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臣秀光- 第98部分

　　　　虽然有所预感，但真正听到的时候利长还是吃了一惊。

　　　　丰臣家现在有这种能够在德川家眼皮底下瞒天过海的人才吗？

　　　　这是来自利长的疑问。

　　　　在关原之后，利长就再也未对丰臣家抱怀过一丝信心。在他的眼里，现在的丰臣家失去了曾经的家臣人才还有大片的领地，不过是个依靠着过去的金碧辉煌勉强支撑门面的臃肿之族而已。

　　　　这样的势力终将有一天会消逝在历史的车轮之中。即使利长原本是与丰臣家关系较为亲近之人，至此也不得不抱怀着这种悲观的看法。

第二百二十一章　对策已有仅需应（）　
利长内心之中的疑问与震惊还未平息，豪姬又开始继续叙述起了事情与请求。

　　　　“其实，之所以想要找兄长大人帮忙，是因为秀高的婚约的事情。”

　　　　“……婚约？秀高……那个孩子要结婚了？”

　　　　还尚未完全反应过来的利长被这一连串的消息搞晕了头脑。

　　　　突然被妹妹告知宇喜多家两年前的那个事件背后还有隐情，然后又突兀地告诉自己她的丈夫备前宰相秀家和孩子们都还活着，最后还仓促地告诉自己侄女秀高突然就要结婚了？

　　　　虽然那个孩子的确应该是到了那个年龄了……但是要找自己帮忙是因为婚约的事情？在结婚的程序之中难道是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东西吗？

　　　　利长静下心来好好考虑了一会，心想莫非是这个侄女的婚约的某些环节出了问题？

　　　　“那个，阿豪，虽然我不太清楚情况，莫非是秀高的婚约之中出了什么问题，导致结婚的程序无法进行下去？”

　　　　“嗯，兄长大人猜的没错。在我继续阐述之前……还是先让那个孩子见见兄长大人你吧。秀高，可以不用低头了哦。”

　　　　在利长惊讶的眼神之中，豪姬朝着身后扮作侍女的秀高呼唤道。

　　　　听见了母亲的呼唤声，秀高便也不再低头隐瞒，而是站起身来慢步行走至母亲的身边，面对着利长那震惊的面孔，笑了。

　　　　“舅父大人，好久不见。”

　　　　“哦……哦哦哦……好久不见呐……我的侄女。”

　　　　对于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个多年未见的侄女，利长的心情难以用怀念来形容，只能说是……无比震惊了吧。

　　　　最后一次的见面，应该是在这个孩子的元服式上吧。

　　　　利长算了算，自己与侄女秀高大概也有将近十年没有见过面了。只有侄女那与妹妹豪姬有数分相似的脸孔是让他记忆犹新的回忆。

　　　　“阿豪……没想到你把孩子也一起带过来了啊……”

　　　　利长现在是一脸的尴尬。说不上怀念，也难以激动，只有一丝窘迫。

　　　　“是的，为了能更清楚的说明问题。啊，秀宗阁下也赶快过来，你也需要在兄长大人面前露露脸哦。”

　　　　“哦、哦！”

　　　　豪姬知道兄长现在有些尴尬与震惊，自己也随之变得有些不太好意思。但事情一样还是要说的，于是她便把秀宗唤了过来。

　　　　在与秀光用几个眼神简短地交流了一会之后，秀宗也起身，正坐在了利长的面前，并朝他行了一礼，顺带自我介绍了一遍。

　　　　“初次见面，久、久闻加贺宰相大人的大名，在下名叫做伊达兵五郎秀宗，今日能与加贺宰相大人见面，真是在下的荣幸。”

　　　　秀宗一紧张就容易说客套话。

　　　　明明在我面前都大胆到不用敬语的呢。秀光看着这样的秀宗，差点笑出声。

　　　　“伊达……你是伊达陆奥守的长男？似乎是那个四男……是丰臣秀光大人的近侍吧？”

　　　　“是、是，在下正是。”

