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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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羊-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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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单?我的!”
  王伙子并没有因为小掌柜的要了单上的赌注而揭宝,他继续伸着手叫:“卖单!”
  小掌柜又拍了王伙子的手一把:“老子要了!”
  王伙子的手被拍得生疼,但他还是没有揭宝。
  小掌柜怒了:“妈的,老子要了你没听见吗!”
  王伙子把歪着的头转向小掌柜,眯着眼睛有些轻蔑地说:“小掌柜,你没钱了,输了拿什么赔?”
  小掌柜被气得浑身冒火:“妈的,老子家大业大,哪像你们这些穷鬼!”
  王伙子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是吗?小掌柜,但你拿什么抵押呢?你家里还有什么呢?”
  小掌柜骂了起来,但明显地有些底气不足了:“王伙子,你不就是我养的一只狗嘛,你狂个球!”
  王伙子把目光收了回来:“我就是你养的一只狗,但这会儿是用钱说话……”接着,他看到了怀前的那些明晃晃的银圆:“这东西好啊!”
  小掌柜的被王伙子气得不知如何是好,浑身抖动着,嘴里冒出这样一句话:“老子还有女人,如果年龄大的你不要,老子把张一梅那个妖怪给你压上!”
  穷人们开始嬉笑了起来:“老王啊,张一梅的屁股能拧出水来,从屁股蛋子后面捅进去不知道有多舒服……”
  王伙子听大伙儿这么一说,脑子里一下子全成了张一梅的屁股,白花花的,比他怀前那些个银圆更诱人了起来,他不听话的球就在那时嘣嘣地胀了起来,但他还是装正经地说:“我老王只能享受黄义花,张一梅那是小掌柜你享受的……”
  小掌柜骂了起来:“我日你个妈,你现在像个人样了,你忘了盐湖日婊子的事情吧!”
  王伙子赶忙制止小掌柜说下去,他说:“小掌柜,我要,我要不就是了吗!”
  小掌柜重新坐了下来:“便宜了些……这回单我要了,如果我输了,你替我赔上,再给我三十个银圆……”
  王伙子说:“小掌柜,太贵了吧,三十个银圆能弄个大姑娘呢……”
  小掌柜说:“去他妈的,你还要干个啥……一个大活人呢!”但见王伙子还在犹豫着,就改口说:“不成你给我十五块,咋样?”
  王伙子还在低头思谋着,那些个穷人就开始煽动他了:“老王,快弄,要是赢了这会儿就去日!”听了这话,王伙子的球胀得更凶了,但他还是把脸转向了小掌柜:“我只给你十个!”
  小掌柜露在外面的牙仿佛没了,嘟噜着嘴说:“十个就十个!”
  王伙子一回头,喊了声:“揭宝了!”就把扣在碟上的碗揭了开来。穷人们开始为骰子出现单而欢呼甚至狂呼,小掌柜坐在那里没了骨头。王伙子开始帮小掌柜给穷人们赔钱:“这一注,七个……拿走……这一注……十个……”穷人们不怀好意地笑着对王伙子说:“要不把张一梅给我们大家一块日下,你再一个人专用去……”
  王伙子赔完了钱对那些说要和他一块儿用张一梅的穷人们说:“去他妈的个日,老子容易嘛,这么多的钱!”接着,他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数给了小掌柜十个银圆:“小掌柜,张一梅就算我的了!”
  “你现在就可以去弄她了,我小掌柜说话算数……”小掌柜说。
  王伙子把目光从小掌柜的脸上移开,对着穷人们说:“大家可得作个证,张一梅从现在起就是我的了!”
  穷人们说:“没事,没事,他小掌柜怎么能不认账?这么多的人都可以作证的!”
