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绿皱着眉,用眼睛恶狠狠地剜了他两眼,然后小声骂到:“真不要脸。”然后到井口汲了盆子水,头也不抬地回屋了。刘知府心里骂到:“小娘们,跟巡抚大人睡了一晚上就长脾气了。”
过了一阵子,年长的随从才从屋里走出来,他走到刘知府跟前,叹了口气说:“刘大人,巡抚大人身体不舒服,他又慌着回济南。您看看能不能给套辆车。”
“那爷,巡抚大人病得严重不严重?咱们用不用先找个大夫给瞧瞧?”刘知府假装关切地说。
“我的刘大人,你可拉倒吧。待会大夫来了怎么跟大夫说,就说巡抚大人昨天晚上不知道节制,给累倒了?这事要是传出去就成笑话了。”
“呵呵,这事都怪我,早知道如此,就留下一个姑娘伺候得了,结果巡抚大人兴奋过了头。”
年长的随从又低声对刘知府说:“巡抚大人还喜欢上花红柳绿这两姑娘了,刚才吩咐我告诉你一声,打算带回省城坐上一阵子。巡抚大人身边正好也没有人照顾,刘大人能不能忍痛割爱呀?”
“那爷,这是说的哪里话。巡抚大人能看上这两姑娘,是她们俩的福分,也是我老刘的荣幸,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放心待会我让徽州会馆的杨会长套两辆大车,巡抚大人坐一辆,花红柳绿坐一辆。”
“如此甚好,我就不让你亲自给巡抚大人说了。他这会头晕脑胀不想见人,再说他脸皮子薄,不愿意因为这事看见你尴尬。”
“好的好的,我就不亲自给巡抚大人问安了。我这就纷纷杨会长去准备车。”刘知府说着便把杨会长叫过来,让他抓紧回徽州会馆准备马车。
等杨会长走后,随从又把刘知府拉到一边说:“承蒙刘大人看的起我那某,昨天还塞给我银票,我也不能无功受禄,有个好事提前给你透露透露。”
刘知府听到这里,一下子兴奋起来,他赶紧问到:“那爷,有什么好事?”
那爷说:“省里的布政使大人死了老爹,下过月就要回家丁酉守孝,巡抚大人已经给万岁爷写了折子,建议先在省内找个知府暂时把布政使大人的事务接过来。机会难得,我觉着刘大人应该好好争取争取。三年丁酉以后,布政使大人年岁也大了,没准暂时代管的人就顺利接班了。”
听到这里,刘知府眼睛冒出了火,他抓住随从的手说:“那爷,您给我指条明路,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随从接受说:“刘大人,这两天巡抚大人对你是极满意的,刚才还在屋里一个劲地夸你会办事。我觉着待会等巡抚大人坐马车回省城的时候,您老不妨也跟着去得了,然后在济南住上两天,正好借这个机会多跟福大人接触接触。把福大人哄开心了,还愁这个肥缺不是你刘大人的吗?”
