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哪里,伺候好诸位是应该的。”贾知县赶紧点头哈腰地说。
“刚才趁你送按察使大人和提督大人进屋的时候,我在客栈附近转了转。我梁老六虽说是东昌府人,但是却还是第一次到这里来。看得出贾大人虽说到这里没几天,但是治理的正是井井有条呀。”
“多谢六爷抬爱。我这一年来在临城,可惜六爷一直没有回临城看看,所以我也没有机会拜见六爷您,实在是遗憾。”
“管家和本族兄弟进京时倒是经常提起贾大人,平时很多事情也多亏县衙照顾。我心里一阵感激得很。但是户部实在是忙得要命,所以一直不能脱开身子回临城亲自到县衙感谢,还请贾大人见谅。”
贾知县听到这里,有些受宠若惊。不说别的,单是看看按察使和提督对他毕恭毕敬的样子,贾知县就知道这位梁六爷身上的巨大能量,这么有能量的人竟然如此谦卑地给自己说话,他瞬间觉得自己伟岸起来。
梁六爷对贾知县说:“贾大人,时间不早,您赶紧回去布置布置明天正法刘知府和杨会长的事情吧。”
贾知县听到这里又兴奋了起来,他刚才敬酒时喝得多了些,借着酒劲嘴里打着秃噜说:“六爷,尽管咱们初次相逢,但是我一瞅您老就跟刘知府不是一伙的,您在巡抚衙门公堂上的事我都听说了。六爷您实在是厉害得很,听说把福汉这个莽汉都被您老辩驳的哑口无言。如今这姓刘的是咱们俩共同的死敌,当初蒋捕头偷偷告诉我说您老和姓刘的私下有交易,我他奶奶的竟然还信了。”
“蒋捕头是谁?”梁六爷不动声色地问道。
“临城县衙的捕头,我待他不薄,这个龟孙后来竟然也敢羞辱我,我前阵子把他关进监牢了,等什么时候他改过自新了,我他奶奶地再放他出来。”
梁六爷沉吟片刻,说道:“贾大人,这个蒋捕头我想起来了,我回乡奔丧的时候,他去过我们府上,倒是见过他一面。现在想想可能是我当时心情悲痛,再加上事务繁杂,难免慢待了这位蒋捕头,所以他才胡说些我和刘知府有什么交易。这样的胡言乱语,贾大人万万信不得。”
“我怎么能相信他的话,六爷一向光明磊落,更不会屈尊跟刘知府这样的怂包蛋做什么交易。”贾知县瞪着他的独龙大眼,拍着胸脯请梁六爷相信这是他的肺腑之言。
梁六爷没有吭声,只是皱着眉头朝着贾知县拱手表示感谢。
“时间不早了,六爷您赶紧回屋休息,我今天晚上格外兴奋,我得好好寻思寻思怎么折磨刘知府这个忘八蛋,给六爷您出出气,也泄泄我心中的怒火。六爷咱们有话以后再说。”
贾知县说着话,拱手告辞,转身离开了客栈。
看着贾知县离开客栈以后,梁六爷心事重重地回到客房。他穿着衣服躺在床上,毫无睡意,满脑子都是临城的蒋捕头……
第129章 凌迟3()
贾知县回到府衙以后,府衙里空荡荡的。
人都到哪里去了?贾知县记得刚进城时就已经给师爷交代过:今天晚上府衙的人谁也不能回家,都留下来布置刑场,全城张贴布告。
他站在府衙门口的台阶上扯着嗓子喊,府衙留下看门的官差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两张新印的告示,告示上写着:明日上午在徽州会馆前凌迟处决割辫子党刘知府和杨会长,到时候各家各户务必出人围观。
“贾大人有何吩咐?”
