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8年:大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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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8年:大恐慌-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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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知县觉着不能坐等割辫子党的到来,这些乱党可能已经感觉到了风吹草动,得主动出击才行。他还寻思着一定是这些乱党觉着白天行动不方便,都改成晚上活动了。

    重大的事情得亲力亲为,贾知县觉着他得亲自出马,于是贾知县改成白天睡觉,晚上带着人出来抓乱党。他开始昼夜颠倒,就像一头猫头鹰一样。这么一来,县衙的差官却倒了霉了,他们白天在运河边值班,晚上还得哈欠连天地跟着贾知县出来抓割辫子党。

    功夫不负有心人,勤奋的贾知县还真有了收获。这天晚上,鼓过了三更,刚睡醒的贾知县精神抖擞地带着几个筋疲力尽的官差游荡到城东门。

    快到城门口的时候,他看见前面点点的灯笼光亮,还听见隐隐的狗叫声。

    贾知县来了精神,他小声对几个差官说:“快点躲起来!”

    几个昏昏欲睡的差官吓了一跳,他们以为割辫子党来了,都慌慌张张地把腰里的铁片刀,嘴里还问:“割辫子党在哪里?割辫子党在哪里?”

    差官这么一咋呼,前边的人听到了动静,转身就往城门口跑。贾知县气地踢了差官两脚,骂到:“赶快追!”

    前面的人跑到了城门口,到了城门口他们才发现城门已经紧闭,两个人无路可去,他们两个只得硬着头皮顺着台阶爬上了城门楼。

    贾知县跑在最前头,两个人刚爬上去,他也紧跟着追了上来。他借着暗淡的月光,看清楚了站在他跟前的是两个人,一个矮胖,一个高瘦,矮胖的象块土豆,高瘦的象根黄瓜。

    贾知县身先士卒,他登上城门楼,一回头看见几个官差还没上来,他吓了一跳,扭回头冲着后面喊:“都他娘的快点!”后面的差官好不容易气喘吁吁地爬了上来。

    贾知县这才放了心,他朝着矮土豆扑了过去,矮土豆一哈腰,他扑了个空,没抓住人,一下子把矮土豆头上的帽子给薅下来了。天色虽说有些暗淡,但是贾知县还是瞅见了这个人光秃秃的脑袋,显然是个和尚。

    贾知县莫名兴奋,往前追了两步,城门楼狭窄逼仄,矮土豆无路可逃,被贾知县一下子抓住了衣服,他还兴奋地喊:“这次看你往哪里逃!”

    矮土豆拼死挣扎,贾知县身单力薄,竟然制服不了他。他扭回头招呼几个不长眼的官差过了帮忙。几个官差在那边把高个子给摁住,正拳打脚踢,听到贾知县嚷嚷,才缓过神来。矮土豆趁着贾知县喊人的时候一分神,挣脱两下,腾出拳头朝着贾知县的眼睛“咣”地打了一拳。

    贾知县挨了一拳,疼痛难忍,手一松,矮土豆挣脱开来,爬上城墙垛口,然后顺着城墙滑了下去,然后“扑通”一下掉到城墙外面,打了滚,乘着夜色跑掉了。

    贾知县挨的这一拳不轻,他觉着天旋地转,眼皮发胀,差点没摔倒。两个差官把瘦高个摁住,还有一个跑到垛口看逃掉的那个矮个子。

    剩下的一个跑到贾知县跟前问他伤的严重不严重,被贾知县抬手打了一巴掌,骂他不长眼睛,不及时过了帮忙把矮土豆给抓住。

    贾知县窝了一肚子火,揉着眼睛,走到躺在地上的瘦高个跟前,抬腿踢了两脚,然后气呼呼地说:“先带回县衙再说。”几个人押着瘦高个,悻悻地跟在受伤的贾知县后头回县衙了。

    回到县衙,贾知县原本想立即审案,可是他眼睛疼得厉害,他老婆听说后,带着药水大呼小叫地从后院跑来。

    她这阵子心情不错,人变得格外的温柔体贴。自从听贾知县说新任巡抚大人对他青眼有加,升迁提拔近在咫尺,尤其贾知县把性海寺抄了以后,她欣喜异常。

    她后来还听说贾知县从性海寺查封了些铜钱银子,她有事没事就往贾知县书房跑,吵吵着要把查封的银子弄到后院去。贾知县好一顿解释,说现在这事在风头上,等过段时间在藏到后院也不迟,肉已经进了嘴,巨成的账本子也烧了,这些银子早晚能变成她的。

