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臣秀光- 第97部分

　　　　“许、许久不见，南御前大人……”

　　　　豪姬一进来，发现喜四郎早已坐在了房间的一角，在此等候多时。

　　　　喜四郎身着比普通人要稍微好一些的布料做的浅色衣服，显得很是精神。一见到豪姬进来，他马上将面前的书籍全部收拾在了后方的桌案上。

　　　　南御前是豪姬的称呼之一。喜四郎从以前第一次见面时就已经开始这么称呼豪姬了。

　　　　因为虚岁年纪只有十三岁的缘故，喜四郎的声音还是像以前一样的清脆，身材也不算太高，还保留着孩子的样子。

　　　　他在面对豪姬的时候显得十分谦卑恭敬。这或许就是庶子与嫡母见面时候的大致范例吧。虽然不知道秀宗在与父亲的正室爱姬见面的时候也会不会也像喜四郎一样就是了。

　　　　“好久不见呢，喜四郎，最近过得还好吗？你的母亲怎么样了？”

　　　　豪姬与喜四郎也有将近六年的时间没见面了。最近的一次见面，估计就是关原合战结束之后豪姬为喜四郎安排去向的时候吧。

　　　　或者说，豪姬与喜四郎本来就没有见过太多次。硬要算上的话，见面次数估计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吧。

　　　　“是、是！多亏南御前大人的帮助，现在我过得很好……母亲大人也是，虽然现在身体抱恙，但是总之生活还是很不错的。”

　　　　说实话的话，其实喜四郎对于豪姬这个嫡母还是很尊敬的。毕竟豪姬无论是在他出生后还是在关原合战之后，都切切实实有在为他这个庶子的利益在着想，甚至还帮助自己逃离了流放的灾祸。

　　　　喜四郎的母亲是宇喜多家在大坂的屋敷里面的一名侍女，地位本来就不高。在关原合战之后，也是豪姬想办法帮助她与喜四郎一同逃离到越中的。

　　　　扮作侍女与母亲一同进入这个房间的秀高忍不住朝着喜四郎的脸窥探了起来。他们虽说是兄弟姐妹，但就连一面之缘也没有过。

　　　　看着看着，秀高又忍不住搬出了父亲秀家以及弟弟小平太与喜四郎对比了起来。喜四郎长得并不像秀家，那么由此看来应该比较像他的母亲。而小平太似乎长得更像父亲。

　　　　“现在还会有德川家的人来追查你吗？”

　　　　在客套之语过后，豪姬想了想，觉得还是问这类实际一点的问题比较好。

　　　　“现在暂时没有了。几年前还有很多人在这边打听追查，幸好因为有利长大人的庇护，所以我就没有被抓到。现在他们可能知道我的存在，但因为时间已久或者说是因为几年前父亲出事的事情，就再也没有人来查过了。”

　　　　说着说着，喜四郎垂下了头，有些沮丧，

　　　　“南御前大人……我的父亲大人是真的去世了吗？”

　　　　秀家“出事”的时候，他远在越中，并不清楚情况。

　　　　“……是的。”

　　　　豪姬想了想，觉得还是先隐瞒着这孩子真相比较好。毕竟现在加贺越中这些地方也还有德川家安插的家臣一类的人，所以在不能确保情报是否会泄露之时，还是闭嘴隐瞒为上。

　　　　看到喜四郎那有些悲伤的神情，豪姬也有些难过。

　　　　“南御前大人您此次是特地前来拜访利长大人的吗？几个月之前利长大人就已经找到我跟我说过您要来访这件事了。”

　　　　在难过过后，喜四郎又有些好奇地问起了这个嫡母的来访意图。

　　　　“是啊，我是来看望兄长大人的。……当然，也有其他方面的请求。”

　　　　豪姬这么回答道。

　　　　当然，她的最后一句，喜四郎没有听见。

第二百一十九章　过继难题何以解（）　
在与喜四郎会面之后，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傍晚。