“府衙的人都跑到哪里去了?”贾知县问道。
“师爷带着几个人去布置刑场了,主簿带着剩余的人去各条街巷张贴布告,连我不能闲着,咱们这条街张贴布告的任务交给了我。”
“哦,原来如此!”贾知县听到这里以后点了点头。
他转身往府衙里走,快进门的时候他转回身来,冲着看门的官差说:“你先停下手里的活,赶紧去趟徽州会馆,把师爷给我叫过来。”
看门的官差放下手里的布告,然后一路小跑去徽州会馆去叫师爷。
很快师爷便一头大汗地跑回来了,进门府衙的门便问:“贾大人,我正带着人在那边忙活呢。一丈高的行刑台马上就快搭建好了,您还过去瞅瞅吗?”
“这事你看着办就是了,我突然想起来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贾知县皱着眉头说道。
“还有什么事?大人吩咐便是了。”
“明天的行刑官选好了没有?我听说凌迟过程琐细繁杂,可不是一般侩子手能胜任的。”
“贾大人放心,正好咱们东昌府的老罗前两年从京城回来,叶落归根回家养老,他当初可是京城最有名的刽子手,号称京城第一快刀,最擅长的就是凌迟。您陪着几位大人吃饭的时候,我就去找老罗了。”
“老罗怎么说?”
“老罗高兴得很,他说好几年不杀人,手还真有点痒痒。我才说了两句话,他就翻箱倒柜地找出他那套行刑的工具。最后找到一个精致的檀木箱子。箱子打开一看,乖乖,里面有十多把长短不一的钢刀,长得将近一尺,短的不过三寸。他指着那些刀说,至少有一百多人这些刀一点一点地剐得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
贾知县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对师爷说:“师爷,你赶快派人去趟老罗家,把老罗请到这里来,我有话要问他。”
师爷应承着到了府衙门口,把正忙活着往墙上刷浆糊贴布告的官差叫过来,然后吩咐他去请老罗。
过了很长时间,快到半夜的时候,官差才陪着老罗慢腾腾地到了知府衙门前。候在门口的师爷引领着老罗进了公堂,贾知县正坐在椅子上打瞌睡呢,脑袋一点点得跟条磕头虫差不多。
师爷走到贾知县跟前,伸手摇了摇他的肩膀,然后说道:“贾大人,老罗来了。”
贾知县睁开惺忪的独龙眼,然后张开大嘴打了两个哈欠,摇摆着脑袋找老罗。
贾知县刚看见这个号称京城第一快刀的刽子手老罗时有些失望。
老罗是个罗锅,背部象驼峰一样隆起,低垂的脑袋差不多快碰到双脚了。他走到贾知县跟前,先是作了个揖,然后跪到地上给贾知县磕头。他本来就是驼背,跪倒以后贾知县连他的脑袋都找不着了。
“草民老罗叩见贾大人。”跪倒在地上的老罗说。
贾知县皱着眉头想:“见面不如闻名,真想不到名震京城的第一快刀竟然长成这么一副德行。”
贾知县忽然想起来,以前他曾经听人说过,刽子手少有善终的,因为他们杀人无数,其中难免有蒙冤受屈者,那些冤魂死后就会附着在侩子手的背上,没准这个老罗的腰身就是被冤魂给压弯的。
想到这里,贾知县突然心里变得惶恐起来,他使劲定了定神,然后说道:“老罗抬起头来说话!”
跪在地上的老罗仰起头,但是前倾的背部挡住了贾知县的视线。贾知县只好说:“你站起身来说话!”
老罗费劲巴拉地站起身来,贾知县往前探了探脑袋,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看见老罗的脸,干瘦的一张猴脸上尽是层层叠叠的褶子,跟个干瘪的核桃一样。
虽说老罗的脸长得平淡无奇,像块枯木头雕琢成的一样,但是眼睛却象把冷冰冰的刀子一样。贾知县瞪圆自己的独龙眼看老罗时,恰好老罗也盯着他看,三目相对,贾知县如同看到了蛇眼,脊梁骨阴风顿起,浑身上下麻酥酥的。他打了个激灵,赶紧把自己的视线从老罗身上移开。
贾知县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口茶,舒缓了一下情绪,然后对着老罗说:“老罗,师爷把明天的事都给你说了?”
