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武的人,都看得出来,那些是擦痕,有的只有指甲盖那么短,有的却又横跨整个背部,仿佛生生要将这个美好的女子拦腰斩断,目光往上移,肩甲上,又是各种伤口,萧厚眼底满是震动和悔恨。
他抬起手,慢慢抚上那些伤痕,声音压抑着情绪,“这些都是那天落崖留下来了?”
“嗯,当时崖下面幸亏有一棵老树,我掉在了上面,借由那些树枝树叶减缓冲击,背部那些伤痕就是当时被树枝刮伤的,但这些看着很可怕,其实并不是很严重,伤势比较重的是手脚都砸在了地面上的岩石上,手臂折了,脚筋也断了,五脏六腑好像都快移位了。”
她本不想告诉他,可是以后夫妻之间,朝夕相对,他想不看见也难,不如一次性告诉他,省得以后他满心挂念,再陷入自责中。
然而她不知道,她这么平静地叙述着这些,更让萧厚心里难受,恨不得自己替她受了。
他的手抚上她的肩头,她的手臂,她的双脚,一点一点,无比认真地检查着,面对失而复得的爱人,是小别胜新婚,又是在这样赤诚相对的时候,本该浓情蜜意难以自持,然而他却生生克制住,双眸不带情欲,小心而又疼惜地亲吻着那些伤痕。
“还疼吗?”他抚着她脚踝上的一个伤痕,看得出是脚筋断了又接上的,他的心一抽。
她摇了摇头,“不疼了,当时可能是疼到麻木了,浑身都是伤,已经分不清是哪里痛,感觉身体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说完,就被拉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中,她感觉到了,他的害怕,痛苦,和宠爱怜惜。
她就知道,她一回来他就会这样。
“萧厚,我一年前就已经清醒了,可是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等到今日才回来吗?”
“为什么?”他声音一紧,低声问。
她靠在他的肩上,轻声道,“因为如果那时候回来,我怕你会更心疼我,所以我就打算留下来好好养伤,重新充满活力地站在你面前。”
她抿了抿唇,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可是康复的那些日子,好苦好苦,你又不在身边,我只能一个人撑着,我像个小孩子,一步一步学着走路,每走一步,脚筋都疼得好像刀在割,我咬牙告诉自己,如果今日不走满一千步,我就又要推迟一天见你,所以不论有多难,我都要尽全部心力去完成,药再苦我也不怕,有小皮球在,有你给的回忆在,我就觉得苦亦也甜着。”
今日下午,他想听她说说在药谷的事情,她没有说这么详细,没有告诉他,她这一路熬得有多辛苦。
脚筋断了再接有多痛,他想象得到。骨头折了,背部没有任何一个完好的地方,那些更不用说有多痛。
可是此时,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听着她说下去,每一句都像是刀在心里割着。
“萧厚,我以前不是一个意志力坚定的人,做什么事都是三分钟热度,遇到困难都是主动避让,从未想过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去解决。”
庞芷静突然口吻严肃认真地说着,让萧厚不由怔愣着抬头看向她。
“可是自从遇见了你开始,我才学会了不要逃避心里的真实想法,是你让我有了勇气去面对所有困苦,也是你让我对人生有了期盼,否则在那样活着比死还要痛苦的情形下,我不会咬牙坚持下来。”那些痛苦是用言语无法描述的,但是此时,她想要和他分享的是,她的成长。
是他教会了她如何去爱一个人,也是他让她学会了爱的背后是付出。
“可是在你最艰难的日子,我没有陪在你身边。”萧厚抚上她的脸,满眼的懊恼。
庞芷静摇了摇头,“不,你一直陪着我,在我的梦里。”
“梦里?”他讶异。
她点头,“在我怀着小皮球时,还在昏迷期,有很多次,就快要撑不下去了,我就看到你出现在我的梦里,你拉着我的手,静静地陪着我,我就有了力气,又有时候我看得到你,你看不到我,我看到你为我意志消沉,我就恨不得走到你面前,告诉你,我不允许你为我耗费你的生命,也许就是因为这些,我一次又一次挺了过去。”
萧厚怔然,因为在这几年里,小无赖也无数次出现在了他的梦境中,两人这样一比对,发现他们的梦境居然是一样的。
“太不可思议了!”她不由瞪大了眼睛。
当思念战胜了距离,一切就都会有奇迹。
萧厚抱紧她,“也许是上天为了弥补我们这些年所受的苦难吧!”
庞芷静点头,其实对于那些不堪回首的痛苦经历,
她更庆幸他不在身旁,因为她不想让他看到在生死边缘挣扎的自己,亲眼所见比听说来得更加痛楚。
于她是痛苦,于他却是折磨。
她怎么舍得。
第1547章 死生契阔伴一生()
以前见过庞芷静的人,都会以为这姑娘没心没肺,好像什么事情都不在意,也不用去在意。
其实看起来对什么都不上心的人,一旦执着某样东西的时候,花费的精力和专注的孤勇,是旁人所不能及的。
所以,在悬崖边上她才会义无反顾挣脱他的手,只为让他好好活着。
爱得浓烈,而又决绝!
