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乔听完以后,开始时没有琢磨过味来,后来忽地想起来。他怕彰宝骂他,便撒谎说:“大人,早就安排好了。”
“为什么还没有回音?”
“大人呀,我看你这两天调查盐政案调查得辛苦,再说各地的知府都说压根就没有割辫子党,我就没把各地呈上来的公文交给你。”
“哦,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
这次彰宝猜错了高晋的想法,尽管高晋因为他调查高恒贪污的案子瞅着他很不顺眼。
高晋前阵子隔三差五地接到乾隆下圣旨让抓割辫子党。乾隆言之凿凿,红口白牙地说江苏、江西和安徽等地藏着一群居心叵测的割辫子党,让他赶快行动起来抓割辫子党。
开始的时候,高晋也没往心里去,不紧不慢地应付着,但是随着乾隆的语气越来越严厉,就差破口大骂了。
他意识到这事的严重,在调彰宝之前,他已经着急忙活地先把把安徽巡抚和江西巡抚也调到了南京总督府,询问他们那里有没有割辫子党。
两个巡抚听完他的问话,一头雾水,然后说自己巡抚衙门里从来没有接到过跟割辫子党有关的案子。
高晋又凶巴巴地吓唬了他们俩一顿,最后说:“两位大人,这事关系到大清江山稳固,千万马虎不得,千万记着前几年马朝柱的案子,事后皇上因为地方官员预防处置不力,不仅革了很多人的职,还砍了几个官员的脑袋,千万马虎不得。”
江西巡抚和安微巡抚听完以后,吓得腿肚子直哆嗦,两个人火烧屁股般地回去,然后吩咐人到各地严查细访,千万不用有任何疏漏,如果有个胆敢知情不报,一律斩首不留。
过了几天以后,他们给高晋回了信,说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边没发现割辫子党。
高晋这才放心,他又等了两天彰宝的消息,可是彰宝从他这里走后,一张纸片也没送来。
高晋没再等彰宝的消息,他心里合计着:“彰宝,你他奶奶的不给我回信更好,我正好借这个机会弹劾弹劾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忘八蛋。”赶紧给乾隆上了道折子,说所属的江西和安微肯定没有割辫子党发生,至于江苏啥情况他也不得而知,他责成江苏巡抚彰宝调查,但是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天,彰宝公认拒命,与他为难,问他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却连个信都没有。
高晋的折子到了京城,乾隆扫了两眼以后便发了雷霆之怒。他刚看到山东来的折子,上面白字黑字地说又抓住了三名割辫子党。
乾隆像头发了怒的公牛一样被惹毛了,那时候傅恒还没有去云南,他吩咐常宁去把傅恒叫来。
等傅恒来了以后,他一边把高晋递上来的折子递给傅恒,一边扯着嗓子把高晋骂了一通,说:“高晋这人真是他奶奶的比猪还笨,山东这边接二两三地抓到割辫子党,他那边竟然连割辫子党的毛都没有。”
傅恒接过来从头至尾好好看了一遍,然后说:“皇上,你看出其中的玄机没有?高晋这折子除了轻描淡写地说没有发现割辫子党以外,他重点更像是弹劾江苏巡抚彰宝,这明摆着是借着割辫子党说事,公报私仇呀。”
“他和彰宝有什么私仇?”
“你忘了彰宝正在调查高恒贪污的事了?”
第142章 眼线()
经过傅恒这么一提醒,乾隆恍然大悟。
“这群窝囊废,割辫子党都弄成这样了,他们竟然还敢搞相互构陷的幺蛾子,实在不成体统,我大清江山早晚得败在他们这群忘八蛋手里边。”
“如今大敌当前,最重要的就是同心同德。”
“我马上降职,把这两个忘八蛋全部革职查办。”乾隆咬着呀发着狠说道。
“皇上,那倒不必,这样一来咱们不就乱了阵脚了吗,扬州乃是咱们大清的财赋重地,千万乱不得呀。”
“你说咋办?”
