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不奇怪。
奇怪的是,这树叶落下来的时候,并不是飘飘摇摇,也不是来回翻转,而是平静落下,犹如一叶扁舟。
爷爷在这一刻紧闭双眼,伸手颤颤巍巍的捡起那片树叶,抬头看着枣树,长叹一声:“命也。”
我正要问爷爷这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他忽然跑进屋子里,再次出来的时候,手里竟拿着一把尖锐的改锥。
作为裁缝,剪刀,量尺,改锥,划粉,熨斗,这是必不可少的。
“君宝,把手指伸过来!”爷爷面色严肃。
我不敢多问,赶忙伸出自己右手的食指。
爷爷也不多说,拿起改锥就扎了我一下,我一吃痛,咬了一下牙关。
“君宝,把你的血,抹到树干上,去。”
我照爷爷的吩咐,把鲜血抹了上去,随后看向了爷爷,问:“爷爷,接下来干什么?”
爷爷指着头顶上的枣树说:“继续看!”
我实在不明白爷爷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这看树叶跟娶小花有啥联系?
好像没啥联系,更没啥关系吧?
可爷爷的话,我很少违抗,他说让看,我就看。
每天,除去吃饭睡觉的时间,我就陪爷爷坐在院子里,抬头看树叶,刚开始几天,一切如往常一般。
应该是在第九天之时,忽地狂风呼啸,雷电大作,我拉着爷爷说:“爷爷,打雷下雨,不能坐在树下啊,咱们先回屋吧。”
爷爷摇了摇头说:“不行,今天是第九日,我不能回去,君宝,你先回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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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寻龙定穴,入斗无回头()
听爷爷这么说,我叹了口气,知道爷爷也是为了我的事情在操劳,我从屋里拿出那把破旧的雨伞,打在了爷爷头顶,就这样陪着他继续看树叶。
可这说来也怪。
前几天,掉落下一枚树叶之时,风平浪静,根本没有一丝风,可那树叶却偏偏掉了下来。
而今天,狂风呼啸,雷电大作,任凭那豆大的雨打在枣树上,那枣树上也不见掉下任何一枚树叶。
直到风停雨息,爷爷才喘了口气说:“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看着雨过天晴的苍穹,那万里白云,我不但没有心胸开阔的感觉,甚至隐隐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明天就是第十日,明天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明天过后,爷爷会同意我和小花的婚事吗?
如果真的同意了,我该不该立刻迎娶小花?
——
翌日,也就是第十天,爷爷如往常一般,坐在院子里,继续看树叶,而我心里忐忑,不敢坐在树下,生怕出现什么异动,就跟爷爷打了声招呼,独自一人走出家门,坐在了村东头大槐树下。
我喜欢坐在这里,静静的思考问题。
我不知道过了今天,爷爷会怎么决定,我也不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事,我有点不敢回家了,甚至想起院子里的那颗枣树,都会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惧。
想着想着,我闭上了双眼,想要让自己静一静。
就在我刚捂住眼睛没多久,忽然旁侧传来一声:“孬蛋,想啥呢?”
孬蛋。
这个叫法,整个村子里,只有养牛的老陈才会这么喊,因为小时候我拿点燃的鞭炮,挂在他家牛屁股上,炸的母牛满街跑,从那天起,老陈就一直喊我孬蛋。
老陈,我好些年没见过他了。
此时我转过头去,老陈牵着一头老黄牛,从村外走了进来,坐在了我的身边,而让我感觉诧异的是,那黄牛的背上竟然驮着许多鞭炮还有年货。
这什么日子?这么早买年货啊?
