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8年:大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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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8年:大恐慌-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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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间空房,但是请大师放心,空房不是关押犯人的,是狱卒们住的地方。地方清静得很,天气也冷了,我吩咐人在里面给你生个火炉,先委屈大师在那里住几天。在那里大师该念经念经,该打坐打坐,斋饭我也会安排专人给大师预备。”

    巨成和尚被请进了东昌府的监狱。刘知府没有食言,确实如他所言,进了监狱以后,巨成和尚没有被关进寻常的监号里。去过东昌府监狱的人都知道,即便在燥热的夏季,监号里也阴冷潮湿,人在里面关押半个月,身上能长出毛茸茸的菌类。逼仄得跟猪笼一样大小的空间里挤着十多个犯人,盛屎尿的马桶摆着角落里,散发出恶心的臭味,跳蚤满地,臭虫横生,即便冬天也能看见大个的绿头苍蝇嗡嗡地横飞直撞。

    巨成和尚被单独关在一个坐北朝南的房子里,这房子算得上整个森严监狱中的世外天堂。石砌的房子宽敞,朝阳,房子里有床。这房子的房门也没有锁,外面还有个不大的院子,院子里种着树。过完年,开了春,巨成和尚能看见绿叶,闻到花香。

    巨成到了以后,刘知府还吩咐人给他弄来套暂新的被褥,晚饭也是专门为他准备的香喷喷的米粉,做了三个清爽的素菜。巨成和尚在外面如同丧家犬一样在外面躲躲藏藏地游荡了十多天,吃饱喝足,稳稳地睡了个好觉。

    到了第二天,刘知府又让人给他送来些佛经,一日三餐,监狱的厨子都变着花样,及时供应着,巨成和尚吃完饭就打打坐,念念经。除了不能敲木鱼,给佛祖烧高香,不时听见不远处监号里传来犯人将死时的哀嚎以外,这地方实在比性海寺差不到哪里去。

    把巨成安顿好以后,刘知府接着琢磨着这事该怎么办。他觉得这事离不开梁六爷,那时自己处理此案好歹算是因为有事求他,顺便送他的一个人情,如今事情出了意外,当然得找他。再说这事以后吉凶未知,他以后在京城手眼通天,没有他想办法关照怎么能行?

    他琢磨了很久,把徽州会馆的杨会长找了,说他准备进京城拜见贵人,需要准备些新奇点的礼物。杨会长应承下来,马上去安排。到了第二天,徽州会馆给梁六爷准备的礼物送来了,都是寻常人很难见到的西洋钟表,八音盒之类的新奇玩意。

    刘知府重新给梁六爷写了信,信中又加上了巨成和尚说的那些话。信的末尾,他极力劝说梁六爷最好回来看看,最好在巡抚大人离开之前把事情解决掉,免得节外生枝,再生事端。

第36章 赴京() 
信写完之后,他又把上次送信的那个亲信又找来,告诉他收拾收拾,再去趟京城,还反复叮嘱他到了京城以后,务必把信件和礼物亲手交给梁六爷,路上千万要小心,不得出现任何差错。

    第二天他准备打发送信人去京城的时候,刘知府又犹豫了。

    事关重大,他担心信里面的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万一书信丢失,走漏了风声,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他这人小心眼子多,他费劲巴拉地给梁六爷准备了这么多贵重的稀罕礼物,万一送信的走到半路,见财起意把礼物给扣留了,然后回来再谎称路上遭了劫,都让山贼土匪抢走了怎么办?

    刘知府琢磨了一天,最后决定还是自己亲自进京。到了京城以后,把这事的是非曲直和各种后果给梁六爷讲清楚,而且正好赶上过年,理由也好说,就是说来给他拜年了。

    到京城得多准备些银子,京师重地,高官云集,去了没钱可办不成事。刘知府派师爷又去了趟徽州会馆,让他把商会的会长请来,刘知府心里明白,花钱用银子的时候还得指望着这些有钱的徽州土豪。

