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打起来我们没有任何希望,当然如果您下命令,即便是为了维护一个军人的荣誉,我们也会和它们战斗到底。”萨拉斯说道。
他们可以战斗到底,铁大人可没这心情,看看对面列队驶过的十几艘战船,自己这边就两艘战船带着一帮虾兵蟹将,就是放他们过去也没什么可丢人的,所以他一本正经地摆了摆手说道:“算了,咱们就是来传个话的,都是朝廷的人打什么打!给荣中堂发电报,就说贼舰甚众,战则全军覆没,保舰制敌方为上策!”
“大人英明!”萨拉斯赶紧用生硬的中国话说道。
海上拦截失败的消息,并没有让慈禧上火,说起来她实在太知道自己手下人的德性了,除非实力强过对手,否则是不要指望他们有战斗的勇气,反正杨丰是无论如何也必须得面对大沽炮台这道门槛的,到时候让荣禄带着圣旨亲自过去,当面宣读看他还有什么理由狡辩。
然而她这一次可错了,杨丰根本就没准备走大沽口,他手上缺乏大口径重炮,最大才一三零口径,很难有效对付坚固的岸防炮台,除非是拿毒气弹熏,但用这种手段对付罗荣光有点过于残忍了,而且毕竟他此行打着的旗号是进京申诉而不是进京侵略,炮轰大沽口很不利于后续计划的展开,而且还会给自己形象造成很不好的影响。
所以他的登陆地点在一个谁都想不到的地方。
大沽口,心急火燎地从天津赶来的荣禄,正眼巴巴盯着远处的海面,手里还捧着加盖了光绪玉玺的圣旨,周围还有一大帮各国记者,现在慈禧也学会了,不能由着杨丰在报纸上天天胡说八道,颠倒黑白,他既然不是喜欢玩舆论吗?那就跟他玩是了,当着这么多记者的面,他要是连圣旨都敢违抗,那也就足以让天下百姓看清楚他的画皮了。
“怎么还没到?”荣禄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然后疑惑地说道,今天可不是什么好天气,西北风嗖嗖的,天空阴沉如铅,还偶尔刮来几粒小雪花,一帮人守在海边,有不少冻得脸都发青了,甚至有些记者都开始溜走了。
“不知道啊,按时间估摸着也到了。”他旁边的亲信庆恒擦了把被冻出来的清鼻涕,也是一脸疑惑地说道。
正这时候呢,一艘小鱼雷艇开进大沽口,管带急匆匆下船跑到荣禄跟前单膝跪倒然后说道:“禀中堂大人,三个小时前杨丰的船队向北去了。”
“向北,去哪儿?”荣禄一下子愣了,和庆恒两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山海关!”旁边的罗荣光说道。
“立刻给永平府发报,令其调兵沿海布防,同时令榆关车站所有火车全部开走!”荣禄立刻清醒过来,一下子明白了杨丰的意图,急忙对庆恒说道。
可惜这时候已经晚了,杨丰的六艘登陆舰早就在海边渔民瞠目结舌地注视下,直接冲上了秦皇岛碧海金沙滩,这里根本没有守军,山海关就才一个游击,手下总共还不知道有没有超过一百个绿营兵呢,等永平知府收到荣禄电报的时候,六千多如狼似虎的精锐大军已经完成登陆,并且切断了京山铁路,速度快的都已经快到山海关了。
因为这里是京山铁路终点站,再向北的铁路刚开始修筑,为了运输筑路物资,每天都有好几趟火车停在在这里,所以全部落在了杨丰手中,拿下山海关火车站以后,一个团迅速接管这里堵死了进关的通道,然后开始不紧不慢地用小艇从那些运兵船上转运士兵和物资。
“大人,永平知府在外面求见。”第二师师长陈忠走到正看着大海玩豪情壮志的杨大总督跟前说道,他是最早跟杨丰的美国华侨,祖上长毛出身,原本这个师师长是给江自康的,不过那老家伙搂着八十多万两银子连官都不想干了,所以师长职位给了他。
“不见,本爵岂是随便能见的?在进北京城之前,任何人都不见,就说我病了,不敢见风,哪怕是荣禄来了也不见。”杨丰摆了摆手说道,只要不见面,那就什么命令都不用听了。
“要是带着圣旨来的怎么办?”陈忠这个人可是很仔细的。
“圣旨?咱们手下的兵那都是粗人,哪有识字的,他们怎么可能认识圣旨,别说圣旨了,他们连官员的顶戴都不认识。”杨丰很随意地说道。
“明白了!”陈忠笑着说道,既然不认识那自然就不能确定真假了,杨大总督都病了,你们拿个我们不认识的东西就说圣旨,突然让我们去惊扰大人病体,这怎么可能?
