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可是大阵仗,抢匪要劫财,侦缉队要抓贼,杠上了!你们几位考虑得怎么样了?要不要抓住老娘换那个废物?不抓的话……老娘可要回到会议室去了。”
几个汉子哑然,大眼瞪小眼相互傻看,愣是没人做声。这倒霉境地,别说金春秀声明了宁死不换,就算把李四救出来也没地方跑啊?
“不说话?那我可要欠你们一个人情了?”
一声房门响,金春秀去而复返,又回到了二楼会议室,重新关上了门。
桌边的几个傻东家更傻了,这么轻松回来了?这娘们去小了个便是怎么地?什么乱七八糟的,门外那刀斧手是摆设吗?仍然在流血的李四看得更傻,三观都毁了!
只有没心没肺的小红缨没傻,瞪着眼珠子问她更感兴趣的问题:“楼下到底咋回事?快给我讲讲!”
金春秀是一脸笑嘻嘻:“老娘今天算是看透了,天下乌鸦一般黑,世上没一个好东西!你这小蹄子竟然不担心老娘死活?”
那双漂亮大眼朝金春秀咔吧两下,这才恍然大悟翘辫子:“哦?对啊?门外那几个白痴居然把你给放回来啦?怎么可能!”
“呸!个没良心的玩意,说的什么啊你!”
正在此时,突然传来咣当咣当连续冲撞声,仿佛整个钱庄都被冲撞得摇晃起来,吓得众人无不激灵。
金春秀走向旁边的后窗,拉开窗扇,隔着栅栏努力朝下看,钱庄后院,十来个猪八戒拎着枪正在乱转,其中一个身材巨大如熊,正在一次次用肩膀狂撞钱庄后门。
钱庄的后门总是在里面锁着,不随意开,钥匙在掌柜的手里,这是安全措施。
金春秀没想到,街上有人喊抓别动队,居然真有别动队,而且已经流窜到了钱庄后院,朝着钱庄后门使劲了。钱庄里的事闹得再大,也进不了宪兵队,可是如果沾上这些猪八戒,没个好!毫不犹豫咒骂:“哎,不要脸的瘟神!快滚蛋!再不滚蛋老娘要喊人啦!”
猪八戒们仰起头,有点呆,还真没见过不怕别动队的!喊人?还特么用你喊吗?这附近早被警察围了个严实。
撞门那个熊停下动作退两步,抻着脖子仰起猪脸朝上头的窗口看,不禁还骂:“姥姥个臭娘们你喊!你喊一个让老子看看?不想死就赶紧让里边人把门打开排队投降!别逼老子发飙!”
见下头的猪八戒们并未朝窗口举枪,金春秀咬牙切齿继续不客气,骂得脸上的胭脂跟着掉:“我呸!狗叫得好!老娘就是你亲姥姥!后悔生下了你娘!”
那熊明显被骂得血压高:“哇呀你个臭娘们……姥姥的我今天……”
会议室里的小红缨忽然竖起了耳朵,忍不住开始皱眉头,耳熟?忍不住站起来,双手举枪倒退向窗口,到正在朝下咒骂的金春秀身边,踮起小脚尖朝窗口下瞥了一眼,她那小脸立即黑了,那卖丫头的卑鄙熊就算变成了猪八戒,她照样认得出来……
第571章 兴隆镇之陆()
兴隆镇的警察和侦缉队全员出动,把镇中心路口处的钱庄周边范围包得密不透风,小镇本就不大,布置起来迅速得很,光天化日之下,无论钱庄里是抢匪还是别动队,都插翅难逃。
钱庄是栋二层建筑,所有窗口都封了金属栅栏,并且一层的窗口现在都被闸板关了,完全看不到里面的状况;前门在里面栓着,后门所在的后院猥琐着所谓别动队,楼内似乎进行了枪战,完全不知道是谁和谁在打,被挟人质数量以及背景也不清楚,复杂两个字根本不足以形容。
警队队长一个头两个大,他的能力不足以面对如此状况,全无头绪,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只会不停地喊增援;手下人提醒,警队侦缉队全在这了,再叫增援……难道让门卫也赶来?
