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鬼张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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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鬼张三-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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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用微弱的声音叫道:“张三爷,快跑!”张三觉得耳熟,借着溶溶月光一瞧,啊,是王媛文,她身穿粉衣蓝裤,胸口和脸上都是鲜血,一支手枪扔到一边。

  张三扶起王媛文,只见王媛文急促,吃力地说:“那个袁世凯是假的,你……杀错了,快逃吧,不要……管我,四面都是埋伏……”

  张三背起王媛文,只沉沉甸甸的,鲜血染湿了张三的衣服。这时后面涌来一群卫兵,张三赶快往前飞跑,王媛文费力一挣,滑滚在地上……张三只得拐进小胡同向前狂奔。

  张三回到家里时,已是夜半,张氏见他一身鲜血,大汗琳璃,又惊又怕。张三也不说话,脱下血衣,让张氏埋了,然后来到屋里。张氏问他话,他也不回答。张三喝了几口烈酒,躺下来,翻来覆去睡不着。

  第二天一早,张三从恶梦中惊醒,猛地想起应该赶快告诉王金亭,也不知王媛文性命如何。他换了一套衣服,飞快来到地安门王金亭家门口,只见门口贴着封条,邻居们说,半夜里来了大批士兵,把王次长抓走了。

  张三感到一阵沮丧、凄凉,他见势不妙,立刻又去找罗瘿公商量。来到罗瘿公家里,把事情原委对罗瘿公叙了一遍。罗瘿公叹道:“袁世凯心毒手狠,王先生的性命休颖,但我一定尽力而为;我先去打听一下,你先等着我。”

  

  飞镖刺袁媛文惨死 五四学潮张三受益(2)

  

  罗瘿公直到中午才回来,他心情沉重,面容仓白,张三已猜出几分。罗瘿公道:“王金亭先生的女儿王媛文在夜里因流血过多死了,袁世凯的一个部下认出她是王金亭的女儿,于是逮捕了王金亭先生,因王金亭同我们一样极力反对袁世凯称帝,袁世凯对他早就恨之入骨,今天一大早就把他枪毙了。”张三一听晕厥于地。罗瘿公扶起他,给他喝了一口茶,张三缓缓醒来。罗瘿公又说道:“袁世凯这老贼老奸巨滑,他知道有不少人随时都想置他于死地,因此在袁府内设置了若干塑料人或木头人,以防刺客,你们中计了!”

  张三听了,呆了半晌,叹道:“媛文姑娘她死得太惨了!”罗瘿公劝道:“张三爷也不要过度忧虑,我看袁世凯很可能是短命皇帝,现在云南大将军蔡名声正在秘密串联进步党人,密商反袁,并准备回云南组织护国军讨袁。孙中山和他的同盟会朋友了在各地活动,策划举事反袁。袁世凯的威胁还来自他的内部,袁世凯要称帝,,必然要搞世袭制,他的儿子袁克定要世袭帝位,袁世凯的两个心腹大将冯国璋和段琪瑞见掌权无望,也要背叛他,袁世凯必然成为孤家寡人!”

  罗瘿公的话终于被事实所证明。就在王金亭和一批反袁官吏被处决后不久,袁世凯在中南海居仁堂受百官朝贺,正式称帝,并下令次年改为中华帝国洪宪元年。但是在全国人民的一片唾骂声中,袁世凯刚过了70多天的“洪宪皇帝”瘾,就被迫取消了帝制。6月6日,在全国人民的一片声讨声中,袁世凯在中南海居仁堂忧惧而死。

  王金亭被害后,张三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他更加看透了官府的腐败,社会的黑暗,他不愿再干保镖护院的差使,于是息影家园,每天提着两只鸟笼子,出入于酒肆,徜徉于市井,过着完全隐居的生活。

  转眼又过了几年,1919年5月4日中午,张三正提着鸟笼子准备到闹市口瑞兴隆酒铺喝两盅,刚拐出胡同口,只见从北面黑压压涌过来大批学生,有的举着横幅,上写“取消二十一条”、“外争国权,内惩国贼”等黑体大字;有的手持小彩旗,上写“还我青岛”、“要求惩办曹汝霖、陆宗舆、章宗祥”等标语。有的横幅上还写着“北京大学”、“辅仁大学”等字样,队伍中还有稚气未脱的中学生。张三惊奇地看到,一些学生脸上淌着鲜血,有的衣服上染满血,正四散而逃。尖锐的警笛声呼啸着,成群的军警在后面追逐、殴打学生。