刘知府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他握住随从的手说到:“那爷,真想不到我刘某有幸结识您这么一位朋友。我这次一定抓住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只是到了济南之后,还得劳烦您左右提醒着。”
“没问题,这事包在我身上。刘大人,抓紧准备准备吧,我尽早赶回济南,以免夜长梦多。”
第98章 落马()
刘知府兴奋之余,心里又莫名其妙地觉着有些惶恐。
好事来得太突然,他偷偷地伸出来掐了把自己的肉,疼得火辣辣的。他还不敢相信是真的,又使劲掐了把站在自己身边的师爷,师爷如同被蝎子蛰了一样,“嗷”的一声跳了起来,把周围的人吓了一跳,纷纷转过头来看他。
师爷开始不知道是谁掐的他,刚想张嘴骂人,但转过头来看见距离自己最近的是刘知府,他强忍着把即将喷薄而出的粗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师爷幽怨地低垂下头,呲牙咧嘴地把衣服袖子拉起来。他看见自己小胳膊上的一块肉被拧成了紫黑色,他朝着被掐紫的地方使劲嘘了两口气,然后跟块木头一样立在那里,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流。
刘知府这次相信眼前刚才发生的这些事是真的了,他腆着脸走到师爷跟前说:“师爷,实在惭愧,刚才我觉着胳膊又麻又痒。本想挠挠,不想错把你的胳膊当成我的胳膊了。”然后他又不疼不痒地说了几句话安慰师爷。
师爷嘴里无声地嘟囔了几句,心里把刘知府的祖上十八代都骂了。他肚子里有火不能发,有气不敢撒,只得噘着嘴离得刘知府远远的,直到八竿子以外,才觉着安全了。
杨会长准备的马车很快就到了。他吩咐车夫现在外面等着,自己慌慌张张地进了院子送信。刘知府看见他进了院子,朝着他疾步走过去,把他拉到院子的假山后头,然后又往左右瞅了瞅,说到:“老杨呀,你赶快回徽州会馆,把会馆的事务给管事的交代交代,然后给我去省城送巡抚大人。”
杨会长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兴奋地分不清东西南北的刘知府到底想要干什么。刘知府捂住自己狂跳地胸口,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吐出,他拼命让自己安静下来。
刘知府攥紧杨会长的手,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他对杨会长说:“哈哈,老杨呀,你好好听我说哈。我这次一片苦心,算是没有白费功夫。这次赚翻了,以后我老刘算是有奔头了。”
杨会长也跟着兴奋起来,一脸的激动,他压低声音问:“刘大人,中了什么彩?交了什么好运了?”
“老杨,刚才你走了以后,巡抚大人的随从私下给我透漏了个天大的喜讯。他刚才告诉我说省城的布政使死了老爹,他得回家守孝丁忧,巡抚大人准备着暂时先从山东的几位知府中挑选贤者接过布政使的事务。那爷说了,巡抚大人这次对我的非常满意,让我趁热打铁把握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
“这么说的话,我就得提前给刘大人贺喜了,恭贺刘大人升迁之喜。”
“老杨,想别这么说,虽说这事希望很大,但是毕竟八字还没有一撇。那爷说了,让我趁着巡抚大人对我印象不错的这个时机,趁热打铁,尽快把这事办成了。”
“对,对,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次咱们必须把这事办成。到时候刘大人去了省城做了布政使,可不能忘了我老杨呀。”
“哈哈……”刘知府笑出了声,院子里的人也听到了。杨会长朝着他努努嘴,刘知府先是咳嗦了一声,然后压低了声音继续说:“这个大馅饼掉到我头上,成了这布政使以后,就能承宣政令,管理属官,掌控财赋,真是好处多多呀。杨老弟,到那时候你这徽州会馆就可以开到省城去了。”
“如果这样的话,那我就更要效犬马之劳成就刘大人的好事了。大人放心,往上升离不开银子,只要需要花钱使银子的时候,您老尽管开口,只要花钱能办成的事,咱堆座银山也得把是办利索了。”
“好了,老杨回去多准备些银子,再寻摸寻摸你那里还有稀罕物价,哪怕什么十全大补之类的好东西,尽量多给巡抚大人带上些。另外也别忘了梁六爷给介绍来的这两个小娘们,给她们多准备些金银首饰,绫罗绸缎,这次算是派足了用场,今后有事说不定还得指望她们姐俩。”
杨会长高兴地合不拢嘴,屁颠屁颠地摇头晃脑地回会馆准备车辆,银子和十全大补品等之类的东西。
听说马车到了,花红和柳绿姐俩拿着枕头,被盖把马车车车厢里铺得舒舒服服的,两个随从把虚弱不堪的福汉抬上了马车。
马车离开了杨会长的旧宅往济南走,等马车到了徽州会馆后,刘知府又央求年长的随从那爷稍微停留一会。他偷偷告诉那爷说杨会长也跟着他同去送巡抚大人回济南。
等杨会长这边该收拾的都收拾完了,长长的车队离开了东昌府,稳稳当当地朝着济南赶去。
一路上,刘知府忙前忙后,一会问巡抚大人要不要喝水,一会又跑到马车前面叮嘱着车夫说前边路不平,缓慢前行,免得颠簸,他忙碌得跟蜜蜂一样。杨会长则陪伴在年长的随从跟前形影不离。
路上走得很慢,原本从东昌府到济南府不远的一段路程,走到了天黑还没有走完。
等走到离济南城不远了,福汉在车里面吩咐车夫停下马车,然后把年轻些的随从叫到了马车前。福汉给他叽叽咕咕地说了些什么,随从不停地点头应承着,等福汉嘱咐完以后,他便径直策马扬鞭,疾驰而去。
刘知府看着年轻些的随从远去的背影,便转回头来问年长的随从说:“那爷,难道福大人有什么急事吗?”
