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隋帝杨业曾经提过一句“女子剑派”,于是十三司的人就这么处理了,送来的仆役全是懂武功的女性。
林正阳翻开薄薄的一本册子,当先一条就是“忠君”,不禁心头大定,暗道:
“原来是背靠着大隋皇室,原来如此··········”
再联系到,自己等三十多名秀女,是直接从储秀宫之中被领走的,很多事情串联起来,他豁然开朗。
能从宫中带走这么多名秀女,除却皇室中人,谁能做到?
再加上这明显是赶鸭子上架的掌门,还有那很是有些生疏的礼仪,林正阳差不多猜出了内情。
“不是专门培养妓女的慈航妓寨就好··········”
江湖上有两大闻名的妓寨,专门培养各式各样的美人,结交各路权贵、世家子。
其一就是慈航静斋,以带发修行的美貌尼姑出众,专修佛门天女媚态,气质出尘,看似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佛门圣女,实质上是佛门对外推出的交际花,游走在白道黑道之间,用话术、魅术斡旋,扩大佛门的影响力。
其二就是阴葵派的妖女,据说传自曾经迷惑孔丘的南子,是先秦祭祀女巫的道统,一样有魅术传承,好似山间精灵,妖艳魅惑,可惜被佛门斥为魔道,近些年渐渐消沉,大抵上被视为魔门。
这两家是最有名的专出妓女的门派,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小的门派也有类似的举动,只是不成体系。
慈航妓寨与阴葵派,本身只是二流门派,实际上影响力很大,但不专注于武功,反而专注于唱歌跳舞、琴棋书画这种培养高级妓女的功课。
真要是进了这种门派的别苑,整天学着怎么修剪花枝,怎么梳妆打扮,怎么拿捏男子,怎么体现魅力···········林正阳觉得自己是忍不了的,定要杀个血流成河··········
慈航妓寨专出美貌尼姑,本质上不过是一种高级妓女,只是挑人要求高点。
阴葵派私生活一片狼藉,简直浑浊不堪,偶尔有一二洁身自好者,迫于门派压力,也难免蒙尘。
林正阳的阴神没有性别之分,但是他自己却是以男性自居的,要是让他去学那些男女之间调情的把戏,他···········多半是会忍下来的。
修行中人,今生是男,转世为女乃至于非人异类的都是有的,也没见谁就去喊生喊死。
连这个都看不破的,那也别修行了。
只是学完之后,少不得要来个“念头通达”,杀个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好在并不是这样········
背靠着皇室,倒也算一条大树,暂时,算是有了去处。
至于以后,走一步算一步。
先把剑法学到手再说。
·········
入门典礼,到此就算是结束了。
天色已经西斜。
忙活了这一天的苏柔,安排了明天的课业,就挥手解散了。
山庄各处,都有仆役,只是全是女性。
林正阳回到自己的小屋里头,躺下休息。
然后,他的阴神收敛,潜藏到如意深处,将身体交还给公孙青。
如意之内,自成一方空间。
这里漆黑一片,只有一轮满月放出清辉,照亮虚空。
依稀可见一个身影,盘坐在月轮之中,面貌模糊不清。
月轮不大,只是刚刚有一人高,圆满、皎洁,只是其中还有不少晦暗之处,不算澄澈。
这月轮,法相,就是林正阳的阴神显化。
晦暗之处,就是阴神之中的渣滓,需要被炼化的杂质。
阴神的修行,就是要一点点打磨阴神,使之光华皎洁,没有晦暗之处,一片光明。
林正阳默默持诵经咒,念力震动这处虚空,化作点点雪花,好似柳絮一般,纷纷扬扬,飘洒而下,没入阴神之上。
如是修行了两个时辰,背后的月轮上,一点晦暗不明之斑点,范围微不足道地缩小了一点。
“这样水磨工夫,预计至少得两三年,才能初步褪去阴渣,身显琉璃灵身,大放光明。”
方才炼化阴渣的过程之中,消耗了不少法力,阴神本身有些萎靡,光华有所衰退。
察觉到此事,这处虚空之中,猛地生出一缕紫气。
林正阳的阴神就作势一吸,那紫气就没入阴神之中,随即阴神周身光焰明显增长一窜,刚好全数补充,还微有些增益。
却是如意有灵,自行转化了些许原力,化作纯净的紫气,补充法力。
丝丝香气,就从阴神之中生出,背后月轮,显出一片紫气,乃至祥云等相。
不可思议,玄妙种种,造化生死,各种道韵都在这月华之中隐隐体现
