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抚大人,前阵子刘知府带着几个知县到徽州会馆喝酒,刘知府吩咐小人作陪,小人不敢拒绝,便在席间陪着诸位大人。我意外听阳谷知县说他们那里有人相信被割辫子党割了发辫以后,再剃光脑袋,然后用大蒜,金银花,艾草之类的东西泡了水洗头,便可以消灾避难,他们那些有些怀疑自己被割辫子的人都已经这么干了。”
“这话是阳谷知县说的?”
“大人可以明察,这话是阳谷知县亲口说的,那天在徽州会馆喝酒的人都可以作证,不信您老问问候着外面的刘知府。实在不行,您老这就可以派人去阳谷调查是否有此事。”
“你接着往下说。”
“我看大人们为了这事愁眉不展,便趁机想了个馊主意,说只要把这几样东西囤积起来,百姓们买不到这些东西,就绝了他们的念想。”
“那你事后为什么又雇佣人四处暗自散布?”
杨会长说:“巡抚大人,都怪我财迷心窍。做买卖的都在商言商,我给诸位大人出这个馊主意主要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这两样东西不慎贵重,而且知道用这些东西泡水洗头可以辟邪的人也不多,我就琢磨着可以借此机会赚些银子。先底价买进,然后再让百姓们知道这东西能关系到性命,百姓们为了保命,自然会不惜血本,高价买进,这样一进一出,能赚不少银子。”
福汉听他说完,气得压根都痒痒。他骂到:“你奶奶的,你这个无耻之徒,你还有脸红口白牙地说自己奉公守法,我看你这是丧尽天良。百姓们本来就被人心惶惶,你奶奶的这不明摆着火上浇油吗?你挣了这么多黑心银子,可是很多人被你蒙蔽,不仅绞了辫子,还把头发都剃干净了。百姓们没了辫子这还是大清朝的子民吗?”
福汉越说越气,冲着官差们一挥手,喝道:“来呀,先给我重大三十大棍。”
衙门里的官差也是人,寻常百姓对割辫子党的恐惧心理他们也有,他们听完以后也恨得咬牙切齿。
福汉说完以后,这些如狼似虎的官差把杨会长摁倒在地上,两个人摁住脑袋,后面两个摁住双腿,让他挣扎动弹不得。接着一左一右上来两个官差,他们手里边各自拎着鹅蛋粗细的水火棍。他们把水火棍举过头顶,喊着号子,拿出开山劈柴的力气,挂着风声的水火棍如同雨点一样噼噼啪啪地砸在杨会长柔软得如同棉花般的屁股上。
杨会长鬼哭狼嚎般地惨叫,候在门口的刘知府听得心惊胆战,里面每传出来一声叫喊,就象尖刀猛刺他的心脏一样。
平时养尊处优的杨会长就连指头上扎根刺的罪都不曾受过,今天挨了这三十大棍无异于到鬼门关转了一圈。
三十棍子打完以后,他疼痛难忍,觉得下半截身体已经搬了家,不再连接在自己上半身。
审讯还没有结束,福汉接着往下问到:“杨会长,你出这馊主意的时候,刘知府是什么态度?”
杨会长哼哼唧唧地说:“这事如果没有刘知府和各位知县的帮忙肯定是办不成的。为了让他们鼎力配合,我当时收购金银花和大蒜时,还假借手头银子不足为借口,让他们出了些银子入股,事后都银子都还给了他们,还加了几倍的收益。”
福汉回头给随从说:“这些知县正是他奶奶的无法无天了,你赶紧派几个人去东昌府,把参与此事的知县都绳捆索绑带到济南来。这样乌合之众,正是无法无天了。”
随从应承着离开了。
福汉接着问杨会长:“刘知府可曾从中获得好处?”