“陈爷爷,这些年没见,你去哪了啊?怎么跟以前一样,一点都不显老。”
他笑眯眯的摸了摸我的脑袋说:“这几年啊,我一直都在村里呢。”
老陈这个人特别好,小时候经常给我糖果吃,那时候老陈去一趟山外的县城,总会给我带点大白兔奶糖,他膝下无子,待我就像待亲儿子一样。
所以我对他没什么芥蒂,有啥话也都是挑明了讲。
我就让这几天发生的事,以及我对小花的猜测,都跟老陈说了一遍。
老陈听后,眯眼笑了笑:“孬蛋啊,你不用怀疑小花,小花可是个好闺女,你得好好对她。”
我双手一摊,说:“我想娶她,可爷爷以前不让,不过最近有松动的迹象,过了今天就能知道答案了。”
老陈摸了摸我的脑袋说:“这样啊?那抽空我跟老杨头说说去,保证老杨头答应你俩的婚事。”
听老陈这么说,我满怀信心,因为老陈在村里也是德高望重之人,而且跟我爷爷关系特别好,有他出面,那这事不就成了?
我千恩万谢,蹦蹦跳跳的窜回了家里,刚一到家,爷爷还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树叶,直接问:“君宝,笑啥呢?那么高兴。”
“陈爷爷都赞同我跟小花的婚事,他还说抽空找你说说呢。”
我心情大好,坐在院子里的石磨上,晃着二郎腿。
谁知爷爷一听我这话,手指间的旱烟猛的一下掉在了地上,他转过头来失声问道:“哪个老陈?”
“养牛的老陈啊,经常喊我孬蛋的那个。”
爷爷瞪大了眼珠子说:“怎么可能?老陈早在几年前,就死在山路上了!”
正在晃腿的我,猛的一下愣住了!
什么?
老陈早就死了?
“几年前,我跟老陈一起去县城里买年货,回来的路上,大雪封山,路面太滑,老陈失足摔到了悬崖下,临死之时,手里还牵着一头黄牛,黄牛以及那些年货全部掉在了悬崖下,想来那头黄牛和老陈是活不成了。”
“那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我眼中涌出泪花,质问爷爷。
爷爷叹了口气:“老陈待你犹如膝下子孙,他太疼爱你了,我不跟你说,就是怕你心里太难过,所以一直瞒着你。”
我快速的冲出家门,跑遍了整个小山村,从这一天起,再也没有看到陈爷爷的身影。
每当我在山坡上看到那些牵着黄牛的山民,我总会默默的说一句,希望陈爷爷能在那边生活的美好一点。
回到院子里的时候,我坐在石磨上,心里充满了失落。
原来这几年一直没见过陈爷爷,是因为他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死去了。
那他今天为什么忽然牵着黄牛来找我?还告诉我小花是个好姑娘,让我好好对她?
我正思索之时,忽然瞥见爷爷目光如炬,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我。
“爷爷,你咋不看树叶了?”
爷爷叹了口气:“不用看了,老陈话里的意思,就是你的命。”
我一愣,仔细回想一番,今天是第十天,也就是最后一天,为什么陈爷爷在前边九天都不曾露面,在第十天的时候牵着黄牛坐在我身边跟我聊天?
而且还告诉我,小花是个好姑娘,让我放心的娶,让我好好对她。
难不成,这真是命中注定?
又或者这只是我的幻觉?老陈根本没出现过,一切都是我大脑紊乱,自己幻想出来的,只不过我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幻象,还是真实发生的事了?