  张三急忙拦住一个女学生问缘故,那女学生气喘吁吁地告诉他:“帝国主义国家不同意我国代表提出的取消列强在华特权、取消卖国的‘二十一条’的合理要求,软弱的北京政府准备让步,我们游行要求惩办卖国贼,取消‘二十一条’。刚才愤怒的同学们火烧了赵家楼曹汝霖的住宅,痛打了卖国贼章宗祥,卖国政府派来大批军警镇压,有的同学被捕……”正说着,一个军警挥舞着警棍赶过来,女学生一看拔腿就跑。张三叫道:“人家学生爱国游行,你们怎么打学生?”那警察瞪着眼睛吼道:“你这留鸟儿的,还不玩鸟儿去,在这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时又走过来一个警察,朝张三点哈腰道:“哟,三爷在这儿留鸟哪,近日身体可好?”张三道:“这小子说话还算靠谱儿。”他用手指戳着方才那个警察的额头道:“你瞧你,那个杠头样,在家是气管炎(妻管严),在这拿人家女学生撒气!”那个警察知道他是‘醉鬼’张三,也不敢惹他,气哼哼地走了。

  张三又朝前走几步,只见三四个警察正在扭打一个青年,那青年二十四五岁,身穿蓝布长袍,戴着一条驼色围巾,面容清秀,两目熠熠发光,文质彬彬。青年头上渗出血迹,正大声地与那些警察争辩。青年义正辞严地说:“学生爱国,何罪之有?堂堂中国,岂能被外国人瓜分,中国不能重演八国联军入侵的悲剧,警察们,你们也是炎黄子孙,希望你们能站到爱国学生一边!”一个警察拿着警棍朝他打来,一边打一边说:“你还煽动闹事,真是乱棒不回头!”另一个警察道:“我们是奉上头的命令捉拿不法分子,弟兄们,快把他扣起来,押到车上去!”那警察蜂拥而上,扭住那青年,青年拼命反抗,被压在地上。

  

  孚王府飞枪仍从容 陶然亭放眼看世界(1)

  

  张三一见那青年被警察围殴,怒不可遏,大步流星般闯了过去,用两只鸟笼轻轻一磕,两个警察被撞到一边,张三一脚一个,又踢飞了另外两个警察,然后用胳膊肘一夹青年的手,飞快转进洋溢胡同。

  青年跟着张三飞跑,气喘吁吁;张三见后面没人追来,把青年带到自己家中。张氏问了缘故,连忙给青年包扎了伤口。青年说声:“谢谢”,叹道:“中国的劳苦大众就是好。”他的目光落在墙上的一幅字贴上,那是罗瘿公写给张三的,上面赫然写着“醉鬼张三”四个行书体大字。青年眼睛一亮,问道:“您就是京城有名的武术家张三先生?”张三笑道:“谈不上有名,酒倒是喝得略微多点。”“怪不得刚才您把警察打得落花流水。”张三吸了一大口烟,说道:“你们这些学生才叫人佩服,火烧了赵家楼,痛打了卖国贼,喊出了几千年压抑在人们心里头的口号,真叫痛快,真叫中国人扬眉吐气!”

  青年感慨道:“张三先生的武德、人品,海内有名。武术家种技艺可以健身、防身、御敌,在几千年的中华民族文明史中蔚为奇观,其功法技艺,凝聚着中华民族的智慧。清代学者颜元先生说,“一身动,则一身强;一家动,则一家强;一国动,则一国强;天下动,则天下强。‘曾几何时,中华武术家一扫‘东亚病夫’的晦气,屡胜外国力士,强我国门。津门大侠霍元甲屡挫俄、英、日大力士,在上海张园设擂时,广告上赫然写道:‘专收各国大力士,虽有铜皮铁骨,无所惴焉’。真长我中华志气!孙中山先生曾为霍元甲创办的精武体育会亲自题匾额,书写‘尚武精神’四个大字。又有多少武术名家为保家卫国献出宝贵生命,八卦掌名家程延华在北京花市血刃八国联军,英勇牺牲;大刀王五抗击德兵,被捕后坚贞不屈,慷慨就义。1900年的义和团运动便是中国数十万武术之众抗击外国侵略者的见证……”青年越说越激动,眼睛泛出神采。张三听得入了迷,眼睛瞪得大大的,洋溢着热盼之光。