杨会长先是有些犹豫,他巴不得把压在身上的担子都转到刘知府身上,但是他心里也有些顾忌,因为刘知府不止一次给他说过京城有贵人助他,他很快就能飞黄腾达。杨会长担心今天自己出卖了刘知府,说不定哪天他就重获重用,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他报复自己就可不象今天福汉打他屁股这么简单了。
福汉冷冷地看了看杨会长,然后说到:“杨会长,你是不是还想接着再挨顿棍子?你要是觉着挨棍子是享受,我这次打你三百棍子!”
福汉一边说着,一边又下令左右两边的官差动手。
刚歇息过来的官差们听巡抚大人又下了命令用刑,他们又开始兴奋起来,挽胳膊撸袖子,准备再次打杨会长的屁股。
杨会长吓得灵魂都出了窍了,三十板子就如同去了趟鬼门关,三百棍子打不完,自己就得下地狱见阎王。
没等拎着水火棍的官差靠近,杨会长便撕心裂肺般地他喊到:“巡抚大人饶命呀,小人这血肉之躯哪里经得住三百棍子。您老人家菩萨心肠,您老快命令这些官爷停手。您老问我什么我交代什么,绝不敢隐瞒,大人饶命呀。”
第104章 审讯2()
福汉抬手让准备动手的官差先停住,杨会长这才放下心来。
“巡抚大人,刘知府也是徽州人,在东昌府做生意的徽州人很多,听说他是徽州同乡以后,逢年过节的时候,徽州会馆的那些掌柜的总委托我出头给刘知府送些礼物。大人您知道,我们这么做也实在是没有办法,生意场上的很多事情离不开官府照应。”
“这次的事情刘知府知道吗?”
“他知道,如果刘知府不同意这么做的话,打死小人也不敢这么做。不满大人说,小人这次赚的银子都孝敬刘知府了。”
“哦,原来如此!我这次去东昌府的事情,刘知府是如何交代给你?”
“刘知府前阵子就说您老会去东昌府,吩咐小人时刻准备迎接您老人家,他还说伺候您要按当年乾隆爷在徽州会馆用膳时的标准。”
“你们一群人穷奢极欲挥霍无度,实在是可恶。这么说的话,那两个妓院的姑娘也是你花银子雇佣来的?”
杨会长摇了摇说:“那两个姑娘到东昌府已经有阵子了,一个多月以前,刘知府就吩咐我把我的旧宅收拾出来借给他用,他说要招待京城来的贵客。宅院收拾好以后,那两个姑娘便搬进去了。”
杨会长喘了口气,又接着说:“小人怀疑那两个姑娘是刘知府自己花钱找来的,自从她们两个住进去以后,刘知府三天两头地就去那里跟她们厮混。”
“刘知府说这两个姑娘是京城来的?”
“小人听他说是京城来的。这两个姑娘跟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大人一定得明察秋毫。”杨会长这会错以为两个姑娘没有伺候好福汉,怠慢了他,福汉这会是找跟那两个不懂事的姑娘有牵连的人撒气,他得想着办法把自己择出来。
“刘知府是割辫子党吗?”
“这个小人不清楚。”
“你想想他是不是曾经与什么秘密人士来往过?”
“京城里好像有刘知府的熟人,过年的时候他让我预备了银子和不少新奇的物件,说是要去京城见什么重要人物。”
“什么重要人物?”
“小人不知道。”
“刘知府经常从你这里拿银子?”
