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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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逃兵- 第3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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簧ⅰ

    干枯树桩突然崩裂出一道横痕,枯碎飞溅,掠过呼啸之音,又是一声疾啸,蒲公英毫无预兆地破裂开来,凌乱飘散在弹道冲击之后,阳光依然。

    枪声正在无限,时而连,时而散,酒站以北的开阔地对面,由东至西拉开了长长的火力线,那片树林里整整绵延了敌人三个连,绿色阴影中弥散着淡淡硝烟,弹雨呼啸成风;这个不平静的上午,酒站的战斗早已开打了,李有德部与九连。

    带队西进的是李勇,拉出了落叶村五个连中的三个连,天刚亮就进了山口,他习惯性地认为这又是一次象征性的出击,设想进山后第一目标是酒站,等九连识趣地逃离后放把火,然后朝大北庄行军,最后同皇军汇合,打杂,收工,受奖。

    然而枪声已经持续了半小时,九连根本没有逃离酒站的意思,急得李勇将手上三个连全铺开,火力宽度几乎扇形连接了酒站上游河岸至下游河岸,仍然没起到震慑效果。

    这见鬼的九连脑子进水了么?这是给脸不要脸!李勇窝了一肚子火,想放弃酒站继续往西,不敢,因为知道九连属豺狼的,大北庄方向的情况未知,身后再咬着个九连能有安全感?时间就这样相互浪费着。

    大坟般的碉堡里,硝烟弥漫一地弹壳,马良离开观察孔朝碉堡后方交通壕里喊:“陈冲,这里给你了!”

    主射击位上的捷克式轻机枪又打空了一个弹夹,副射手在碉堡里咋呼:“子弹不多啦!”

    噼噼啪啪一阵猛然落土,几发流弹击中射击孔周边,机枪手的钢盔都给崩飞,当场跌倒在阴暗射击位下,晃晃脑袋懵懵然,大口喘息惊得说不出话。

    “那就以步枪为主!他们一时半会不敢攻!”头也不回地答了这个问题,马良拎着步枪猫腰离开碉堡,进入半人多深的交通壕。

    陈冲排大部分战士待命在这将近五十米的长壕里,搂着步枪背靠壕壁或坐或蜷,紧张地听着头顶上不时飞过的呼啸。

    “检查弹药!……各自检查弹药……”顺着壕沟一溜向南穿过树林的马良迈过战士横在壕里的腿,挤过对向而来接替碉堡指挥的陈冲,还不忘对陈冲排的战士一遍遍提醒着。真正的目的并不是要他们检查弹药,而是希望某些过于紧张的新兵战士有事可做,数子弹能缓解压力,比告诉他们子弹打不到你的效果好得多。

    秦优的小木屋是酒站建筑里最面积小的,外观最破的,但位置是最好的,四周都有木屋错落,来自外围的流弹无法飞到这里,所以观察过战斗态势的胡义又回到了这里,把这里当了临时指挥部,窗开着,门敞着,屋当中的破桌子和板凳都被挪到不碍事的角落,胡义背靠床沿席地坐,三八式步枪竖靠在肩侧,步枪背带攥在他手里下意识摆弄着。

    喧嚣的枪声中,秦优溜进了屋门口,就近靠着墙边一蹲,抬脏袖随意抹把脸上汗,然后就翻口袋掏烟卷:“村里的事我都安排完了,最后一波也撤出去了。我说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什么都没想。”

    “那还赖在这干啥?咱别作了行不?”

    胡义笑了:“想让我走,他李有德总得有逼走我的能耐吧!”

    刚刚点燃了烟的秦优不小心呛了一口,胡义这副德行终于确定了他迟迟不下撤退命令的原因,还是当初毁了青山村庄稼的仇给闹的。沉默了一会儿,秦优再次狠狠吸了一大口烟:“我说你啊……行,行行。你就好好守着我这破屋吧,我去给你准备晌午饭得了!”

    秦优前脚出门,马良后脚匆匆至,闪进门口后直接往门边地上一栽:“哥,你找我?”

