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8年:大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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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8年:大恐慌-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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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巡抚了。”

    刘知府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鸦片烟抽完,梁六爷用银针捅了捅烟枪,然后心满意足地把烟枪丢在了一边,继续说:“除了朝廷给的赈灾银子,刘大人还可以找东昌那些有钱的富户捐钱,如果有奸商不配合,就抓几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游街示众,那些人顾忌面子,都得乖乖交钱。实在有不听话的,找个理由,关进监狱,让他落个人财两空。这些银子到了手,怎么花就更没有人管了。其中的门道多了去了。”

    “果然是听君一席话,胜多十年书呀。官场的事情,还得听六爷您的。”

    “当然,做官嘛,还得包装包装自己,要把自己打扮得像个清官。落得实惠以后,还得给自己树点虚名。哪天乾隆爷就到了东昌,万岁爷在的时候好生伺候,万岁爷离开时,想办法组织些士绅搞个为你刘大人请愿的场面。我这边再经常在常巡抚面前替你美言几句。升迁这事是指日可待呀。”

    刘知府听的很是兴奋,站起来给梁六爷作揖,然后说:“京城里的事,请六爷在常大人跟前多垫几句好话。我明天就回东昌,回去后先把临城这些破事处理完,然后静待时机,一旦有了机会就按照六爷您这些办法行事。看来我这次来京城,真是不虚此行了。”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两个姑娘说话的声音,梁六爷冲着刘知府咳嗦一声,不言语了。

    花红推开门进了,冲着梁六爷说:“六爷,酒菜都预备好了,您看什么时候端上来?”

    梁六爷说:“赶快端上来吧,抽完烟,我胃口就好,肚子早就饿了。这位赵爷早晨饭都没来得及吃,估计也饿得受不了了。”刘知府这才觉着肚子里一个劲地咕噜咕噜地叫。

    酒菜上来,虽说比不上刘知府在徽州会馆吃得那顿饭一样食材挑剔,但是也都是山珍海味,色香味俱佳。他肚子也饿了,酒菜端上来就一通吃,中间也不忘跟梁六爷推杯换盏,再有花红柳绿两个人在旁边帮衬着,不多时就醉醺醺地喝高了。

第42章 押解() 
刘知府陪着梁六爷在妓院里喝酒抽鸦片,一直折腾到傍晚天快黑了。梁六爷那边已经醉的不成样子了,自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花红叫来人把梁六爷抬到别的屋里休息。

    刘知府酒没少喝,但人好歹还算清醒,他惦记着明天一早回东昌府,就问花红梁六爷什么时候能醒来。花红说:“您要是有事就先回去吧。梁爷是我们这的熟客,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醒了以后,他高兴了我们就派人送他回去,他不想回去就住在我们这里。”

    听她这么一说,刘知府放心了。到了前院,掏了些银子给老鸨子,还一再嘱咐她把梁六爷照顾好,然后他急匆匆地出了院门,会悦来客栈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刘知府跟悦来客栈的掌柜的客套了一番,掌柜的又给他封了些礼物,他就坐着马车,带着随从们出了京城往东昌府赶。

    回去的时候轻车熟路,比来时省了不少力气。两天以后,他们又风尘仆仆地回到了东昌府。

    到了府衙以后,刘知府没有回家,就直接到了公堂上。他也没来得及喝口水,喘口气,就着急忙慌地吩咐师爷准备笔墨纸砚。

    师爷赶紧研开墨,铺好纸,刘知府皱着眉头在公案后面坐定,提起笔给临城的贾知县写了封措辞严厉的信件:临城割辫子这事闹的满城风雨,性海寺一把大火更是临城百年历史中都没有过的惨案,作为地方官,你贾大人难辞其咎。如今性海寺的主持巨成和尚已经到东昌府告状喊冤,说你贾大人审的案子漏洞百出。鉴于以上情形,知府大人有命,赶紧把嫌犯正一和尚押解到东昌府,由东昌府重新审理。