  青年话锋一转:“可是武术救不了中国,历史上有多少武术家闯荡江湖,伏义疏财,打抱不平,扶弱助贫,可是都没有能救中国,只有马克思主义、社会

  主义才能救中国!只有唤醒民众,用暴力打倒黑暗的统治,中国的劳苦大众才能彻底得到翻身解放!”张三听了,嘴里喃喃自语:“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是什么?”青年道:“就是穷人翻身得解放的真理,是杀向旧社会的一柄利剑!”张三问:“是武术家使的宝剑吗?”青年笑着摇摇头:“马克思主义是真理,俄国人民就是在马克思主义指引下,在无产阶级革命导师列宁的领导下,推翻了黑暗统治,建立了穷人当家作主的国家,俄国又叫苏联。在苏联,人人有工做,有地种,谁也不欺负谁,谁也不压迫谁,人人过着平等、幸福的生活……”张三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说道:“要是中国也能这样就好了……”青年喝了一口水,又说道:“这次三千多学生火烧赵家楼的行动,必将在中华民族史上抒写光辉的一页,虽然有一些学生流血、被捕,甚至牺牲,但是它将能唤醒更多的民众,它将向全世界宣告:东方的睡狮醒了!怒吼了!试看将来的东方,必是赤旗的世界!”

  下午,张三出去探听了一下,了解街面已经平息,传说有31名学生被逮捕,警车开始清扫路面的血迹。

  晚上,张三夫妻俩把那个青年装扮成一个商贩,张三带他出门,一直送他到了西四牌楼。直到这时,张三才想起问他的姓名和住址。那青年微笑着告诉他:“我叫高君宇,住在辅仁大学。张三先生,咱们后会有期!”

  张三眼望着他那颀长的身影消失在西四大街的尽头,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悦。

  可是从此以后,张三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名叫高君宇的青年。

  20世纪20年代是中国历史上军阀混战最频繁的时期,真是“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直皖战争爆发后,皖系军阀段祺瑞在直系军阀曹锟、吴佩孚和奉系军阀张作霖、杨宇霆的联合夹击下惨败,不久便通电下台,很快,直奉两系共同控制了北京政府。

  军阀们个个睡不安稳觉,梦中都怕刺客的子弹或暗器,他们搜肠刮肚地在寻找得力的保镖,一辆辆小汽车驶进东单洋溢胡同,又一辆辆扫兴而归。张三真可谓“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同夺志也!”他倚醉卖醉,不管哪位权贵来请,都休想请得动。

  这天上午,张三正在东单“大酒缸”酒铺喝酒。这座酒铺只有两间房屋,门前高挑着一面镶着白狗牙的青布酒帘,门口有一副对联:‘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店里沿柜台有一大溜酒缸,几张杨木桌,桌旁横着几条长凳。来这种小酒铺喝酒的多是一些穷人、苦力,北京人称它“大酒缸”。

  张三穿着粗布灰大褂,光着和尚头,面色苍黄,留着一嘴很短的白胡须,正在与几位衣衫破旧的朋友痛喝豪饮。

  一辆黑色小轿车停在“大酒缸”酒铺前,车中走下一个军官,两名警卫,三人走进酒铺。军官走到张三面前,毕恭毕敬地问:“您就是寿亭先生吧?”

