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汉说:“把书信拿给梁六看看。”
随从老那拿着信走动梁六爷跟前,在他跟前慢慢展开,上面的字迹横七顺八,如同螃蟹爬一般。
梁六爷冷笑了一声说:“纸上的字丑得要命,这不是我梁老六的字迹。”
亲信说:“这封信是你用左手写的,那天写信时,你突然中了邪一般,说右手抬不起来,只能用左手写字,我记得清清楚楚,连墨都是我替你研的。”
公堂上的人再一次把目光转移到梁六爷的身上,刘知府也跟着嚷嚷着说:“福大人,让这个黑心的梁老六用左手现场写几个字,跟信上的笔迹一对照就什么都清楚了。”
第115章 激辩2()
梁六爷没有搭理他,冲着福汉拱拱手说:“巡抚大人,能不能借给我纸笔用用,毛笔最好两支。”
福汉吩咐公堂上记录的书吏给梁六爷准备好了宣纸,还有两支狼毫毛笔。梁六爷信步走到书吏跟前,挽起了衣服袖子,他先伸出右手抓起毛笔,蘸饱了墨,屏气凝神,然后笔走蛇形,随便写了字,字写得清新飘逸,苍劲有力,不由地引得公堂上的人发出啧啧赞叹声。
梁六爷写完字以后,把右手的毛笔放下,又伸出左手拿起一支笔来,蘸足了墨,又龙行蛇走在宣纸上写了几个字,字迹金钩铁划,骨气洞达,反倒比刚才右手写的字还有漂亮上几分。
梁六爷写出来兴致,索性把脑袋后头的辫子在脖子上缠了一圈,央求目瞪口呆的书吏重新换了张宣纸,等宣纸铺好以后,他两手同时拿起毛笔,左右开弓,一气呵成,洋洋洒洒地写了副精妙绝伦的书法。公堂上的人忘了此时是在审案,有人不由地发出喝彩之声,连正襟危坐在椅子上的福汉也不由地站起身来往这边看。
写完字以后,梁六爷把手里的毛笔交还给书吏,挽下袖子,然后缠在脖子里的辫子放下来,气定神闲地走到刘知府跟前,冷冷地说道:“姓刘的,你看我写的字和你的信的字是不是一个人写的?”
刘知府脑子开始冒汗,他先是狐疑地看了看他身边的亲信,好像当初他说了谎,不知道从哪里弄了封信糊弄他。
刘知府一时语塞,不知道再从哪里说起。
梁六爷又说:“你这信上还提到京城里的妓女,你不妨再把她们叫出了看看能不能替你挽回点声誉。”
梁六爷不说,刘知府差点忘了这事,他如同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样冲着福汉大声嚷嚷着说:“福大人,你前几天在东昌府时,晚上在徽州会馆喝完酒,回到杨会长宅院里歇息,伺候在您老跟前的那两个妓女花红和柳绿就是梁老六在京城的老相好。”
刘知府显然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境地,如果他稍微有点脑子也不会把威严的巡抚福汉和做皮肉生意的妓女联系到一起,经他这么一说,就无意于告诉了公堂之上的人:福汉前几天在东昌的时候,刘知府请他嫖了妓。
尽管巡抚衙门公堂上的官差嘴上没说话,但他们心里都没闲着,平素都觉着福汉浑身上下都是一股浩然正气,想不到他竟然离开济南之后也好这口。
唯恐天下不乱的是梁六爷,他站在旁边冷嘲热讽这说:“若是街头的贩夫走卒吃花酒逛妓院倒是容易琢磨,万万想不到巡抚大人身为朝廷二品大员,竟然也有狎妓的喜好。嘿嘿,这真是国运不昌盛呀!”