“皇上,继续严令高晋和彰宝严查割辫子党,您的旨意直接下给彰宝,不要再由高晋转告,不然彰宝容易抵触。另外,我觉着应该再在扬州安插眼线,这样一来,江南割辫子党的行踪咱们就清楚了。”
“我也有此意,只是现在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我看有一个人比较合适?”
“谁?”
“苏州织造萨载。”
乾隆低着头想了想说:“傅恒,还真亏得你想起来他。”
“皇上,萨载可靠得很,从出身来说,他是皇族的旁支,又是将门贵胄的后代,而且他还中过举人。他离开内务府到苏州也有五六年的时间了,江南的很多事比谁都清楚,称得上是江南通。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乾隆点了点说:“嗯,萨载应该能担此大任,他这几年做事尽职尽责,给宫里置办丝绸也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差错。我这就他下密旨嘱咐他暗中关注。”
没过几天,皇帝的旨意同时到达了江苏。
在给高晋的折子里,乾隆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骂他假公济私,办事不利,浮皮潦草。皇上安排的事不认真去办,随便找来下属问问,得出来一个无关痛痒的结论,就把抓割辫子党这么重要的事情打发掉了,实在是可恨。乾隆最后说了,如果割辫子党在江南酿成大祸,到时候非得砍了他的脑袋不可。
高晋接到圣旨后吓了一跳,赶紧重新给几个巡抚下了命令寻找割辫子党的行踪。
圣旨到扬州的时候,江苏巡抚彰宝正在和新任两淮盐政尤拔世商量着盐政案子的事情,乾隆派彰宝和尤拔世联合调查这案子。
尤拔世幸灾乐祸地说:“彰大人,您听说了没有,前几天京城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
“先前的几任盐政都落了马了,我听说前几天刚告老还乡的卢见曾都被抓进刑部大狱了。”
彰宝说:“听说皇上派人去抄他的家,只抄出来几吊铜钱和几件破衣服吗?多清廉的官呀,怎么后来也给下了大狱了?”彰宝有些惊讶地问。
“彰大人,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卢见曾这个老家伙提前听说了消息,把家里的财产都转移出去了,后来都给找到了。”
“谁这么大胆子,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敢通风报信。”
“听说是翰林院的纪晓岚,他这几年在宫里陪着皇子们读书,久在宫里待着,消息灵通得很,知道的事情格外多。”
“哦,这个忘八蛋胆够肥得,他也不担心乾隆爷要他的命呀?”
“听说他跟卢见曾是儿女亲家,亲家有难,当然得帮了。”
“这倒也是,这样一来,他可凶多吉少了。听说这个纪晓岚挺有才学,这次估计得掉脑袋了。”
“是,这家伙鬼心眼子多得很。听说他知道皇上要派人查姓卢的老小子,他便偷偷派人给姓卢的送去一封信,信里面没有信纸,放了一把盐和一把茶叶。”
“尤大人,为什么往信封里放盐和茶呀?”彰宝突然有了兴致。