“回禀贾大人,师爷都交代清楚了。”
“老罗呀,明天的事情一定得办利索。到时候围观的不仅有东昌府城的百姓,还有省城来的按察使、提督,就连京城户部尚书常大人的高级幕僚也到了,这可是你枯木逢春,焕发第二春的大好时机呀。”
“贾大人放心就是了。虽说我已经归隐多年,但是这份技艺倒没放下,自然不会觉得手生,所以明天诸位大人还有各位乡亲就等着瞧好吧。”老罗信心满满地说道。
老罗的一番话引起来贾知县的兴趣,他问道:“你一直没放下这份技艺什么意思?没听说这两年东昌府有凌迟囚犯的事情发生呀。莫非你偷偷摸摸地谋人性命,用活人练过刀?”
老罗嘿嘿地笑了两声,然后说:“都怪草民没讲清楚,让贾大人误会了。实不相瞒,刽子手这种行当都是下贱人干的,我还乡以后,从前积攒的银子买房置地,本想过过安稳日子,但是养了个不争气的儿子,吃喝嫖赌,吃光荡尽不说,连房子都偷偷摸摸地抵押在了赌桌上。如今家里的一切吃穿用度还得靠我自己,我这一年来,一直在邻居胡屠夫的肉店里帮工,挣口饭吃。”
他这么一说,贾知县更糊涂了。“老罗呀,难道这凌迟术和杀猪还有异曲同工之处?”
“回禀大人,精通凌迟术的侩子手都得先在杀猪宰牛的屠户家练手。凌迟可不是拿着刀在囚犯身上胡乱割肉,讲究多了去了。当年草民我正式出师上刑场前至少杀过一千多头猪。”
“老罗,我听说凌迟的侩子手也是分等级的,一等的能剐三千三百五十七刀;二等的能剐二千八百九十六刀;三等的也能剐一千五百八十五刀。你号称京城第一快刀手,明天凌迟刘知府这个忘八蛋的时候,怎么也得剐他三千多刀吧?”
第130章 凌迟4()
老罗听了以后,笑了笑说:“贾大人,您老说的这些不过是街头巷尾的闲话罢了。”
听老罗这么说,贾知县有些不高兴了。他扯着嗓子说:“老罗,这怎么会是道听途说呢?史书上记载的很是详细,明朝凌迟大太监刘谨的时候就剐了他足足三千三百五十七刀,听说连剐了三天才剐完,中间还给刘太监喂食补品,白纸黑字,怎么能是闲话呢?”
“既然贾大人这么说,那就是我见识短了。我听我师父说自从他从事刽子手这个职业以后,他创造的最高记录就是凌迟了五百刀。”
贾知县有些失落地摇了摇头,他有些不甘心地问道:“老罗,如今咱们大清朝还有没有比你更厉害的刽子手?如果剐五百刀,姓刘的忘八蛋就去见阎王,忒便宜他了。”
老罗摇了摇,然后说:“我好像还没听说凌迟术有谁比我老罗更纯熟,如果贾大人信任我,我就准备明天这事;如果大人觉着草民技艺不精,那就另请高明吧。天不早了,我明天还得早起给胡掌柜杀猪,草民告退了!”
老罗说到这里,转过身来,然后佝偻着腰准备往外走。
看见老罗要走,师爷赶紧站起身来拦住了他,嘴里一个劲地劝说:“你他奶奶的还来劲了,贾大人随便问了你一句,你到耍起性子来了。”
老罗停住脚步,然后回头对贾知县不咸不淡地说道:“贾大人,不是草民耍性子,我明天重操旧业,无非是想弄点养家糊口钱。当刽子手是下贱活,挣的银子都沾着血,有个算命的说我腰弓成这样都是当刽子手遭到报应的结果。我担心死后入地狱,本不想应这个差事,为了几两银子糊口才提心吊胆地接了这个活,没想到了你这里还横挑竖拣的。”
贾知县这次听出来,老罗以为他是因为报酬的事跟他讨价还价,他原本想怒斥这个下贱的刽子手几句,但是一想起老罗那双冷冰冰的眼睛,他只好把涌到嗓子边的脏话咽了回去。
贾知县暗自长长地舒了口气,窘态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然后慢声慢语地说道:“老罗呀,你误会本知府的意思了,我堂堂东昌府代理知府岂能跟起计较这几两银子。师爷还没有告诉我给你几两银子的酬劳,不过老罗你放心,明天你把事情弄得利利索索的,我姓贾的自己再掏腰包补贴你一半银子,你看如何?”
