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纳斯水怪》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喀纳斯水怪- 第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问说;袁传杰到北京开的什么会议?牵涉国家机密?是不是临时通知的?怎么原先只听他讲过画展;没讲还有会议? 
  张耀支支吾吾;只说是啊是啊;很重要的。他打电话也没什么大事;就因为市长有个批示要办理;想知道袁副市长什么时候回来。 
  张耀立刻把情况急报市长齐斌。齐斌还在省城;听完主任报告;他在电话那头好一阵不出一声。 
  事情挺棘手。袁传杰不是一般人物;一个设区市的副市长;重要官员。这样一个官员突然找不到了;这可比一个初中男生挨老爹一巴掌拿了几块钱离家出走要复杂得多。袁传杰这一级别干部是省管干部;如确实意外失踪;无论疑为何故;都应当立刻向上级报告;否则万一有事;责任就大了。但是如果他只是由于出差在外;遇到一些特殊情况无法及时联络;这时候匆忙报告就属极不慎重。袁传杰是去北京联系工作的;北京是首都;大地方;大领导多;会不会还真是碰上了某个特殊事情要处理?要是他在那边忙碌;这边报称失踪;笑话就大了。类似消息只要一出去;立刻就会沸沸扬扬;传闻满天;人们马上会问他怎么啦?被犯罪分子劫为人质;还是自己犯事了?如今报纸上常有类似报道;某腐败官员在落网之前听到风声;远渡重洋逃之夭夭;警方通过国际刑警组织发布红色通缉令等等。袁传杰来的是这一手吗?他犯的案子一定够大了;是单纯的经济案吗?有没有女人掺杂其间?也许还不只一个女人? 
  所以齐斌会在电话里沉吟;说不出一个字来。老半天;他问了件事:“你找过安办刘志华没有?” 
  张耀说没有;不敢惊动太多人。 
  “问他。包括台风前后的情况;让他想一想;袁副市长是不是说过些什么。” 
  张耀说好的;立刻就办。 
  齐斌让张耀迅速搞清情况;内紧外松;千万不要弄得到处声响。等情况明朗些;比较有把握再决定如何处置。 
  “记住了。”他特别强调;“安办;还有台风。马上给我搞清楚。” 
  市长齐斌为何如此关注安办?这有原因。安办即“安全生产委员会办公室”;同时挂安监局牌子;为市政府辖下处理相关安全事务的工作机构。该办职能范围很宽;任何地方发生大宗矿难;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一定有该机构的官员。其他如重大车祸、厂房倒塌、锅炉爆炸;甚至歌厅失火伤人之类事件;他们均参与处置。此刻袁传杰虽失去踪迹;却未发现涉嫌重大伤亡;尚未牵扯哪条人命;包括他自己;为什么找他要查至安办?原来袁传杰在本市管这摊;他是分管安全工作的副市长。 
  本市安办主任叫刘志华;跟其他相关人员一样;他对袁传杰行踪一无所知。但是他提供了一些情况;比较特别。 
  “感觉有点异常。”他说;“台风来之前;跟以往就不太一样。” 
  他说袁传杰。袁传杰哪里让他感觉异常呢?交谈;还有情绪。 
  半个月前;本市经历了一次意外的台风袭扰。说其意外;是因为来得特别早。本市地处沿海;难免受台风眷顾;每年都得迎接几场。历年侵扰本市的台风多在七月之后上岸;今年奇怪了;五月中旬;台风就从太平洋直跑过来。气象台预报台风可能袭击本市之初;几乎没人相信;都觉得那些再世诸葛一向喜欢喊“狼来了”;这狼远在太平洋里;哪一年都一样;得在那里头使劲扑腾扑腾游一阵子;哪能说来就来。因此一些领导层层开电话会议;发明传电报;极其严肃地部署防风抗灾;调门很高;其实心里大多没太在意;只因气象部门喊“狼来了”;再怎么也得跟着一起喊喊。袁传杰却不同;他没太吭声;但是脸色变了。 
  “真是;”他说;“妈的。” 
