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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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逃兵- 第3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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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着那些要开门出去投降的人走出这栋楼之后,一切就不一样了,即便不能当场逃脱而就地被捕,起码一时无虞,要调查要核实也是以后的事,后面的办法可以慢慢想,再难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面对枪口重重。

    下楼之前,他最后对罗富贵单独说,如果不是外面先乱,打死你也不要突围,要拖,要等。现在马良所问的问题,是关键,如果没机会逃脱呢?放弃骡子么?还是当场发难开火,当场制造混乱?为楼里的人创造突围机会?可是丫头还在场呢,苏青还在场呢,所有人都将置身风暴中心!

    其实胡义希望听到骡子说的是……连长,你们撤,反正我也没机会活着出去了,自己作孽自己偿。可这熊还在眼巴巴地把胡义当大树,不甘心地继续求活!他永远是那个惜命的混蛋骡子!

    “狐狸,我得上楼去找他们要金妈,我得把金妈带走!因为……我现在还是她的保镖。”

    小红缨明白,最后留在楼里的都是凶多吉少,她幼稚地强调着‘保镖’这个借口,忐忑地看着那双细狭阴郁之眼。她不知道胡义正无奈在思考的漩涡,跟本没心思把她的问题当问题。

    小红缨的话倒让苏青不再沉默了:“每一个无辜的人都该离开。我不方便出面,你能不能上楼去说一声,让他们放掉所有人质?”

    小红缨转脸,不知如何作答,胡义倒清醒回来了:“这里说了算的不是骡子,也不是我。谁不无辜呢?你觉得……你能从即将淹死的人手里拽出救命稻草么?哪怕那稻草根本不能使他漂浮起来。”

    苏青无奈,又沉默。胡义转而对小红缨说:“当然,要个金春秀,总不会影响什么,我同意。”

    小眉头立即舒展,转身,直奔楼梯口去上楼。

    胡义只是说着各种命令,没有详细说明一切,这也不是详细说明的时候。不过,马良善于举一反三,他反复把胡义说过的话咀嚼了几遍,忽然又抬起头,低声问:“哥,你不是想……策应他们突围吧?如果没机会当场逃脱,你是不是要……”

    “不是!”回答斩钉截铁。

    正在这时,大厅里突然传来喧嚣,让所有视线都转向厅门口。

    想要出去的人终于不耐烦了,他们现在就要离开,不想继续煎熬在这里等。

    “老子现在就要开门了!别说我没告诉你们!”不知何时,门边那走廊汉子手里已经拎着一条白毛巾,正在朝厅里高声扬言。

    蒙面人与猪八戒们惊回首:“能不能再等会儿?你特么急着去投胎吗?”

    “不能!”几个一直等在门边的走廊汉子纷纷攥紧手中的枪柄,向厅中所有人表明了他们的决心:“麻利点,派两个人过来,等我们出去后关门。当然,如果你们没兴趣再关门那也不关我事了!”

    哗啦啦一阵乱,蒙面人匆匆寻找隐蔽位置。

    哗啦啦一阵乱,猪八戒们急急闪向门厅角度两旁。

    哗啦啦一阵乱,门旁那些被允许跟随走廊汉子们一起离开的人质全站了起来,急切涌向门,急切祈盼光线。

    吱嘎嘎大门仿佛被尘封多年,徐徐。

    一道光线随着门扇展开,在大厅地面上迅速延长,拓宽,明亮得刺眼,照耀出空气中的灰尘漫卷。

    当先的汉子高扬起手里的白毛巾,朝门外刺眼的街大喊:“我们不是别动队!我们是无辜的!我们先出来了!”接着迈出脚步,接着听到枪落地的声音,噼里啪啦,接连六把枪,被主动抛落地面。

    后面的人随即自觉排成列,心里再急也不敢抢步朝前,因为外面正对着无数枪口,一旦出纰漏就可能是灭顶之灾,这道理人人都懂,奇迹般秩序井然往外走。

    胡义万万没料到,这大门早不开,晚不开,现在开了!小红缨刚上楼,还没下来呢!