第一四九章王爷遇到兵
兵不血刃拿下永平后,杨丰却并没有像外界猜测的那样,把他手下士兵装上火车,以最快速度突袭天津然后兵犯北京,居然在原地停下开始修建简易码头了,至于那一万八千人的大军则散开不慢不紧地蚕食着周围各县,就跟在江西所做的那样,一个县一个县地开仓放粮,搞得那些临近年关的老百姓一个个就差弄块木头把他当菩萨供着了。
“这杨逆到底想干什么?市恩?他不会真这么蠢,觉得那些穷鬼感激他就能成什么事吧?”慈禧冷笑着说,她是真有点被这个乱臣贼子给搞懵了,虽然她不懂军事但也知道,像这种造反或者退一个级别叫逼宫的活儿,最忌讳的就是拖延时日,最好能一鼓作气直达目标,杨丰绕道永平已经属于不正常了,不过还可以理解为他怕大沽炮台,可是搞现在这一出,就完全莫名其妙了。
“老佛爷,且不说他所图为何,杨逆此举正可给朝廷应变之机会,可令荣中堂帅一二两镇北上,以火车运兵明日即可达滦河南岸布防,而后再遣一与其相熟之重臣携太后懿旨前往晓谕,以兵威临之,以大义斥之,纵然不能使其翻然悔悟,亦可摸清其意图。”奕劻说道。
“看来也就只能先这样了,哀家总是觉得这个杨逆此举大有阴谋。”慈禧叹了口气说道。
这女人的直觉的确很敏锐,杨丰可不是一般的有阴谋。
“我为什么不直发北京?很简单呀,这样岂不是更好玩?你要明白压力这个东西会催生很多意料之外的变化,尤其是当压力持续增强的时候,当绝望的情绪笼罩心头的时候,当各种谣言纷至沓来的时候,很多原本不可能的或者不敢有的幻想都会出现,我只是在等着看看能不能给自己从里面找到一个最合适的东西。”正在秦皇岛海边钓鱼的杨大总督云山雾罩般对陈忠说道。这样的天气钓鱼让很多渔民看他都像看傻子。
陈忠难以理解得摇了摇头,好在他这个人对于杨丰的忠诚还是很盲目的,虽然理智上觉得杨大总督此举不妥,但还是在心中告诉自己那只是自己的头脑还没达到杨大人的境界而已。
“愿者上钩,只是这一次能钓到什么鱼呢?”就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听到杨大总督自言自语地说道。
北京城内慈禧很快找到了她的当世颜鲁公,礼亲王世铎,这个家伙自从上次关键时刻掉链子以后,就一直受她冷落,最近为了重获圣眷上蹿下跳也挺辛苦。所有也就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当然主要是这种跟逆贼周旋的活儿没人愿意去干。
世铎愁眉苦脸地接了懿旨,然后坐着马车慢悠悠往天津而去,他自然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差事,有孙毓汶的例子摆在那儿,满朝文武都已经把杨丰视为恶魔一样的存在,自己虽然在当初他买官的时候当过一回中介,算是渊源最深了,可这也意味着自己赚过他的钱。万一那个出名贪财的家伙想起这茬儿来,再为了报复把自己和孙毓汶一样锁茅坑里四天,那自己这把老骨头可就毁了,要知道孙毓汶那时候是夏天。多少还有点东西能解决饥饿,可现在他玛的是冬天,难道要自己…
一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想起那恐怖的画面。毫不犹豫地趴在窗子上吐了起来,就在这一瞬间,他的目光中好像出现了一个熟人。不过这家伙并没有多想,北京城里他熟人多了去了,碰上一两个也没什么稀奇的。
就在世铎的马车走过去后,路边一家酒楼的二楼一扇窗边,闪出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穿一身不起眼的青衫,看着他远去的方向眉头紧皱。
“老爷,康先生来了。”这时候一名随从走到他身边低声说道,中年人这才叹了一口气,收回紧跟世铎的目光。
世铎慢悠悠晃悠到天津,然后又乘火车北上,一直到三天后才到达滦县,此时荣禄亲自率领的两镇新军已经到达这里,和杨丰部下的第三旅以刚修建的滦河铁路桥为中心隔河对峙,至于滦河以北各县已经被杨丰祸害得官不聊生了,这些天大批地方官员扶老携幼逃到南岸向往光明,据他们所说杨丰在滦河北边现在不但开仓放粮,就连县衙没运走的税款都分,而且还下令免了今后三年所有的税收。
找他去理论都被卫兵挡驾,用那些南蛮子的话说,杨总督杨爵爷是什么身份,岂是你们随便能见的?让那些卫兵转告他,就算是总督爵爷也没权这么搞,紧接着就得被那些粗坯打了出来,而且还说杨大人乃朝廷总督,怎么着几个小破县还没权管?