于是队长大人开始翻眼珠子掰手指头,警察三十来个,侦缉队也有三十来个,够用了,这才放下了心,可是,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继续围着。
镇内某个偏僻巷口,七八个挑夫紧张兮兮聚集,戴草帽的潘柱子半探着上身,朝早已空荡荡的街上焦急看,没多久,又有两个挑夫溜着街边匆匆而来。
人尚未到跟前,潘柱子问:“打听清楚了?”
“出事的是袖笼钱庄和赌坊,一墙之隔,都交了火,有说是抢劫,有说是别动队报仇,还有说是别动队抢劫顺便报仇。”
甭管是抢劫还是别动队,看来都和自己人没关系,潘柱子这颗心彻底放下了,再问:“现场什么情况?”
“警队侦缉队全到了场,包围线两层,只是一直围着,前面根本进不去,后面他们好像一时也不敢打,干瞪眼。”
无语几秒,潘柱子忽然朝身边一众挑夫说:“二连为什么那么牛?因为他们敢作!九连为什么那么嚣张?因为他们更敢作!现在,大好机会摆在咱们眼前了,有没有胆子跟排长我干一票?”
一个挑夫讷讷:“排长,俺不是不敢作死,只是俺觉着吧……咱这几个,就算能冲进钱庄去,也肯定突不出来,非变肉夹馍不可,怪冤呢。”
这话说到大家心坎上了,慌忙跟着点头。把潘柱子气得摘了草帽往说话那位脑袋上抽:“白长个脑袋!天天刷标语把你们的脑袋都刷成浆糊了,我真……我说的是咱趁现在去偷警队!懂不懂?既然警察都围钱庄呢,警队不是空了吗?盒子炮想不想要?”
这话又说到大家心坎上了,再次慌忙跟着点头。
“好!有胆子就好!小马,你出镇子去跟连长汇报咱们的侦查情况,另外把咱们要进行这个临时行动也汇报一下。其余人跟我去警队,不是都有毛巾么,一会儿都把脸蒙一下,咱们要争取神不知鬼不觉,可也得做露馅准备。”
一个挑夫跑了,余者跟随潘柱子窜进了巷。
……
身为钱庄内的无辜人质,感觉是最倒霉的,好不容易盼来的和平曙光被楼上一枪给毁了,暴风骤雨之后,幸亏下来个金春秀,持续紧张的气氛终于缓和了许多,可惜还没有放屁的功夫,钱庄后门被撞得震天响,别动队让楼里人开门投降,还好得了么?这不更操蛋?这心情就像日了狗!
先前给跪下劝大家和平相处那位人质,现在又哭咧咧开了腔:“满意了吗?你们都满意了吧?别动队这要进来了,谁还好得了?啊?咋都不说话呐英雄们?有能耐去干别动队啊?欺负俺们这些平头百姓算什么好汉!一群天杀的!”
满厅无言。
胡义很无奈,这就是混乱世道里的平凡生活,又见别动队,别动队怎么总是阴魂不散呢!赵家堡也好鬼子医院也罢,打得是你死我活,但是对他们没什么成见,只是很烦,别动队一出现就没个好!
那位蒙面劫匪首领突然又开了腔:“我说柱子后边那位,现在你怎么想?瘟神上门,咱可没多少时间继续耗着了!”
又是迫在眉睫的选择,没一分钟轻松,这别动队的威力确实大,看来劫匪也上火呢。
胡义今天是第一次见到金春秀,金春秀这个人他早就知道,从李有才口中,从小红缨的絮叨,都听过。只是没想到第一次见面的印象如此深刻,不让须眉!难怪丫头从没用贬义词形容过金春秀这个无良老鸨,她们是典型的王八瞅绿豆,对上了眼,一路货色!
金春秀刚刚说在耳畔的悄悄话很诡异,既像是诳人的激将法,又像是真的,如果大厅里这些蒙面抢匪是她的人,那她图什么?抢她自己有股份的钱庄,她疯了还是缺心眼?她真是和李有才那个赌鬼一样奇葩!
一直在犹豫中思考这些白痴问题,现在别动队来撞后门了,蒙面劫匪又提问了,信不信胡义都不得不赌一把,相对于劫匪,别动队的威胁更大,因为胡义现在不是八路,是侦缉队!