    “挑出二十五个人,机枪给你一挺,重编你的一排。现在就给我个架子。”

    过去的战损导致九连目前架构凌乱,胡义一直考虑重编,回来还没几天现在李有德又打上了门,那就现编,毕竟九连的战士早已相互熟识非新兵,没有磨合也不至有大影响。

    马良快速考虑了一下:“只能二十五的话……三加一。三个七人班一个四人机枪组。”

    “赶紧去搭班子吧。然后带你的一排到南岸待命休息,多注意下游情况。”

    “我懂!”马良随即起身,又补充:“七九子弹不多了。”

    “我听出来了。”

    匆匆奔至的田三七差点与转身出门的马良撞个满怀,他不明白胡义为何传他来,进门后挺胸立正,外面的混乱枪声没能给他影响,习惯性地二连铁血范儿;令他没想到的是,他被胡义任命了九连二排长,一排重编后剩下的二十余闲兵统统归了他。

    胡义见他愣住不说话,便道:“有意见提!”

    于是田三七立正敬礼,标准到目视前方墙壁不看地上坐着的胡义。

    一切安排完毕,胡义才将步枪横放在身前,准备去石楼看看,结果又有人进门,其实她的脚步声还在门外时胡义就知道这是谁来了,没急着起身反而皱了眉。

    “不是告诉你跟孙翠一起走的吗?”这么说了,胡义还是抬手指向门边墙下,示意她降低姿态别站门口。

    “你不也赖着不走么。”苏青的回答不算客气,但她还是听话地离开门口,靠着墙屈膝而坐。

    “你……我是因为……这是军事上的事!”

    “用不着跟我解释。”

    居然不是来上政治课的,胡义松了口气:“那你干什么来了?”

    “麻烦连长你看清楚,我也是穿军装的!”苏青也把手里的中正步枪横摆在怀里:“给我几排子弹。”

    “……”

    枪声还在持续着,胡义不知道此刻应该摆给她什么表情,只是觉得她最近越来越怪,虽然看在眼里她还是那样美……给她子弹?苍天!那和‘我死给你看’有什么分别?

    ……

第629章 铁一连() 
正常时节,流经大北庄与酒站之间的浑水河段有两个位置可涉,一个位于大北庄东南二里,称为南滩;河道在这里变宽,又因地势有些许落差,所以水浅,乱石密布,河水被短程分流,甚至雨季时也可涉。

    另一个可涉位置叫做白石滩,位于大北庄下游三十里,距离酒站大约也将近三十里,浑水河河床在白石滩这里宽度更大,枯水期河床宽度可达百丈,水浅,但没有南滩那么大的落差,无水势,多卵石多沙,但雨季不可涉。从浑水河上游至此,白石滩是最后一个可涉水位置,下游再无。

    面临突发状况,独立团各据一方的四个连长所能掌握的情报都不完全,也无法第一时间共享,全凭各自主张,所以,高一刀敢作死不怕事大,领着他的二货们满山里瞎折腾,倒仿佛他们在追鬼子;无聊的胡义拿得起却不肯放下,领着他的烂蒜们不见鬼子不挪窝,朝上门的李有德部‘狗呲牙’。

    最难的还是一连,其实哪次一连都难,因为一连要顾忌的太多,打的永远是败仗,正因此,才没人嫉妒一连,无论团长给一连什么待遇什么奖赏,独立团里从没异议。

    这次也一样,一连亲手烧了大北庄,全连看着遮天蔽日的滚滚黑烟,一句话都不说,一连是铁,当然铁石心肠!

    痨病鬼吴严坐在庄头树墩上,抽着旱烟拼命咳,不知道是被他自己烟还是空气中的烟给呛的,补丁摞补丁的军装片片脏黑,咳够了,才抬起一脸汗,接过铁蛋一直递在他面前不放的军用水壶:“差不多了吧?”

    “嗯。差不多了。我已经通知了收拢集合。”铁蛋背对着大北庄不回头:“接下来……咱们往西断后?还是朝北做撤退痕迹?”