“我琢磨着可能是福大人担心天黑了城门关闭,所以提前回济南城布置安排。我们慢慢往前走就是了。”
天黑了以后,一行人才不紧不慢地进了济南城。等他们到了巡抚衙门跟前,年轻的随从已经带领着巡抚衙门的所有人都等候在衙门口了。
刘知府兴冲冲地走到马车前,打算搀扶着福汉下车。但是还没等他靠近马车,福汉已经掀开车厢帘子,从里面一跃而下。
刘知府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半路上还病歪歪的福汉怎么突然变得精神抖擞起来。他正在琢磨的时候,忽然福汉突然大喝一声:“来人呀,把东昌府刘知府给我拿下。”
刘知府一下子傻了,呆呵呵地不知所措。福汉话音刚落,年轻些的随从带着几个人呼啦一声把他给他围在了中间。没等刘知府张开嘴说话,一个官差冲上来伸手摘掉脑袋上的青石顶戴,接着又有人飞起一脚,“咣”地一声把他踹到在地上。
刘知府脑子一下子就懵了,他一路上都在琢磨如何当好布政使,不曾想过到了巡抚衙门口却变成这样了。两个官差不容他辩解,便饿虎扑食般地把他摁倒在地上,然后绳捆索绑,捆得结结实实得象粽子一样。
杨会长一看气氛不对,转身想逃。官差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刘知府身上,他赶紧往后缩了缩脖子,转过身来准备跑,突然有人从后面薅住了他的衣服领子。
杨会长吓了一跳,他回过头来一看。抓住他的这个人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之间又实在想不起来是谁。那人冲着他嘿嘿冷笑了两声说:“掌柜的不认识我了?”
“你认错人了,快到松手。”杨会长摇晃着脑袋说。
“你贵人多忘事,忘了你们徽州会馆雇佣的那个货郎了?去阳谷替你门散布谣言的事了也忘干净了?”
杨会长顾不得跟他纠缠,准备火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挣脱不得,刚要破口大骂,却被这个粗鲁的货郎迎面打了两拳。杨会长猝不及防,口鼻流血,然后一下子倒在地上。
侍卫吆喝了一声,又有两个官差过来,把杨会长也给捆上了。
第99章 入狱()
来济南的一路之上,刘知府和杨会长都癫狂在各自的美妙前景中,站立在云端之时,不料想“嘎巴”一声晴天霹雳,直坠落而下,转眼就变成阶下囚了。有时候生活就是这样,站得高,摔得重。
刘知府和杨会长被推搡到福汉跟前,还没等刘知府说话,福汉就指着他的鼻子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
气急败坏的福汉吩咐官差们说:“把这两个怂货给我押到大堂去,我要连夜审问。”
官差们刚想动手,被年长的随从给拦住了。他凑到福汉跟前,小声说:“福大人,想把刘知府审问清楚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今天晚上好好商量商量,等明天再审也不晚。当务之急是咱们得琢磨琢磨如何给乾隆爷交代。”
福汉低着头想了想,觉着随从说得有道理,确实也慌不得,再加上自己连续几天没睡好,正要连夜审问他也够呛支撑得了。
他把站在不远处的侍卫叫到跟前,跟他商量着如何给乾隆爷写折子。福汉和侍卫心里都清楚,这道折子必须一起写,如果分开写,如实交代的话,乾隆肯定横挑鼻子竖挑眼,他俩都落不得好。
首先福汉有失察之责,东昌府乱成这样,他这当巡抚的竟然没有觉察到。侍卫也没有好果子吃,乾隆让他去暗访,再三交代说如果发现了跟割辫子有关的重大线索一定要迅速报告到宫里,他倒好,不仅不及时回京汇报,反倒脑子一热跟地痞流氓争勇斗狠,更丢人的是还没打过人家,堂堂的京城侍卫既然被一群乌合之众给生擒活捉,还被打得鼻青脸肿。皇宫里的侍卫怂包成这幅德行,如果这事传开的话,万岁爷的面子往哪里放?皇宫森严的戒备难道是松散的篱笆墙做的?