    难道几个人单独出去第二波?那注定要被重点照顾,要趁的就是人多乱,几个人单独再出去有多扎眼?什么计划都得泡汤!

    马良朝胡义急看,石成朝门口呆看,逼得胡义临机果断:“你们三个先走!把枪放这现在就走!快走!”

    “可是……”

    “这是命令!”用这四个字回答给马良,视线下意识扫上苏青的脸。

    命运总是如此突然,这一瞬间苏青很茫然,刚刚她还幻想能化作他身后的飞蛾,随他扑火,生存之门便打开了,只是没想到打开得这么仓惶。她有一种直觉,一旦这扇门关上,便无法再打开第二次了,一门之隔,将会变成天堂与地狱那般遥远!

    难道这个败类注定只能生存在地狱里吗?这是苍天对他的惩罚吗?为什么总要抛下他?可我已经惩罚过了,我真的已经惩罚过了……

    他那张古铜色的脸上不再阴郁了,甚至划过了一抹极其淡微的笑,她知道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别担心,他随后就到。

    她为此痛恨她自己的直觉,下意识学习着他的方式,努力向他还以一抹极其淡微的笑,假装平静转身,与马良和石成一起,走向那仓促的光明,耀眼在胡义的视线里……

第580章 夏雪()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兴隆镇侦缉队队长已经离开了茶庄很久,草包警队队长仍然傻坐在茶几旁,茶几上摆了一碗新茶,地面上的碎屑还在。

    他伸出手,又端起了这一碗,茶碗却在他手里微微抖,碗里的茶在碗里晃,涟漪越来越大,开始泼洒出碗边,他只好又把茶碗放下了,甩甩手。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眼中的自己,他知道他是个草包,可他觉得他是个兢兢业业的善良人,到现在也是;只是,他不敢看碗里的茶,怕茶水倒映出他此刻的脸,因为他现在的面孔……大概与钱庄里那些劫匪没区别!

    一个警察突然惊慌窜进茶庄来:“他们开门了!钱庄门开了!”

    草包队长猛站起来,一头扑向始终敞开的窗口,瞪大善良的蛤蟆眼朝钱庄看。

    有高喊声正在传来:“我们不是别动队,我们是无辜的,我们先出来了。”

    一条白毛巾摇晃在刚刚打开的钱庄门口,在阳光下,在空荡荡的街口环境,耀眼的白。

    不知有多少枪口立即摆上了对街的窗,不知有多少枪口立即探出墙角,黑洞洞指向钱庄,指向那些惶恐出现在阳光下的面孔;他们一个个高举起双手,井然有序排成一列,徐徐涌出钱庄大门口,又乱纷纷聚于空荡荡的路口中央,一个个因重见天日而拼命呼吸着,仿佛刚刚上岸的溺水者,刺眼在阳光下。

    呯

    在这种寂静时刻,这是极其刺耳的一枪!刺耳到没人能分辨这枪是在哪响的,只觉得很近,近在咫尺。

    这刺耳的一枪,仿佛打碎了一切!

    然后,一切都开始碎了!

    所有指向钱庄的枪口刹那被引燃,形成刹那的风暴,震耳欲聋,连绵不绝。

    弹雨,刹那肆虐了街口,卑鄙撕咬着阳光下的一切。

    鲜血无处不飞迸,无处不泼洒,一双双高举的赤手空拳甚至都来不及放下,身躯便已开始坠落,继续被无情弹道穿透着,一次又一次,在哭嚎中呼啸。

    那汉子手里仍然紧紧攥着那条白毛巾,只是那条白毛巾此刻已经沾了块块灰土,斑驳了点点的血,那汉子瞪大眼看着,他攥着的确实是一条白毛巾,而不是他已经丢掉的枪;他不懂,不理解,直到又一次呼啸冲向他,打碎了他的眼,穿透他的半边脸,使他再没机会听到有人在风暴中喊:“别动队假扮人质要突围!格杀勿论!格杀勿论!格杀……”

    原本以为,钱庄里是地狱,现在才明白,这世界怎么可能有天堂?走出地狱,仍然是地狱!只是没想到地狱的天空也可以这样湛蓝,眼光也这样耀眼,炎炎,仿佛还下着雪。

    ……

    弹雨,不只肆虐在钱庄门外的街口,也肆虐进钱庄那两扇敞开着的大门内,一次次呼啸着野蛮飞进,击中门扇,击中厅柱,击中朝向大门的柜台,打碎了盆景,划落了悬灯,掀翻经过的一切,带过无数碎屑,逼得蒙面劫匪们在柜台后胡乱爬,逼得躲在大门两侧的猪八戒们缩脖子靠墙,惊喝,咒骂,连骂的是谁也不知道。

    胡义的心,已经凉透了,从第一声枪响那一瞬,便凉透了!