    第二天刘知府打发人把书信送到了临城。

    再说说此时的临城。

    正月初一到初八,过新年的热情短暂冲淡了积压在人们心头的恐慌和郁闷。街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县衙里的人也好不容易清闲了几天。过了初九,虽然还有割辫子的消息不断地传来,有些去外地走亲访友的人回来,都纷纷议论说割辫子党不光临城有,别的地方也出现开始闹割辫子党了。

    临城的百姓也都想开了,割辫子党神出鬼没,防不胜防,与其这样整天担惊受怕,还不如顺其自然。俗话说的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哪怕是呆在家里,房梁塌下来也不一定。暂时不管割辫子党的事了,最多出门时赔点小心也就是了。

    临城的秩序慢慢有好转的迹象。正月十五这天,临城街上有了点过节的气息,人家门口开始悬挂起大红的灯笼,为过节燃放的爆竹也比以往多了起来。运河边的店铺纷纷开张,群芳楼,鸿运楼还有赵氏茶楼也跟着净水洒街,开门迎客。

    临城稳定下来,贾知县也懒得再去想割辫子党的事,不忙的时候就换上便服,带着蒋捕头在运河边上,唯一让他难以释怀的是他的顶头上司刘知府的态度。

    蒋捕头心里挺烦贾知县。年底的时候,他跟主簿、师爷们凑了些银子给贾知县买了些过年的礼物送去。贾知县看见以后,顿时心花怒放,眼睛瞪得铜铃大小。他们几个本想趁着贾知县心情不错,顺便提提薪俸酬劳的事,集市上的米价涨了三成,肉店的肉翻了一倍,原来那点俸禄没法养家糊口了。结果这事刚起了个话头,贾知县听完俸禄的事以后,脸瞬间像窗户帘子一样刷拉一挂,然后开始唉声叹气,皱眉头哭穷,弄得他们几个最后只得面面相觑,悻悻而归。

    蒋捕头出了门以后,跟几个人就开始嚼舌头,咬着压根骂贾知县不是东西,忒吝啬,只进不出,早晚得坏事,有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贾知县犯了这官场的规矩,不能总惦记着从下级那里搜刮来东西,然后再的上级,好歹得有点口碑,真有点不顺心的事情,能有人站出来帮着抵挡应付一番。

    割辫子造成的恐慌已经慢慢散去,贾知县正在百无聊赖之际,忽然听说知府大人来信了,起初很是兴奋了一番,然后很快心里又开始七上八下地翻腾,他估摸着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如果是好事的话,知府大人应该早就有反应了。

    他心情忐忑地打开了信件,看着看着脑门子上就开始冒汗珠子,他仿佛看见面目冷峻的刘知府站在他跟前,正吹胡子瞪眼地指责他。

    看完信,贾知县一下子瘫坐在公案后面的椅子上,他开始感觉到这事后果非常严重。他原本以为刘知府会过问他净心死在公堂上这事,这事倒好推托。可是让他头疼的是刘知府只字不提净心和尚的事,而是反复说性海寺纵火惨案。

    贾知县心里明白,性海寺烧死了那么多人,如果是因为冤假错案所致,他难逃干系。

    他刚从临城安静下来的气氛中缓过神来,接到知府大人的信件以后,他心情瞬间又跌入谷底。送信的临走时还不忘给贾知县说:“来说刘知府吩咐过了,请大人提早准备妥当,明天晌午东昌府府衙的官差就来押解正一和尚。”

    贾知县心情烦躁。他想安静会,他落寞地离开县衙大堂,一个人回到书房,告诉师爷他想安静一下,谁都不想见。

    贾知县心里万念俱灰,他不知道正一和尚遣送到东昌府以后,接下来会有什么后果,反正不会是好结果。

    他如同一块肉一样蜷缩在书房的椅子上,开始担心自己的前程。孤灯清影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写的一手的好八股文章,如今马上就灰飞烟灭了。想着想着,贾知县不由地斯斯艾艾地哭了起来。

    除了当官以外,贾知县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实在想不出还能干些什么营生。他爹是开油坊的,但是当时光顾着让他读四书五经,将来三元及第,光宗耀祖,从来没有让他学过榨油,这个行当是不行了。

