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仅有韩珵和苏穆清两人,李玉泽和欧阳通应该还没有来了吧,于是韩珵平躺在自己的睡铺上,呈一大字摆开,显然欧阳通的睡铺也被他给占了约半。
“今晚一定要早睡,明日才能早起。”
韩珵说这话时,他心里也明白早睡并不一定能早起,但他只想打破这死一样的沉寂。
苏穆清没有理睬他,而是在自己的睡铺上摆了一个低矮的案几,拿了几本书,然后坐在睡铺上,认真地翻阅着。
韩珵收起自己的不雅睡相,变成了侧卧,并仔细观察苏穆清认真读书的样子,情不自禁地噗嗤一笑,但笑声极小,这时欧阳通从门外走了进来。
“苏兄、韩兄,你们都来那么早啊!”
韩珵用食指挡住嘴巴,示意欧阳通小点声。
“哦,苏兄在看书呢,那我小声点。”
欧阳通进了房间后,并没有像韩珵那样随便将衣物抛到睡铺上,而是将自己带来的衣物整理好放到衣柜里。
韩珵看欧阳通在放置衣物,他也拎起东西后站了起来,并把衣物放置好,而欧阳通还在慢条斯理地整理放置着。
待欧阳通放置好衣物后,韩珵已经躺着看完了将近半部论语了。
“韩兄,你怎么看起了论语了?”
“明日第一堂课接着学这个,你看这课表上都写着呢。”
韩珵向欧阳通指了指贴在书架上的纸条,而欧阳通遂看了过去,说道:“原来韩兄在预习呢!”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韩珵煞有介事地对欧阳通说道,而欧阳通也是很认真地点头以示赞同。
听了韩珵的提醒后,欧阳通搬来一案几,也坐了下来认真预读论语。
三人在宿舍里看了将近一个时辰的书,李玉泽依然还未回来。
“韩兄,你说李兄怎么还没有回来,这即将要夜禁了。”
“我哪知道,她不来更好,要是再被左候卫抓了过去,那我们这个宿舍就变成三人寝了。”
“是谁诅咒我被左候卫抓起来了?”
第三十四章 笑里藏刀()
“李兄,你来了。”
欧阳通见李玉泽从门外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忙问候道。
“累死我了,要不是我一路狂奔,差点回不到国子监。”
李玉泽来到房间后,也是如韩珵一样,随便将带来的衣物抛到了睡铺上,因苏穆清就在一旁,故而她抛的力度极小,正好将东西抛到了自己的睡铺上。
同样,李玉泽也是如韩珵一样一榻横陈,呈大字形摆开,因其体型较男子偏小,故而没有逾越到苏穆清的睡铺上。
“刚才是谁诅咒我被左候卫抓了起来?”
平躺在睡铺上的李玉泽,说话时声音虽沉闷,但依然很大。
“我猜肯定不是欧阳通说的,他那么老实。”
欧阳通被李玉泽这么一夸,不觉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了。
“韩兄说的。”
“欧阳通,你!”
“不要怪欧阳通,刚才我未进来之前,这里总共三人,排除了两人,不是你是谁?”
“对,韩兄,即使我不说,李兄也是知道的。”
“大丈夫敢作敢当,刚才的话是我说的没错,不过我并没有诅咒你被左候卫抓了起来。”
“我刚才明明听到你说了。”
“你还是没有听清楚,你是在断章取义,欧阳通你来重复一下我刚才说的那句话。”
“好,韩兄。刚才韩兄说了容我想一想,韩兄说,你要是再被左候卫抓了过去”
“对,就这一句。欧阳通,下面就不要再说了。”
“哦。”
“我说的是‘要是’,是一种假设,并没有说你一定要被左候卫抓了过去,这是同窗之间的互相关心。”
李玉泽和欧阳通听过韩珵的辩解后,似乎都在思考这些话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同,而坐在一旁看书的苏穆清则是微微一笑。
“你这是在狡辩!”
“哪里狡辩?”
“你是在玩文字游戏,至于你说的那是对同窗的关心,我是一点都没有感受到,”此时,李玉泽已经坐了起来,语气较为平和,且微笑着,但笑里藏刀,“不跟你说那么多了,纯属浪费口舌,我要起来整理放置衣物了。”
韩珵见李玉泽站了起来,拎着带来的衣物往自己的衣柜走去,便呢喃细语道:“明知浪费口舌,还要跟我说那么多。”
“对了,我离家之前,还带了两盒核桃酥呢!”
说罢,李玉泽便从她的包里掏出两木盒东西,待她坐在欧阳通的睡铺上时,她便将这两盒核桃酥放到了案几上,然后将木盒打开,里面安躺着一块块美味的核桃酥。
“这是娘自己做的,我从小吃到大,从没有厌烦过。”
“刚好我还没吃饭呢,那我就先拿一块吃了。”
李玉泽还没有打开木盒的时候,欧阳通就一直盯着呢,打开后就有一股酥香扑鼻而来,又经李玉泽这么一说,他有点迫不及待想尝一尝了。
坐在欧阳通一旁的韩珵当然也闻到了核桃酥香,他望着欧阳通将一块核桃酥递进嘴里的时候,不觉咽了一口口水。
“你不尝尝吗?”