　　　　在向城内的医师打听过情况之后，豪姬决定现在就前往兄长的房间。

　　　　听医师说，似乎在经过半天的休养之后，利长的身体状态与体力又稍微恢复了一些，现在正在房间后面的庭院内散步。

　　　　在得到许可之后，豪姬等人进入了利长的房间，并透过对面的拉门之间的缝隙看到了坐在庭院假山附近的利长。

　　　　豪姬正想朝着兄长的背影喊他的名字，但在眼睛适应外面的夕阳之时又有些语塞。

　　　　在逐渐往下偏移的橘红色夕阳之中映衬着利长的身影，在身处于光线偏暗的房间内部的豪姬等人看来，他的背影似乎有些莫名的刺眼，同时也伴随着说不出的落寞。

　　　　明明还是个中年人，但这样看来也有了一种山河日下的老人风韵。

　　　　他的头发也是，在刺眼的阳光底下，像是被染了色似的，反射着像是白发与橘红色夕阳光交织的视觉错觉。

　　　　看着利长的背影，站在豪姬身后的秀光首先联想到的是筑前国的黑田如水。

　　　　虽然秀光与这两人见面时候的场景、光线、氛围都不一样，但不知为何却有种莫名的相似感。

　　　　可是遗憾，也可能是落寞，或许又是对自己的生命即将消逝时传来的淡淡哀伤感。

　　　　秀光叹了口气，心想虽然自己在与这俩人见面的时候他们的年纪各不同，但都有着同样寿命将尽的缥缈感觉。

　　　　所以，虽然现在的利长看起来不像当时的如水那样虚弱，但想必也活不了多久了。

　　　　夕阳西下的同时，也是一代人的慢慢消逝啊。

　　　　似乎是因为豪姬与秀光驻足在房间地板上所造成的细微摩擦声，利长回了过头来。

　　　　“啊，阿豪你来了。”

　　　　利长向昨日一样对妹妹露出了笑容，然后慢慢起身，踱步到了房间里面。

　　　　“兄长大人，身体还会不会怎么样？今早好像城内很大动静啊。”

　　　　虽然已经提前跟医师确认过了，但豪姬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便来到兄长面前再问了一遍。

　　　　“没事没事，”

　　　　面对着妹妹那担忧的眼神，利长挥了挥手，示意豪姬不要太过担心，

　　　　“这是常有的事了。虽然常常犯病，但很快也能压下去，通常犯病之后休息一会就好了。”

　　　　对自己的病情一笑置之，利长走到油灯旁，将其点着，然后回到了被褥，弯了弯腰，在此坐下。

　　　　“我按照阿豪你的吩咐，刚刚已经让家臣们侍从们这些人全都暂时离开了。阿豪你有什么要事要跟我说？”

　　　　利长信守承诺，将所有无关者都暂时支开了。

　　　　“多谢兄长大人的理解。”

　　　　豪姬对这位对待亲人意外地通情达理的兄长很是感谢。

　　　　今晚豪姬想要解决的事情有两件，一是让利长得知宇喜多氏事件的内幕，然后让利长假认秀高为私生女，以完备以后作为豪姬的养女的身份程序。二是满姬的收养一事，豪姬想要请求兄长利长让她成为满姬的养母。

　　　　至于先解决哪件事，在考虑到两件事情的难易度以及复杂度之后，豪姬觉得还是先将想要收养满姬做养女的事情解决了为好。

　　　　“兄长大人，关于，满姬的事情，你是很担心满姬在被收养以后的生活状况吧？”

　　　　她丝毫不打算拖泥带水，而是非常直白地这样询问道。

　　　　“嗯，是啊。”

　　　　利长有些疑惑，不知道妹妹为什么会突然又问起这个来了，

　　　　“虽说阿满的生活状况是肯定不需要我这个前田家前任家督来担心的，但要将阿满交到那些家臣的身边，果然还是有些不适啊。虽然我甄选了很久养父母的人选，但还是放不下心。”

　　　　说到了满姬的养父母问题，利长的脸上又挂上了哀愁。

　　　　豪姬见状，便马上开口问道：

　　　　“那么，如果是由我来做满姬的养母呢？”

　　　　“诶、诶？”

　　　　对妹妹这句突如其来的收养请求有些反应不过来的利长有些懵，

　　　　“阿、阿豪你想要收养阿满？！”