福汉的脸刷得红了,他伸出手抓起惊堂木“叭”地摔了一下,然后怒骂道:“姓刘的,梁六说你胡说八道,看来是真不假呀。你以为我福汉那天晚上真中了你的诡计?那不过是我福汉顺势做个样子,暂时稳住你,以便把你诓到济南抓你归案。你以后我福汉真他奶奶地做了哪些不堪之事吗?来人呀,带两个妓女上堂来。”
李翠姑和赵玉兰两个人被带了上来,她们到了公堂上以后,齐刷刷地在刘知府后面跪下。刘知府身上的屎尿气味太过浓重,两个人不时地微皱着眉头,抬起衣袖,掩住鼻翼。
福汉先自证清白,他冲着两个妓女说:“你们两个告诉公堂上的这些人,哪天晚上我去杨会长宅院住下之前,这个姓刘的和杨会长给你出了什么的阴谋伎俩。”
叫李翠姑的妓女口齿伶俐,她先说到:“禀告巡抚大老爷,那天晚上您老到之前,杨会长就受了刘知府的嘱托告诉我们姐俩,让我们使劲浑身解数好好伺候你。只要能把您老伺候得服服帖帖的,他们不光替我们赎身,还要再给我们姐俩每人五百里银子。”
福汉琢磨了琢磨,长长地舒了口气,又问道:“你们告诉公堂上的人,哪天晚上本巡抚醉酒以后是不是轻薄过你们两个。”
她们两个人都使劲地摇头,被福汉卸掉胳膊的赵玉兰哭哭啼啼地说:“都怪那天晚上小女子不知道死活,竟敢不知羞耻,勾引挑逗巡抚大人,惹得大人动了怒,还卸了我的胳膊。苍天之上,我发毒誓,巡抚大人不曾动小女子一根手指头。”
到了这里,审案审偏了,本来是审理刘知府到底是不是跟割辫子党有关,这戏唱到这里却成了证明巡抚大人的私德清誉。站在一旁的梁六爷如同隔岸观火一般,他嘴角微微上翘,看着眼前的乱象,心里便乐开了花。
福汉也突然意识到审案审偏了,他又拍了拍惊堂木,指着梁六爷问两个妓女道:“你们认识这两个人吗?”
两个人转头看了看说:“前面跪着的这个是东昌府的知府大人,站着的这位爷我们不认识。”
“花红、柳绿,你们好好看看清楚,你们真不认识这个梁老六,他在你们京城妓院里很有名气。”
“知府大人,我们姐俩在天津卖笑,从来不曾到过京城去。我们没去过京城,哪里有缘分去认识这位爷。”
梁六爷低头瞅着刘知府说:“姓刘的,你说她们姐俩是我的老相好,刚才她们说的话你可都听清楚了。我从来没去过天津,这两个姑娘也到过京城,我哪里有这样的艳福?更奇怪的是我的老相好不认识我,怎么跟你刘大人这么熟悉呢?”
刘知府心乱如麻,脑子混沌成了浆糊,他晕头转向,想辩驳都不知道从哪里辩起。他如同中了魔怔一样,,傻呵呵地跪在地上。
福汉刚想接着往下问话,这时候官差老王从外面跑了进来,他到了门口说:“启禀巡抚大人,到东昌府上任的贾知县到了,他说有急事找您,急匆匆地要冲进来,让我给拦住了。我告诉他说这会公堂上正在审案,等审问完了再见巡抚大人也不迟。可是他还是要抢着进来,说找您老回禀的事情跟审案有关,他说在东昌府的徽州会馆找到了刘知府蓄意谋反的罪证。”
刘知府听到这里,突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接着一下子倒在地上,直挺挺地晕厥了过去。
第116章 暴打()
新官上了任,都喜欢烧上三把火来摆摆威风。贾知县到了东昌府的第一把火就烧在了在门口值班的官差老宋身上。
贾知县奉了福汉的命令以后,由巡抚衙门的官差陪着,以代理知府的身份到了东昌府。
进了东昌府的东城门,因为脑袋上有了代理知府这么一块金字招牌,进了自己这块属于自己的地盘,骑在马上的贾知县瞬间觉着高了了很多,他挺胸昂首,趾高气扬象一只色彩斑斓的公鸡。让他稍感遗憾的是沿街的百姓都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漠然地从他跟前穿过,后面的人还因气地催促着他快到走。贾知县没有享受到膜拜感,这让他很失望。
穿过几条街巷以后,贾知县和巡抚衙门的官差骑着马到了府衙门口。府衙门口冷冷清清的,里面的人还不知道刘知府已经关进了大狱,福汉又派遣贾知县来暂时署理东昌事务的消息,因此也没有人出来迎接。
贾知县肚子里莫名其妙地窝起了火。
贾知县他们下了马,把马栓在门前的青条石上,然后转身往衙门里走。这时候,他看见上次羞辱他的官差正蹲在衙门口的台阶上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
贾知县看见他气就不打一处来,上次被他羞辱的经历又闪电般地出现在他脑子里。他脑子发热,胸发闷,手发颤,他决定今天无论如何得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忘八蛋。
贾知县下了马以后,本来已经把马鞭斜插到马鞍上,看见在门口发呆的仇人以后,他又怒气冲冲地转回身,伸手从马鞍上把马鞭抽出来。陪着他来的官差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瞪圆了眼睛跟在后面。
贾知县走在前,等他走到台阶的时候,那个讨厌的家伙站起来,走到他们跟前,嚷嚷道:“喂,留步,知府大人不在,你们两位是干什么的?”