韩珵正在看着欧阳通吃核桃酥时,李玉泽对他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可是韩珵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我说,你不拿一块尝尝吗?”
经李玉泽又提醒了一句,韩珵才回道:“哦,我不吃,我从家里吃过饭来的。”
“想吃就来拿一块,”李玉泽先是对韩珵说了这一句,然后转过头,对苏穆清说道,“苏兄,你呢?”
苏穆清没有开口说话,而是摇了摇头。
“既然你俩都不吃,那我和欧阳通可就要吃完了。”
李玉泽和欧阳通一边吃着核桃酥,一边看着书,对于此时的生活状态,两人可谓心满意足,而韩珵和苏穆清则在一旁依然翻阅着书籍。
韩珵今夜睡得很早,其他人稍他晚一点,但次日起床起得最早的却不是韩珵,而是李玉泽。
早课期间,儒生们纷纷捧读经书,但假期回来的第一天,他们的精神状态大都是无精打采的,然而却有一人精神饱满,那就是韩珵,可能因为他早睡晚起的原因,故而有了充足的睡眠,以至于比其他儒生较为精神。
早课结束,便是去食堂吃饭,饭毕休息将近一个时辰后,又要该往学堂上课了,日子久了,儒生们面对三点一线的修学生活,也会厌倦的。
“欧阳通,我们回宿舍休息去。”
“李兄,你不去球场练习蹴鞠吗?韩兄和苏兄都去了。”
“这次就不去了,下午还得要练呢,从家回来,我感觉好累,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吧!”
“那正好,你帮我把学士服外衣带回宿舍,我去球场找他们去,省得我还要往宿舍跑一趟,等你去学堂时再帮我带回来,谢啦,李兄!”
欧阳通说完,立即把脱掉的学士服外衣塞给了李玉泽,塞完后他就开溜了。
“欧阳通,你给我站住!”
欧阳通只顾着往球场奔去,哪还会听李玉泽的话。
“这小子跟韩珵学得越来越随便了。”
李玉泽抱怨了一句便转身走了。
韩珵、苏穆清和欧阳通在球场上玩了大半个时辰,而李玉泽却在宿舍里小憩了大半个时辰。
今日第一堂课由国子祭酒孔颖达亲自教授。孔颖达现在已是六十七岁高龄,为国子祭酒兼太子右庶子,平日里在东宫教授太子,这一次他能亲自给儒生们讲解论语实属难得。
“李兄怎么还不来,这学堂里已经坐满了儒生了,他不会在宿舍里睡着了吧?”
“不会的,你别急,我们陪你再等一会。”
现在学堂已经坐满了儒生,因为论语是公共必修课,又是十分难求的大唐鸿儒亲自教授的课,所以新纳的四门学儒生都会来的,而吃完早饭回宿舍休息的李玉泽却迟迟没有来学堂上课,这让欧阳通十分着急,因为他没有穿学士服外衣。
“我还是回宿舍一趟吧。”
韩珵见欧阳通这般着急,也是在一旁帮他纾解一下焦灼的心情。
“你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与其落个迟到旷课的罪名,不如落个不穿学士服的罪名,大不了像上次李玉泽那样扫半天的地就是了。”
“韩兄你就不要在说这些话吓唬我了,今日可是国子祭酒的课。”
“他来了。”
欧阳通和韩珵一听苏穆清开口说话了,便马上终止了对话,望了望不远处,确实有一人往学堂这边跑了过来。
“是李兄!”
欧阳通看到李玉泽来了,他刚才的担心也转眼即逝。
“你怎么才来啊,我们三人等了你这么久,你看把欧阳通给急得!”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李玉泽把学士服外衣交给了欧阳通之后,他们四人便依次走进了学堂。
第三十五章 大唐鸿儒()
他们四人走进学堂里时,前后左右都坐满了儒生,这让他们不知坐在哪里合适,而国子祭酒孔颖达已经在讲堂上坐好准备讲课了。
“最前面有座位。”
大家一听苏穆清的提醒,纷纷望了望最前面,的确有座位还没有人坐。
“既然没有人坐,那我们去吧。”
韩珵和李玉泽一听欧阳通的建议,都对此拒绝,纷纷摇着头,因为最前面的座位之所以没有人,是因为儒生们都不敢,最前面的座位可是距离国子祭酒最近的,若坐在那里,免不得被孔颖达看到而可能会被当堂考问。
“我知道你们不愿意坐在前面,但是已经没有座位了。”
大家在欧阳通的劝说下,不得不乖乖地跟随欧阳通去了前面。
当他们坐下时,孔颖达随即看了看他们四人,然后开口对所有的儒生们说道:“国子监之所以是大唐最高学府,那是由每位儒生敢于求知成就的。”
学堂里的儒生们一听国子祭酒开始讲话了,纷纷端坐,聚精会神地听其训话,虽然儒生们对孔颖达刚才讲的那句话似懂非懂,但是他们知道这是国子祭酒对自己的教导。
“儒生们,敢于求知并不是让你们把学文放在第一位,学文之前还有很多学问要修行,学与行又是不能分开的。”
孔颖达见坐在底下的儒生们纷纷点头,便询问了儒生们一个问题:“你们学文的目的是为何?”