“彰大人,盐是盐务,茶音同查,意思大概是说盐务的事情暴露了,皇上要查他了。”
“这纪晓岚真是他奶奶得够狡猾的,这人满肚子的学问,听说就是嘴损,朝里的人都被他给得罪遍了,咱们等着看好戏吧。”
“彰大人,剩下的这条大鱼就是高恒了,这事如果怎么能办利索了,没准也能名垂青史了。”
“唉,尤大人,你那边得赶紧追查盐商,前几天抓的高恒的管家老顾到了京城就翻供了,越来越被动了。前几天,高恒的堂兄,我的顶头上司两广总督高晋让我暂时中止此案,让我调查他奶奶的割辫子党的事,我看他是快坐不住了。”
“彰大人,管他做什么!宫里的事您老应该听说过,虽说高恒的姐姐贵为皇贵妃,但是并不被皇上恩宠,咱们这次把高恒贪污的事情搞清楚,顺便再把高晋这个老家伙也扳倒。到那时候,两江总督的高位没准就是你彰大人的了。”
“哈哈,老尤你可别说笑了,咱们好好办皇上交代给的案子就是了,升官这样的事情最好别想,咱别因为这是栽进去就不错了。”
彰宝和尤拔世两个人谈话正谈得热烈,忽然外面的人进来报信说皇帝的圣旨到了,两个人慌慌张张地接了圣旨。
乾隆在给彰宝的圣旨里也没说好话,他骂彰宝不分轻重,两淮盐务案不过地方公事,况且已经查出端倪来了,算不得棘手,割辫子党却是洪水猛兽,实在容不得耽搁,接到圣旨之日,暂时先停止查两淮盐政的案子,赶快调查割辫子党的事。
传旨的宣读完圣旨,又给彰宝留下几张纸,上面详细地记录着山东巡抚福汉审讯割辫子党得来的消息。最后,乾隆严命彰宝赶紧把纸上提到的人尽早查拿归案,不得有误。
传旨的人走后,彰宝与尤拔世面面相觑一番,彰宝说:“老尤呀,盐务案这阵子你多费费心吧,我瞅着皇上这意思,就像江苏各地都藏着割辫子党似得。”
“彰大人,这事是不是高晋那个老小子捣的鬼,偏偏到了这时候,皇上突然下旨不让查了,真他奶奶的蹊跷。”
“别管他捣没捣鬼,既然皇上下了令,我就得赶紧忙活这事。”
说到这里,彰宝便端茶送客,打发尤拔世回去了。
同样接到圣旨的还有苏州织造萨载,他正在忙活着给宫里置办一年一度的绫罗绸缎的时候,宫里传来密旨,让他暂停置办丝绸的事情,务必密切观察江南各地的动静,派人到江苏各地调查割辫子党的动向,有了情况,赶紧向皇上汇报。
第143章 追查()
彰宝做了两件事。
他先是吩咐官差给江苏各地的知府知县下了令,让他们第二天午时之前务必到扬州巡抚衙门问话。
第二天,接到消息的知府和知县陆续到了扬州。
众人都候在巡抚衙门宽敞的公堂上,等人都到齐了,彰宝问道:“诸位,我前几天给你们发了公文,劳烦诸位禀报自己的辖区里是否发生过有贼人割人辫子的事情,诸位都说没有,到底是不是认真调查了?”
彰宝说完,下面的人都面面相觑,然后纷纷回答说从来没有收到过巡抚衙门的公文。
彰宝纳了闷,吩咐人去把师爷老乔叫来。
老乔慌慌张张地赶来,到了公堂上问道:“大人有事找我?”
“我前两天安排给你的事到底办了没有?”彰宝冷冷地问。
“我每天都忙得跟陀螺似得,大人到底想问我哪件事?”一时之间,老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因为割辫子党的事,我前几天让诸位大人发公文,你到底办了没有?”