“拿过几次,我都吩咐账房登记在册了,包括他每次去徽州会馆的吃喝用度,我都详细记录着呢。您如果需要,这就可以去徽州会馆取来。”
福汉又问了些无关痛痒的细节,吩咐人把杨会长给抬了出去。几个官差冲动杨会长跟前,弯下腰,然后象抬死狗一样把杨会长抬起来,拖到公堂门口,顺手丢到不碍事的角落里,就像丢垃圾扔破烂一样。
杨会长象一摊泥一样瘫软在地上,嘴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刘知府隔着他不到一丈远,他能清楚地看见杨会长的屁股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伤口渗出来的血迹染红了白色的绸裤。
刘知府看见杨会长绽放得如同桃花一样的屁股,听见漏了底的风箱一样的喘息声以后,顿时觉着嗓子发干,手脚发凉,胆发颤,怦怦跳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他慌乱成了一团,不知道接下来公堂之上等待他的是什么。
时间如同凝滞了一般,他不知道煎熬了多长时间,才听见里面的福汉不紧不慢地喊了一声:“把刘知府带上来。”
话音刚落,公堂里的官差又开始学蛙鸣,烦人的“威武”声伴随着水火棍敲击地面时发出的冰冷的“咚咚”声。
刘知府在门口候着的时候,先前一直站着,因为身上的枷锁过于沉重,后来他便半蹲下身子,这会听到里面喊他的名字,他便慌慌张张地站起来,起得猛了些,先是一阵眩晕,接着眼前一黑,一脑袋栽倒在地上。
他倒在地上没动,觉着天旋地转,想缓过这一阵再起来。看守他的官差不乐意了,抬腿就是一脚,嘴里粗鲁地嚷嚷着:“想装死呀?快点起来,不然大爷我可不客气了哈。”他一边说着,一边扬起来握在手里的棍子。
刘知府赶紧晕头转向地爬起来,然后摇摇晃晃地进了公堂。
迈过一尺多高的门槛,他眼前又是一黑,往前踉跄了几步,脚下一软,又扑倒在地上。刘知府摸索着爬起来,然后半跪半坐在公堂中间。
“刘知府,这两天在大牢里呆得舒服吗?”福汉嘴角上挑,略带讥讽地问到。
刘知府没有吭声,半跪半坐这个姿势既不雅又难受,他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坐下后舒服多了,他瞅着福汉的德行,肚子不免有了些怨气,心里暗骂到:“福汉,您他奶奶的真不是东西。你因为私事到了东昌,我替你办了事不说,还好吃好喝好招待,把你当成神仙来敬奉着,你当时一副感激不尽的样子。如今倒好,反倒处心积虑地把我诓到了省城,还披枷带锁地入了大狱,我他妈妈地犯了什么罪,你个遭天杀的竟然恩将仇报,这么对我?”
刘知府想到这里,反倒变得硬气起来,他心一横,心里说:“杀人不过头点地,我他妈妈的死也要死得体面,死得光荣。”
他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冷冷地瞧了福汉一眼说:“托巡抚大人的福,我老刘在省城监狱这两天过得很舒坦。”
“好,好,刘知府你放心,以后这种舒坦的日子还长着呢,你等着慢慢享受吧。”福汉继续讥讽道。
刘知府坐在地上斜了他一眼,反倒不吭声了。公堂上的气氛有些尴尬,审案子不怕哭天抢地,就怕被审的人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来,这种人软硬不吃,刀枪不入,想咬他两口都不知道从哪里下嘴。
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福汉只能换换战术,他咳嗽一声,然后问到:“刘知府,你可知罪?”
刘知府索性硬撑下去,他望着福汉说:“我不知罪。”
“难道是我福汉故意冤枉你不成?”
“冤不冤枉我只有你福大人知道。我老刘不知道刚才杨会长怎么在这里嚼舌头说我的坏话。即便我老刘有一万个不是,降职罚俸我倒是也认了,我对大清朝一片赤诚,罪孽总不至于被披枷带锁地关进大狱。”
刘知府心里清楚,刚才杨会长肯定交代了他从杨会长那里拿银子的事情。既然这事福汉已经知道了,他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下去了。他心里琢磨着:“他知道又有何妨?我当初给杨会长说了,银子只是暂借,等以后有了银子会还给他。”
福汉果然是这么想的,他刚问完刘知府是不是勒索杨会长银子了,被刘知府一番慷慨陈词给轻描淡写地给化解掉了。
刘知府说到兴致高的时候,甚至还指着在衙门口躺着的杨会长说:“自从我老刘到了东昌上任以来,借银子请吃饭都是姓杨的这个孬种处心积虑地刻意为之。你问问他我老刘什么时候强迫他了?”