    他想到自己很快就会一无所有,官衙的豪宅华舍住不得,来往的客船,本地的士绅,县衙里对自己唯唯诺诺地下属也都看不起自己。被免了官职,他只能回家开馆教书了。

    教那些蠢笨的孩童实在烦心,每年就那点可怜的束脩,别说填饱肚子,塞满牙缝都挺难。更让他担心的是如花般的夫人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这离他而去,这妇人刁蛮得很,喜欢金银财宝,绫罗绸缎,他想着办法往家里捞东西,夫人还不满意。

    贾知县想着想着,又开始有些不甘,觉得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他努力让自己安静下来,不去想那些可怕的结果。他琢磨着应对之道,绞尽脑汁思索一番,觉着最好的办法就是这个正一和尚死掉。

    正一死掉以后,什么问题都解决了,知府大人就是想调查也无从调查了,然后再咬定性海寺的和尚都是割辫子的同党。临城有些义人出于为民除害,烧了个割辫子党,其行为虽过激,但是毕竟情有可原。

    可是如何才能让这个正一和尚死掉呢?他年纪轻轻的,身体也硬朗的要命。贾知县枯坐在椅子上浮想联翩,他盼望着晚上最好山崩地裂闹场地震,城北监狱房倒屋塌,把这个和尚砸死在屋里,什么事都解脱了。

    脑子稍微清醒以后觉着地震实在不靠谱,接着他脑子又灵光闪现:天灾不行,还有**,纵火?投毒?这个念头在他脑子中开始只是转瞬即逝,他也让这想法吓了一跳,心里有种负罪感,好歹他读过些诗书,晓得孔孟之道,设计陷害人性命,他先是有些于心不忍,但是他又转念一想,如果不这么做,他得到的东西很快就会烟消云散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不知不觉中过了半夜,贾知县还在冥思苦想怎么想办法让正一和尚死掉。他盘算着最好买砒霜,拌在给他的饭菜里,吃了以后必死无疑。然后再往上报告,就说正一和尚得了暴病,不治而亡。可是这半夜三更去哪里买砒霜?有了砒霜后再找谁去投毒?

    贾知县觉得自己势单力孤,单靠自己没有办法实行这个计划,他想要找帮手。可是寻来寻求也不知道该去找谁。他开始后悔平素对县衙的人太过苛刻,如今出来事情连个信得过的心腹都没有。

    他翻来覆去地想到蒋捕头。老蒋这人办事利索,当时在大堂之上公审的时候,他一番言说就让正一和尚乖乖交代了。

    但是他心里又觉着这个蒋捕头过于滑头,人不可靠,因为薪俸的事情还对自己心存芥蒂,尽管他嘴上没说,但是贾知县能看得出来。然后他又开始暗自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按时施加点小恩小惠,把蒋捕头收为心腹。如果蒋捕头成了自己的心腹,没准能给自己出出主意,想想办法。可惜现在准备啥都晚了。

    书房里蜡烛的烛光跳跃着,贾知县无奈地坐在椅子上,如同地狱般煎熬。最后实在熬不住了,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贾知县正坐在紫檀木的椅子上睡觉,他迷迷糊糊听见外面有人敲门,睁开眼,看见窗户外面白花花的光,才知道天亮了。

    他揉揉惺忪的眼,让人进来。进来的是师爷。他说刘知府派来的人到了县衙门口,要见知县大人,说是奉了知府大人的命令,来把正一和尚带到东昌府去。

    他在屋里憋闷了整整一晚,刘知府这么早就来要人,让他心里很不爽贴,但是官大一级吓死人,知府大人要求的还得照办。他叫人把东昌府来的人带进来。

    东昌府的官差来了以后,贾知县吩咐师爷陪着来人喝茶,告诉他们已经派人去城北监牢把正一和尚提出来,人到了以后,离开交给他们。这边安排完毕以后,贾知县战战兢兢地派人把蒋捕头叫过来,唉声叹气地吩咐他带着几个人去把正一和尚提出来。贾知县慌乱得六神无主,他可怜巴巴地央求蒋捕头把正一和尚带出来以后,尽量拖延拖延时间,时间拖得越久越好,另外一定把正一和尚伺候好,让他好好吃一顿,别管是烈酒还是狗肉这等佛门禁忌之物,,想吃什么给什么,只要他到东昌府以后别胡说八道就行了。