乾隆首先会关注这些事,至于他们如何智擒刘知府和杨会长,他也会觉着这是当大臣的基本要求,压根不会放在心上。
年长些的随从在官场之上,浸淫久了,他深谙其道。他把自己的顾虑这么一说,福汉和侍从也觉着有道理,如何给皇帝上折子是门很高深的学问,需要好好地计较一番。他们这次东昌府的经历既得说圆满了,还不能让乾隆爷挑出毛病来。
福汉吩咐人去把提督大人请来,由驻扎济南的八旗兵把刘知府和杨会长押到省城监狱。他带着随从和侍卫进巡抚衙门,连夜商量折子的事。
刘知府和杨会长被押送到了省城监狱里去了。
提督大人很快便带着雄壮的八旗兵来了。福汉给提督大人说:“提督大人,这两个可是重犯,劳烦诸位把他们押送到监狱,千万出现闪失。”福汉给提督交代清楚以后,便带着随从和侍卫进了巡抚衙门大堂商量给乾隆写折子的事情。
提督亲自押送刘知府和杨会长去监狱。一路之上,刀出了鞘,弓上了弦,有的手里还端着黑洞洞的鸟铳,横眉立目的八旗兵押着刘知府和杨会长直奔省城监狱而去。
被押送去监牢的路上,杨会长心里慢慢平复了下来,他首先琢磨过味来。他们雇佣的那个货郎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巡抚衙门前,这明摆着表明他买空卖空,操控大蒜、金银花价钱的事情巡抚大人已经知道清楚了。杨会长也没闲着,他满脑子都在琢磨着如何把自己洗干净。
杨会长倒也没有过于害怕,天塌下来有个高的撑着,反正这事知府知县们事先都知道,后来忙活着把大蒜和金银花抛掉也是经过刘知府允许的。他想来想去,反倒觉着麻烦不过如此,被押送到监狱的时候,他竟然呼呼地睡着了。
刘知府慌了神。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只有做梦的时候才能出现这样的场景。
他心里琢磨着福汉肯定是搞错了,想想昨天福汉在府衙里的何等的低调,在徽州会馆喝酒的时候简直成了无话不说的哥们弟兄。他还把福汉请到杨会长的豪宅,专门给他预备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他做的如此精心,怎么福汉还恩将仇报把他往监牢里送?
刘知府越想脑子越乱,脑子快炸开了。后面凶悍的八旗兵吆喝着:“左拐!”“你他妈妈的走快点,还不如乌龟爬得快呢,快点!”
刘知府就这么如同皮影戏里的道具一样在官差粗鲁的吆喝声的牵引线下,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就象一块移动的肉一样。
等他们到了监狱门口,监狱门口已经站满了狱卒,他们已经提前得到巡抚衙门送来的消息,今晚会有要犯押解过来。提督大人眼瞅着刘知府和杨会长被押进监狱以后,才带着八旗军返回。
刘知府和杨会长被带进了监狱。他们前脚迈进,后脚便有十多个身高力壮的狱卒喊着号子把沉重的监狱大门一丁一点地关上,监狱门关上时,发出地动山摇般的声响。
刘知府对监狱倒是不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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