    他都来不及惊恐,全身便如无觉。

    那敞开的门明明很耀眼,耀眼得刚刚湮没了她的美丽背影,难道那不是光明吗?难道那不是天杀的光明吗!

    他都意识不到他正在冲向那门,冲得踉跄,眼前的一切都已成黑色,只有那敞开的,耀眼的门还在,空旷如一张惨白的纸,是他唯一的方向。

    悲怆的他,无视了入门弹雨,忘记了他自己的生命,他变成了飞蛾,振翅。

    他不知道他还是他,想要逃脱却永远无法逃脱的他。

    ……

    以为警察们只有短枪就错了,侦缉队确实只有短枪,警察可不一样,这年头,警察狗的武器很繁杂,根本没有统一制式,盒子炮也好汉阳造也罢,为凑数啥枪都可以往他们手里发,他们甚至还有一挺捷克式呢,就摆在与钱庄一街之隔的对面杂货铺子里,只是因为八百年没拿出来用过,又无专业人士保养,导致第一时间里没能打响。

    三个警察手忙脚乱,机枪手按耐不住暴躁,抱起这挺打不响的捷克式轻机枪往窗框上狠抡两下,哗啦一声,枪机居然复位了!

    “他娘的行了!快起开!”

    机枪两脚架终于重新搭上窗台,枪口狰狞指向街口那些最后挣扎在弹雨中的几个赤手空拳人影,犹豫两秒,却没有喷吐火舌,改为转向钱庄大门,哒哒哒哒哒……火力正式加入工作,一颗颗子弹盲目朝钱庄里灌。

    ……

    “还楞个屁啊!”小红缨的嗓音在嘈杂枪声之中听起来格外尖锐,她终于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可她并不知道在她上楼之后楼下发生了什么,她的愤怒来自于警察们喊出的‘格杀勿论’四个字。

    哗啦

    她抛出窗根下顺手拎起的痰桶,直接砸破她面前的窗,那痰桶翻着跟头跌落在街面上,继续叮叮咣咣滚动响。

    那把大眼撸子随即探出二楼窗口,朝着猥琐在街对面的黑影不喘气般连射八发,弹壳叮叮当当翻在地板,后坐力撞得她那娇小身影在窗边一次次摇晃着,看这份仓促和不假思索,命中率指望不上,她也没指望命中率,她只是急于暂停一部分警察火力。

    这是第一个开始朝警察和侦缉队们反击的火力位置,继毁掉和平的第一枪之后,小红缨又打响了愤怒反击的第一枪,做她的枪,很值。

    首先还击的位置,自然最显眼,杂货铺里的捷克轻机枪立刻注意到了二楼窗口,当即放弃朝钱庄大门里瞎蒙,转而枪口斜上,对着二楼就是狠狠一梭子,把那窗口活活打没了动静,紧跟着换上下一个弹夹,对钱庄二楼的所有窗口进行横拉式的扫射,哪个窗口也没放过,碎屑次次跳溅,洋洋洒洒地连续落,街上开始浮起淡灰。

    ……

    刺眼光明终于近在胡义眼前,他听不到声音,无论是枪响,还是耳畔的呼啸,他即将冲出敞开的门,冲向天杀的光明,冲向他最初的,最纯粹的奢望;他在心底里喜欢,背着她在弹雨中奔逃,放不下。

    一抹黑影越来越大,急速扩散在胡义灌血的瞳孔,他不想躲。

    噗通

    他被迎面而来的冲击重重撞倒,试图重新站起来,又惊呆,瞳孔中的血色已然不见,因为撞倒他的就是她,苏青。

    随即又一个人影猛地冲出光明,冲入钱庄大门,踉跄摔倒在门内的暗淡中,再猛爬起来闪向一侧,去推那沉重的门,歇斯底里喊着:“帮我啊!关门!”