　　　　利长并没有与秀宗见过面，但是对于秀宗的父亲政宗倒是知道不少。

　　　　不过，在提到秀光的名字的时候，利长的心中也泛起了不少疑问。

　　　　既然这位秀宗阁下都已经出现了，那么是否说明宇喜多家的事情与那个秀光大人有关？

　　　　在心中作假设的同时，利长也在不停地否定这个假设。

　　　　毕竟已故太阁殿下的四男秀光大人现在还是个孩子，而且据说在大坂城内部的风评并不怎么好……

　　　　那么，难道是与秀赖大人有关？

　　　　利长又把思考的目标转移到了秀赖的身上。

　　　　但是又完全找不出那个秀赖大人会做出这种事情的记忆啊。而且利长不认为那位怎么看都像是在母亲的怀中长大的贵公子能够拥有作出这种决定的魄力。

　　　　利长有些苦恼地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表示思考不透这里面的复杂关系。

　　　　在后面偷偷地窥视着他的表情的秀光像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一样，嘴角默默地勾起了一个弧度。

　　　　“兄长大人，秀宗阁下就是秀高的婚约者。如此一来，婚约之中出现的问题，想必兄长大人也能理解了吧？”

　　　　豪姬接着把这两人的婚约关系告诉了兄长利长。利长在皱了皱眉头凝了凝神之后，思索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莫非是身份的问题？”

　　　　他看了看秀高，然后又看了看秀宗，并用手指指着两人，

　　　　“我的侄女秀高因为宇喜多家的事情的缘故所以不可能把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在世人面前，但秀宗阁下作为丰臣家的重臣，他的正室不可能是身份不明不白之人。所以矛盾就出来了吧？”

　　　　“是的，兄长大人果然很敏锐呢。”

　　　　利长很快就猜到了婚约之中所存在的问题，让豪姬对他很是佩服。

　　　　“为了应对这方面的问题，我也想出了办法来圆身份的问题。就是由我来收养秀高做养女，这样身份上面应该就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了。但是这之中还是有问题存在的。”

　　　　“阿豪你……收自己的亲生女儿做养女？……啊，原来是这样。”

　　　　多绕几重更不容易被怀疑出问题。他很快就理解了豪姬的意图，

　　　　“那么这之中的问题，果然是亲生父母的身份问题……吧？”

　　　　“嗯。虽然我可以‘成为’秀高的‘养母’，但如果‘亲生父母’的身份无法解决的话，那一样会遭致怀疑。”

　　　　身份是整个环节之中最重要的问题。如果这个关过不了的话，就无法完成之后的事情。

　　　　利长在听过妹妹的话之后又开始静静地思考了起来。

　　　　妹妹豪姬来此是为了寻求他的帮忙。需要帮忙的事情就是侄女秀高与丰臣家的伊达秀宗的婚约问题。而这个问题之中最重要的难题就是需要为表面上已经去世的秀高制造一个身份。现在“养母”豪姬的身份有了，就差实父实母的身份了……

　　　　莫非……

　　　　利长沉默了良久之后，抬起头来问道：

　　　　“阿豪莫非是想让我来做秀高的‘亲生父亲’？”

　　　　他的眼中充满了谨慎与严肃，同时也在脑中对这件事进行着各方面的考虑以及审视。

　　　　兄长利长已经猜到了自己想要拜托的事情，豪姬便点了点头，然后开始讲述起了进行此事的方法：

　　　　“将秀高的生年改变一下，便可以作为兄长大人你在伏见或是京都时候的私生女。将这个‘私生女’以及满姬都过继给我的原因便是为了前田家家族内部的维稳。”

　　　　豪姬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抬起头来看着兄长的脸，

　　　　“这样一来，就能顺利圆场。”

　　　　摇曳的灯火之下，映衬出了豪姬那坚定的眼神，以及利长那摇摆不定的心情。

第二百二十二章　利益立场与觉悟（）　
“阿豪。”

　　　　利长沉默了半饷，才缓缓开口，

　　　　“你应该清楚兄长我的性格。既然你已经来到了这里，那想必也是做好了一定的思想准备的吧。”