  接着摇,王伙子因为赢了张一梅更加阴阳怪气了起来,大家都拿他和张一梅说黄话,但不知过了多久,他却猛地发现自己的球软了下去……
  27
  第二天下午,小掌柜家再次经历了上面写到的这一幕。
  院门被要债的穷人撞开了,穷人开始从他的家里拿东西顶债,尽管小掌柜的家人对此进行了哭天喊地的阻拦,但阻拦始终无效,不到一个时辰里,那些人赶走了小掌柜家的牛羊、骡马,拿走了他的粮食、衣物,甚至碗筷,他们在拿小掌柜家的东西时,仅告诉小掌柜这东西可以抵顶几两银子或者几文钱就足够了。
  小掌柜只能蹲在那里用雾气腾腾的眼睛看着自己的东西被一点点地拿光,在这个过程当中,一种近于绝望的情绪像海水一样地淹没了他的心。他真真切切地感到了穷人的可怕,他看着那些人拿东西的影子,忽然觉得那些人是一群恶鬼来找他算账。然而,事情的结局远没有如此简单,尽管他家的东西都快被那些穷人拉完了,但他欠下那些穷人的债务还远远没完。他们又逼着他叫骂和讨要了起来,他看到他们一个个张着大嘴要把他吃掉似的。紧接着,他在这叫骂、讨要声里恼怒了起来,无声无息地走进厨房,那些人以为他去那里拿钱,就穷追不舍地跟了上来。但他却提起了一把没被那些人拿走的老菜刀,眼睛里喷着怒火对那些人吼道:“你们不是要钱吗?老子现在给你们!”
  小掌柜的话音一落,那些人便听到了一声巨响,而后,小掌柜的指头在空中飞舞了起来,像一只受惊的麻雀跌落在了那些付债的穷人堆里。那些人随即散开,那只指头在地上跳着给那些穷人磕了几个头,接着把血滴撒在黄土地上,动也不动一下了。
  看着小掌柜抱着手,在地上打了几个转,嘭地倒下了,那些要债的穷人被吓得抖了起来,有的人甚至闭上了眼睛,但张一梅却始终站在那里连动也没动一下。没有人问小掌柜疼不疼,也没有人安慰他什么,小掌柜只是听到在片刻的安静之后,那些讨债来的穷人有一些在一声声的叹息中散去了,但一些人还是没有走,他看着他们,绝望而且可怜,但他们并没有因为他的绝望和可怜而放弃讨要,他们问他该怎么办。他说:“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那些人蹲下来和他面对面地僵持了一阵,有人忽然就对他说:“那我们就拆你的房子了!”这话一出口,要债的人就响应了起来,他想挣扎着反抗,但却感到自己没有那个力量了。
  穷人们拿起铁锹上房,波澜壮阔地拆了起来,尘土腾空而起,又烟雾状地落在了地上,呛得小掌柜喘不过气来,他想喊那些穷人一声,但却喊不动了。忽然地,他就想到了冯老地主在世时的情形,想到了他每回去盐湖输掉的那些银子,想到了他每回和那些穷人们在一起赌博时的样子。他觉得冯老地主胖乎乎的样子很有福气,虽然嘴有那么一点歪,但脸上总是红光四射的。在那四射的红光里,他忽然觉得冯老地主其实是一个很会给他变钱的人,他甚至不知道冯老地主每回给他的那些钱都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天上掉下来的吗?他从来也都没有想过,所以他直到现在也弄不清楚。他感到他的心里仿佛有个什么东西正在倒,他想扶住它,但那东西根本不听他的话。轰隆隆地倒了下来,烟雾状的尘土呛得他直流泪。在泪水里他看到张一梅一点点地变大了,在他的泪水的海洋里变成了一片片的花瓣,他想起自己用来捣她的那个红萝卜,他听到了她的惨叫,他说,我终于把这个狗日的骚货给捣碎了。他看到那些个花瓣一坨一坨地在他的眼泪里漫无边际地漂着,他觉得它们漂得很美,但他却不喜欢这种美,于是,就骂了起来:“张一梅,老子都快死了,你还不管老子一下!”
  张一梅站着还是没动。
  他把眼睛闭上了,闭上眼睛的他什么也看不到了,但却感到脑子里仍然有一种东西在往下塌,塌下来的东西把他压在底下,他连动也不能动一下子。他还想骂张一梅,但他确确实实已经骂不动了。这之后,他听见王伙子来了,他对他说:“小掌柜,我来领张一梅了……”
  小掌柜说:“你个穷鬼,领去把她往哪儿放啊……”
  王伙子说:“我不会弄个地方吗?”