话音未落,贾知县抬起手来就是一鞭子,鞭子抽在他的脸颊上,顿时留下了一道青紫的血印子。
看门的官差被抽蒙了,他没想到眼前抽他一鞭子的人这个人就是被他羞辱过的贾知县。
他怒气冲冲地一手捂着脸,一手指着贾知县的鼻子骂道:“我****祖奶奶,你为什么打我?”
贾知县觉着不过瘾,抬起手里想接着再补上一鞭子。他的手刚刚抬起来,这个莫名其妙挨了一鞭子的官差被彻底激怒了,他一个饿虎扑食把瘦弱的贾知县扑倒在地上。
他把贾知县骑在身下以后,先是伸出一只手使劲薅住了贾知县的脑袋后面猪尾巴一样的辫子,然后腾出来另外一只手攥成拳头以后雨点一样砸在贾知县的脑袋上。
跟随着贾知县来的官差见状不好,赶紧过来拉,无奈这个人体壮如牛,抬手把他拨拉到一边,继续发了疯一样揍贾知县。
“别打了,这是朝廷新任命的知府,快停手。”
这话管了用,骑着贾知县身上的这个倒霉鬼如同触了电一般,他停住了拳头,然后从贾知县身上爬起来,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刘知府在犯了案,被关进了大狱。巡抚大人特意派这位贾大人来东昌,暂时署理东昌府的事务。”
这个官差明白过来以后吓坏了,这算什么事?自己没有吃熊心豹胆,但是却结结实实地把新来的知府大人给揍了一顿。
贾知县差点没被他打死。他停了手以后,贾知县被打得如同病猪一样哼哼唧唧地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他觉着天旋地转,稍微清醒了一点以后,贾知县张开嘴破口大骂,嘴里的血沫子如同开了闸的水一样涌流出来。
贾知县撕心裂肺地吐了半天。吐完以后,他开始断断续续骂:“我****奶奶的,你肯定是刘知府的同党,刘知府是逆贼,你他奶奶的也跟着造反。光天化日之下,知府衙门跟前,你竟然敢打朝廷命官。”
陪着他来的官差赶紧跑过去搀扶他,贾知县挣扎着站了起来。他站起来以后乐子更大了,原本梳理得油光水滑的辫子被薅成掉了毛的鸡毛掸子,他的秃脑门子上肿起来好几个青紫的包,他的脸在青石地面上擦破了皮,血肉模糊的。身上的马褂扯开了线,裤子开了档,一只鞋也掉在地上。
打他的官差知道闯了大祸,心里有些胆怯,但是肚子里的火也没出来,他还没跪在贾知县跟前磕头请罪,而是犟着脑袋站在一边,喉咙里象漏底的风箱一样呼呼喘着粗气。
贾知县继续扯着嗓子不依不饶地骂,这个犟牛一样的官差被他骂急了,索性脱了身上的衣服跟他对骂:“你他奶奶的代理知府就了不起?你个龟孙脑袋是没戴顶戴,身上没穿官服,大爷我知道你是干啥的?****奶奶的,你是代理知府就用马鞭子随便抽人?你大爷我今儿舍了这条命也得跟你这个狗官争口气。”
府衙里面的人听到外面乱糟糟的骂成一团,都纷纷跑出来看。先来的看明白了怎么回事,就跟后到的小声嘀咕着其中的原委。
“身上挂彩的这位是新来的知府,刚才不知道因为啥抽了看门的老宋一鞭子,老宋不知道他是知府,犯了犟劲,把这个新来的知府暴打了一顿。”
“怎么又来新知府了?刘知府到这里最多半年有余。”
“听说刘知府犯了事,已经关进省城大牢了。”
“这个新来的好象是临城的知县。听说这个家伙凶得很,这些老宋可倒霉了。”
