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陶眼眸动了动,师父晾着人也不是头一次了,她点头应下,转身准备离开。
“若是朋友,叙叙旧别忘了回来,若是那个看不上你的男人,就杀了。”
魔医轻笑的话语从她身后传来,就算是她此时站在暖炉旁,也感觉到彻骨的寒气。
她垂眸,“弟子知道。”
走出庭院,她看着远处影影绰绰的竹林,嘴角自嘲一笑。
是谁也不会是他。
所以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然而,当她走出魔谷,拐了个弯,走入竹林,看到倚靠在一块硕大山石边上的人时,她的身形骤然顿住。
想不到是他,却居然是他。
茫然色闪过眼底,最后漠然重新覆上,她想也没想转身就走。
东庭望玉手里拿着折扇,合着眼,静静等着,他知魔谷行事不同常人,所以在登门时就做好了等待的准备,这一等就等了半日,但是他不着急,半年都等了,还差这一时半刻。
他耳力灵敏,在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时,他就已经从山石上跳下来,准备迎接这个没心没肺的小魔女时。
只是令他料想不到的是,他还没看清她的样子,她就已经转身要走。
他当即一个闪身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连面都不见就走了?”
看着眼前紫衣华服容颜盛世的男子,陶陶有一瞬晃眼,有种人,无论是身处什么境地,都总是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耀眼亮光,可惜她不想再看了,她收回目光,淡淡道,“有事?”
“找你。”东庭望玉没有察觉她的异样,折扇一合,邪邪笑道。
“找我何事?”她仍旧淡淡地问着。
这时候饶是被重逢喜意浸满全身的东庭望玉,也察觉到她的不同。
人还是那个人,只是眉眼里没有了笑意,神色也冷清了,声音没有了起伏,看着他的目光就好像是看陌生人般,而且在他靠近时,她不着痕迹退了一步,隔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才抬头与他说话。
“陶陶你……”一时之间,他忘了言语。
“没事我就走了,以后不要靠近魔谷。”她没看他一眼,说完直接错身越过他。
然而在与他擦身而过时,他突然伸出手拽住了她的手臂,力气不重不轻,但是却无法甩开。
她停下脚步,语气淡淡,“还有事?”
东庭望玉侧身看她,
“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想起之前她伤心离去的模样,他的心就软了,轻声道。
“没有。”
已经不在意了,何来的气?
她回答得简洁利落,东庭望玉下意识摸了摸鼻子,可见她是气狠了,才会和他这么冷淡,他扬起笑意,凤眸清亮不染邪魅,认认真真地道,“之前是我做得不对,我伤了你,我跟你道歉。”
陶陶微微一愣,看着他含笑站在自己面前,为过去的事向她致歉,这是她从未想过的画面。
这是第一次,他朝她笑得这么好看。
可是早已经时过境迁了不是?
她颔首,“道歉我收了。”
说着,在他扬起笑脸时,趁他力道减弱,她抽回了手,抬眼看向他,声音很轻地道。
“东庭公子,我救你一命,你被我纠缠数年,人情抵消,以后我们,互不相欠。”
笑意僵在脸上,他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仿佛有什么东西也随之不见了。
他看着面前妍丽清美的女子,不知为何,虽然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但他却感觉两人离得很远,远得让他的心有些慌乱。
第1716章 摧枯拉朽入了秋()
就在她再次准备离开时,他再也顾不上什么,伸长手拦在了她面前。
“陶陶,你听我说,我没有和倾颜他们去罗城,你走后,我一直在找你。”
“那又怎么样?”陶陶有些疑惑地望向他。
也不知是那双眼睛太过于冷静,还是露出来的情绪太过于疏离,东庭望玉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握住她的手,却被她皱眉避过,眼底隐隐透着不耐。
虽然被拒绝,他也没有表现太失落,而是对上她的眼睛,轻声道,“你生气我不带你去罗城,后来我也没去,这样你是不是可以消气了?”
陶陶看着他认真解释的模样,心里终于感觉到疲倦,喜欢一个人,眼里都是春花烂漫满天霞光,虽说我喜欢你,却与你无关,但怎么可能无关?风过云会动,叶落水会漾。你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欢喜脚踩棉花心在飘,也可能因为他的一句话而爱意崩坍摧枯拉朽入了秋。
此时,她觉得那一片心田已经入了秋,浸染了霜雪。
她抬眼,微微勾唇,话语却如腊月的冬,“你以为我当初是因为那个原因才走的吗?你永远都不明白,以后,也不用明白了。”
“我还有事情要忙,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以后不要再踏足魔谷了。”
她说完,不再看他一眼,而是越过他,朝竹林外走去。
他抬手想要拉住她,然而那飘逸的衣摆,就像是流水般从他指尖流过,瞬间就离开了。
一阵山风吹过,吹起了两人的衣摆,在半空中翩跹,短暂相缠,很快就又分开,越离越远。
东庭望玉在她离开时转身,看着她娇瘦的身影慢慢走进缥缈的白雾里,仿佛就这样,一步一步,要走出他的生命。
他的心在刹那间,空了。
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两行清泪从那双明媚的眼眸中流下。
我想要的只是你的看重和在意,可是你不会懂。
既然不懂,又为何要来?