    连哄带骗,好说歹说,这个贪心的老婆才噘着嘴没再提银子的事,从那以后,每天都催命似的催促着贾知县赶紧把银子的事弄利索,说肉含在嘴里,不往下咽,肚子里难受。

    他老婆往他眼睛上涂上药水,又是吹又是揉的,不一会眼睛就肿了起来,看东西重影。他想审案也审不下去了,吩咐人先把抓到的瘦高个关起来,明天一早再审。

    然后便在老婆的搀扶下,哎呦哎呦地回后院休息去了。

第59章 审问() 
睡到天亮以后,贾知县的眼睛还是不舒服。他老婆起身时看见他的眼睛后就捂着嘴笑。他赶紧拿来一面镜子照了照,眼睛的肿胀倒是退了,但是留下黑乎乎的一块,如同熊猫一样。

    他起床后,用清水拭了拭。这时候师爷来问他要不要升堂审案,知县夫人说知县大人的眼睛变成了熊猫眼,有碍观瞻,恐怕今天这案子是审不成了。贾知县心里也急,他想赶快把这些割辫子的都抓起来,免得让别人到巡抚大人那里抢了他的风头。

    但是这么升堂确实不象样子。他发誓如果哪天抓住那个打他眼睛的秃驴,一定扒他的皮,拆他的骨,这个秃驴太可恶了。

    师爷听明白了,转身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师爷又兴冲冲地折了回来。他手里拿着副西洋墨镜,他说这是一个过路的苏州商人以前送给他的,他觉着这稀奇古怪的洋玩意稀罕得要命,一直没舍得戴过。贾知县也没见过这洋玩意,伸手摆弄了半天,然后把眼镜架在鼻子上。墨镜的镜片是上等水晶磨制而成,贾知县戴上以后,顿时觉着眼睛清爽了很多,再拿过镜子来一照,竟然还很威风。

    贾知县很高兴,洗脸漱口,吃完饭,戴上顶戴,换上官服,鼻梁上架上新奇的西洋墨镜,然后昂首挺胸,大摇大摆地到了前院公堂上。

    县衙里的人都到齐了。他们大清早就听说了,昨天半夜贾知县带着人巡城,抓住了割辫子的,但是贾知县也意外受伤。

    等贾知县带着墨镜大摇大摆地进了公堂,他们没有认出来,吓了一跳,揉揉眼睛才看清楚进来的人是贾知县。

    戴着墨镜的贾知县威严地坐在大堂中间的椅子上,“啪”的一声敲了敲惊堂木,然后粗着嗓子,拉着长音喊到:“升堂。”

    紧接着,昨天晚上被抓回来的瘦黄瓜被绳捆索绑地押了进了,进了门以后,被差官一脚踹倒在地上。

    贾知县看见这个高瘦的年轻人,顿时想起来昨天打他眼睛的那个矮胖子,想起来矮胖子他的眼睛就隐隐作痛。这两个家伙一瞅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半夜三更,跟鬼一样在城里边游荡,竟然还敢袭击官差,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那个逃跑的矮胖子还是个和尚,贾知县现在看见和尚就想打一顿。

    他二话没说,吩咐手下,先打三十大板再说。

    沉重的板子打在瘦高个屁股上,瘦高个开始的时候如同杀猪般叫唤,叫了一会就没有什么声息了。贾知县已经从上次公审净心和尚的过程中获取了经验,他挥挥手,吩咐人去后院打一桶井水来,然后让官差一股脑地浇在瘦高个脑袋上。

    瘦高个醒过来,贾知县在上面问:“瘦子,赶快招供吧,你是不是割辫子的?昨天晚上袭击本官的那个秃驴是不是你的同党?”