    “既然鬼子想一鼓作气,那第一个照面拖得越久,对咱们越有利。”抬眼望天,黑间蓝,蓝间白,白间黑:“队伍拢起来之后,立刻去卡南滩。你布置吧。”

    铁蛋朝连长立正,高昂胸膛无任何表情。一连不争军功,争的仅仅是每一分钟,在铁蛋心里,时间就是一连的军功;只是人们总是注意不到不到时间的流逝,又怎能意识到某些时间的无比贵重。

    战士们一列列肃穆集合在大团滚动的阴霾之下,烈焰冲起未能燃碎的黑色灰烬,片片点点又飘落,洋洋洒洒如黑色雪花,每一张年轻的脸上都肃穆着脏汗,却都忘记了擦,他们像他们的连长一样不爱说话,只是静静地听铁蛋排长朝他们大声布置任务命令,黑色雪花偶尔落在军帽上,偶尔落在土污的肩,无声无响。

    不久之后,大团滚动黑烟已经遮了西面远山,整齐的脚步声隆隆响起,一列列衔接起来,又逐渐拉开,最终形成一条均匀移动的灰色线,镇定有序地开赴大北庄东南方向,二里,南滩。

    ……

    鬼子到达比预想要早,因为报信儿的在跑时鬼子也没停,刚刚中午,先头小队加斥候一部,抵达了大北庄东南方向的浑水河南岸,一个个疲惫不堪红着眼,表情痴呆地注视着大北庄上空的滚滚黑霾,失望透顶!

    原本也没指望能在这穷地方抢到什么,但是说好的休息处呢?烈焰熊熊那里还能进去人么?这不得烧上好几天?更可恨的是连放火这个娱乐权力都被剥夺了,成就感何在啊你个大八嘎!克服艰难险阻跋山涉水而来,任务就这样完成了……完成了……完成……完……

    这遭雷劈的风景导致鬼子们连再前进这最后一程的兴趣都没有,少尉当场指挥怨声载道的一众,就地寻找适合休息位,开火吃晌午饭等主力得了!

    一个鬼子分队十余,停止在南滩南岸,派出一个鬼子朝北蹚水过河,这鬼子把步枪横扛在两肩后,踩着错乱的石头才趔趄到中间,河滩北岸猛然响起五六枪,当场把他打进了脚下急流,挥胳膊蹬腿冒着血泡漂远。

    战斗,在鬼子想要休息的时候开始了。先是隔着河滩的相互对射,不久即变成鬼子在南岸压着北岸打,歪把子轻机枪拉开到两边朝北岸交叉泄愤,两具掷弹筒一口气朝北岸轰了半个基数,崩起的碎石落下如雹,坠入岸畔水面跳白片片。

    一连的战士们被迫猥琐在各自掩体后不说话,忍着落石砸过的疼,听着子弹在身侧嚣张入土或飞迸,拧开手榴弹,等待着,却不见鬼子冲锋。这样也好,反正时间的沙漏不会停。

    有战士牺牲了,一分钟后又没了一个,大家一起熬下一分钟,结果有战士在压力之下探枪还射,立即被弹雨覆盖了,根本没能缩回头,已成尸体,两颗榴弹仍然补充而落,又扬起大片土石。

    趴在南滩北岸,整整被鬼子先头兵力压制了半小时,鬼子主力终于到达南岸,不及休息直接上阵展开,南滩之南,鬼子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因为他们根本不必担忧传说中的炮火袭击,两个中队乱糟糟停在一起,大模大样地进行一切,掷弹筒补充,重机枪选位,迫击炮架设,冲锋队集结到位做试探性进攻准备,鬼声鼎沸。

    吴严翻身躺在北岸一个沙坑里,又开始抽烟,他知道将要迎来什么,多少次这样等待过,所以他拼命为一连灌输纪律的重要性,约束的不仅仅是同一性,也是为了约束恐惧;吴严觉得,没有人不恐惧,他自己也一样,可谁让一连是一连呢,一连必须受得起!

    铁蛋扯拖着步枪背带,疾疾匍匐在散兵线之后,在机枪弹道的不时照顾之下,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狼狈到达距离吴严不远处的低位,不再继续冒险靠近,喊问:“连长,死守吗?”