不过,这话不用我说,爷爷杨一眼,他是很相信我的,从小到大,我基本上不撒谎,他知道我不会骗他,同样,他也斩钉截铁的说了一句:“君宝,你血脉与常人不同,一般情况下,你是不可能出现幻象的。”
我也希望自己不是出现了幻觉,因为陈爷爷对我太好了,我宁愿相信刚才我看到的就是真正的陈爷爷,而不是幻觉。
“那这树叶还用看吗?”我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爷爷抬头看了一眼枣树,正欲说话,忽见远处飞来一群乌鸦,约有十几只。
那十几只乌鸦飞临枣树上空,来回盘旋,来回尖叫,看样子,很想落在枣树上,但却忌惮着什么,始终不敢轻易落下。
爷爷面色凝重,根本不看我,目光炯炯有神的注视着天空上的乌鸦。
“有种你们就落下来,看看你们的命硬,还是我孙子的命硬!”爷爷竟然很诧异的对乌鸦说起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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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黑头蛇()
那群乌鸦此时嘎嘎乱叫,好像有种不服气的意思,忽然有一只体型硕大的乌鸦,扑腾了几下翅膀,当即就落在了枣树上,而且还伸出尖喙狠狠的啄了两下树干,这才得意的飞走。
爷爷冷哼一声,倒也没做出什么举动。
“君宝,你继续看着点,我去做饭。”爷爷一甩手,朝着灶台走去,我坐在爷爷的摇椅上,继续抬头看着院子里的枣树,正在等待爷爷做饭期间,忽然村里二狗子跑到了我家里。
“宝哥,有人给你寄了一封信。”二狗子用衣袖抹掉了脸上的鼻涕,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白色的信封。
我伸手接过来,那信封已经印上了好几个黑色的指头印,这二狗子从小到大都窝囊的不得了,还整天嚷嚷着要娶个漂亮婆娘,天天在炕上折腾。
我朝着灶房看了一眼,爷爷正在里边忙碌,而我低头往信封上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信封正中间,用钢笔写了五个楷书大字!
杨君宝亲启!
我从小在山沟里长大,没去过县城,也没有任何亲戚,就连村里人也都没几个喊我杨君宝的,有的喊小宝,有的喊宝哥,有的喊君宝,还有已经死去的陈爷爷,总是喊我孬蛋。
这信会是谁写的?
而且没有邮编,没有寄信人的名字,没有寄信人的地址,除了杨君宝亲启以外,完全没有任何信息了。
我小心翼翼的打开信封,上边写着:
“老弟,爷爷死后,不要给爷爷下葬,停尸三天的期间,不要给爷爷穿衣服,让爷爷光着背,我们兄弟俩,后天就回去吊唁爷爷。”
我草你妈!
我看完这封信,当即就骂了出来,****他十八辈祖宗!这是哪个生孩子没屁眼的狗杂种,故意咒我爷爷去死的?
******,竟然还说后天回来吊唁。
吊唁?这不明摆着说我爷爷后天已经死了。
我气的捏着信件的双手都在颤抖,我杨君宝无亲无故,就这一个爷爷,他竟然咒我爷爷去死?
而且这信里边说的话,明显就******放屁!
老杨头膝下无子,据说连我都是捡来的,这些年他除了偶尔去一趟县城之外,就再也没出过山,孤寡老人一个,哪来那么多孙子?
我心里骂道,尼玛比,这都是谁家养的王八孙子?整天没事干,咒我爷爷干什么?
而且看信件上没有任何地址以及寄信人,明显就他妈恶作剧!我气的将信件撕成碎片,大步流星的走到茅房,扔进了粪坑里。
爷爷年纪大了,这件事我也不想跟他说,万一让他知道有人咒他去死,他这七八十岁的年纪,怕他心里承受不住。
所以,我也就当没事发生一样。
——
这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我惊讶的发现,今晚的伙食,奇特的好!
我看着桌子上的烧鸡,猪蹄,还有番茄炒鸡蛋,等等等等,不多不少,整整八个盘,荤素皆有!
我都纳闷了。
“爷爷,今晚怎么做这么多好吃的?”我歪着脑袋问。
油灯下,爷爷满是皱纹的脸上展露出了朴实的笑容:“没啥,就是想跟你一起,吃一顿好的,你跟我这么多年,我也穷,整天省吃俭用的,让你也吃不好,娃儿,来,多吃点。”
说话间,爷爷就开始往我碗里夹鸡腿。
不对啊!
爷爷一直都喊我君宝的,只有小时候才会喊我‘娃儿',长大了再喊‘娃儿',那就不好听了,所以改口叫君宝,今晚为啥叫我‘娃儿'?