第43章 疑惑() 
蒋捕头带着几个差役到了临城城北的监狱。

    狱卒带着蒋捕头等人到了关押正一和尚的牢房。狱卒把牢房的门打开,蒋捕头站在门口就闻到一股腥臊难闻的气味,霉味混着恶臭迎面而来。蒋捕头皱着眉头,捏着鼻子走了进去。

    狱卒点燃随身带着灯笼,他把灯笼点着以后,高举过头。蒋捕头接着微弱的光亮,环视逼仄牢房的四周,寻摸了半天。他先是在靠里的角落里看见装着屎尿的便桶,眼睛绕到另外一个角落里,发现了蜷缩在墙角里的囚犯。

    正一和尚的秃脑袋上长出来几寸长的头发,肮脏的头发中间夹着草根,想个鸟巢一样堆在脑袋上,他身体盖着床破旧的棉被,这条棉被还有几件破旧衣服是几个月前一个押赴刑场的死囚留给他的。

    正一和尚的踝骨被夹棍夹碎送回监狱以后,开始的时候,贾知县嘱咐老左按时到监狱里来给他医治,老左给正一的脚踝涂上金疮药,再用竹条固定住腿脚,然后缠上牛皮绳。中间又换了两次药,正一和尚的伤口结了痂,虽然已经无法跟从前一样,但好歹算保住了两只脚。

    蒋捕头吩咐人把正一和尚抬出牢房。他们把正一和尚抬到院子里,蒋捕头又下令卸下正一和尚脖子上套着的重大三十斤重的夹板,拆掉稀里哗啦叮铛作响的冰冷脚镣。

    正一和尚如蛹化蝶,身上顿时觉着说不出来的舒坦。冬日白亮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关了两个月,外面的光线太亮,刺得他睁不开眼。他眯缝着眼,过了很长时间才试着睁开。

    清新的空气,他张开嘴使劲地吸气,微凉的空气吸进去,清除了肺里污浊的气味。

    “怎么样,和尚?这两个月在牢房里呆的舒服吗?江南的割辫子党咋没派纸人纸马把你给救出去?”蒋捕头阴阳怪气地调侃他。

    正一和尚没有搭理他,舒坦地躺在地上,敞开破旧的衣衫,安静地享受煦暖的阳光。他觉着自己身上长出了菌类,难闻的菌类最怕的就是阳光。

    蒋捕头伸出脚轻轻地踢了他一下,说:“和尚,贾知县开了恩,来前嘱咐我了。说今天让你好好吃一顿,只要是这临城能找得到的,你想吃什么,咱就给你买什么。”

    监牢里太苦,两个月看不见肉腥,吃的猪狗不如,正一和尚做梦都想吃顿好吃的。正一和尚听蒋捕头说完以后,眯缝着眼睛,信口开河地胡乱说了一通。他起初以为蒋捕头是拿他穷开心,没往心里去。等他说完以后,蒋捕头都记录在纸上,然后从兜里摸出点碎银子,打发人去按照正一和尚要求的一样不少的都买了。

    差官去买酒肉,蒋捕头又吩咐狱卒赶紧去烧热水,水烧好以后,盛入狱卒们洗澡用的木桶里。等正一和尚晒够了,蒋捕头吩咐人把他搀扶起来,把他放到木桶里边,然后又给他预备好皂角。

    正一和尚把头上乱糟糟的头发洗干净,再热水桶里烫了半晌,洗得好不舒服,搓下来的泥垢如同数不清的蝌蚪一样在水桶里游动。洗完以后,几个人又把他从桶里面抬出来,用干净的棉布从头到脚都给他擦干净。

    蒋捕头又找了个会剃头的狱卒,拿出剃刀子把正一和尚的头发剃干净,露出青白铮亮的脑瓜顶。他那套臭不可闻的破烂僧袍也给他扔了,给他换上套半新不旧的衣服。

    这时的正一和尚不像是监狱的囚犯,更象客栈里的贵宾。蒋捕头这么做,都是贾知县吩咐的。这次贾知县的反常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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