    很快师爷就把会长给请来了。会长到了以后,刘知府吩咐上香茶,茶水上来,刘知府把府衙的人打发出去,屋子里就剩下他跟会长两个人。

    刘知府拐弯抹角地说起来银子的事情。听刘知府说完以后,会长笑吟吟地从衣服兜里掏出来两千两银子的银票,他把银票在刘知府跟前展开,等刘知府看清楚了,他把银票折叠好,走到刘知府跟前,塞进了刘知府的衣服袖子里。

    刘知府先是装模作样地跟会长推脱客套了一番,然后说等今后手头宽裕了,连银票带帮忙置办礼物的钱一并如数奉还。

    听他这么说,会长朝门外看了看,凑到跟前说:“刘大人太见外了。您之所需就是咱们徽州同乡之所需,置办礼物的钱和这些银票都是徽州同乡为大人的事情尽点微薄之力,千万客气不得。以后您老官运亨通,高升一步自然也是咱们徽州人的福气,咱们徽州商人走南闯北做闯荡靠的就是抱成团,没有这乡谊怎么能行?”

    会长跟刘知府又客套一番,喝完茶杯里的茶准备起身告辞。临走前,刘知府问他还有没有事情需要帮忙。

    听刘知府这么晚,本来已经走到门口的会长又折回身来,对刘知府说:“倒是有件事情,一直没跟刘大人张口提,咱们徽州会馆对面,大码头旁边有块空闲着的官地,寸土寸金,咱们商会也找风水先生给看过了,说这地方是块宝地,我们一直想把那块宝地弄下来,在那里盖房子建仓库实在是难得的好地方。可是这块地也让山西的商户相中了,处处跟咱们为难。上任知府的一个小妾家是山西洪洞县的,那些会算计的山西人借了这个知府大人小妾的光,给知府大人送了些银子,那块地就这么给了山西商人,咱们徽州同乡耿耿于怀,咽不下这口恶气。说起来也气人,山西人像是故意炫耀似的,得了那块地以后,就这么闲置着,两年多过去了也没见他们破土动工,建商铺垒仓库。”

    刘知府说:“这事好办,如今东昌是咱们徽州人说了算,岂能让这些山西人胡闹。我明天就安排师爷带着府衙的官差把那块地围起来,等我从京城回来以后再随便找个缘由把地从他们手里面收回来。他们要是识时务也就罢了,不听话就把为首的关进监狱。”

    听刘知府这么说,会长顿时心花怒放,他躬身施礼,又伸手从衣服兜里拿出几张银票说:“原来大人去京城呀,那些银子可能不够用的,再多带些吧。大人到了京城以后,可以直接去悦来客栈住,悦来客栈的掌柜的也是咱们徽州人,客栈修得富丽堂皇的,比咱们徽州会馆都气派,进京城的徽州人都喜欢住到那里。我回去后给悦来客栈掌柜的写封信,大人走得时候带上,在京城的吃穿用度就啥也不用管了,等过完年,开了春咱们这边的人进京的时候再跟一起算就是了。”

    刘知府听完以后很是高兴,本来京城就不熟悉,天子脚下,规矩会格外多,去了以后一不小心,失了礼数就麻烦了。虽说前几天送信的从省城打探到了梁六爷的住址,但是偌大京城,以前也从来没有去过,找梁六爷也不是件容易事情,京城有人帮忙就好多了。

    会长离开府衙,回来徽州会馆,给悦来客栈的掌柜的写好信以后,派人给刘知府送来。第二天,刘知府派师爷带着一群公差去了徽州会馆旁边的那块空地,二话没说,撒上白石灰划为禁区,然后又张贴上布告,盖上府衙的打印,把这块地给查封了。

    第二天是除夕,刘知府带着几个人,套了两架马车去京城。去京城原本坐船最合适,可是这时候天寒地冻,运河里的水结成了冰疙瘩,无法行船,只能走陆路。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出了东昌府城门的东门,顺着官道,迎着寒风,一路向北,朝着京城的方向去了。几个随从带着刀剑之类的挤在前面的车上,刘知府坐第一辆车上,车上还装着给梁六爷准备的贵重礼物。

    路途遥远,安全第一,虽说如今是乾隆盛世,但是拦路抢劫这样的事情还是时有发生,百姓遇到天灾,遭点**,日子照样没法过。太阳落了,天气稍微一暗,他们就赶紧找地方住下,等第二天日头上了三竿,他们才不慌不忙地起来赶路。