经彰宝提醒,老乔这才琢磨过味来,他突然想起来那天彰宝确实给他交代过,但是因为一时贪杯,他便此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老乔吓得赶紧跪倒在地,磕头求饶,嘴里说道:“回禀巡抚大人,都怪我粗心大意,我当时以为这事不是很重要,再加上一时贪喝了两杯马尿,把大人吩咐的事情给忘记了。”
“你割怂货,你忘了办也就算了,你事后还敢撒谎说收到了各地呈报的公文说平安无事,你他奶奶的差点耽误了大事。”
老乔知道捅了篓子,只能跟琢米的鸡一样不停地磕头认罪。
彰宝扯着嗓子吩咐人把老乔推出去打三十板子,公堂上的众人七嘴八舌的一番劝说,他这才忍住怒气,没给老乔用刑,把他怒骂了一顿,然后打发走了。
彰宝的脸气得跟猪肝一样,老乔走后,他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他对公堂上的人说:“诸位,皇帝下了旨意说山东各地正在闹割辫子党,被抓的几个人都纷纷交代说割辫子党的头目可能藏在咱们江苏境内,诸位好好想想,这半年多来,各位的辖区内是不是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听彰宝说完,下面的人面面相觑,然后彼此之间小声地嘀咕着。
停了一会,彰宝清清嗓子说:“诸位,这事非同一般,如果有人胆敢隐瞒,将来被查明的话那麻烦可就大了。因为割辫子党的事,山东不仅革了一些知县的职,凌迟了一个知府,而且连山东巡抚福汉也被革职留任了。诸位,事情是大是小,各自好好掂量掂量吧。”
有几个知县先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最小站起来的事安东县的知县,他擦了把脑袋上流下了的汗,然后对彰宝说:“彰大人,你这么说我倒想起来一件事。前两个月,我们县里有个叫刘五的地痞无赖被送到了县衙,捆绑他到县衙的人说他在集市上绞人家的辫子了。”
彰宝的眼睛瞪得象铃铛一样,他站起来问:“你们审问过了没有?这个刘五是什么来头?”
安东知县摇了摇头说:“卑职此前倒也听说过浙江闹割辫子党,开始的时候以为他可能是割辫子党的同伙,但是一番审讯之后,刘五交代说他当时割人家的辫子只是想制造混乱,乘机偷人家的钱袋子。”
“你确信他跟割辫子党没有关联?”
“我调查过刘五的乡邻,左邻右舍都知道他平时好吃懒做,小偷小摸,但是从来没见他与外地的人交往过,所以卑职认为刘五说的应该是实话。”
彰宝又问道:“刘五现在在什么地方?”
安东知县回答说:“还在大牢里关着呢。”
彰宝冲着安东知县摆了摆手说:“你回去后,马上把派人把刘五押解到巡抚衙门来,我要亲自审问。”
这时候,沛县知县站起身来说:“彰大人,前阵子我处理过一场人命官司,也跟割辫子有关。”
彰宝听到这里不由地勃然大怒,他怒骂到:“娄知县,为官这么多年,难道不晓得地方上发生人命官司必须上报到巡抚衙门吗?”
娄知县委屈地说:“彰大人,我确实已经呈报上来了,我记得清楚,时间是三月二日,那次还应您老的吩咐,同时送来了十斤上等的酱狗肉。您说过我们沛县的狗肉实在是好吃……”
沛县的娄知县还想接着往下说,彰宝打断了他,然后说:“待会我再查查你到底有没有送来过。没准又是该死的老乔犯迷糊了,这个怂货我早晚得赶走他,总是耽误事。你先说人命官司的是事吧。”
娄知县说:“二月底,一个叫姜三的山东狗贩子往沛县集市上送狗,他把狗卖给了狗肉馆掌柜的老李,从老李那里换了银子以后,自己在沛县街上闲逛,正好碰见一个姓杨的农夫带着他母亲到沛县看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姜三碰了老太太一下,接过那个老太太就昏迷不醒了。”
“老太太死了?”
“老太太倒没死,姜三死了。”
彰宝愈发迷糊了。
娄知县接着往下说:“姓杨的农夫一口咬定姜三割了自己母亲的辫子,纠缠着姜三,不让他走。街上的人越聚越多,众人听说姜三割了老太太的辫子,看看老太太如同死人一样倒地不醒,一时群情激愤,把姜三给活活打死了。”
“你是怎么处置的?”
“我先是把姓杨的农夫拘押进了大牢,后来因为他母亲无人照顾,便经保长担保,先放回家去了。狗肉店的老李也被抓了。”
“抓老李干什么?”
“这个奸商起初站在人群外面看热闹,他知道姜三身上有银子,后来趁着混乱,把姜三褡裢里的银子给偷走了。”
娄知县说完,邳州的知府也站起身来说:“巡抚大人,我那里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我那里有个叫丘大丰的,前段时间到知府衙门自首,他说有个姓王的地痞躲在灌木丛中,偷剪他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