何不如走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走出竹林,直到不见,东庭望玉的心里一片苍茫。
这时候,玄溪子墨挠着头走出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宫主,您就这么让陶陶姑娘走了?”
之前他一直陪着宫主,在陶陶姑娘来的时候,他找了个地方躲起来,怕打扰两人,变成亮闪闪的大灯笼。
可惜哪里知道,最后居然会演变成这样子。
他第一次看到宫主被姑娘家拒绝,宫主会不会恼羞成怒把他给揍了?
东庭望玉收回目光,敛了敛外泄的情绪,拿着折扇敲了他一下,扬了扬眉道,“不让她走,我也拦不住。”
“那宫主是打算放弃?”玄溪子墨捂着头,又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话落,脑袋又被敲了一下,他真是有苦说不出,只听面前人回道。
“放弃?我东庭望玉的人生里从未有过这两个字!”
嗓音含笑惑人,语气势在必得。
“那宫主准备怎么做?”一听宗主准备追妻,玄溪子墨双眼放光,顿时激动起来,难得见到宫主这么主动,当即道,“有什么需要属下的地方,您尽管吩咐!”
东庭望玉眸光轻转,凤眸勾魂摄魄,折扇在手中展开,模样风流倜傥,“当然是用本少的美色!”
“啊?”玄溪子墨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当场傻掉了。
东庭望玉摸了摸下巴,露出一抹狡猾的笑意,抬脚踢了踢傻掉的下属,“去魔谷打探下小魔女的消息,快去!”
玄溪子墨反应过来,“宫主您是打算死缠烂打?”
东庭望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玄溪子墨被看得浑身发毛,当即举起双手投降,不用下令,自己就滚去打探消息了。
当竹林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时,他摇着折扇,轻哼了一声,小魔女,别以为这样就能够把本少打发走!当本少这里是客栈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本少还不信治不了!
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过了,如果她不原谅他,他就把当年她对自己的方式用回她身上,反正他有的是时间来跟她耗!
陶陶不知道他心在打的是什么主意,身心俱疲地回到了魔谷,没有意外,她又被师父召了过去,询问来访者的身份,她三言两语搪塞过去了,幸好师父着急去看新培育的毒物,没有在上面多纠缠就放她回来了。
但还是有不速之客在她房门前等着她。
“四师姐。”她不卑不吭地叫道。
飘骨嘴角柔笑,眼底阴冷,“七师妹刚才去见客了?怎么不见你把人请进来?”说着朝她背后探了探,见空无一人,表示很失望。
对于四师姐知道有人来寻这事,陶陶并没有感觉到意外,将应付师父的话再拿出来讲一遍,“嗯,一个朋友路过魔谷过来探望,已经走了。”
飘骨没有多问,她来此的目的也不是这个,只是随口问问罢了,她手指搭在手臂上轻扣着,抬了抬下巴道,“大师姐昨日说要和你比试,你准备得怎么样?”
这才是四师姐的真正目的。
陶陶淡淡回道,“正在准备,不过大师姐说的是后日比试,时间还来得及。”
飘骨点头,忽然眼底闪过一抹暗光,“听说大师姐这次拿出的是近几年研制的新品,你可要好好准备。”
说完她不待陶陶反应,婀娜多姿地离开了。
陶陶皱了皱眉,四师姐明显是来落井下石的,不过也提供了一个线索,看来她要抓紧时间。
在魔谷,大家不是沉浸在制药,就是切磋,不过着切磋可不是比武的点到为止,分分钟可能会丧命。
翌日。
她起身后检查自己的药库,发现一个很大的问题,她这几年不在,很多被晒干的药草都潮湿发霉不能用了,看来她得出谷一趟,找一些药草来补给,不然比试那****就要捉襟见肘了。
魔谷在深山之内,到处都是树木飞禽,奇珍异草也不少,她们谷内的人也经常出去找药草!
说干就干,她吃过早饭就背着药篓出谷。
然而当她路过竹林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那逆光而站,一身紫气环绕的人。
第1717章 平生第一次出丑()
清晨的朝阳倾洒清辉落在他的身上,好像覆上了一层毛绒绒的光球,在他发上,肩上,衣袖上跳动,光亮有些刺眼,而他整个人都融入了光圈中,看不清他的样貌神色,但是依着这么多年的相处,不用看,也知道他此时脸上荡漾的是欠扁的笑容。
没想到他竟然没有走,还待到了现在。
可是为什么留下,她不想深究,也不想知道。
陶陶收回视线,竹林是出谷必经之路,她继续朝前走。
慢慢走近,就算她不去看他,但是余光必不可免看到他,随着靠近,光晕慢慢褪去,她也看清楚了他的神色。
君子如玉色,发如墨,笑如春风。
但是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这副皮囊的主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妖孽!