    瘦高个嘴角里吐着血沫子,他刚说了句:“大人听我说……”

    他话还没有说完,贾知县就怒了。上次审正一以后,他得出来经验:绝对不能跟这些忤逆小人讲证据谈道理,越是仁慈,他反倒会认为你愚蠢可欺,必须大刑伺候。

    贾知县“咣”地一拍桌子,喊了声:“上夹棍。”

    跟上次审正一和尚一样,那副夹碎正一和尚踝骨的沉重夹棍又被抬了上来,“哐啷”一声扔到了瘦高个跟前。

    看见夹棍以后,瘦高个的脸刷得一下子白了。果然不出贾知县所料,接下来瘦高个就吞吞吐吐,断断续续地把所有事情都招了。

    这个瘦高个姓韩,是个秀才,长得斯斯文文的,县衙里的人都感觉挺惊讶,这么斯文的读书人怎么也跟割辫子党混在一起了。

    韩秀才说他是直隶省的,自幼出身读书世家,他爹读书读得比他好,还是雍正年间的举人,后来家里遭了难,落魄了。他在家里混不下去了,就坐着南下的船到了临城。

    百无一用是书生,虽说中过秀才,但是除了写字画画,吟诗作对,他实在也不会什么养活自己。幸亏他还能写得一手好字,初到临城的时候,他便在运河边上摆起来桌子靠卖字为生,但是生意惨淡,吃了上顿没下顿,日子过得很艰难。

    一年前,有个南方人坐着船回家经过临城,下来船吃饭闲逛。这个人转到他的摊子前,看见他写的字,一个劲地夸奖他写的字好。一副字写完,韩秀才也闲得无事可做,便天南海北的跟这个人聊了起来。

    南方人说:“韩兄,书画这玩意当成闲情逸致倒也罢了,如果考不上科举,单靠书画养家糊口实在是太难了。你读过书,识文断字,不如趁现在年轻,钻研钻研医道,还是懂点望闻问切之类的比较靠谱。总比你现在风吹雨淋,站在这长街上卖字强得多。”

    韩秀才觉得南方人说的也对,他倒是非常仰面临城的名医老左,但是人家老左家的医道是家学,不外传,更何况自己是外乡人,他想学医也没有门路。

    南方人劝他跟着他去江南,他说江南海州有个三教堂,三教堂有个明远和尚,医道高深得很,任何疑难杂症都能妙手回春,药到病除,真学的他的一点皮毛,在运河上养家糊口不成问题。

    韩秀才很高兴,但是又有点为难,跟人家学医总得花费些银子的,但是如今穷得叮当响,就连去海州的路费都没有。

    这个江南人倒挺大度,极力邀请韩秀才搭着他的船一起去,不用他拿船费,觉着投缘,路上能陪他说话打发时间就行。韩秀才很高兴,把自己的摊子收拾收拾,先委托房东给照看着,等上一年半载就回来了。安排好以后,他就搭着这艘船下了江南。

    到了海州三教堂,南方人引着韩秀才见到了明远和尚。明远和尚长得肥头大耳,人看着挺和善,他跟韩秀才聊了几句,他见韩秀才识文断字,读过诗书,人长得柔柔弱弱的,也很喜欢他,就收了韩秀才做了徒弟。

    从那以后,韩秀才便跟着明远和尚学号脉,识百草,研究些望闻问之术。

    韩秀才说他有时候总觉着三教堂里阴气逼人,即便是暑天也如此,一个人在药房的时候总是胆战心惊。到了三教堂一个月以后,他知道了些原因,有一天明远和尚偷偷摸摸地告诉他,他懂得法术,。

    “明远和尚最擅长使用障眼法”,韩秀才眼瞅着公堂上威严的贾知县,哆哆嗦嗦地说,“那天,他在铜盆里放了水,加上药粉,让我洗脸。洗完脸以后,又给了我一块白布擦了擦眼睛,我看见一座座富丽堂皇的宫殿,里面摆满了金银财宝。看完这些以后,明远和尚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学这些法术,只要能凑够足够多的辫子,他就保证我金玉满堂,衣食无忧。”

    韩秀才想自己以前辛辛苦苦地卖字,如今学医,还不都是为了挣钱吗。如今可以通过割辫子挣钱,就不用再写字,累得手腕子疼,也卖不了几个钱。学医又那么费劲,还得记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在三教堂呆了半年,明远就指派着韩秀才和他的一个徒弟法空坐着船北上。他们到了东昌府地界,韩秀才说两个人一起走太扎眼,便和法空分开了,他回到了临城,后来法空去什么地方就不知道了。

    “知县大人明察,我好歹是读书人,懂得些孔夫子的仁爱之心,觉着这割辫子是害人性命的,所以我就一直没敢割人家的辫子,我跟着明远和尚倒是学了些医术,主要靠医术,实在没有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韩秀才,昨天晚上袭击本官的那个矮胖子是不是你说的秃驴法空?”