    路上走得不顺畅,离开东昌府第二天,大年初一赶上下雪,路上滑得要命,两辆马车如同走在冰面上一样,几次马失前蹄,差点把刘知府掀翻到路边的沟里去。

    初二这天,又是阳光普照。路上的积雪融化开,与路面上沉积的尘土和成稀泥。道路变得泥泞异常,马车的车轱辘上,车轴里不时被翻卷起来的稀泥给黏住,马累得浑身是汗,不停地打着响鼻,任由车夫使劲挥舞着鞭子,也难以前行一步。

    前面那辆马车还好些,车夫吆喝着几个随从下了车,负重轻了些,前面的马车跟后面刘大人坐的马车落开了一段距离。刘知府原本也想下了走几步,但是看见路上到处都是泥水,怕弄脏了鞋袜,鼓了半天勇气也没有从车上下来。

    赶车的车夫脚踩在稀泥里,用马鞭使劲抽打马背,马承受不了疼痛,但是路难走,车又重,几次使劲往前都动弹不得,最后马也泄气了,任由车夫打骂就是不往前走。

    刘知府见状,掀开车棚子上挂的棉布帘子,冲着前面的几个随从大声地吆喝,让他们回来推车。几个随从只得臊眉耷眼地往回走,走到马车旁边,车夫指挥着他们左右分开,使劲地往前推车轱辘,马车这才往前挪动了几步。

    道路艰难,连任带马折腾了一天走了也不过十多里路,冬日天短,天很快就黑了下来,想往前走也走不成了。刘知府从车厢里往外一看,荒郊野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两边都是黯淡下来白皑皑的山,想找个地方借宿都找不到。

    刘知府只得吩咐就地休息,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停了下来。他在车上颠簸了一天,浑身酸疼酥软,车厢里倒是很舒服,有高枕华被,还带了些酒和牛肉。他躲在车厢里吃饱喝足以后,准备躺下好好地睡上一觉。

    他往外瞅了一眼,看见前面不远处的马车跟前,几个随从在路旁的沟里拔了些干草,有到山脚处砍了些松树枝,他们躲在马车旁边燃起来一顿火,围坐在火堆旁闲聊打发漫漫长夜。几个人都有点无精打采,一整天没吃东西没喝水,路上还得使足吃奶地力气推马车,他们几个又冷又困又乏又饿。

    刘知府起初没有往心里去,他后来看见几个随从不时地往自己坐的这辆马车上瞅,他心里犯了嘀咕。刘知府忽然担起心来:身处这荒郊野外的冬夜,晚上万一再有饿狼猛兽来袭击怎么办?他又想起来白天平素低眉顺眼地随从推马车车轱辘时嘀嘀咕咕的,他觉着自己有些过了。又想起自己身上揣着几千两银子的银票,万一几个随从心中不忿。莫说饿狼猛兽来了这些人一哄而散,没有人管他的事,说不定虎狼没来之前,这些人杀了他,抢走银子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刘知府踌躇了半天,掀开车厢的棉布帘子,把车夫喊过来。他吩咐车夫把车厢带着几块牛肉还有一坛子陈年的好酒都搬下去,让几个随从吃肉喝酒,暖和暖和。

    车夫听完后,先是一番千恩万谢,然后又叫过来一个人,把车厢里的东西搬到篝火旁,他们很快变得欢快起来。几个人开始兴奋起来,扯着嗓子划拳行令,忘掉了白天的辛苦和不快。

    刘知府这才放下心里,舒展了一下快要散了架的身体,把盖在身体上的被窝裹严实,借着酒劲,打着呼噜睡着了。

第37章 夜访() 
第二天清早,天还没有变亮,东方刚露出轻微的白鱼肚。车夫轻轻地叫醒刘知府,问他是不是现在就赶路。刘知府正睡得香甜,他迷迷糊糊地问车夫为什么这么早就走。车夫说昨天晚上天气冷,路面的泥水都冻住了,这个时候趁着太阳还没出来,路上不湿滑,马车能走得快些,最适合赶路。一旦太阳出来以后,阳光照射,冻土化开,又难以前行了。刘知府听完以后,把眼睛睁开,长着大嘴打了个哈欠,嘴里咕噜出来一句:“那就走吧!”