待问题发出,整个学堂鸦雀无声,又过了片刻,依然如此。
这时,孔颖达叫了底下一位儒生回答,该儒生站了起来答道:“修身。”
孔颖达又叫了两位儒生,其中一位儒生的答案是治国,而另一位儒生的答案是治学。
“你们学文的目的决定了你们进国子监的目的,而你们的目的各有不同,无论修身,还是治国与治学,但其根本都是仁,要怀天地心,行正道事。‘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儒生们听了国子祭酒孔颖达的这番话,似乎更清楚地知道了自己入国子监修学的目的。
“孝悌是仁之基础,故而‘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做到这些之后,若有余力,则以学文。”
儒生们听了孔颖达这前前后后的讲述之后,仿佛从极狭之道入了桃花源一样,豁然开朗。
孔颖达前前后后给在场的四门学儒生讲了将近两个时辰,而儒生们听得津津有味,丝毫没有早课时的倦怠。
课毕,孔颖达先行走出学堂,而后儒生们鱼贯而出。
“韩兄,你说祭酒刚才所讲的学与行是不能分开的,那学和行哪一个在前,又哪一个在后呢?”
面对欧阳通的询问,韩珵不假思索地答道:“很简单,学与行是不能分开的。”
韩珵说完之后便拂袖而走了,而站在欧阳通一旁的李玉泽则冲他说道:“你这是什么答案啊,仅仅重复了一遍前提条件而已。”
“有时候条件就是答案。”
韩珵提高了嗓门回了李玉泽一句,却没有回头,而欧阳通似乎若有所懂了。
“我明白了,韩兄的意思是说,学和行相互依存,互为前提。”
欧阳通说罢也拂袖而去了,而苏穆清从出了学堂便不见了踪影
四月是繁花似锦的美好季节,国子监里随处可见已经绽放的杜鹃花、杏花和桃花,当然少不了在百花丛中争艳斗丽的牡丹花。国子监里的牡丹花是从洛阳专门移栽而来的良种花卉,其开花比普通牡丹要早,故而现在已是繁花重园了。
他们在从学堂返回宿舍的路上,还不忘欣赏这沿途的花景,阵阵花香,格外浓郁。
“如果我们现在能到郊外游玩就好了。”
李玉泽躺在睡铺上,而欧阳通端坐在地席上捧读着书,韩珵则侧躺在自己的睡铺上,看着手中的书。
“李兄,这才开学第一天,你就想出去了!”
“我是看这大好时光,想出去看看。”
“但是你现在身处国子监是出不去的。”
“谁说哦,没什么。”
欧阳通一听李玉泽激动的言辞,便看了看她,而李玉泽倒也反应快,随即停止了继续往下面讲了。
这时,李玉泽从包里翻出一本金刚经来,这是她昨日在家里不吃不喝抄写而成的,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像在计划着什么似的。
“韩兄,你在看什么书啊,那么隐秘!”
“没什么。”
“让我看看。”
欧阳通看见韩珵侧躺着在看书,便起了好奇心,于是一个伸手,将韩珵手中的书给夺了过来。
“搜神记,韩兄是从哪里得来的,我记得藏书楼里是不会有这样的书的。”
“快还给我!”
“韩珵,我还以为你在复习学业呢,原来你在看这志怪书籍啊!”
李玉泽见韩珵伸手想要夺回,便及时补了一刀,但韩珵听了这话有点不乐意了。
“志怪书籍怎么了,里面有奇特的想象,同样也有美好的情感。”
李玉泽没有回击,这时欧阳通开口问道:“韩兄,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我告诉你,你千万不可告诉监丞和博士们哦!”
“好,我答应你。”
“上次我们去东市印刷书籍时,我偷偷买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那日,我们从印刷行出来找酒肆时,你又回去了一趟。”
就在欧阳通和韩珵交谈的时候,李玉泽抱着她那抄写的金刚经躺在睡铺上睡着了。
下午,球场上照常训练蹴鞠,在宿舍里熟睡的李玉泽也被叫醒并被韩珵拉了过去。
“今天,你就在这球场上来回跑就行了。”
“为什么?”
“到时大家都在抢球,你若不练习,又如何能抢到球?”
“你上次不是说让我在距离风流眼不远处攻守吗?”
“有吗?”
韩珵看见李玉泽的面部变化,心知她的怒火即将要爆发了,便说道:“哦,我想起来了,就照你说的,比赛时,你就在这风流眼的前面攻守就行了。”
两人结束交谈,各自练习自己的蹴鞠,李玉泽只练习了一会儿,便对韩珵说她肚子疼。
“怎么会无缘无故肚子就疼了呢!你是不是想偷懒?”
“真的不是,我肚子真疼。”
李玉泽说这话时,还不忘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肚子,嘴里还不忘呻吟着。
韩珵看着李玉泽痛苦的表情,说道:“定是吃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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