此是阴神真种子,显现明月真法相。
林正阳有前世修行经验,自是要尽可能将这一步修得圆满。
所谓真种,其实就是一点道性,浇灌发芽,就是阴神的修行。
凡人悟得道理,把握自性那一点清明之光,就是道性生发的种子。
之后若是加以灌溉,用道理催生,辅以各种法门,就能成此相。
最初的修行中人,就是这么发现阴神的。
禅宗讲究顿悟,号称六祖顿悟成佛,其实就是成就一片澄澈的琉璃灵身,也就是阴神。
顿悟的,是境界,境界高低,体现在阴神的光华皎洁圆满程度上。
而法力,就不是顿悟能立刻成就的,还是要辛苦修持。
悟道流境界再高妙,号称顿悟成佛,也不过是一夕顿悟,立刻成就了琉璃般澄澈透明的阴神,显出满月无暇之相。
单论力量,其实也就是比凡鬼好些。
之后还是要继续修持,积蓄法力才能成就,而非顿悟之后立刻成就。
“顿悟难求,慧能难学,我的根器虽然不凡,但是比起那些随随便便就能自证自悟,开辟道途的妖孽,还是差了些,只能靠着水磨工夫,一点点攀登上去。”
“这些投影世界,虽然限制不少,但是单纯道理学说之上,未必就逊色主世界。”
“也许就有些我所不曾听闻的道理,能使我开悟,有益于体悟道性。”
道性,放在西方,就是神性。
阴神,又叫做圣魂,是成神的种子。
东方西方,修行理念不同,其本质如一,无非是借假修真,超脱生死。
能体悟这个的,就是真修行。
第35章 三年()
扬州,青柳巷,杏花楼。
三楼一个临街的小包厢里,一个白衣汉服少女,凭栏而望。
她一头如瀑长发,柔顺地泼下来,直垂腰际,雪白的汉服襦裙,衬着青丝如墨。
陶瓷般晶莹的肌肤,在小窗外洒入的阳光下,好似披上了一层淡淡的乳白色荧光。
唇红齿白,眸子清亮,其中隐隐带着一种凛然之气。
一见面,首先就会注意到她那种勃勃英气,好似一柄出鞘利剑。
这股英气,让人不知不觉间,就忽略了她的性别。
举止投足之间,落落大方,更没有那些无谓的矫揉造作,也从无半点娇气,即使穿着裙裳,也如同穿着战甲,好似随时都会拔剑而舞。
此刻,少女秀眉微蹙,愁上心头,似乎是在暗自神伤。
“青儿,这是老夫人的意思,你如今也十五了,我们寻思着,也是时候给你找个如意郎君。”
“你们剑谷,又不禁婚嫁,这事我已经问过你们长老了,女大当嫁,你都十五了,不能不开始考虑。”
她的背后,一个中年男人,捋着长须,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这儿有京都附近咱们打听到的适龄男子的图册,家世画像人品以及过往事迹,都有,你抽空还是看看吧!啊?”
“青儿啊,咱们也不说虚的,你看看别家都是怎么做的,再看看咱们族里········没有亏待你把?”
此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仍然是正礼,纵然公孙青父母去世,族里仍有长辈在,的确是可以为她商议婚事。
事实上,根本不需要女子本人同意,理论上完全可以给她直接定下人家。
家中嫡母打发庶女,往往就是挑选一家门第低而又背地里人品低劣的家伙,把庶女打发过去受苦。
不少悲剧,就是这么发生的。
平心而论,族里头没有直接给她选择结亲的人家,而是给了图册让她自己选,已经是不小的情分了。
或许,那个剑谷首席弟子的身份,有所加分。
“二叔,我暂时还不想出嫁···········”
少女带着鼻音的声音,闷闷地传来。
“·······也没说现在就催着你嫁!”
被称呼为二叔的中年人笑了笑,道:
“只是你现在就该相看着了,你可都十五了!”
“咱们公孙家虽然是小门小户,比不得那些官宦人家,但也是有些规矩的,等闲人家也瞧不上眼,结亲方面更要慎重。”
“要是你双亲还在,三年前,你母亲就该为你筹备,一家家挑选着,到如今也就差不多了·········这两家结亲,其中很多事情都有讲究,本不该是我一个大男人来跟你提,可族里如今连个宗妇都没有,剩下的几个都是撑不起门面的,唉!”
他叹了口气,摇摇头,又继续说道:
“罢了,我跟你提这些作甚!”
“你现在年纪还不愁嫁,但也不小了,是时候为自己多打算一二,这一两年,你多留意下,有没有合适的。”
“最重要的还是人品,门第最好别相差太大,低一些也可以,你嫁过去不容易吃亏,但是别想着嫁入豪门,豪门是非更多,你从小就是个老实孩子,受不了那种后宅算计的!”