“天可怜见,你就是总督那也是闽浙总督,凭什么来管直隶的地方,王爷呀!您可要为下官做主,那杨制台的兵硬说下官贪污,把下官家里的钱全拿走了,那简直跟一帮强盗无异。”一名县令趴在世铎脚底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可算见着亲人了,其他官员也都围在世铎周围发出对杨丰的血泪控诉,看得出这些人真被他折腾得很惨。
“诸位不要乱,本王这次就是奉太后旨意前去晓谕杨制台的,诸位要相信太后相信朝廷,一定会为你们主持公道的。”世铎很无语地说道,他也没想到杨丰居然这么能折腾。
杨大总督闲着无聊都钓鱼了,那还不得给自己找点乐子,反正他无论怎么折腾,到时候拍拍屁股一走慈禧还得给他擦屁股,那何乐而不为呢?再说了这年头当官的哪个不是一肚子民脂民膏,正好拿来犒赏自己手下士兵,这样也有助于他们保持旺盛的战斗力。
至于老百姓那儿分分粮食,再分点钱,让他们对自己感恩戴德,这样也有助于维持占领区稳定,他准备今年就在秦皇岛过冬了,正好也让自己手下的南方兵适应一下北方的作战环境。
“王爷,那下官的钱还能要回来吗?”那名县令满怀期待地问。
世铎白了他一眼很不满地说道:“诸位也是饱读诗书,深明大义之人,怎么就如一个商贾般开口闭口钱钱钱。”
他这话一说完,周围那些官员立刻就一哄而散了,尼玛,要不回钱谁在这儿伺候你。
世铎风中凌乱了一下,尴尬地笑笑然后摸了一把袖子里的银票壮着胆子沿滦河铁路桥向北走去。
“站住,干什么的?”刚走没几步对面一个黑黑的丘八喝道,身旁趴在沙袋后面的丘八立刻把机枪枪口对准他。
世铎可是在新军中见识过这东西威力,吓得腿一软,赶紧扶着旁边钢梁,哆哆嗦嗦地说道:“本,本王乃礼亲王世铎,与杨大人乃是旧交,奉太后懿旨前来传皇上圣旨的。”
“什么里亲王外亲王,没听说过,我们杨大人病了,谁也不见!”丘八毫不客气地说。
“本王有圣旨在身。”世铎赶紧说道。
“圣旨?拿来我看看!”丘八一脸好奇地说。
世铎掏出怀里圣旨,看对方没有跪下的意思,忙提醒说:“圣旨必须得跪接。”
“我哪知道你那圣旨是真是假?你要是假的我一跪岂不是亏大了,从小俺娘就教俺,男人只能跪天地君亲师,可没说一个不认不识的老头拿卷黄布俺就得跪。”丘八说着一把抢过去展开看着,旁边几个同伙也凑上来。
世铎很无语地发现他拿倒了,当然他可不敢说什么,那明晃晃的刺刀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这个,尔等应该看明白了吧,这圣旨岂有假的,还不赶紧带我去见杨大人。”他小心翼翼地说。
“啊,我又不识字,我哪知道你这是真是假,赶紧滚蛋,不要再来打扰大爷们!”丘八毫不客气地说完,然后把圣旨往他怀里一塞,紧接着就换了一副横眉立目的表情。
“啊?”世铎当时就傻了,你不识字看个屁看,当然他还是得陪着笑脸说道:“这位兄弟,你把我带到你们杨大人那儿,他自然知道圣旨的真伪,这里有几张银票,给兄弟们拿去喝杯酒。”
不得不说这才是聪明人,无怪乎这个老家伙在朝廷几十年屹立不倒。
