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完全修筑完成的环形沙包工事,两个正在修筑工事的伪军,这都不是关键因素,关键的是那沙包工事的位置,虽然是守下游河岸的,但它的修筑位置偏北,目测距离碉堡的直线距离最多六七十米。
整场战斗的唯一关键点就是碉堡!无论什么战术,为的就是拔碉堡,碉堡完蛋则战斗立即结束。原本担心即便推到了酒站东岸下,也会被石屋那个火力点压住,那就只能留下一部牵制,另一部利用河岸低势再向南迂回,从南端进场。现在看来这些步骤都可以省略了,防守方的那个沙包工事同样可以成为进攻方的支撑点,顶住石屋火力的同时,只要向碉堡背后突近二三十米就够,鬼子少尉在脑海中快速地形成计划。
掷弹筒还没来得及响,那两个不争气的伪军居然突然从工事里窜出去了,借着沙包工事的掩护没了身影,急急往西头的石屋那边爬,这一切都看在鬼子少尉的望远镜里。
两枚榴弹出膛,尽管没有了目标,机枪仍然在不停响。
“战斗可以结束了!”少尉忽然说:“一分钟后开始轰击石屋,二组的机枪改为监视河岸南端,要确保渡边组的侧面安全,八路有可能从那里绕过来,虽然他们可能来不及。渡边组一旦到位,所有人立即跟我上。”
望远镜改为关注顺着河岸急速向酒站接近的渡边组,看着他们到了东岸下,降低了速度猫着腰开始走上沙滩,先头的一个鬼子停下来卧倒开始做目视侦查,余者利用那离岸不远的沙包遮住石屋方向的视线,向工事快速匍匐前进,期间一个鬼子向那环形工事后头扔出一颗手雷。
爆炸过后,一波短促冲刺,渡边组翻越了沙包成功进入工事,支撑点到手!
正欲带领队伍上,忽然有捷克式机枪响了,并非来自石屋方向,似乎是在那些木屋范围,望远镜里完全看不到,不过这不算意外,已经无法改变战局,少尉坚定地挥了手,带队冲下河岸。
……
渡边组一个个翻越了尚未筑平的沙包墙缺口,一个个进入了工事,这是个环形防御体,不是很圆,椭圆,并且朝向有点怪,不正,更像是二百五修出来的。面积不算太小,班规模的人进来刚刚好。距离这里最近的建筑就是那碉堡,四周平坦开阔。
摆上步枪紧盯石屋方向,呼喝手下人注意掩蔽,突然有捷克式机枪响了。有了掩体的鬼子们并不惊慌,一个个快速缩下身体等机枪喘气的时候再出头还以颜色。
子弹呼啸,那声音很怪,不停地在穿透着什么,噗噗响。
一个倒下了,一个叫唤了,又一个倒下了,血崩四溅。靠在沙包墙后的军曹瞪大了惊恐又迷茫的眼,看着手下人一个个中弹,被穿透了腿,或者捂着脖子冒血泡,他不能理解这一切,什么样威力的子弹才能穿透身后正在靠着的沙包?这不科学!
噗噗噗……
椭圆形沙包工事的一端,那些刚刚被榴弹和手榴弹炸得稍显歪斜的一小段沙包上正在闪现一个又一个弹洞,弹洞里露出了沙包里的枯枝烂草。
百分之八十是沙包,只有这一小段是草包,刚好在椭圆形的一端;顺着这形状的延伸线看,远处某个木屋的墙角边趴着一头正在猥琐操作捷克式机枪的熊,扣住扳机就不撒手,一个鼻涕孩子蹲在墙角后冻得吸溜着鼻涕给他递弹夹……
第496章 得道多助()
智慧愿我们勇敢、无忧、矜高、刚强,她是一个女人,永远只爱着战士。尼采
翻越了一座山,又是一座山;穿过了一条谷,又是一条谷。莽莽冬冷,萧杀无尽。
一支队伍疲惫行进在寒风里,近二百人,整整一个加强连,似乎赶了很远的路,一溜儿间距拉开得不再均匀,绵延了很长,蜿蜒流淌。军装虽然有补丁,但全是灰的,一致无杂衣;枪支虽然有长短,却无空手的。这样的八路军连队不多见,很明显,这是主力下的一支主力。
离开了队列的军人停在风里,站在高岗远望,灰色帽檐下那张线条硬朗的面孔深深皱着横眉。
“把那小子给我叫过来!”