“我同意合作。”胡义给出了答案:“但不是全面合作。”
“你什么意思?”
“如果你允许我那伤员转移进柜台,我就允许你派三个人移动去后门。”
“什么?你指望我的人守后门?这特么叫合作?”
“你人多,我不得不防。但你扩大了一块实控面积,至少后门范围也是你的了。”
“不进柜台老子干嘛来了!”
“同不同意随你,其他的现在我不谈。”
于是,别动队促成了一楼大厅内的暂时和平,枪口仍然互相指着,三个蒙面匪小心翼翼走出掩蔽位置,紧盯着立柱旁和柜台后的枪口,慢慢朝后门方向挪;于此同时石成也从躲避处站起来,拖着一条伤腿一瘸一拐朝柜台方向横移;人质观众们看得满头汗,大气不敢喘,生怕再出岔,只盼楼上和楼外千万别响枪重蹈覆辙。
……
钱庄二楼,会议室后窗旁的金春秀骂得满头细汗,倚在窗边拿着粉帕得意洋洋直扇。
钱庄后院,墙根下的罗富贵被骂得满头大汗,坐在台阶上气呼呼直喘,他实在骂不过上头那个娘们,亲姥姥远房姥姥都陪了葬,早已败下骂阵来,灰心了。
不只是他罗富贵,替换上阵的砍九也被骂得满脸丧气,同样喘着粗气坐在罗富贵身旁。
“老子就特么没见过这么厚的门!早知道这样就该带个手榴弹进镇!”又朝身旁的罗富贵捅了一肘:“我算看透了,你特么就是个坑!把我们哥几个都填下去都不带满的!要不是得死一块,我现在就想掐死你!”
这熊倒不在意砍九的冤大头德行,渐渐的把气喘匀了,歪回脑袋看了看那包铁的钱庄后门,无良蛤蟆眼咔吧一会,突然又站起来:“姥姥的,黑风山混过,八路当过,眼下咱是别动队,当老子吃素的吗?”
砍九一撇嘴:“你特么能吃了那门就行!”
那对猪耳朵一摇晃:“门?砍小二,我跟你说今天老子把这楼都给他吃了!”
“……”
“不是不开门吗?把院子里的破烂都堆过来,烧他姥姥的!看那缺德娘们再嚣张!”
听得砍九楞了两秒,接着那贼眼一亮,完全忘记了砍老二又变成了砍小二的事情,别人胆再大也只是临危不乱,这熊是临危不乱还能缺德冒烟儿,上哪找这么不要脸的人才去?油然而生一副求贤若渴贱相,语重心长道:“骡子,哥必须跟你掏个心窝子……别干八路了,以后跟哥混行不行?保你顿顿吃荤的!”
自古临危现名将,袖笼钱庄倒是固若金汤,可惜……遇到了罗富贵这个熊玩意,什么都不是……
第572章 大眼瞪小眼()
兴隆镇不大,警队的窝也不大;全体警员都被队长拉去了袖笼钱庄,留下的警察仅仅剩下了一个。
而现在,这个警察已经变成了一具赤条条的尸体,躺在警队大门后的墙根,脖子被勒断;一个家伙正在尸体旁,摘了破草帽,撇了蒙脸的脏毛巾,匆匆将剥下来的警服往他自己身上穿,系着扣子,浑身不自然地重新走向警队大门口,代替尸体值班。
警队里乱七八糟乌烟瘴气,十来个毛巾蒙脸的草帽汉子,正在各屋翻箱倒柜,撬砸一切,焦躁又失望;警察是不在,可枪也不在,枪柜全空,兴隆镇警队居然穷得没有余枪,出门全带上了。
突地一阵刺耳铃声,让这些正在匆匆过往的沮丧汉子们惊停,不约而同看向声音来源。
一张办公桌上,一个奇怪的物件正在铃铃响,像是个盒子,似乎又挂着犄角,怪模怪样还连着线,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感觉越听越焦躁,越听四下里越静;没人知道那是什么,更不理解它为什么会响,没完没了地重复着响,燥人心神;心神不宁的汉子们一个个瞪大着无知眼,转而看他们的排长。
潘柱子眼盯着那铃铃响的东西,围着办公桌整整转了一圈,终于尝试着伸出了他的手,一探究竟。
……
