时,左仆射房玄龄疾甚,省郎将问疾。玄本戏曰:“仆射病可,须问之,既甚矣,何须问也?”有泄其言者,既而随例看玄龄。玄龄笑曰:“裴郎中来,玄龄不死也。”
韦庆本女选为妃,诣明堂谢,而庆本两耳先卷,朝士多呼为卷耳公。时长安令杜松寿见而贺之曰:“仆固知足下女得妃。”庆本曰:“何以知之?”松寿乃自摸其耳而卷之曰:“卷耳,后妃之德也。”
陆长源以旧德为宜武军行司马,韩愈为巡官,同在使幕,或讥年辈相悬。周愿曰:“大虫、老鼠,俱为十二相属,何怪之有?”
于ν闻韦皋进奉圣乐,亦撰顺圣乐以进,每宴必使奏之。其曲将半,行缀皆伏,而一人舞于中央。幕客韦绶笑曰:“何用穷兵独舞,以调ν为?”襄帅暴虐,人呼为“襄样节度。”
僧贯休有机辨,杜光庭欲屈其锋,每相见,必伺其举措以戏调。一旦因舞辔于通衢,而贯休马忽坠粪,光庭连呼:“大师!大师!数珠落地!”贯休曰:“非数珠,盖大还丹耳。”
左街僧录惠江威仪、程紫霄俱辨捷,每相嘲诮。江素充肥,会暑袒露,霄忽见之,曰:“僧录琵琶腿。”江曰:“先生栗头。”又见骆驼数头,霄指一大者曰:“此必头陀也。”江曰:“此辈滋息亦有先后,此则先生者,非头陀也。”
卢质字子徵,性好玩谑,为庄宗管记。会医官陈玄补太原府医学博士,所司请稿,质立草之,末句云:“即得厚朴之才,宜典从容之职。”庄宗览之久,为启齿。
李茂真子从瞰为凤翔节度使,因生辰,秦凤持礼使陋而多髯,魏博使少年如美妇人。魏博戏云:“今日不幸与水草大王接坐。”秦凤曰:“夫人无多言。”四座皆笑。
康定中,西戎寇边,王师失律。当国一相以老得谢,同列就第为贺,饮酣,自矜曰:“某一山民耳,遭时得君,告老于家,当天下无一事之辰,可谓太平幸民也。”石中立曰:“只有陕西一伙窃盗未获。”满座大笑。
王荆公为相,大讲天下水利。时有献策决干太湖,云:“可得良田数万顷。”人皆笑之。荆公因与客话及之。时刘贡父在坐,遽对曰:“此易为也。”荆公曰:“何也?”贡父曰:“但旁别开一太湖纳水则成矣。”公大笑。
东坡谒吕微仲,值昼寝,久之方出见,便坐。有昌蒲盆豢绿毛龟,坡指曰:“此易得耳,若六眼则难得。”微仲问:“六眼龟出何处?”坡曰:“昔唐庄宗同光中林邑国尝进六眼龟。时敬新磨在殿下,献口号云:‘不要闹,听取这龟儿口号。六只眼儿睡一觉,抵别人三觉。’”
嘉禾方千里,一日,会相识张更生。千里乃作一令,戏曰:“古人是刘更生,今人是张更生。”手内执一卷《金刚经》,问你是胎生?卵生?湿生?化生?更生谓方曰:“古人是马千里,今人是方千里。手执一卷《刑法志》,问你要一千里?二千里?三千里?
吴给事女敏慧工诗词,后归华阳,陈子朝名儒也,晚年惑一妾,缘此遂染风疾。一日,亲戚来问,吴同妾在侧,因指妾曰:“此风之始也。”
晋康福镇天水日,尝有疾。幕客谒问,福拥锦衾而坐。客退,谓同列曰:“锦衾烂兮。”福闻之,遽召言者怒之曰:“吾虽生于塞下,实唐人也,何得为奚?脚有小疮,何至于烂?”一云是党进。
有老妪相让道。其一曰:“妪年几何?”曰:“七十。”曰:“吾六十九。然则明年吾与尔同岁矣?”