老罗听到这里,连忙拱手致谢。
“老罗,这个姓刘的和我贾某人有仇,这仇比杀父夺妻都大,我见不得他的好,我就是想让他临死前备受折磨,然后一点一点地死掉。”贾知县咬牙切齿地说道。
“既然是这样,草民就放心了。明儿我一定好好地剐,至少要打破我师父创造的五百刀的大清朝纪录。我老罗要成为这大清朝名副其实的凌迟第一人。”
“既然这样的话,我明天上午亲自去刑场替你老罗数着刀数,你放心五百刀之内银子照付,如果超过五百刀,每超过一刀,我就再多掏一两银子给你。”
“贾大人可要说话算话,我老罗保证,明天不仅保证凌迟他五百刀以上,而且我老罗再夸句海口,明天我剐下来的每一片肉上秤看看,我保证大小相同,分毫不差。”
“那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咱们这就算达成口头协议了。师爷,先把你答应给老罗的酬劳交给他,等明天行刑结束,我再支付给老罗剩余的银子。”
师爷赶紧从兜里掏出来几两银子递到老罗手里,老罗接过银子,然后谢过贾知县,离开知府衙门,回家养精蓄锐,准备明天精神饱满地表演凌迟大戏。
老罗回家睡觉,贾知县这会却睡意全无了。他想起来明天上午刘知府就会象半扇子猪肉一样挂在行刑架上,任由刽子手老罗一刀一刀地割下一片片红白相间的肉,想到浑身是血的刘知府,他不由地兴奋了起来。
布置行刑台的官差们还没有回来,贾知县索性带上师爷去了徽州会馆去看看行刑台到底搭建的怎么样了。
自从杨会长被抓以后,徽州会馆的山门就没再打开过,很多徽州商人担心因为杨会长被抓而引火上身,前几天纷纷离开了东昌府,都盘算着等风声过后再回来。他们这么一离开,往日热闹非凡的徽州会馆变得冷冷清清的。
师爷引着贾知县到了徽州会馆前面,衙门里的官差还有雇佣的壮丁正在忙活,徽州会馆的照壁墙周围悬着灯笼,燃着火把,把运河两岸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琉璃照壁墙到运河边是一片宽阔的空地,行刑台就设立在这片空地上,这块空地少说也能容纳几千人驻足围观。
背靠着照壁墙的行刑台已经搭建完毕,壮丁们在照壁前挖坑埋下四根碗口粗的木头桩子,木头桩子离地一丈高,然后四个木头桩子之间又有同样碗口粗细的横木两两相连,再在横木上面铺设好了木板。简易的行刑台就是这样搭建成的。
木板搭成的台面中间还立着跟碗口粗细的柱子,柱子的顶部横钉着茶杯口粗细的木棍,远远看去,就像西洋传教士脖子里挂的十字架一样。明天一早,绳捆索绑的刘知府就会被几个彪形大汉架到抬上,然后扒掉他身上的囚徒,把他捆在木头桩子上,然后把他的双臂左右张开,分别捆绑在木头桩子两侧探出的横木上。
贾知县围着行刑台转了两圈,很是满意,他站到台上往左右两端扫了两眼,然后再看看正前方。
他隐隐感觉明天将会是一场东昌府历史上空前绝后的盛况。行刑台前面的百姓呈扇面散开,然后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眼睛齐刷刷地对准行刑台上已经快吓瘫了的刘知府……
贾知县很是满意,然后又提了些不疼不痒的改进意见,夜色越来越晚,差不多折腾到后半夜,好不容易才把所有事情都准备齐整了。
众人忙活了多半天,晚上更是水米未进,早已经累得疲惫不堪,贾知县寻思了半天,觉得万事俱备,就等着看明日的凌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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