没多久,一个战士匆匆来在他身畔:“陈连长,你叫俺?”
“你确定没走错路么?”
“应该……没错。俺跟俺们连走过一次,不过当时天色黑……这条路最近,青山村……应该不远了。”
“王朋说没说他到青山村之后会怎样?”
“没有。俺只听说是独立团好像有难,九连来求援,连长当时就匆匆带队出发,只放了俺在牛家村里留守。”
“独立团九连……是不是九排升起来的?连长叫胡义?”
“没错。哎?你咋知道?”
军人收回了远望的视线,转头静静看身边那战士:“很不巧,我曾经吃了他胡义三车粮,送他过了封锁线。那时候他们叫九排。”话毕叹口气,改朝队伍喊:“精神点!咬咬牙!再快点!边跑边吃吧,掉队的三天夜岗!”停了一下又自语:“当然……如果有机会站夜岗最好。”
经过的战士听到这最后一句话,居然笑了。
馍馍冻得如石头冰坨般硬,跑着啃,就着风,其实格外香。
……
翻过了一座山,又是一座山;穿过了一条谷,又是一条谷。
一支队伍疲惫行进在寒风里,近六十人,整整一个加强排,似乎赶了很远的路,一溜儿间距拉开得非常不均匀,稀稀拉拉再加上掉队的,绵延了老长老长看不到头。军装一身没有,穿着形形色色破烂不堪,枪倒是有几个人背着,老汉阳加鸟铳。不像是八路军,更像是游击队。
其实,他们真的是八路军,隶属独立团三连。
田三七奔三家集后,拉走二连留守排的同时,派了一个人奔了无名村。
无名村果然也有留守人员,三连的架构大,虽然是最烂的排留守,居然也五六十人,你说气人不气人?这可真应了那句话,永远不要低估任何人,人人有所长。
他们现在正在翻山越岭,努力赶奔酒站,要参加青山村战役,为独立团报仇!
不是开玩笑,多大的眼睛多大的天,小小梅县,小小独立团,这一切对于他们而言,就是战役级别的。三连老兵少,这个留守排更纯粹,一个老兵没有,连排长都是崭新崭新的。
本来就没几条枪,有枪的基本也没开过枪,不过他们不顾虑这个,只想上战场,无论赶不赶得上。
一个战士喘着粗气对前面人说:“没想到……没想到……咱们排还能有机会打鬼子。翠花总笑话俺不是主力呢,跟着那群傻妮儿天天凑去看潘排长耍大刀,这回咱排要翻身了!上战场了!打鬼子了!而且是要打好多!”
前面的战士不答后面的话,而是向他的前面问:“排长,如果到了那,咱是不是就得听九连指挥了?”
前面的排长没好气道:“不听九连听谁的?这个时候不许扯这些个话。二连更牛x,打仗的时候人是咋做的?知不知道为了啥?打破了脑袋臭透了脸,他九连也是个亲弟!你亲弟不可能在战场上坑你的命!否则就是坑你亲弟的命!是背祖忘宗!”
一张张年轻的脏污面孔,一张张被寒风吹得紫红皴裂的脸,土里土气的甚至有人还没进过城,现在因为可以跑向更远的地方而纯真地兴奋着,尽管那是战场,尽管他们都还没见过战场。
……
一枚骰子在桌面上欢快地蹦跳,旋转。
一脸横肉无表情盯着桌面,盯着那枚骰子看。
骰子终于停了,六点朝上。
“好吧。这是天意。”他说。
身边人沉吟了一下:“大哥,你决定了?”
“这不刚决定么。”
“可那不是咱该搀和的事。”
“本来老子也没想搀和。”
“那你……”
“干咱的老本行而已。雁过拔毛。不过分吧?”