  张三斜着一双醉眼,上下打量着军官道:“我可不认识您。”

  军官道:“在下姓王,是吴佩孚大帅的副官。吴大帅听说您武功超群,特派我邀请您担任武术教官,我已经到您府上去了三次,您都不在,今天好不容易找到这里……这是吴大帅的名片。”说着,把一张一尺长的大名片递了上去。

  张三连看都不看,说:“我老眼昏花,看不清字儿,你们今儿个辫大帅,明儿个袁大帅,现在又出来个吴大帅,走马灯儿似的,我也弄不清你们谁是谁。您请收回吧!”他一仰脖子,一杯酒落了肚,招呼他的酒友:“来,老哥几个,喝,喝,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王副官神情尴尬,却不好发作,一挥手,一名卫兵上前,手里托着一只沉甸甸的黑漆方盘。王副官掀起盘上的黄绸,露出满盘白花花的洋钱,满脸堆笑道:“这四百块大洋是吴大帅的一点小意思,敬请三爷笑纳。”

  张三一边给朋友斟酒,一边说:“嗬,还真不少给,比袁大头还阔气,要我没这个福份,谁给的钱儿多,我就越瞧不起。天底下象我这样的把式不新鲜,但象我这样穷却难找。我就喜欢这个穷,穷得自地。你那些洋钱儿,揣回去吧?”

  王副官耐住性子,说:“吴大帅为了以武力统一中国,使民国法统重光,广招天下英雄豪杰,正是先生大有作为之时……”

  “嘘……”张三凑到王副官耳边,指着墙上贴着的纸条,压低声音念道:“莫谈国事!”

  王副官气得脸上呼呼地冒火,但仍强装出笑容,又说道:“您的好友张策都出去给张作霖大帅当保镖了,您也……”话未说完,张三一拍桌子,从腰上取下旰烟袋,点上,拂袖而起,提起座旁的鸟笼,口中念叨着:“可真是的,连口素净酒都不让喝……”摇摇晃晃,扬长而去。

  因为“臂圣”张策在张作霖那里当保镖,张作霖的总参议杨于霆也想请个名手当保镖,有人介绍了张三,又说张三如何不肯“出山”。杨宇霆想了想对马弁头目道:“你就说我找他问点事,不是请他当保镖,我就不信他有邪功夫!”

  马弁头目带着四个马弁在闹市口瑞兴隆茶馆找到了张三,张三同他们来到设在朝阳门内大街原清朝孚王府的大帅府。

  杨于霆问张三:“你就是醉鬼张三吗?听说你的武术很好,你有什么特殊的功夫?”

  张三回答:“我只会乡下的一些粗拳,上不了大雅之堂。我的武功没有什么特殊的,只是比一般的武术快一点。”

  杨宇霆听了,眼睛一翻:“快?你还能有我的手枪快吗?”

  

  孚王府飞枪仍从容 陶然亭放眼看世界(2)

  

  张三说:“你别让我看见枪,看见了你就没我快,不信你找一个人来,站在咱俩中间,吹哨,咱俩各自站在一边相距约五米,哨一响,你掏枪就打,打死了我认命。”

  杨宇霆说:“好吧。”他马上叫一个马弁站在中间吹哨,哨响后杨宇霆掏枪就打,这时张三已在杨宇霆的身后,并说:“我在这里。”杨宇霆听后,反手又是一枪,张三动转到杨宇霆的面前。这时双方彼此哈哈大笑,杨宇霆说:“张先生的功夫果然好,我请先生在府上用餐。”张三知道他一定会提出当保镖的事情,马上推辞说:“我孩子病了,我要回去照顾。”杨宇霆见他婉言谢绝,也不强留。

  张三回到家里,张氏担心地问他:“杨大帅把你叫去干啥?”张三笑着说:“没什么,杨宇霆差点儿把我枪毙了。”

  以后,杨宇霆又派人给张三送来皮袄大衣等贵重礼物,张三都婉言谢绝了。燕子李三遇到他,问他:“人家送你东西,你为什么不收下?”张三说:“要收下他的东西,将来就得给他办事,还是不收的好,这样可以省却很多麻烦。”

  这时忽然传来张三挚友‘单刀李’李存义病逝的消息,张三急忙赶到直隶深州参加了李存义的葬礼。落叶萧萧,秋风悲凉,张三在李存义墓前默默地培土。他暗暗落泪,为这位在人世间奋斗了七十四年的武要泰斗致哀。他想:有的人死了,但他还活着,有的人活着,但他实际上已经死了。李存义先生为抵御外国侵略者,在中国武术史上谱写了不朽的篇章,他的死比泰山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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