　　　　“是的。”

　　　　豪姬接着解释起了这么做的理由，

　　　　“兄长大人不是对金泽的那些家臣们非常不放心吗？那么这个时候交给我们这些同母的兄弟姐妹来抚养便是最好的选择了。阿幸姐姐大人还有千世现在都因为家事无暇顾及，我虽然在京都，距离越中有些远，但绝对能保证满姬能够得到最好的照顾。”

　　　　听了妹妹的解释，利长抱臂思考了一会，觉得妹妹的说法略有道理。

　　　　交给家臣们利长不放心，而异母的兄弟们大多数都还太年幼，那么拜托关系更加亲近的同母姐妹们就好了。

　　　　在同母的兄弟姐妹之中，除去已经去世的几位还有因家事无暇顾及的几位以外，似乎就只有豪姬是收养满姬的最好人选了。

　　　　毕竟，豪姬现在还算是较为年轻，而且身体状况以及生活环境都不错，也不会有经济以及心理方面的负担。现在豪姬还是与高台院一起居住于京都，无论是在生活情况方面还是文化熏陶方面都是个很好的环境。

　　　　而且作为血缘关系亲近的亲人，豪姬也不可能会对满姬不好。相反估计会像是对待亲生的孩子一样宠爱满姬。

　　　　“这……阿豪你那边没问题吗？高台院大人不会不同意吧？”

　　　　利长知道妹妹豪姬现在是与养母高台院一起生活的，于是有些担心高台院会不会反对此事。

　　　　“养母大人才不会反对这种事。兄长大人你也知道的吧，无论是养父大人还是养母大人，都是很喜欢小孩的人。”

　　　　豪姬就是当年被养父太阁秀吉与养母高台院宠爱的孩子之一。当然，当年的高台院还被尊称为北政所。所以她自然清楚养母高台院的性格，也能确信高台院不会反对此事。

　　　　所以，这项决定应该不会有人反对。以豪姬的身份来考虑，前田家的家臣们也不可能会反对此事。金泽城的那些家臣们估计还会很高兴，因为此事解决了继承权的不安稳。

第二百二十章　实情吐露利长疑（）　
这样一来，收养满姬一事便得以两全其美。虽然满姬还是不得不离开父亲利长，但至少养母是豪姬，利长对此也十分放心。

　　　　豪姬与利长这么一谈起收养的事情，秀光才理解为何利长会在收养这方面对妹妹豪姬相对较为信任。

　　　　因为利长与正室永姬之间没有子嗣的缘故，所以关系和睦的俩人对此多有悲痛与遗憾。当时秀家与豪姬之间已经有了三个孩子，于是便过继了两个年纪较小的女儿贞姬与富利姬给兄长利长夫妇。现在那两个孩子都已经顺利长大成人出嫁了。

　　　　因为曾经有过这重收养过继的关系，再加上利长与豪姬为同母兄妹，所以利长对这个妹妹的信任感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阿豪，阿满就拜托你了……只要能让阿满无忧无虑地平安长大成人，兄长我此生就再无憾事了。”

　　　　以上的数重原因让利长坚定了让妹妹收养满姬的决心。

　　　　他有些激动地握住了豪姬的手，同时脸上显露出了终于寻找到方法的释然表情。

　　　　作为一个父亲，能在所剩无几的余生之中让女儿获得幸福以及无忧无虑成长的权利，是让利长最为高兴的事情，这也是他最自然的情感流露。

　　　　“哎呀哎呀，我终于能为阿满的事情安下心来了，真是太好了。养女的程序以及通过文书我明天就让家臣发出去，阿满从此就不用再经受金泽那边的人的议论了。”

　　　　利长的脸因为高兴而显得红红的，像是喝了酒一般，

　　　　“啊……突然好想喝点酒助兴啊，这种高兴的时候要是有酒就好了。”

　　　　因为身体的缘故，他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喝过酒了。在这个时候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也是因为一时的头脑热。

　　　　“医师不是禁止兄长大人你喝酒吗？这个还请别乱来哦。”