  细论起来;台风、地震、洪水之类都属天灾;归老天爷直接安排;袁传杰够不着的。虽然他管安全;台风惹的祸性质略有不同;不像矿难等重大责任事故多属人为;这一点袁传杰比谁都清楚。但是他骂娘;极不高兴。袁传杰为人比较沉;笑容不多;平时却很克制;很少有人听他骂过娘。 
  他叫了安办的刘志华;还有数位相关官员去了东屿湾。东屿湾位于本市北部四都河的入海处;海湾宽阔;两侧丘陵环抱;外海有东屿等小岛和礁盘耸立;断断续续连为一线;组成天然屏障遮挡风浪;湾内水深潮缓;水质优良;是一个极好的渔场。东屿湾北侧为邻市的辖区;不归袁传杰操心。南侧则分属本市两个辖县;为全市范围内最大的海水养殖区;沿岸渔排延绵;网箱相接;纵横数里;有“海上渔村”之称。 
  袁传杰说;这种地方最薄弱;全是木头房子;绑在泡沫浮子上。这里水下网箱里养的鱼可能数十万数百万计;水上木头房子里少说住着几千个渔工;有的拖家带口;连同他们的家当和狗一起漂在水面。渔排上连歌厅饭馆都有;够热闹的;却都像胶水粘的一样;最禁不起台风。用不着十二级;有个八九级就一塌糊涂了。 
  “咱们让台风别往这边来;别那么大;做得到吗?”他说;“无能为力。” 
  “袁市长放心;没有问题。” 
  林和明郑重表态。说他们绝不会掉以轻心;全县上下已经做好准备;严阵以待;一定把灾害损失减到最小程度。林和明是副县长;个儿瘦小;模样精干;也就三十岁出头。他们这个县占据了东屿湾最好的几片海域;渔排最多。他在县里分管安全;袁传杰是他的顶头上司;他专程从县里赶来陪同袁传杰做防灾检查。袁传杰一行驾到那天;太阳高照;天气闷热;气温很高;不像通常的五月天。袁传杰说这天气不大对头。 
  “最怕的不是天气不对头。”他说;“怕人不对头。” 
  林和明说袁市长指示非常重要。他们已经开过动员会了;从上到下;县乡村层层动员;县里提出口号;叫做“高度重视;紧急行动;厉兵秣马;全力以赴”。不容许有丝毫的懈怠。他们制定了几套应急预案;把东屿湾这一带的抗灾作为全县重点;要确保渔排和渔轮人员的安全。台风不来便罢;一旦来袭;紧急处置机制马上就会启动;渔排和渔船上的人员会立刻撤离;各项安全救援措施会一一落实到位。 
  袁传杰在镇上开了个短会;听了县里、镇里的汇报。其他不议;就讲渔排人员安全。林和明以及县里镇里有关头头;包括该县公安、卫生、交通、渔业部门的领导一一介绍了情况。场上基本都是负责官员;见多识广;水平不低;经验很丰富;表达很清楚;有关措施考虑得相当细;有措施有保障;讲得都不错。 
  林和明说:“袁市长给我们指示一下?” 
  袁传杰眼睛盯着与会者;一声不吭;就像没听到一样。 
  “市长;袁市长。” 
  袁传杰这才回过神来。 
  他说了句话:“咱们受不起的。” 
  没有指示。他说走吧;看看去。 
  袁传杰颇显失态;在众人面前。但是不仅就此。离开会场后;袁传杰带着县里镇里六七位官员;上了停在码头边的一条快艇;是当地公安边防水上派出所的警务艇。靠码头这一侧有大批渔排;袁传杰却不看;他让警务艇离开渔排;往外海方向远远开去;有如准备远遁。 
  海上泊着几条船;是运输船;载运养殖饲料的。袁传杰说:“靠上去。” 
  那时候海上没有风浪;水面平静。但是毕竟是在水中;两船相靠也不容易。驾驶快艇的警员减速;倒车;侧身;小心翼翼往运输船舷上挨。袁传杰在那时问了句话:“有麻烦时;你们怎么安排这些船只人员撤离?” 
  镇里书记镇长立刻报告;说他们研究了多条具体措施;老办法之外有新办法;例如采用现代通讯手段;用手机群发短信。 
  警务艇靠上运输船;袁传杰说过去看看;随行的几个官员一起拦他。警务艇与运输船间有高差;把一条长踏板搭在警务艇上部和运输船舷间;有如一条天桥可容通行;但是船身在水里晃;天桥不过一板;如此狭窄;让人看了头昏;哪里敢走。副县长林和明说不行;太危险了;市长不能动;有什么事把船老大叫过来问问就行了。 
  袁传杰不听;非上那船不可。他说:“你们不知道我是干什么出身的?” 