说真的我挺好奇,爷爷今晚好像很不同寻常。
我一边埋头苦干,一边含糊不清的说:“唔,好吃,好吃,爷爷,你也吃啊。”
爷爷就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我的脑袋,小声笑道:“我不饿,你吃吧,一会我去一趟何老才家里,让你跟小花的婚事定下来。”
我一听这话,高兴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别人都说小花克夫,说她注定是寡妇,可我不信,我就是爱她!
没想到,今晚爷爷竟然同意我跟小花的婚事了,这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见我激动的都快噎着了,爷爷又眯眼摸了摸我的脑袋,随即叼上旱烟,吧嗒吧嗒的抽了两口,等我吃饱的时候,他才端着碗,让那些残羹剩菜吃掉。
收拾完碗筷,他披上破旧的中山装,踏着夜路,朝着何老才家走去。
我特么激动的一直在床上翻跟头,从床头翻到床尾,再从床尾翻到床头,遥想以后小花就会陪我一起在炕上翻滚了,那激动的简直要老泪纵横。
爷爷从何小花家里回来的时候,脸色红润,就像年轻了十几岁一样。
我知道,爷爷这一准是高兴呗。
“爷爷,成了吗?”我满怀期待的问。
“呵呵,那当然成了,何老才很同意,说婚事越快越好,君宝,今晚我就给你做新郎装。”爷爷抽了两口旱烟,从兜里摸出火柴,点燃了煤油灯,看样子要挑灯夜战,为我赶制新郎装了。
我真是太爱我的爷爷了,当即脱口而出:“爷爷,我祝你长命百岁,永葆青春,让我这一辈子都来照顾你吧。”
爷爷一愣,片刻后释怀笑道:“好啊。”
在爷爷话音刚落之时,不知为何,在已经点燃了一盏煤油灯的时候,他缓缓的从抽屉里拿出一根蜡烛,注视那根蜡烛良久,最后一声不吭的将蜡烛点燃,摆放在自己的正前方。
我很想不明白啊,爷爷这个人很节省,既然点了一盏煤油灯,为啥还要再点一盏蜡烛?
难不成爷爷年纪大了,眼花了,点一个煤油灯已经不够用了?
这个我也没多问,毕竟快要结婚了,有婆娘能玩了,那心里多高兴啊。
此时爷爷从柜子里翻出红布和黑布,要为我做一身中山装,听说县城里的人,结婚都穿西装,西装长啥样,我也一直没见过,反正村里人结婚,男的都穿中山装,女的大多都穿旗袍。
婚纱那玩意,山里人不懂,也没见过。
坐在爷爷旁边,看爷爷拿出量尺,熟练的用划粉画出一道道印记,然后拿剪刀裁切,最后我困意上涌,实在熬不住了,就说:“爷爷,我好困,我先睡觉了,你也早点睡吧。”
爷爷恩了一声,继续制作衣服,可就在我刚躺到床上的时候,爷爷忽然说了一句:“君宝,这件中山装,你切记一定要穿在身上,至少穿够七日,方可与小花完婚,记住!”
我迷迷糊糊的恩了一声,当即就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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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 古洞往事(第三更!)()
朦朦胧胧中,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侧头眯眼看去,爷爷正坐在我的床边,注视着我。
“爷爷,你咋不睡?”
爷爷的声音忽然苍老了许多,他像小时候一样,摸着我的脑门,柔声笑道:“娃儿,我就是想多看你两眼,没事,你继续睡吧。”
说真的,大半夜的,我确实很困,哦了一声说道:“爷爷,那你也早点睡啊”,就继续闭上了眼睛。
一觉睡去,忽闻村子里的鸡鸣声,方才揉揉脑袋起床。
我眯着眼睛朝着屋里扫视而去,煤油灯还在燃烧,而蜡烛却早已熄灭。
我走过去,吹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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