孙子曰,凡火攻有五,一曰火人,二曰火积,三曰火辎,四曰火库,五曰火队。
从古至今,火攻计,几乎天下无敌,曹操也不能挡,何况钱庄里的一盘散沙,怎能阻挡罗富贵那颗顽强的求活之心,哪怕进入钱庄只能躲一时,这熊也全不顾,躲一时是一时,明知死胡同他也要先走到底再说。
他扬言要放火,他扬言要拉上钱庄里的所有人当垫背的,他嚣张地挥舞着驳壳枪,指挥着猪八戒们往钱庄后门外堆柴禾,嚣张得扎在面具边那两个蒲扇般的猪耳朵不停地晃,要多丑陋有多丑陋,能恨得看者牙齿痒。
钱庄内寂静无声,无论楼上楼下都一样,因为这些倒霉的人已经慌了,无计可施,不知所措。
这其中不包括小红缨,不只因她是个敢作死的,更因为她知道正在后门外叫嚣的那头熊是谁。她盘起小腿歪坐在主位椅子后的地板上,眨巴着一双大眼低头看着枪在她的小手里一遍遍轻轻掂,不声不响。
她的小心思想不明白,骡子怎么和别动队搅合在了一起?难道这个不要脸的玩意卖了自己之后不敢回家交差?于是就改行当了别动队?至于吗?
她知道,只要她站起来,到窗边露脸招呼那个不要脸的熊一声,看他还敢再嘚瑟!可她实在不愿跟别动队产生瓜葛,凡是沾了别动队的事情都麻烦,只是现在……骡子这缺德货不会真要烧吧?
歪了辫子,扭回头,静静看洒满阳光的窗口,她那张小脸非常平静,只是还在犹豫中,手里那把大眼撸子继续在手里轻轻掂量着,好一会儿,终于准备起身,却听得金春秀说话了。
“没人说话吗?那我这娘们可要做主了!”
会议室内,一众愁眉苦脸的人闻声转眼,看金春秀斜眼站起在桌旁,不慌不忙地掸开裙边的褶,继续道:“只能开门谈谈了,反正在座各位都是有名头的,事后皇军总不至于相信咱们跟别动队有染吧?老娘可不想不明不白给烧死。”
一张苦瓜脸道:“你当我们不想开门?可那门开不开哪是咱说了算啊?钥匙在掌柜手里,掌柜在楼下人家手里呢。咱现在是鱼肉,他们是刀俎!”
“一把火,是肉是刀都得焦,有什么区别。我倒要去问问一楼那些‘能人’们是不是也这么看!”
金春秀第二次要下楼,她要再次成为斡旋人,根本不在乎她刚才还与那些别动队骂翻了八辈祖宗;她的背影仍然是一步三扭,带香风,会议室内的一众目光跟随着,忽然觉得这娘们……风韵犹存,比往常好看了许多呢?
……
一阵刺耳的铁栓摩擦声响,沉重的钱庄后门缓缓打开。
门内的黑暗里是枪口,门外的后院里也是枪口,枪口对着枪口,静得出奇,没人顾得上擦汗,任汗水从额角向下流,或者湿了蒙面巾,或者湿了面具。
门里人终于沉声道:“我们三方刚刚达成了协议,你们谁进来谈谈?”
三方?罗富贵心说感情不是两伙?真够扯淡!忽然又纳闷,怎么砍九不答话?左右一看,原来所有的猪八戒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罗富贵身上,等他往里走呢!
事到如今,这局面虽然看起来可怕,也可能会擦枪走火瞬间变成大混战,但罗富贵没有那么紧张,本就在绝路上,早已经紧张过了,何况他是先手棋,是要放火的,是庄家。
挺胸,昂首,猪八戒面具的笑脸在阳光下刺眼反光,五大憨粗如山岳,摆一副黑风山的趾高气扬,咳一声地主老财的嘚瑟气儿,枪不下手,随意垂拎着往门里走,还得故意左右晃肩膀,结果差点撞门框。
这是属于他罗富贵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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