  于是无话。袁传杰抓着绳索;走过踏板;上了那运输船。 
  他的动作很熟练;相当平稳。袁传杰自称“研究员”;那不是瞎话;他真有职称;就叫研究员。袁传杰是学水产出身的;水产学院出来后到中科院下属一家海洋研究所读研;毕业留所工作;搞海水养殖项目。后来到本市挂职;末了留了下来。袁传杰在本市干过海洋渔业局长;当年经常来去于东屿湾;本地网箱养鱼的发展跟他莫大相关。所以台风的消息一出;他手一摆就往海边渔排这里跑;很自然;不奇怪。袁传杰当年常来去于海上;此刻船间行走依然从容。随同的几位官员比较麻烦;他们都没在海上养过鱼;类似动作未曾练习过;压力很大。但是市长走在前边了;硬着头皮他们也得跟。幸好那会儿风平浪静;有惊无险;大家鱼贯而过;倒也平安无事。 
  袁传杰查看了运输船的各项设施;询问船老大做了什么防风准备。他对如何通知人员撤离格外关注;提出要看看船老大的手机。船老大说这里没信号;用不上的。 
  站在袁传杰身边的林和明不禁脸色一沉;回头喝问跟在身边的镇里头头:“怎么回事?你们怎么说的?” 
  镇书记和镇长面面相觑;支支吾吾。他们说信号嘛应当是有的;可能弱一点;因为机站会远一些。除了手机;也还有其他这个那个办法。 
  袁传杰把手一摆;厉声道:“别说了。” 
  当下气氛为之一变。袁传杰也不说话;调头离开运输船;顺船间踏板往回走。众官员知道袁传杰抓住把柄了;不高兴了;免不了个个尴尬;小心翼翼;跟后边鱼贯而出;没人敢说话。眼看着袁传杰走得还是刚才那般平稳从容;却不料有一个小浪掀动;船只轻轻一晃;幅度很小;别人没怎么样;袁传杰竟然不行了。他走了神;猝不及防中脚下一绊;身子一歪;径直从天桥掉下来。还好那时他已经走到警务艇这头;守候在艇舷的一位警员身手敏捷;眼明手快;一拽;刚好把他拉住。 
  众目睽睽之下;袁传杰差一点掉到海里;成为落汤市长。让身边人惊讶的是他居然不吭不声;摔下来那会儿只是大睁眼睛;连本能的一声惊叫都没有。情形十分异常。 
  回到码头;袁传杰也不多说;对林和明下了道命令。 
  “台风到的时候;你必须在这里。” 
  林和明说:“市长放心;我亲自坐镇。” 
  袁传杰说;他管安全;每天晚上;半夜三更;最怕的是电话或者手机突然响铃;那肯定是大事。现在他最怕的是到时候没有一点声音。说是什么都考虑到了;准备好了;群发短信;万无一失。事到临头才突然发现原来海上根本就没有手机信号! 
  林和明说他立刻彻查;切实落实市长指示;保证杜绝一切隐患。 
  袁传杰还是那句话:“你知道咱们受不起的。” 
  
  三 
  
  旅行社给袁传杰派来了一个导游;安排并陪同他在新疆旅行。如袁传杰要求;他们派来的是个男子。这人叫陈江南;身材瘦小;模样沉稳;约三十岁出头;两只眼睛挺大;有神;很灵活;在袁传杰身上转来转去;一副精明模样;挺开朗。按照约定;陈江南一早来到园林宾馆;带着一辆普桑车;还有一位司机。这人不像昨晚的小黄姑娘那样表现出强烈的好奇心;他不追问袁传杰为何到喀纳斯湖研究水怪;是不是准备买鱼并图谋出口;不显得特别多嘴;但是一出场就跟袁传杰闹了个不愉快。 
  他说喀纳斯去不成了:“袁先生早晨看新闻了吗?” 