    这一问,无数战士屏息,哪怕是,铁一般的心也就落了地。

    沙坑里又传出痨病鬼的咳,之后才有答:“必须打退第一波进攻!残敌撤回南岸的同时我们撤。”

    突然一声炮弹出膛响,南滩两岸不远都听得清,鬼子的火力准备开始了,迫击炮虽两门,可惜两岸距离不大掷弹筒好似无数,连续不断的高弹道抛物线跨过河滩,轰击北岸,扬起土,飞起石,或者不慎落入岸畔水,激起高高白浪冲天,水雾蒙了耀眼阳光闪虹,隆隆回荡无尽。

    鬼子冲锋队散乱爬出南岸掩体,端着刺刀挑着小块膏药旗,在军刀的挥舞下,猫腰分散,拉开,进入河滩,往北推,每一个阳光下的反光都是钢盔。然后轻重机枪正式展开压制,掩护第一波涉水攻击开始……

第630章 一招已过() 
在某些人眼里,酒站是个令人痛恨的地方,这里是真正的穷山恶水人命窟窿;上杉中队这么觉得过,上川千叶这么觉得过,现在的李勇也是这么觉得。

    手里拿着三个连,在浑水河以北与酒站整整对峙了一上午,愣是没敢采取进攻动作。属下也曾怂恿过他,那碉堡里没有响过重机枪,兴许酒站里现在根本没有重机枪,李勇不做声;属下又说,那里的轻机枪也不响了,这说明机枪弹药已经不多,一看就是舍不得再打。

    李勇有些动摇,可转念一想,即便打了,即便成了,也得不到地,得不到钱,得不到粮,什么都捞不着,那为什么硬打?李勇的战略眼光只有这么长。

    已经中午,九连还窝在酒站里不撤,皇军还等着西进汇合呢,思虑再三,李勇想出了一个自认为最聪明的办法,围!

    一个连被李勇命令向上游迂回过河再沿河而下,任务目标是占领南岸的酒站村,控制酒站以南,切断九连逃路。

    既然你九连非要杠,那我就把你憋在酒站里,等皇军来;这不能算不作为,这理由可以交差,并且早晚灭了你。

    ……

    陈冲认为,九连在酒站守到现在不走,是因为胡义在等待鬼子的位置动向被确定,战局不明,所以,动不如静;这份镇定从容必须好好学,可惜没空找小本子记上。

    苏青认为,胡义这是要拖住面前敌人,为大北庄方向缓解压力;女人,注定是女人,当她决定爱了,立即从原来的盲目极端反向另一个盲目极端,根本不找平衡。

    秦优在心里把胡义骂了好几遍,说胡义自私一点没错,意气用事的都不好劝,他想咬李有德不是一天两了,这青山村的仇啊……但愿胡义还没忘了他是个指挥员。

    酒站村民觉得,胡连长是舍不得酒站,胡连长是个恋家的人,胡连长是酒站的门神。

    小红缨管胡义叫狐狸,大概是因为胡义与狐狸谐音,不过有时候,胡义确实很阴险。

    他一直在等待李勇的进攻,碉堡交给陈冲守,命令只防正面其他方向不管;守石楼的是三排,三排还是三排没变,任务要求是重点照顾上游方向,包括碉堡左翼范围;二排是预备队,据守主要建筑区域;一排在浑水河南岸隐蔽休息,偏下游。

    这样的安排,一旦敌人发动进攻,右翼,也就是下游,明显是弱侧,只要敌人决心够大,肯定能从下游河岸突入酒站,就像当初的上杉中队一样。但伪军可不是鬼子,将要面对西侧那座三层小石楼,和北侧碉堡后部延伸向酒站的几十米堑壕,那时隐蔽在河南岸偏下游的一排也会从东南方向的侧后露脸开火,进入酒站之敌再想撤出根本不可能,三面火力之下,酒站东岸沙滩方向将会变成停尸场;这是个阴险的防御陷阱!

    撤退计划也有,只要南边不出意外,新修好的索桥就是退路,桥头隐蔽了两个战士随时准备毁桥。紧急计划也有,如遇紧急状况,南岸的一排就地掩护,九连全体投河自裁,至于陈冲排,几个早备在河岸的破筏子归他们了,漂逃。

    胡义的镇定从容不是装,他敢窝在老秦的小破屋里等,其实是在等敌人开始进攻,等东岸来敌,出这屋门就是战场,谁让伪军没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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