  小掌柜说:“你再弄也不就是个破窑吗?”
  王伙子说:“我不会像你一样建个堡子吗?”
  小掌柜说:“你日你个妈,你要是有那个本事,就不会日老子日过的女人了……”他说着大笑了起来。
  王伙子踢了他一脚:“老子还当着你的面日呢!”之后,他扑向张一梅,伸手就摸张一梅的奶子,张一梅躲着,他就把张一梅的衣服撕碎了:“小掌柜的把你输给了我,老子现在想怎么整你就怎么整!”
  张一梅抽了他一个耳光,他停了一下,但随后就更加地疯狂了起来,两只手抓住张一梅的两个奶头晃个不停,仿佛要把张一梅摇死、撕碎。拆房的人停下来看热闹了,张一梅又抽了他一个耳光,这个耳光把他的嘴里打得出血了。他摸了一把嘴角的血,又要攻击了,但张一梅却把裤子给他脱了,又把内裤给他脱了,他看到张一梅光溜溜地站在自己面前,胸脯是他抓下的几道红印子,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张一梅说:“有本事你现在来上啊!我给你日!”
  他软绵绵地蹲在了地上:“梅梅,你不能这样……”
  张一梅说:“你不是要日吗……”
  他说:“我想日,但在这儿能日吗?”
  那些拆房的人开始大笑,说是他被吓住了,球起不来了,但却鼓动着他脱了裤子和张一梅干一场让他们看,看他能把张一梅干成个什么样子,看他的球长不长,看张一梅叫不叫唤……
  他无心听那些人说的,对张一梅说:“小掌柜真的把你输给了我……”
  张一梅说:“我这不是脱了裤子让你干吗?”
  他说:“梅梅,穿上衣服我们走吧……”
  那些个拆房的人又大笑大叫了起来:“还没领走呢,就叫开梅梅了,老王啊,你真会哄女人,脱了裤子干啊,干让我们看啊!”
  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他看到光着身子的张一梅朝小掌柜走了过去,他想冲过去拉住张一梅,张一梅现在已经是他的女人了,他有这个权利,但他却没动。他看到张一梅给了小掌柜一张银票:“家没了,你走吧,就当是我给你的路费……”
  看到银票,那些个拆房的穷人们眼睛又红了,他们嘴里仿佛流着口水跳下来要抢似的。光着身子的张一梅感觉到了那些人眼睛里的东西,就转过身来对他们说:“你们别打这张银票的主意了,钱是他输给你们的,这张银票是我的,房子你们可以拆,我管不着,但你们要是抢这张银票我就报官,他一个手指头和这些房子把欠你们的应该顶清了吧……”
  那些人不说话了,流着口水看了张一梅一会儿,就又开始拆房了,与先前不同的是,他们都有些无精打采了。
  小掌柜接过银票,银票上很快沾上了他的血。
  张一梅说:“你是一只狼,但你已经死了……”
  小掌柜说:“我迟早会来吃掉他们的,还有你……”
  当夜,砍掉自己一只指头的小掌柜,便从金羊塬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有人在乎他去了哪里,有的只是那些穷人还记住他欠着他们的赌债,而因他在逼债时他丢了一只指头,他们在宽宏大量中没有言说也毫无办法地在心里已将那些债务为他免了。随后,那些穷人拆掉了他家所有的房子,除了张一梅之外,人们都不知道他和家人流散到何处去了。
  28
  俞伙子告诉白如云路在德参加了马家军,就住在中卫城里,他在那里曾见过他。
  白如云一点儿激动的表情也没有,那会儿,王伙子和小掌柜送给她的路在德杀人后跑了的消息,已在她心底存了两年多时间,在这么久的时间里,她分明觉得路在德还活在这个世上,但距她已经非常远了。
  俞伙子说:“路嫂,我带你去找他吧,你一个女人拉扯三个娃不容易……”
  白如云看着俞伙子热切的表情,半晌才说:“中卫城离这里有多远啊……”
  俞伙子说:“不远,走路也就十天左右。”
  白如云说:“我真不知中卫城在哪……”
  俞伙子说:“有我领你怕啥!”