  袁传杰当即沉下脸来;追问怎么回事。陈江南告诉他;新疆电视台早间播了一条新闻;是北疆首府阿勒泰突发洪水。近日阿勒泰地区气温偏高;融雪加快;这四五天里又接连降雨;引发山洪。昨日洪水漫出河床;阿勒泰市区数处被水淹;电视新闻里播了城中水患画面;相当严重;当地正在组织抗洪抢险。 
  袁传杰异常恼火:“怎么这也闹灾?” 
  陈江南说老天爷的事;咱们管不着啊。 
  这还有什么话说? 
  陈江南说袁先生咱们现在怎么办?只能改变方案了。或者就在昌吉州里走走?这一带其实很有看头的。附近的吉木萨尔县是唐时北庭都护府故地;当年边塞诗人岑参在那里写了“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千古传唱。还有宋时的西大寺;壁画非常独特。阜康市境内;东天山主峰博格达峰下的天池;传说更悠久了;据说就是上古穆天子西行时;跟王母娘娘约会的瑶池。古时候男女领导约会;挑的当然是好地方;咱们去感受一下? 
  袁传杰摇头。他说不行;不能就这么了事。要的就那地方;喀纳斯。 
  “发洪水呀!”陈江南大睁眼睛道;“过不去的。” 
  袁传杰牙齿一咬;下了决心。他说它发它的洪水;咱们走咱们的。赶得早不如赶得巧;这么巧还有什么说的?赶上了就上。 
  陈江南反对。他说不行;这种情况没法安排。他们得为游客的安全负责。袁传杰说没让旅行社管那么多;走;抓紧。昨晚双方已经商定了;确定的事情就执行;不能违约。陈江南强调他们没有违约;他们也不希望改变计划;但是碰上了不可抗因素。天灾属不可抗因素;因不可抗因素改变行程不属违约。情况就是这样;确实没有办法;他们无能为力。袁传杰不听。 
  “讲那么多干什么。”他说;“别浪费时间。” 
  他警告;说不要以为一句“无能为力”就可以把什么都搪塞掉。陈江南再拖延;他会立刻向其公司投诉;如果公司决定违约;他绝不会放过;直至诉诸法律。 
  陈江南只得起身;跑到外头去打手机。这电话打了很久。 
  末了他回来了;脸上极不情愿:“走吧;袁先生。” 
  他没多说;不讲这走的哪里。袁传杰也一句不问。 
  他们上了车。旅行社提供的是一部老式上海桑塔纳车;车门的玻璃窗没有电控升降装置;靠摇把上下。车况老旧;显然已经接近报废;看模样还能跑;作为旅行专车;跟所谓“成功人士”倒也确实不甚相配。其好处除了费用相对便宜;应当还有一条;就是格外不显眼。开车的驾驶员姓苏;小苏;年轻小伙子;个头高大;模样朴实。 
  袁传杰坐上车后排。陈江南坐前排助手位。普桑车启动;“轰”一下朝前一蹿;车身到处咯咯发响;袁传杰抓紧手把;看着轿车快速驶离园林宾馆;不一会儿上了通往奎屯的高速公路;往西疾行;朝向北疆。 
  这天天气很适宜行车;阴天;没太阳;气温不高不低。公路顺天山北坡蜿蜒;沿准噶尔盆地南缘行进。天地开阔;苍茫辽远;雄山大漠间景色万千。袁传杰置身其中;那么多景致可供努力欣赏;他竟浑然不觉。车驶上高速公路后;他就把身子歪在后排座椅上;一眨眼间打起瞌睡;很快就在车身的持续摇晃中沉沉入睡。无限风光尽在梦外;如此旅游。 
  他醒来时车停在路边;那时已经不在高速公路上;前排位子空无一人。司机小苏下车解手;陈江南跑到前边打电话。袁传杰看到他把右手举到空中;一边打电话一边比手势;动作幅度不大;但是很投入;面部表情丰富。 
  这人表面上笑模笑样;其实很警觉。他不在车上打电话;尽管袁传杰睡得失去知觉一般;他依然小心留意;走得足够远;不让袁传杰听到他跟人通话的内容。 
  回到车上时;看到袁传杰已经醒了;陈江南主动招呼;问袁传杰是不是昨晚没睡好?袁传杰说他是床上难眠;车上能睡;不管多晃。所以要车而不要飞机。 
  陈江南笑:“趁这时间;给袁先生介绍一下情况可好?” 
  袁传杰点头。 
  陈江南开始其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