刘知府说的这话倒也不假,自始至终都是杨会长象跟春藤一样地缠绕着他这棵大树,巴结他,主动地给他送这送那,如果这都算重罪的话,整个大清朝的官员就他妈妈的没有几个清正廉明的了。
但是他这么说并没有从福汉那里换到好处,他在公堂上慷慨激昂,弄的福汉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反倒让福汉更觉着他蛮横无理,对他厌恶到了极点,福汉的犟劲也上来了,他心里琢磨着:“别看你嘴硬,我这次一定要严查到底,我就不信你姓刘的没忘了罪证留下把柄。”
这样一来,刘知府的麻烦可就越来越大了!
第105章 审讯3()
“刘知府,如此说来,你倒是明如镜清如水的好官了?”福汉继续讥讽说。…
“我老刘虽不敢说比宋朝的包拯公正,比前明的海瑞清廉,但是在这大清王朝也算不得最差的。”刘知府斜着眼睛白了福汉一眼,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
“好吧,那你再说说东昌府抓割辫子党的事情吧。自从本巡抚到山东以后,严命抓割辫子党,各地知府都在忙活,为什么唯有你东昌府按兵不动?”
刘知府先是沉默了一阵,然后说:“巡抚大人,你把割辫子党说的神叨叨的,你给我说说到底哪个人因为发辫被割而丢掉了‘性’命?”
这下倒把福汉给问住了,刘知府说的没错,各地报上很多割辫子的案子,但是很少听说哪个人因为辫子被割死掉了。
刘知府瞅着福汉不吭声了,他又兴奋了起来,接着嚷嚷着说:“依照我看,压根就没有他‘奶’‘奶’的割辫子党,不过是一些无知蠢货庸人自扰,杞人忧天罢了。”
福汉听到这里,不由地冷笑了两声,然后说到:“刘知府,按照你的意思,乾隆爷也是无知蠢货了,危言耸听了?”
听福汉这么一说,刘知府的脑袋不由地“嗡”了一声,在大清国的公堂上说乾隆皇帝是无知蠢货,那可是欺君,罪在不赦,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刘知府嘴角蠕动了两下,然后抬头看了看福汉。福汉端坐在书案后面的椅子上,面沉如水,一本正经。他虽说不知道乾隆皇帝已经别这事搞得寝食难安,但是看福汉不象是在吓唬他,很有可能乾隆已经知晓了山东闹割辫子党的事情。
刘知府一下子成了闷葫芦,闭上嘴不敢吭声了。
福汉顿了顿又说:“刘知府,你管辖的东昌府这阵子‘乱’得不成样子了,你听说过没有?”
刘知府不敢嚣张了,他垂下脑袋,低声说到:“回禀巡抚大人,那天您老到东昌府的时候,在徽州会馆酒席中间,那个无耻小人杨会长偷偷告诉我他雇佣人传播谣言,制造‘混’‘乱’,我当时就怒斥了他一顿。我原本想送您老回济南以后,要严惩他的,可是还没有来得急抓他,就被您老关进大牢了。”
福汉冷冷地看着他,继续说:“可是刚才杨会长招供,他说把倒腾大蒜和金银‘花’挣的黑心银子都孝敬你了。”
刘知府刚想辩解,福汉说:“姓刘的,你不用狡辩了。当时杨会长给你银票的时候,都被我的随从老那看见了。这事很好查证,你给老那的几张银票就在这里。”
刘知府吓坏了,忙不迭地磕头赔罪。
福汉说:“姓刘的,你到底与割辫子党有无牵连?”
刘知府脑袋摇得像拨‘浪’鼓,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悲悲戚戚地说:“巡抚大人明察,我跟割辫子党没有半点关系。”
“如果没有牵连,为什么东昌府的几个知县报告你抓到了割辫子党,你却推三阻四的不及时处理?”
刘知府趁着低头擦眼泪的当口,想了想说:“请巡抚大人明察,东昌各地百姓生活富足,安居乐业,受不得那么多惊扰。我当心大张旗鼓地宣传抓割辫子党会‘乱’了民心,这阵子我暗中一直在查拿割辫子党。不敢有半点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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