  白如云的神智似乎还在恍惚中:“那你啥时走啊?”
  俞伙子说:“过完年吧!”
  白如云说:“领上我们娘几个你不嫌麻烦吗?”
  俞伙子说:“你看你说的这话,乡里乡亲的,谁麻烦谁呢!”
  白如云又看了俞伙子一会儿,什么也没说就转身走了,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她的这种表现弄得俞伙子在一头雾水里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第二天,白如云拿出张一梅先前给她的那二十个银圆,把其中的三块兑换成了铜钱,然后买了一些布匹和棉花,开始没天没夜地给她的三个孩子做衣服了。那段日子,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让路在德看到那三个孩子时,他们都是漂漂亮亮、惹人喜爱的。屋外有寒风吹过,寒风里还夹杂着金羊塬上的人们过年的味道,因为小掌柜的家败了,金羊塬参与赌博的穷人们或多或少都捞到了些实惠,因此,那个年金羊塬分明有些热闹,一些穷人的家里还挂上了灯笼。
  过完初三,俞伙子便来找白如云了。白如云正好做完了最后一件衣服,穿在了路之花的身上。她左手牵扯着路之焕、右手牵扯着路之珍出门了。俞伙子看着她的样子,不知怎么就不敢走在她的前面了。她说:“他俞叔,你给我们带路呀!”俞伙子这才回头看了她家的窑门一眼走到了她的前面。她说:“他俞叔,别看了,里面没啥了……”
  他们一点点远离了金羊塬。
  走了一程,白如云做梦一样地忽然问俞伙子:“中卫城不远了吧!”
  俞伙子回看了白如云一眼,就扯开嗓了唱了起来:
  我骑在马上无忧无愁,
  荣华富贵皇帝老爷也不曾享受。
  我漂泊无定所浪迹天涯,
  蓝天大地到处安家。
  我两袖清风从不痛苦,
  早跟财神爷交上了朋友。
  我从不计较命长命短,
  也从没有什么可以留意。
  尖矛长枪为我壮了胆,
  快马利刀是我好伙伴,
  肥肉好酒使我乐悠悠,
  杀尽贪官富汉解我心中仇怨……
  俞伙子尖锐的嗓音仿佛要把天空撕开个口子,他们行走的脚步在寒风里一点点变得艰难了起来。
  “他俞叔,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这么叫唤?”白如云问俞伙子。
  俞伙子说:“唱唱解解闷呗。”
  白如云说:“我总觉得这一回我见不上路在德。”
  俞伙子说:“我怕你见了我在德哥成了官太太把我忘了……”
  白如云说:“唉,什么官太太不官太太的,我们当惯了穷人,平安就好……”
  接着向前走。
  白如云说:“他俞叔,你们男人在外面不想家吗?”
  俞伙子说:“金窝银窝不如咱的狗窝……”
  白如云说:“他俞叔,你才唱的那段是啥意思呀?”
  俞伙子回头看了白如云一眼:“没意思,杀杀杀,我想把这个世界上的贪官富汉全杀光!”
  白如云听了俞伙子的话,觉得有些可怕。
  俞伙子又唱:
  哎——
  胭脂山上买了个马,
  哎哟哟,
  回来了转槽上拴下,
  我想是订下阿妹的肉肉呀,
  让铁把我俩的姻缘打下,
  让生死簿把我俩的姻缘造下……
  白如云说:“他俞叔,你这些年没在外面活个女人?”
  俞伙子说:“女人都让富汉给日光了……”
  白如云听完叹了口气。
  俞伙子说:“路嫂,你要是见到我在德哥,你告诉他让他好好干,当大官,将来我投奔他……”
  白如云说:“他把命保住都不错了……”
  俞伙子说:“我要是能找个女人,女人能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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