　　　　豪姬知道兄长正处于过度兴奋的状态，于是便笑着阻止了他。

　　　　“对了，阿豪啊，”

　　　　待到利长的兴奋渐渐平息之后，他突然觉得有些奇怪，于是便朝着豪姬问道：

　　　　“你要我把家臣侍从们都赶离这个房间，不会单单只是为了跟我请求收养阿满的事情吧？如果是收养阿满的话，没有必要这么隐秘吧。”

　　　　因为有些不合理，所以利长觉得妹妹应该还有想要跟他谈的事情，

　　　　“阿豪你应该还有想要跟我说的事情吧？快说吧，不用顾忌这么多的。”

　　　　看着对宇喜多家一族的事情一无所知的兄长那带着笑容的表情，豪姬感到有些难以开口。

　　　　唉，兄长大人你现在是让我不用顾忌这么多，但是我是不得不顾忌啊。

　　　　叹了口气之后，豪姬摇了摇头，把这些杂念都抛在了脑后。

　　　　经过辛苦的跋涉来到了富山城，事情是迟早要说出口的，就不管这么多了。

　　　　“兄长大人猜的没错。我确实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兄长大人，同时还想要请求兄长大人办一件事。”

　　　　在“重要”这个词语上，豪姬加重了语气，脸孔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这件事要是外泄出去了，将会迎来后果严重的灾难。所以还请兄长大人一定要保密。阿豪在此请求兄长大人了。”

　　　　豪姬将手指抵在房间的地板上，然后俯头点地，非常正式地这么请求到。

　　　　因为内心的紧张与担忧，她的手心渗出了点点汗珠，滴落在了干净的地板上。

　　　　“……”

　　　　利长从妹妹的严肃表情以及举动中察觉出了事情的不同寻常，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恢复了他平时的谨慎感。

　　　　“阿豪你先说吧。兄长我得先知道是什么事情啊。”

　　　　虽然还是较为亲切的语气，但此时也已经带上了一丝谨慎与思虑。

　　　　果然这才是这位加贺宰相平时的原本面目啊，谨慎，冷酷，一切以家族利益为着想。秀光看着神情由放松慢慢转变为紧绷的利长，心中与豪姬一样增添了一分担心。

　　　　就算如此也只能开口了。豪姬心一狠，告诉了利长宇喜多家的事情。

　　　　“兄长大人。其实，我的丈夫秀家，以及孩子们，并没有死在骏府的久能寺。”

　　　　豪姬一张嘴就吐露出如此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让利长也非常难以置信。

　　　　他多年的谨慎与沉稳让他压制住了言行上的震惊，但他此时微微颤抖的脸颊与骤然增大的眼眶似乎同时也说明了他的内心其实并不如表面一般平静。

　　　　利长保持着沉默，似乎是在示意妹妹继续说下去。

　　　　“在骏府被关押的时候，有人救出了我的丈夫还有我的孩子们。现在他们暂时安稳了下来，平和地生活在某处。”

　　　　豪姬接着说了下去，大概地将秀家还有孩子们平安的消息告诉了利长。

　　　　在听到这里的时候，利长深呼吸了几口气，然后抬头谨慎地问道：

　　　　“阿豪……虽然兄长我现在很震惊，但总之还是先恭喜一下你。然后兄长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一问你。”

　　　　天在慢慢变黑。虽然语气依旧较为亲切平和，但此时由于天黑了的缘故，利长的脸上被摇曳的灯火映衬地阴晴不定，或者说他的心情像是灯火一样，摇摆不定。

　　　　“额……第一个问题，救出备前宰相大人的人，是哪位？”

　　　　利长的第一个问题就非常的敏感。但是豪姬不得不回答。因为如果想要促成秀宗与秀高之间的婚约的话，迟早利长也是会知道的。

　　　　“是丰臣家。”

　　　　于是豪姬干脆地回答了这个事实。

　　　　“果然……”

　　　　利长在听到妹妹的回答之后，忍不住扶住了额头。

　　　　虽然有所预感，但真正听到的时候利长还是吃了一惊。

　　　　丰臣家现在有这种能够在德川家眼皮底下瞒天过海的人才吗？

　　　　这是来自利长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