而萧厚,因为小时候遭遇的那些不公,心上留下了一个缺口,并且被涂了药,久久都不能够愈合。
庞芷静的出现,就像是一股清泉,洗涤掉那些毒药,然后帮助他慢慢愈合伤口。
这世上,终有一个人,她的到来,刚好能够和心上的缺口吻合。
“萧厚,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好吗?”庞芷静歪着头俏皮道。
萧厚的目光仍在她的伤痕上,“可是伤痕都还在。”过不去。
“你是不是嫌弃它们不好看?”庞芷静好像被点燃了炸药,一把抱起被子,怒瞪着他道,“好啊,我没有想到你也是个肤浅的人,算是看清你了,幸好还没嫁给你,回头还来得及,散伙散伙!”
刚才的低沉悲凉气氛被她这一吼,顿时消散了。
萧厚有些哭笑不得,这哪跟哪,小无赖怎么还像过去一样,随时随地炸毛!
他将她和被子一同拉回了怀里,失笑道,“这么快就要抛夫弃女了?”
“不,女儿我带走,你自己一个人过!”她自然知道他没有那些意思,只是现在她就是想找找茬。
“我是怕你觉得它们不好看。”萧厚抬手点了点她的鼻子,宠溺笑着。
庞芷静笑了,“这有什么好怕的,伤口都愈合了,已经不会疼了,而且烟萝给我研制了很多祛疤生肌好药,不用多久,我就又可以恢复成过去的样子。”
“那就好。”他的手指摩挲着她肩上的伤痕,轻声道。
话题到了这里,差不多应该结束了。
忽然她眨了眨眼,手下都是他光滑富有弹性的肌肤,让她的心蠢蠢欲动。
刚才他把她撩拨得浑身热气腾腾的,一下子又卡住了,让人有些窝火。
庞芷静转了转眼珠子,双手搭在他肩上,一个用力,萧厚没提防,就被她推倒在了床上。
两人本就不着寸缕,这样亲密相贴,摩擦生热。
而庞芷静终于有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成就感,整个人坐在他身上,嘴角勾起一个十足风流的笑意,弯身抚上他的脸,“美人,今晚要把爷伺候好。”
萧厚浑身紧绷,眼底的火光有着复燃的趋势,意味不明地开口,“我一定不会辜负爷的期望。”
庞芷静上一刻还很满意他的配合,下一刻天旋地转,整个人就被掉了个个。
“你”今晚她要在翻身做女王!
可是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堵住了。
“不要着急,包君满意。”他说完就再也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而这一晚,她除了破碎的单字音节,再也没说过成句的话。
这便是自己给自己挖坑,然而自己还要跳下去的故事。
静静实力诠释。
这一晚,庞芷静感觉自己的腰都快要断了。
而某人还不肯停歇,卖力耕耘。
果然禁欲的男人很可怕,而禁欲的恶狼更可怕。
静静再次实力诠释这句话。
等到黑暗褪尽,黎明将至,整整一个晚上都在震动的床榻终于安静下来了。
萧厚餍足地将已经没力气睡过去的人儿紧紧拥在了怀里。
失而复得,再也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加令人满足。
“厚脸皮,你这个坏银,坏银!”
睡梦中,她轻声嘟囔着。
他笑了,却更加用力地抱住她。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而在千里之外的山头上,两道身影静静依偎在一起。
“大冰块,你怎么会这么笃定老三会心甘情愿接下你的这个摊子?”楚倾颜微歪着头不解地问道。
“你猜。”
她冥思苦想了会,忽然眼前一亮,“难不成是因为芷静?”
萧绪捏了捏她的脸颊以示奖励,然后淡笑道,“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正因为这样,他有了不得不接手的理由。”
“欸,老三也是可怜,摊上了你这样千方百计将他拉入坑的哥哥。”她从他手里救下自己的脸蛋,然后唉声叹气地感慨着。
萧绪轻嗤一笑,“不见得。”
庞芷静伤得这么重,虽然现在挺了过来,但是至少需要几年的休养,才能够将身体调养回来,而国库里的东西,足够让他养好几个庞芷静,所以他只会高兴,而不会埋怨。
楚倾颜当然是开玩笑的,这世上,大冰块除了她和爹娘,就只剩下这两个弟弟他最上心了,也许在皇位这件事上对萧厚有所亏欠,那他也会在别的地方弥补回来。
这就是她家大冰块,虽然不说,但却以面面俱到帮你想好了所有的东西。
真是高冷又细腻温柔的大冰块!
“大冰块,我真的好高兴。”
面对突然主动抱住他的小家伙,萧绪有些意外,回抱住她,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嘴角染上淡淡笑意,“高兴什么?”