    他是马良,可是弹雨仍然在呼啸……

第581章 无选项() 
十来个草帽汉子匆匆奔跑在巷弄里,为首的是三连的潘柱子,其中两个背着麻袋,装着警队里搜刮出来的各种破烂。

    镇子中间在响枪,暴风骤雨般地响,潘柱子知道是钱庄那档子事,与他无关,他现在要做的是离开,他的表情显得有些焦急。

    兴隆镇座落在南北路上,想出镇要么朝北,要么向南,但是南北两面的镇外都有治安军严密布防,根本出不去,现在他带队向西,打算从荒野中离开这是非之地。

    没想到的是,西边没路,居然也有治安军巡逻监视。

    到此时,潘柱子明白他不必再去东边尝试了,哪个方向都有治安军将近一个排,剩下的肯定都在东边呢,那一个连治安军全出了窝,已经把兴隆镇彻底封锁了。

    他不能理解,包括他身后的手下都不能理解,镇里出了事,封锁要道在情理之中,可是至于封锁得这么严密?何况那钱庄范围早都被包围了。他们不知道,出卖他们的正是他们自己,和麻袋里搜刮来的那部电话,可惜他们当中没人知道那东西叫电话。

    光天化日之下,如果闯卡冲关,即便成功,他们几个也立即会变成治安军追逐的猎物,潘柱子咬了半天牙,也没能下达这个命令。

    ……

    枪声暴风骤雨地响,震得草包队长脑仁疼,他不敢再趴在窗口看,因为钱庄里有人开始朝外还击,也因为……钱庄大门外那些死不瞑目的尸体。

    此刻,他仍然觉得他自己是个善良的人,无辜的人,所有的事情只是环境所迫,逼不得已,职责所在。因为开第一枪的是那阴险的侦缉队队长,不是他这草包警察,他只是随后下达了格杀勿论的命令而已,他一枪都没开,他不忍心朝无辜的人开枪,这是他认为自己仍然善良的证据,这很重要。

    慌里慌张又窜进个警察来,怕挨流弹不敢到他当面来立正,进了茶庄后直接窝在门边墙根喘粗气:“队长,我回去看了,治安军那人说的没错,咱警队真让人给端了!”

    刚刚坐下在椅子里的草包队长挑挑眉梢:“端了?谁端的?”

    “我不知道,值班的老刘给勒死了,各屋全给人翻了个底朝天。”

    如果早一些时候,他听到这个消息,估计得气晕过去,可是现在他实在不觉得这事有多糟糕,因为一座金山正摆在他的眼前,警队的破窝算得了什么?这顶警帽又算得了什么?等钱庄里的人都死光了,他就拥有了一切!杀死那些走出钱庄投降的人,是因为他怕其中有钱庄股东,这是袖笼钱庄,可不是那种正儿八经的名门大号,只要该死的人都死了,什么事都说不清。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门边那位汇报的警察愣愣看着他的草包队长,不明白这草包听到这个消息怎么还能如此镇静,这还是他么?

    “你也别愣着了,给我传令下去,打!打进钱庄去!杀无赦!”

    进攻准备没有,组织协调没有,备用方案没有,说他是草包就是因为这个,他完全不懂这些。当然,只要人多枪多兵力优势,他也不觉得这有什么,警察抓贼从来都是以多虐少,懂那些所谓战术屁用没有。

    然后他又端起桌边的茶碗,这回,手竟不抖了,能端稳了,他又能满头大汗地喝茶了,继续因为他不忍朝无辜的人们开枪而认为他自己还是心太软,太善良;继续暗骂侦缉队长太狠毒,不是人。

    ……

    因为与胡义迎面相撞而跌倒的苏青还没能挣扎重新站起,便感到了一股巨大力量狠狠撞在她的后背,使她横向翻滚带滑,天旋地转之间,她终于明白那是因为倒在她身后的胡义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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