“……”
“告诉老三,去找老五打个招呼,顺便摸摸底;告诉老六,到南头找个好地方,别离绿水铺太近,近了县城最好,堵三天,难保没有挂枪的过,说不定能有活儿。他青山村九连都竖大旗了,债多不压身,出什么纰漏都扯不到咱身上。”
身边人翻了翻眼睛:“我懂了!”
砍九伸开懒腰做了个深呼吸:“估计皇军们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吧?咱是不是该开张了?老子就受不得这冷清。”
……
绿水铺附近也有一座小庙,小的不能再小,半人高;破的不能再破,三块石板无顶,供奉的是山神,八百年无人在意。
可昨夜,有人给这小庙扫除了雪,刷净了斑驳泥坯。
绿水铺的山,与青山村一脉,一尊神。
天刚亮,鬼子带伪军离开了绿水铺,向西进山。前脚刚走,后脚,这小庙那块冷冷扁石祭坛上便出现了一个香炉,不知道那是谁摆上的,也不知是谁在那燃上了一炷香。
寒风里,香灰一截截断裂,随风飘消。
尚未燃尽,又出现了一只嶙峋颤抖的手,将第二炷香颤巍巍竖进香炉。
第三炷,第四炷,香炉里的香越来越多,多到那残破的小香炉已经盛不下,仍然有人在继续。
后来,绿水铺到这里的小路上,往来着默默身影,无论苍老病弱,越来越多。
香灰在寒风中持续飘洒,混合了地面上的雪,混合了越来越多的脚印;香烟在寒风中飘淡,混合了呢喃的祈愿,混合了无声的诅咒,和偶尔低低的哭思……
第497章 天女散花()
客观地说,河岸鬼子少尉的果断行动是正确的。战斗的胜利,是由一次一次的机会拼成,谁拿到的机会多,谁赢,有时甚至一个机会便足够。机会这东西像流星,稍纵即逝,没那么容易得到,所以有优柔寡断贻误战机一说。
鬼子少尉的思维是标准军人思维,可惜,他面对的根本不是个纯粹军人,而是一头扛枪混饭吃的熊人。
鬼子少尉想的是如何能赢,熊想的是老子都倒霉成这样了,狗x的你到底想干什么?还让不让老子活?
鬼子少尉的最终目标是那碉堡,熊心说看来是这样,作出花来你也是要拿碉堡吧?怕你了,老子可打不过你,不拦着,帮你一把行不行?
于是,沙包工事要修筑得离东岸近一些,方便挡住西面的石屋火力,也方便冲过来的鬼子就近入住,免得趴在河岸贼头贼脑一大片,一会儿对射一会儿抄南的闹死熊那颗脆弱的心;另外,沙包工事还要修筑得离碉堡近一些,尽量偏北,刚刚好在手雷的最大投掷范围边缘,在碉堡斜向右后侧,并且是碉堡的视线死角,绝佳的进攻发起点,进攻方要是不打这沙包工事的主意他肯定缺心眼,熊是真心帮忙,真心卖阵地给鬼子。
卖阵地这种高难度的活儿,对于刚刚成为革命者的一只耳和起义者那是轻车熟路,在熊的威逼下倾情投入演技逼真,差点把鬼子当八路。
机会,也可以是陷阱!
鬼子少尉没心思考虑先头小组为什么进入工事后再没有后续反应,他现在要做的是带着小队主力大踏步前进,踏碎了冰踢飞了雪,一口气冲到了酒站东岸下,冲到了沙包下方不远的安全低地。
“渡边!”他半卧在河岸朝不远的沙包工事喊:“你在干什么?现在报告那挺轻机枪的位置!”同时向身后摆手,示意第二组向沙包工事移动。
一个鬼子试图扯着身边的沙包站起来,可是他的一条腿骨已经被子弹打断了,根本站不起来。听到少尉的声音,他突然用尽力气嘶哑喊:“别进来!他们卑鄙!无耻!他们不配做军人!这是个陷阱!渡边军曹已经……”
哒哒哒哒哒……又一个机枪弹夹开始糟蹋响,似乎同时伴随着隐约话语声:“姥姥的还活?这是瞎叫唤啥呢?这是坏了老子的大事吗?不带这么败类的……”。
噗噗噗……沙包工事内又一次开始响起怪异惊悚的不停穿透声。
沙包在中弹,尸体也在中弹,工事内的地面完全是红色的,血掺合着雪,鲜红鲜红的淡;随着一阵抽搐响动的消失,又多了一双死不瞑目的眼。
鬼子少尉有点迷茫,离沙包工事只有十几米远,却看不到状况。不过直觉告诉他,渡边小组完了!说这是陷阱,但是不能理解这是个什么样的陷阱,无论怎样,必须选择相信自己人的话,猛地朝正在接近沙包工事的第二组大喊:“停止前进!”