“高兴全天下最好的郎君,被我捡到了,我真是太幸运了!”她蹭了蹭他的衣领,笑得很是满足。
萧绪微微一愣,随后扬起嘴角,他又何尝不是遇到了世上最好的姑娘。
“大冰块,你真的说到做到,带我远离朝廷,和我一起游历山水。”
她一直以为这只能存在在心里却不能付诸行动的念想。
这几年,她看着他废寝忘食地投入国家建设中,心疼却又不能帮上什么忙,哪里还会拿过完的那些诺言去让他烦忧。
可是到了今日她才明白,这些年他努力解决朝中大事,彻夜未眠的批改奏折,不过是为了尽快拉扯两位皇弟成长,尽可能为西轩铺好光明大道,归结原因,还是为了践行与她的承诺。
有夫如此,妇复何求?
“对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是认真的。”他抚着她的发,轻描淡写地说着,这些年的心酸劳累,不足像他道也。
她重重点头,大冰块真的是在身体力行向她践行诺言,这样的伴侣,一辈子可靠。
“不过,在带你游玩之前,我们要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大冰块话一落,楚倾颜便将视线转向不远处的那些阳炎宗的人,似笑非笑地道,“你说得对,那就当是我们游玩之前的践行宴吧!”
第1548章 我的命主子给的()
站在山顶眺望,雾气茫茫里,沾衣欲湿,而枫树满山,眼前除了白就是红,不由让人想起那一首诗。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枫叶红于二月花。
小安康一手抱着火灵的腿,一手忍不住伸出去想要触摸那缭绕的烟雾,然而当手指一碰到那些白雾,就化作了水汽,湿了他的手指,他缩回手指在火灵的裤腿上擦了擦,然后淡定地道,“果然云雾都是摸不到的。”
而火灵则是看了眼自己的裤腿,上面不止有水渍,泥土,还有一些草屑,我的小祖宗,您洁癖重没有关系,可是能不能别老是擦在属下的衣服上,这不是您的擦手巾啊!
土灵看了他一眼,没出息!
这时候太上皇和楚父在这壁立千仞的山顶上过起了招,一点也不关心旁人心惊肉跳的反应。
“还是头一次在这种地方论剑,有意思有意思!”太上皇挥着树枝,笑得自得。
楚父舞动着竹竿,嘿嘿一笑,“那得看是跟谁了!”
楚母站在一旁给两人备着汗巾,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而谨信和希宁出去取水采些果子。
回来时,谨信将手中的野果递给小主子,而一路上跟着众人一直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卓长老等人终于忍不住了。
卓长老走到谨信面前,语重心长地道,“少宗主,您好歹也是阳炎宗未来的继承人,身份尊贵,这些粗活根本就不是您该做的。”
谨信没有理会他们,继续喂着小主子吃。
崔护法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少宗主,这有失您的身份,您已经不再是西轩皇后身边的随从了,您不要再这么堕落。”
谨信很不喜他们在小主子面前说这种话,眉头拧起,正要说话,双手捧着野果的小主子却在这个时候抬起头,目光带着真诚的为难,“你们为什么老是叽叽喳喳地烦谨信酥酥,是不是也想让谨信酥酥给你们摘果子吃?可是宝宝觉得你们年纪大了,应该咬不动了。而且,娘亲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们不要老是让谨信酥酥不开森,不然宝宝就让爹爹让你们不开心。”
安康虽然年纪小,不懂什么人情世故,但是小孩子没有大人那些杂七杂八的欲念,感知是十分敏锐的,自从这些人出现后,他就感觉到他的谨信酥酥不再那么开心,眉头经常皱起,这让小安康很不满。
他们一家子都十足护短,小安康也不例外,所以今日这一番话,他早就已经盘旋在心里了,刚才不过是借机说出来罢了。
这童言童语虽然听听就一笑而过,但是眼前这个小娃不是别人,是西轩帝后培养出来的小皇子,那一言一语无形中带着威慑,虽然很淡,但是还是能发觉得到,而且他说的不是空话,因为在他开口的时候,周围的空气就顿时冷凝起来。
卓长老他们知道,别看他们这一行人不多,但是暗地里有多少人在随行就不得而知了,而且这些人的武功非常高,不用说萧绪他们,就连土灵火灵他们都不一定打得过。
所以当小安康的话落,那些平时不露面的暗卫顿时释放出杀气,让他们一下子就都喘不过气来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
一边话语不多的桂长老出来打圆场,弯腰对小安康努力挤出一抹慈祥的笑意,“小公子,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担心少宗主他太过于辛劳了。”
对于这狼外婆般的笑意,小安康表示无感,他咬了口野果,翻了个白眼,“如果你们担心这个,可以帮谨信酥酥啊!光说不做,娘亲说是嘴把式。”
三人被小安康挤兑得面红耳赤。
而就在这时候太上皇和楚父比试完走了过来,太上皇眼尖看到他手里的东西,乐呵着道,“我的乖曾孙,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楚父顿时竖目,“你怎么老是抢我的台词!”
太上皇耸肩,“你动作太慢,怪我咯?”
就在这两人又要撸袖子干一架的时候,小安康将野果送到两人中间,“太爷爷,外公,这是谨信酥酥摘的果子,味道可甜了,你们尝尝,正好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