看着聚拢的人越来越多,连过路的也停下脚步过来围观,陪着贾知县的省城官差的脸臊得象一块新染的红布一样,他赶紧劝贾知县说:“贾大人,还是先进府衙再说吧。大庭广众之下,在这里吵吵嚷嚷的实在不成体统。”
贾知县没搭理他,冲着府衙里出来的围观人喊道:“我是巡抚福汉福大人派来的新任知府,想不到本大人刚到了府衙门口,脚还没着地,就被这个粗人莫名其妙地暴打。”
贾知县说着说着,嗓子里难受,一阵剧烈的咳嗽以后,喉咙里又涌出一股粘稠的血沫子。贾知县顾不得仪容,伸出袖子擦了擦后嘴,接着嚷嚷:“刘知府勾结乱党,已经在省城入了大狱,你们中间的余孽走狗们听着,如今东昌府已经变了天,管事的是我姓贾的,不是他姓刘的。”
围观的听说这位真是新任知府以后,都吓坏了,纷纷给他鞠躬作揖。见此情形,贾知县底气更足了,他嚷嚷道:“刑房管事的到了没有?赶紧把袭击本府的逆贼抓住。”
有些人跟这个痛殴贾知县的老宋关系不错,刚才贾知县嘴里头血沫子飞溅,慷慨陈词的时候,他们就偷偷地扯了扯老宋的衣服角,暗自提醒他说:“你还啥愣着干什么?赶快跑吧!”
老宋开始还梗着脖子犟着脑袋跟贾知县评评理,但是听见贾知县嘴里边一口一个“逆贼”、“余孽”、“走狗”以后,他心里犯了嘀咕,尽管他跟被抓的刘知府从来没有私交。
老宋听见贾知县喊刑房的人,他知道再不跑就凶多吉少了。他心里还不解气,低头正巧看见贾知县抽他的那条马鞭子在自己脚下。
贾知县还站在那里骂,老宋咬着牙从地上捡起来,冲到贾知县跟前,劈头盖脸抽了两鞭子,然后把马鞭子丢在地上,分开人群,一溜烟跑掉了。
贾知县没想到自报完了家门以后,老宋竟然还跟动手打他,这次老宋下手更狠,有一鞭子正好抽到了贾知县的眼睛上,贾知县疼得一下子昏了过去。
陪伴贾知县来的官差虽说打心眼里厌烦贾知县,但是老宋这次跳出来又抽了贾知县两鞭子,他却看不下去了,而且他还担心回到济南以后不好给福汉交代。他怒了,冲着围观的人群骂到:“东昌府衙的人还有没有王法了?!快点把这个袭击贾大人的恶棍给我抓住!”
先是刑房管事的大声喊了一声:“快,快,抓住老宋。”
围观的人也先是跟着嚷嚷:“老宋,你个忘八蛋站住。”他们一边大声嚷嚷着,一边不紧不慢地冲着老宋逃跑的方向装模作样地追了出去。
第117章 探病()
贾知县的第一把火没烧热,更要命的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颜面尽失。
贾知县被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宋暴打了一顿,皮肉伤倒还好些,不过三五日便结了痂消了肿,严重的是贾知县的左眼睛,老宋抽了他两鞭子,其中的一鞭子正好抽在他左眼睛上,从此便失了明。在接下来的日子,贾知县的右眼瞪圆如广柑大小,左眼则眯成了一条线。府衙里的人暗地里给他起了个“独眼龙”的绰号。
老宋一溜烟跑掉了,府衙里的人追了几步没追上,便纷纷转回头来,一群人把贾知县抬到了府衙里面,有人匆匆忙忙地去医馆请来先生,先生到了以后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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