　　　　听了利长的话语，豪姬也没有退缩，而是直接应答道：

　　　　“嗯。兄长大人的想法我很清楚。但是我是为了女儿的幸福而来，所以我也不会退让。”

　　　　看着妹妹那比年轻时的自己还要坚定不知道多少倍的眼神，利长叹了口气。

　　　　“伊达阁下，我要与阿豪谈论一些事情，能麻烦你先出去一会吗？”

　　　　在准备说服妹妹之前，谨慎的利长先让秀宗稍微离开了一会。

　　　　虽然秀宗内心有些着急并且不太情愿，但他还是遵从利长的意思，暂时离开了房间。

　　　　秀光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想反正自己还在场，秀宗暂时出去了也无妨。

　　　　“阿豪啊，我觉得……此事有些欠妥啊。”

　　　　在秀宗离开后，并不知道秀光存在的利长便放心地开始说服起了妹妹，

　　　　“丰臣家与德川家之间的事情，虽然没有明说什么，但我们都能看得很清楚吧？现在在这种时候把秀高嫁给丰臣家的家臣，若是以后丰臣家与德川家之间爆发战事，那秀高与你岂不是危险了？”

　　　　利长的这句话很直接也很露骨，基本是认定了丰臣家今后的未来。

　　　　或许是与最亲近的妹妹谈话所以没有过多顾忌的缘故吧。平时的利长并不会像现在一样对家臣或他人直接吐露如此露骨的话语。

　　　　“兄长大人你就这么确信？”

　　　　豪姬听了兄长这一本正经的话语，有些不满。

　　　　“当然。我这个前田家的前任家督，难道还看不明白吗？我可是能够与秀赖大人还有淀殿见面的人。他们，以及丰臣家的内部的情况，虽说我已经隐退了，但还是知道的很清楚的。所以我是真的不对他们抱什么希望。”

　　　　利长以政治的角度审视着丰臣家，摇了摇头，毫不犹豫地这么判定道，

　　　　“若是以后爆发了战事，我也觉得丰臣家是必输无疑的。只不过估计我是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这又是一句直接到不能再直接的话语。

　　　　秀光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利长不希望秀宗听到这番谈话的原因了。

　　　　“阿豪，我理解你的心情。你在太阁殿下的膝下长大，自然对丰臣家感情深厚。但是此事是真的不妥，你想想，如果丰臣家以后出事，那不仅是阿豪你，秀高也会被牵连其中吧？不仅是阿豪你，我也不想让我的侄女被卷入这场灾难之中啊。”

　　　　利长劝诫豪姬不要冲动做事，

　　　　“秀宗阁下虽然是伊达陆奥守的长男，但他已经站在了丰臣家这边，以后如果战事爆发，秀高与阿豪你都会被拖入水中的。所以阿豪你再好好想想，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而误事啊！”

　　　　不得不承认，利长的话说的很对。秀光坐在最后面，听得一清二楚。

　　　　如果时间就这样按照原本的历史发展下去的话，的确是这样的。

　　　　豪姬听完之后，也是一阵沉默。

　　　　秀高倒是很冷静，像是早就已经作出决定了一般，眼神与母亲一样坚定，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利益是每个人都会考虑的，但是自己的立场也是自己选择的，自己的选择也是自己的觉悟之一。

　　　　仅仅只是看了女儿一眼，豪姬就已经明白女儿到底在想什么了。

　　　　于是她笑了，然后这么对利长说道：

　　　　“兄长大人，你说的我都清楚。确实，是需要好好考虑的事情呢。”

　　　　“是吧，阿豪你终于理解兄长我的良苦用心了。”

　　　　本以为妹妹已经想通，但没想到接下来豪姬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语，让利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但是，就像一开始所说的那般，我可是早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秀高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秀家大人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豪姬口中除了提及女儿以外，还提到了丈夫秀家，让利长不禁皱了皱眉头，

　　　　“连备前宰相大人也……”