    “回禀大人,那个就是该死的法空。他前几天晚上偷偷摸摸到了我家里,吩咐我赶紧割辫子,师父那边等不急了。我说这段时间,临城大街小巷都张贴着捉拿割辫子的人,风声紧得很,你赶紧回南方吧。可是他不听,昨天晚上我吓唬他说,性海寺已经被查封了,巨成和尚也被下了大牢。这几天贾大人要关闭城门,挨家挨户地搜查割辫子党,抓住他就得千刀万剐。听到这里,他就害怕了,昨天半夜逼着我送他出临城,不想刚走到东门口就被大人给抓了!”

    说到这里,韩秀才放声大哭起来……

第60章 会面() 
贾知县很高兴,吩咐师爷把韩秀才的口供详细记录在案,又让他在供词上签名画押。画押的时候,韩秀才哭得很伤心,泪涕横流,开始时说什么也不划,被官差狠狠地踢了两脚之后才闭上眼,咬着牙,任由官差抓着他的手指头,在供词上画押完毕。贾知县如释重负,朝下面挥了挥手,吩咐官差把韩秀才押进了大牢,听候发落。

    悲疼欲绝的韩秀才被押出了公堂,临离开公堂的时候,他还欲言又止,三步一回头地不愿意去城北监狱,直到屁股上又重重地挨了官差的两棍子,他才拖着沉重的脚步上了停在县衙门口的囚车,被押走了。

    贾知县回到书房以后,兴奋异常。他吩咐师爷赶紧给他研墨,等师爷铺好纸,研完墨,他便洋洋洒洒地给巡抚福汉写了一封信。

    他先是说已遵照巡抚大人的嘱托查封了性海寺,渎职的蒋捕头也已经送进了大牢。

    然后把他昨夜率领官差擒获割辫子党韩秀才和法空和尚的经过添枝加叶地说了一遍,其中再三强调擒乱党时,他身先士卒,置凶险于不顾,冲锋在前,无奈乱党凶悍,乘其不备,伤其左眼。眼睛有恙,本应该安心静养,但是想想乱党事关重大,迟缓不得,便带病审案,以谢皇帝的恩情和巡抚大人的栽培。写完这些以后,他最后又浮皮潦草地把审案过程给福汉汇报了一遍。

    信写完以后,盛入信封,用漆封好,然后吩咐师爷亲自把书信送到省城济南,务必要交给巡抚大人。师爷拿着信以后,没敢怠慢,便骑着快马,带着信去了趟济南。省城比县城大得多,他晕头转向地在济南城里辗转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打听到巡抚衙门。

    到了巡抚衙门,师爷下了马,他找了个拴马桩把马拴好,然后就着急忙慌地往巡抚衙门里闯,刚上了台阶就让两个值班的官差给拦住了。

    “干什么的?”其中一个官差凶巴巴地问。

    “有紧急事找巡抚大人。快让我进去,耽误了事你们承担不起。”

    师爷这么一说,吓了一跳,他们赶紧问:“你是京城来的?”

    “不是,我是临城来的,我们县老爷有急事找巡抚大人。”师爷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边闯。

    两个官差鼻子差点气歪了,“滚出去,这是巡抚衙门,莫说是你,就是你们知县来了也得在门口乖乖等着,你算什么东西?”

    师爷这才缓过神来,赶紧鞠躬作揖地给两个官差赔礼道歉,好话说了一箩筐,两个官差还是不让他进去。最后他只得从兜里摸出来几两银子,塞给其中的一个官差,官差才斜着眼睛看了他两眼,总是替他把信递了进去。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阵子福汉忙得不亦乐乎。虽说每天公务缠身,但是他始终没忘记临城的事情。

    贾知县的师爷到了巡抚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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