    车夫赶紧重新套好马车,收拾利索以后继续赶路。

    车夫挥舞着鞭子,赶着马车咕噜咕噜地往前。就这么停停走走,走走停停,行程比计划的多了三天。马车过了山东,到了直隶,距离北京城越来越近了。

    好不容易到了北京,还没进城门,刘知府就兴奋得如同初入大观园的乡下老太太刘姥姥一样。他在车厢里坐不住了,掀开遮挡着的棉布帘子,探出脑袋来往外看。两个眼睛放着光,如同探照灯一样各处扫。

    京城不愧是京城,高耸的城墙,气派的城门楼子,守卫城门的八旗兵个个顶盔掼甲,横眉立目,精神抖擞,造型就跟过年百姓家门板上张贴的秦琼尉迟恭一样,腰杆子挺得笔直,瞅着得跟半截树桩差不多。

    当刘知府的马车刚要过城门时,守城门的八旗兵突然站在第一辆马车前边,把路给拦住了。他们大声吆喝着车上的人都滚下来,进城的车辆要检查。

    前面车上坐着的几个随从平素在家时作威作福习惯了,初到北京城,角色一直没有转换过来,错以为还是在东昌府。他们几个从马车上跳下来,其中为首的一位横眉立目地站在八旗兵跟前,吆五喝六地嚷嚷着说:“这是东昌府刘知府的马车,赶紧放行。”

    带队的八旗兵连正眼都没瞧他,抬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刮子,然后往地下吐了一口浓痰,嘴里开始骂骂咧咧地说:“什么他娘的知府,知道这京城啥地界吗?不知道是天子脚下吗?知府算什么玩意,都他娘的滚下来,接受检查。”

    挨了一巴掌的随从脾气倔强些,莫名其妙挨了打,心里觉着受了委屈,不服气。他撸胳膊挽袖子地想冲上前来跟他理论一番,还没来得及向前一步,候在旁边的几个八旗兵也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几只鸟铳齐刷刷地对准了他的脑袋。

    随从心里一哆嗦,咽了下喉咙里涌上来的唾液,没敢言语,脸红脖子粗地躲到一边去了。

    带队的城门兵撇着嘴,冷笑着斜了他一眼,嘴里骂道:“汉狗!”

    前面的马车卸了车,几个八旗兵像清扫破烂的仓库一样把里面的东西乱扔了一地,车上的短剑腰刀都被当成违禁品给没收了。

    检查完第一辆马车,几个人又走到刘知府做的马车跟前,刘知府在官场混了这么几年,审时度势的眼力见还有,他赶紧从马车上翻滚下来,点头哈腰地立在一边,脸上摆满讨好的媚笑。

    刘知府心里吓得直哆嗦,他担心这群没轻没重的家伙再把车上的钟表、八音盒之类的精细玩意像丢石头一样给丢在地上。城门兵也没正眼看他一眼,把车厢里的物件翻了翻,挥挥手就放行了。

    刘知府这次如释重负,冲着他们几个抱拳秉手,赶紧重新套上马车,灰溜溜地进城了。

    进了京城以后,他们满大街打听悦来客栈的路。他们辗转了半个京城,费劲九牛二虎之地才找到悦来客栈。

    进了客栈以后,刘知府把会长写的信给了掌柜的,掌柜的打开一看,赶紧招呼刘知县等人坐下,然后沏茶倒水,浮皮潦草地扯了些故土风情,然后吩咐伙计抓紧腾出来几间上等的房间给刘知府他们。

    这路上折腾了这么多天,刘知府累得够呛。他喝完杯子里的茶就让伙计引着上了楼。伙计把他安顿好,有端上来一盆热水,让他擦把脸休息,等厨房饭菜准备好了以后,就叫他下楼吃饭。

    刘知府躺在床上琢磨着如何去找梁六爷,又反复盘算了一番见了梁六爷应该如何把事情说清楚,连日奔波劳累过度,一会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过了一会,伙计上楼来请他下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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