艾子在齐,居孟尝君门下者三年,孟尝君礼为上客。既而自齐反乎鲁,与季孙氏遇。季孙曰:“先生久于齐,齐之贤者为谁?”艾子曰:“无如孟尝君。”季孙曰:“何也?”艾子曰:“食客三千,衣廪无倦色,不贤而能之乎?”季孙曰:“嘻,先生欺余哉。三千客,余家亦有之,岂独田文?”艾子不觉敛容而起谢曰:“公亦鲁之贤者也,翌日敢造门下,求观三千客。”季孙曰:“诺。”明旦,艾子衣冠齐洁而往,入其门寂然也;升其堂,则无人焉。艾子疑之,意其必在别馆也。良久,季孙出见,诘之曰:“客安在?”季孙怅然曰:“先生来何暮?三千客各自归家吃饭去矣。”艾子胡卢而退。
艾子讲道于嬴博之间,齐鲁之士从之者数十百人。一日,讲文王里之囚,偶赴宣王召,不及竟其说,一士怏怏返舍。其妻问之曰:“子日闻天子之教,归必欣然,今何不乐之甚也?”士曰:“朝来闻夫子说周文王,圣人也,今被其主殷纣无道,囚于里,吾怜其无辜,是以深生愁恼。”妻欲宽其忧,姑慰之曰:“今虽见囚,久当放赦,岂必禁锢终身?”士叹息曰:“不愁不放,只愁今夜在牢内,难过活耳。”
燕里季之妻美而荡,私其怜少年。季闻而思袭之,一旦,伏而觇焉,见少年入室而门扃矣,因起叩门。妻惊曰:“吾夫也!奈何?”少年顾门:“有牖乎?”妻曰:“此无牖。”“有窦乎?”妻曰:“此无窦。”“然则安出?”妻目壁间布囊曰:“是足矣。”少年乃入囊,悬之床侧,曰:“问及,则绐以米也。”启门内。季遍室中求之,不得,徐至床侧,其囊累然而见,触之甚重,诘其妻曰:“是何物?”妻惧甚,嗫嗫久之不能答,而季厉声呵问不已。少年恐事露,不觉于囊中应曰:“吾乃米也。”季因扑杀之,及其妻。艾子闻而笑曰:“昔石言于晋,今米乃言于燕乎?”
齐有病忘者,行则忘止,卧则忘起。其妻患之,谓曰:“闻艾子滑稽多知,能愈膏肓之疾,盍往师之?”其人曰:“善。”于是乘马挟弓矢而行,未一舍,内逼下马而便焉,矢植于土,马系于树。便讫,左顾而睹其矢,曰:“危乎流矢!奚自?几乎中予!”右顾而睹其马,喜曰:“虽受虚惊,乃得一马!”引辔将旋,忽自践其所遗粪,顿足曰:“踏却大粪,污吾履矣。惜哉!”鞭马反向归路而行,须曳抵家,徘徊门外曰:“此何人居?岂艾夫子所寓邪?”其妻适见之,知其又忘也,骂之。其人怅然。曰:“娘子素非相识,何故出语伤人?”
虞任者,艾子之故人也,有女生二周。艾子为其子求聘。任曰:“贤嗣年几何?”答曰:“四岁。”任艴然曰:“公欲配吾女与老翁邪?”艾子不谕其旨曰:“何哉?”任曰:“贤嗣四岁,吾女二岁,是长一半年纪也。若吾女二十而嫁,贤嗣年四十;又不幸二十五而嫁,则嗣贤五十矣,非嫁一老翁邪?”艾子知其愚而止。
齐宣王谓淳于髡曰:“天地几万岁而翻覆?”髡对曰:“闻之先师,天地以万岁为元,十二万岁为会,至会而翻覆矣。”艾子闻其言,大哭。宣王讶曰:“夫子何哭?”艾子收泪而对曰:“臣为十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年上百姓而哭。”王曰:“何也?”艾子曰:“愁他那年上,何处去躲这场灾难!”
艾子畜羊两头于囿,羊牡者好斗,每遇生人,则逐而触之。门人辈往来,甚以为患,请于艾子曰:“夫子之羊牡而猛,请得阉之,则降其性而驯矣。”艾子笑曰:“尔不知今日无阳道的更猛里!”
杨素与侯白行道畔,有槐树枯死。素曰:“侯秀才多能,何计令此树活?”白曰:“可取槐子悬之树上即活矣。”素问出何书。白曰:“岂不闻‘子在槐,何敢死’?”