　　　　“而且，兄长大人。虽然我非常相信我与兄长大人之间的兄妹情谊，也相信兄长大人前面说担心我与秀高被卷入是你的真心话，但是，兄长大人不同意此事的最主要的目的，绝对不是因为担心我与秀高吧？”

　　　　从未涉及过政事的豪姬此时的眼神很是严峻，直直地紧盯着面前的兄长，眼中像是藏着锋利的利器一样，让利长感到了无形的压迫感。

　　　　“兄长大人之所以会对此事抱有忧虑，是因为担心此事会对前田家的百万石有所影响吧？永远为家族的最终利益考虑，这才是兄长你拒绝此事的最主要的目的。”

　　　　豪姬身上散发出了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的气息，虽然在她主观意识上并非是想要指责兄长，但不知为何眼神之中还是带上了一丝愤怒之意。

　　　　她知道自己的要求是无理而且任性的，也知道自己的愤怒是没有任何道理的事情。但是为了女儿还有丈夫，豪姬不会退让。

　　　　“总而言之，兄长大人最为担心的还是前田家，并不是担心我与秀高还有宇喜多一族会被卷进去。”

　　　　利长从未与这个妹妹进行过这样的交谈，也从未见过妹妹的这种眼神。他无法否定豪姬的这个说法，于是便只得沉默。

　　　　只不过，妹妹那愤怒与失望等情绪交织的眼神，让利长有些不适，也莫名地从心底里生出了一丝完全没有理由的焦虑与内疚感。

　　　　“我的立场不会改变。既然我的丈夫与子女已经有了站在了那边的觉悟，那么我会坚决地支持他们，也会与他们抱有一样的觉悟。这是我身为妻子与母亲的觉悟。”

　　　　“我知道兄长大人是个为家族着想的优秀家督，也因为此事而感到十分困扰，对此我必须得先向被我卷入此事之中的兄长大人你道歉。但我还是只有一个请求，请兄长大人答应此事。”

　　　　“所以，不管将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与报应，我也要想办法请求兄长大人你答应此事。”

　　　　为了回应远在大坂的丈夫以及近在自己身边的女儿的觉悟，豪姬也在用话语与行动证明自己的坚定与觉悟。甚至有些不择手段。

　　　　“兄长大人若是不同意此事，估计我是不会离开这个房间的。”

第二百二十三章　亲情之锁，利长之梦（）　
“兄长大人或许十分担心德川家会找上门来，但实际上德川家在这方面没有任何的实证，要是有实证的话，那么两年前就应该找麻烦了。”

　　　　“而且，兄长大人你是已经隐居的前任家督，已经不是前田家的主人了，德川家应该无权干涉一个老家督过继子女的问题吧？”

　　　　“就算问过来，也有‘为了前田家继承权的安稳’这样的理由可作挡箭牌。如果是这个理由的话，金泽城的那些家臣们绝对会支持，而且还会为此事负责解释。”

　　　　继阐述自己的觉悟之后，豪姬又接着说起了不必担心的理由。

　　　　豪姬的语气之中带着绝不容许兄长拒绝一般的气势，让利长仿佛回想起了她在幼时之时与自己争夺喜欢之物时的任性与强势。

　　　　虽然已经过了快有三十年，但利长对此还是记忆犹新。

　　　　阿豪，你这是在逼我啊……

　　　　利长现在的表情变得非常难堪，像是吞下了生涩之物一样。

　　　　虽然很清楚妹妹的请求是不能答应的，但此时的利长却无法向从前那样果断地拒绝。

　　　　明明几年前舍弃孙四郎的时候如此的果断痛快，现在居然会退缩成这样了。

　　　　利长在思考的同时，暗地里自嘲了几声。

　　　　如果换作以前的自己，如果在自己面前请求的不是妹妹豪姬，自己估计会断然否决然后将这个情报透露给德川家以换取前田家的最大利益吧。

　　　　但现在的自己似乎已经无法像当年一样了。

　　　　是因为病痛的缘故吗？还是因为兄弟姐妹们之中的好几位都去世了缘故？或者说是因为阿满出生的缘故？

　　　　亲情真是一件痛苦沉重但又让人难以割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