……
“我个姥姥了!怎么还有人叫唤?再给我个弹夹!”猥琐在屋角机枪后的熊咔吧着蛤蟆眼一脸不虞,再次打空了弹夹的机枪枪口还在冒烟儿。
“班长,这声好像不是工事里喊的,应该是那后头,河岸吧?”徐小一脸凉鼻涕从屋角边探出了歪扣钢盔的脏脸,和熊一起朝工事附近不虞。
“要你这么说……又来了一波?小鬼子那****腿还没你长呢?能跑这么快?”
这时一只耳猫着腰鬼鬼祟祟从南头狂奔过来,一头扑靠在罗富贵脚后头屋墙边喘粗气儿:“过来了过来了!现在就在工事后头不远,还没往南边绕,二十多。还有十多个,好像是机枪掷弹筒什么的,正在下游收摊儿。”
“哦?感情真过来啦?那怎么到现在还不进圈呢?我去……他姥姥的刚才那小鬼子果然不是好叫唤!这个丧门星!果然坏了老子的大事!”
熊更加不虞,一脸苦大仇深,这表情还没持续三秒,突然又耷拉下丑眉:“唉造孽啊!小啊,捂耳朵。”
熊说着,松开了机枪捂住了他自己的两只耳朵,盯着工事方向看;徐小也捂上了耳朵,继续陪熊盯着工事方向看;一只耳也凑过来探出脑袋,捂住耳朵和他俩一起朝工事方向紧张兮兮看。
“姥姥的你捂一只不就够了么!装什么全乎人?”
“排长你说啥?”
熊突然得意大喊:“田三七!放火!”
一秒,两秒,好几秒……什么都没发生。
“田三七!现在放火!你死了吗?”
仍然没有任何状况发生。
三个在墙角捂耳朵傻瞪眼的家伙变成寒风中的雕塑了,这什么情况?这跟剧本不对路啊?惊喜呢?
“你姥姥!”
……
一分钟前,沙包工事以东,十几米外的河岸沙滩上,二十来个鬼子全趴在这里,静静看他们的少尉,等待命令。
而少尉的视线落在他身前不远的一片雪上,他觉得那看起来有点怪,那是一条被翻动过的雪,或者……是刚刚覆盖的雪。
他暂时忘记了身边的事,专注在视线,向前匍匐几下,伸出带着手套的手,将那片雪拨开,一段绳显露出来。
轻轻夹住这段绳,顺着往回捋,两米,三米,四米,终于捋到了绳子尽头,于是他又开始拨雪,露出了雪下的小沙坑,同时也露出了沙坑里的一捆手榴弹,所有引信都栓捆在绳子尽头。
瞬间脊背发凉寒毛倒竖,眼都看直了,一把死死攥紧了绳子,惊慌朝附近道:“刺刀!”
……
田三七距离沙包工事并不远,他就趴在空地上,一个不大的小小浅坑,被骡子用雪把他埋了一层。他手里攥着一根绳头,这根绳曾经用来攀山,不短,直铺到沙包后头的东岸沙滩,那头拴着一大捆手榴弹。
罗富贵这熊是真缺德,怎么算,要面对的也就是个鬼子小队,即便草包工事败露只能黑死一笔,那工事下头的河岸肯定也成了鬼子的临时聚集地,再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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