丘八眉开眼笑地接过银票,很满意地看了看上面的数字,然后过来搂着他的肩膀低声说:“里王爷,不是兄弟不带你过去,我们大人病了,怕风,所以现在任何人都不见,除了医生哪怕就是我们师长都不见,我要是带你过去打扰了大人养病,万一出个闪失兄弟一家老小脑袋就不保了,您哪,还是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可是,可是我有圣旨。”世铎虚弱地说。
“我不是说了吗?谁知道你那圣旨是真是假?万一你那是假的,我一家老小岂不是都被你害死?赶紧滚蛋,再不走小心揍你!”丘八脸色立刻变了,拿着步枪朝世铎一比划,吓得他赶紧掉头就跑。
第一五零章荣禄的进攻
可怜的世铎哪受过这种屈辱,回到荣禄的中军大帐内恢复了勇气后指着北方一阵破口大骂,害得荣禄又是酒宴又是戏子又是美女,才算把他那满腔的怒火给压下去,然后揣着一颗受伤的心灵返回北京交差去了,没办法,见不着人怎么传旨,实际上世铎这时候是偷着乐的,原本他是带着十万两银票准备过去看看实在不行就打点一下杨丰的,这下子十万两银子省下了。
他回去一说慈禧也没招,大家也都是千年狐狸级别的,自然明白杨丰的用意,只要朝廷这边的旨意到不了他手里,那么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自己不知道,至于手下当兵的干了什么,想来朝廷诸公都是宰相肚里能撑船的,好意思跟一帮字都不认识的粗坯计较吗?
既然他不知道朝廷旨意,那手下人就爱怎么玩怎么玩了,别说骚扰一下地方,就是跑北京城里来骚扰也顶多是个御下不严,总之是无论如何没法把谋反这个帽子给他扣上的。
可是就这样看着也不行啊,他都在秦皇岛修开港口了,可想而知那是要准备长住了,他现在一万八千人是少点,可是要再运来一个师,三万六千人那朝廷这三镇新军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挡住他的,那时候估计就该是他主动来见驾的时候了。
“老佛爷,要不然咱们趁其立足未定让荣中堂杀过滦河去,集三镇之力再加上巡警队怎么着也有个四万人了,老臣就不信那杨逆手下都是三头六臂,两倍多的兵力还没法把他撵下海。”奕劻恶狠狠地说道,他这段时间被载振吹牛皮吹得都已经踌躇满志起来,忘了他那个宝贝儿子是什么货色了。
慈禧也有些意动,这些天载振和一帮宗室的少壮派天天鲜衣怒马地在她面前晃悠,一个个看着煞是威武,尤其是昨天还亲自去检阅了一下第三镇。那万枪齐发,大炮轰鸣,刺刀如林的场面就她一个女人都生出一股豪情,看着骑在马上的博迪苏都仿佛看到了当年僧王的雄姿,既然这样那倒不妨试一试。
不过她还是保持了一丝理智,就这个问题先咨询了一下荣禄,荣禄是清醒的,他手下除了第一镇凑合着能打,其他都是一帮花架子,如果让他们凭滦河固守。或许还有点希望,这要过去主动进攻那跟自杀也什么区别,他赶紧回电报不同意,可他不同意手下那帮人不干了。
载振带着那些勋贵军官天天请战,北京城里一帮年轻王爷贝勒甚至给他起了个荣姥姥的外号,就连朝中一些王公大臣都在朝堂上抨击他怯战,搞得慈禧也迷糊了,直接给他下旨无论如何也要跟杨丰打一场,哪怕仅仅是检验一下战斗力也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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