又一日,大雪拥炉,白入,素急问曰:“今早有人被蜈蚣咬痛欲死,若为治之。”白曰:“可取六月雪水涂之。”素曰:“六月那得雪?”白曰:“六月无雪,此时那得蜈蚣?”左右服其机警。
李寰建节晋州,表兄武恭性诞妄,又称好道,及蓄古物,遇寰生日无饷遗,乃箱擎一故皂袄子与寰,云:“此是李令公收复京师时所服,愿尚书功业一似西平。”寰以书谢后,闻知恭生日,箱擎一破幞头饷恭,曰:“知兄深慕高真,求得一洪崖先生初得仙时幞头,愿兄得道一如洪崖。”宾僚无不大笑。余尝读谢绰宗《拾遗录》,云:“江夏王义恭,性爱古物,常遍就朝士求之。侍中何勖已有所送,而王徵萦不已。何甚不平,尝出行于道,遇狗枷,败犊鼻,乃命左右取之还,以箱擎送之,笺曰:‘承复须古物,今奉李斯狗枷,相如犊鼻。’”此颇与寰恭相类耳。
姚岘有文学,而好滑稽,遇机即发。姚仆射南仲廉察陕郊,岘初释艰服候见,以宗从之,旧,延于中堂,吊讫,未语及他事,门外忽有投剌者云:“李过庭。”仆射曰:“过庭之名甚新,未知谁家子弟?”客将左右皆称不知。又闻岘知之否。岘初犹俯首颦眉,顷之自不可忍,敛手言曰:“恐是李趋儿。”仆射久方悟而大笑。
石参政中立,性滑稽,天禧中为员外郎,时西域献狮子畜于御苑,日给羊肉十五斤,尝率同列往观。或曰:“彼兽也,给羊肉乃尔,吾辈忝预曹郎,日不过数斤,人翻不及兽乎?”石曰:“君何不知分也?彼乃苑中狮子,吾曹园外狼耳,安可并耶?”
章郇公得像,与石资政中立素相友善,而石喜谈谐,尝戏章云:“昔时名画有戴松牛、韩干马,而今有章德像也。”
景中,有郎官皮仲容者,偶出街衢,为一轻浮子所戏,遂前贺云:“闻君有台宪之命?”仲容立马愧谢。久之,徐闻其何以知之。对曰:“今新制台官必用僻姓者,故以君姓知之尔。”盖是时三院御史,乃仲简、论程、掌禹锡也。闻者传以为笑。
刘博学有俊才,然滑稽喜谑。熙宁中,为开封府试官,出临以教思无穷论。举人上请曰:“此卦大像如何?”刘曰:“要见大像,当诣南御苑也。”又有请曰:“至于八月有凶。何也?”答曰:“九月固有凶矣。盖南苑豢驯像,而榜帖之出,常在八月、九月之间也。”马嘿为台官,弹奏轻薄不当,置在文馆。闻而叹曰:“既为马嘿,岂合驴鸣?”
荆公、禹玉,熙宁中,同在相府。一日,同侍朝忽有虱自荆公襦领而上,直缘其须。上顾之笑,公不自知也。朝退,禹玉指以告公,公命从者去之。禹玉曰:“未可轻去,辄献一言以颂虱之功。”公曰:如何?”禹玉笑而应曰:“屡游相须,曾经御览。”荆公亦为之解颐。
鲁直戏东坡曰:“昔王右军字为换鹅字。韩宗儒性饕餮,每得公一帖,于殿帅姚麟换羊肉十数斤。可名二丈书为换羊书。”东坡大笑。一日,公在翰苑,以圣节制撰纷冗,宗儒日作数简以图报书,使人立庭下,督索甚急。公笑谓曰:“传语本官,今日断屠。”
秦士有好古物者,价虽贵,必购之。一日,有人持败席一扇,踵门而告曰:“昔鲁哀公命席以问孔子,此孔子所坐之席也。”秦士大惬,以为古,遂以负郭之田易之。逾时,又有持枯竹一枝,告之曰:“孔子之席,去今未远,而子以田售。吾此杖乃大王避狄,杖策去时所操之棰也,盖先孔子又数百年矣,子何以偿我?”秦士大喜,因倾家资悉与之。既而又有持巧漆碗一只曰:“席与杖皆周时物,固未为古也;此碗乃舜造漆器时作,盖又远于周矣,子何以偿我?”秦士愈以为远,遂虚所居之宅以予之。三器既得,而田舍资用尽去,致无以衣食,然好古之心,终未忍舍三器;于是披哀公之席,持太王之杖,执舜所作之碗,行丐与于市,曰:“那个衣饮父母,有太公九府钱,乞我一文!”闻者喷饭。
唐李文礼累迁至扬州司马,质性迟缓。时在扬州,有吏自京还,得长史家书,云姊亡,请择日发之。李忽闻姊亡,乃大号恸。吏复白曰:“是长史姊。”李久而徐问曰:“是长史姊耶?”吏曰:“是。”李曰:“我无姊,向亦怪矣。”
彭渊材初见范文正公画像,惊喜再拜,前磬折,称“新昌布衣彭几幸获拜谒”,既罢,熟视,曰:“有奇德者必有奇形。”乃引镜自照,又捋其须曰:“大略似之矣,但只无耳毫数茎耳,年大当十相具足也。”又至庐山太平观,见狄梁公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