在她出现在竹林那刻,他就看到她了,迎光而来,她还是和半年前一样,只是昨日光顾着和她说话,没有发现她的消瘦了不少,原本眼睛就大,双颊的肉一减,显得眼睛更大了,水润润,让人更加怜惜。
他更喜欢她过去的样子,双颊肉嘟嘟的,捏起来软绵绵的,这么想着,他就有些心驰神往了,直到人走到他跟前他才回过神。
“早。”
他热情洋溢的招呼,换来的是对方无视地擦肩而过,仿佛他只是一团空气而已。
他收回手转而摸了摸下巴,脸上没有任何的失落,而是跟上了她的脚步,看着她肩上的背篓继续道,“吃过饭了吗?是要出门采药吗?”
陶陶没理睬他,继续前行。
没得来回应,东庭望玉也不气恼,伸手去拿她的背篓,“我帮你背吧!”
陶陶向旁边跨了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抿着唇继续走。
看着落空的手,他耸了耸肩,然后继续跟着她。
出了竹林,见后面的人还在锲而不舍地跟着,陶陶的忍耐已经接近边沿了,原以为他这样骄傲的人,接二连三被下了脸早就已经气得跳脚走人了,没想到还这么坚持。
她停住脚步,转身看他,语气不耐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见她情绪有了变化,不再是把他当成是陌生人亦或者空气,东庭望玉心中一喜,但不敢表露在脸上,折扇在他手中轻敲着,脸上仍旧是玩世不恭的笑意,“我没有跟着你,只是在赏景,很巧我们走的都是同一条路而已。”
陶陶轻抽眼角,这人从刚开始到现在就一直在东张西望,好像真的是在欣赏风景,她也没有立场说什么,想了想道,“既然如此,还请东庭公子先行,我要歇脚。”
说完她就往旁边一站,等着他先走,然后自己选个和他相反的方向就可以了。
然而,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她不走,他也不走,还扇着扇子,四处张望,不知内情的人,还真以为是在游山玩水的富家公子哥。
场面持续了一会,陶陶眸色冷了几分,不想再和他耗下去,紧了紧肩上的背篓,提起内力,踏着轻功就朝前飞去。
然而后面也跟着传来一阵衣袂破空的声音,她回头,看到那妖孽正在后面优哉游哉地跟着,她暗暗咬牙,这人武功比她高多了,想要轻功逃离,根本就不可能。
她飘飘落地,转身凉薄地看着他,“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不做什么。”
“那就不要跟着我!”
也许是被她眼底的冷意抗拒颤了颤心房,东庭望玉收拢折扇,负手挑眼看她,“当初你不也是这么跟着我的?难道就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他说这话,没有其他意思,但是听在她的耳里却很是刺耳,好像是在提醒她那段死缠烂打不知羞耻的过往,她脸色腾起红色,恼羞成怒,“好,随你!就当是我还你的!”
说完,她就再也不管他是否还在身后跟着,大步向前,不再回头。
他听得出她的咬牙切齿,不由摸了摸鼻子,他没想惹她生气,怎么就又弄巧成拙了?
想起当年他执意要回都城,她怕他伤未愈复发,也是这样跟着他,撵也撵不走,骂也骂不听,想想如今自己这样子,他何尝不是在做着她当年的事?
她此刻也是如同当初他一样,不耐烦,而且很烦躁吧!
碰了一鼻子灰的东庭望玉,忍不住在心里轻叹,果然是报应啊!
可是就算是如此,他也不愿意停下,继续追随着前面的人。
因为他明白,如果就这么走了,恐怕这辈子就再也休想得到她的原谅。
这时候,他忽然能够体会,当年的她,这样追寻着他,心里承受了多少的委屈无奈期待,而且她还是个姑娘家。
他忍不住骂了自己一句。
身后跟着个无赖,虽然她很想无视,但也不能置之不理。
在她抵达过去一座经常来采摘的高山,她熟门熟路摘了一两株药草后,身后的人不知在做什么,窸窸窣窣衣裳划过草叶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给。”
她不想回头,但是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指伸到了她面前,掌心处躺着几株草。
她皱眉看向他,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在对上她的目光时,东庭望玉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道,“我刚才看到这几株,很像是你刚才摘的。”
闻言陶陶才认真看向他手中的草,确切地说应该是杂草,“你看错了,你那个不是七星草,也不是药草。”
东庭望玉闻言一愣,视线扫向她背篓里的七星草,虽然长得很相像,但是仔细一看还是有不同的地方,比如七星草的叶子是锯齿形的,而他的是圆边形的。
顿时,向来自诩无所不能的月宫门宫主,恨不得在太阳光底下变得透明。
平生,还没有一次这么狼狈丢脸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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