他说得恳切,倒也真诚。
门当户对,在此时是一个传统的习惯。
门第相差太大,夫妻之间从小养成的观念天壤之别,很难有真正的幸福。
“我毕竟是个男人,不可能带着你去饮茶赏花,改天,我让你叔母,带你去扬州拜访些故友。”
“扬州好,京都水太深,咱们家在扬州也有产业,也有些认识的人,等你叔母带你去赏赏花喝喝茶,多去几次你就熟了。”
公孙家不是官宦人家,在京都有些人脉,根子上还是个经商的家族,在京都根本排不上号,能接触到的,也是一个圈子的人物,大多都是商人,或许还有些缺钱的小官小吏。
在扬州,因为经商的需要,倒是置办了些产业,因为业务往来,颇有些熟人。
“至于你的嫁妆嘛,族里商议过,把你母亲当初的陪嫁,都给你,还有你父亲留下的些旧物,最后族里给你打几套新家具,再公里头出三万两,外加五个庄子,老夫人那边呢,说是想念孙女,你回去看看吧,她也少不了私下给你一笔陪嫁,除此之外,族里头各家长辈,也不能短了你的··········合计合计,最后满六十四抬总是有的。”
古代女子嫁妆六十四抬为一整数,称为全抬,也往往有不足这个数的,就陪送三十二抬,称为半抬。
当然了大户人家才这么算,小户人家基本上不算了,因为凑不起来。
公孙青能有全抬的嫁妆,嫁入夫家也不会被低看,这就是情分了。
旧时女子在嫁入夫家之前一天,就会将嫁妆送去。
所谓嫁妆,包括了方方面面,床铺、被子、日用品、四季换洗衣服、各式各样的首饰、地契、房契、现银··········几乎囊括其一生所需。
这个过程当中,还有晒嫁妆的习俗,尤其是一些豪富人家,喜欢搞“十里红妆”炫富,能将一个女子从嫁过去之后直到去世前全部的花销都备好,哪怕是一根针一根线乃至于一张纸。
大户人家的姑娘嫁过去,地位如何全看嫁妆的多寡。
嫁妆属于女子私人财产,就算是夫家也无权过问,受到法律和道德约束。
正因为有嫁妆打底,能够财产自由,完全可以撇开夫家一个人过日子,这些女子才能在夫权社会保持一定的话语权。
所以,嫁妆是否丰厚,完全能决定了一个女子在夫家的地位如何。
要是低门小户,给不起嫁妆,或者嫁妆很单薄,那么女子嫁过去之后,即便是被退婚都是有的。
族里能这么对她,确实已经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再有不满的,那只能说是没有良心。
公孙青纵然不情愿嫁人,此时也不好一口回绝,毕竟是一番好意。
“·······青儿谢过二叔!”
“啊,不妨事,不妨事!”
二叔摆着手,尴尬地笑道。
能听见这侄女道谢,还真不容易。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这个侄女,他总是觉得很难把她当成一个晚辈。
“那,我这就回去了,这事你可要留心,好男人总是抢手的,可别都被人抢先选走了,剩下歪瓜裂枣那就不好了。”
话既说完,公孙宁就起身要走。
他这次从京城来到扬州,其实另有事情,只是老母突然想起了族里还有个拜入门派学武的孙女,就把这事交给他来办。
倒也没有别的心思,就是提醒她一声,免得好好的姑娘家,不懂这许多规矩,最后错过了婚期,再匆匆忙忙地,嫁不了好人家。
第36章 小白鼠()
“终于走了······”
少女终于转过身来,轻叹一声。
她最难应付的,就是这种纯粹的善意了。
不怕恶人,恶人来了自然拔剑迎上,偏偏是这种血脉亲情夹杂着的长辈对晚辈的善意,比跟武林败类大战三十个回合都要难得多。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上次,是及笄礼上,现在还能敷衍过去,可最多也就是三年罢了,到了十八岁,就成老姑娘了。”
她自袖中缝合的口袋里,取出一柄光滑的小银镜,对着镜中人说着。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本是人世常理,只是你志不在此,所以才觉得烦恼罢了。”
镜中,林正阳正端坐藤椅上,背后是一间简单的小木屋。
他轻笑着,举起白瓷杯,吹凉了杯中水雾,饮下一小口茗茶。
“唤作别家女郎,此时正值思春时节,哪有不着急寻觅如意郎君的?你倒好,自己反而不急,族人都替你着急着呢!”
“林大哥,你又在取笑我!”
一抹红晕,爬上少女白嫩的脖颈,婉转间,竟然难得地,显露出女儿家的姿态。
当下嗔怒道:
“是你为我开讲天地大道,又是你领我入了门,见识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再回头看这些儿女情长,哪里还能看得入眼?”
“人间情爱再好,再真,再切,再是动人,也抵不过岁月磋磨,纵然一时情深深雨蒙蒙,再过十年、二十年又能如何?初心不再,凡心易变,再回首时人事全非,到头来不过是梦幻空花···········”
少女面色复杂,沉凝着,道出这番话,小小的年纪,心里竟是装下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
这三年来,有林正阳早晚提点,又是造出幻境,令她体验人间百态,又是在现实中为她揭示各种隐秘,见识得多了,自然也就懂了。
少女尚未寻觅到的情爱,就此断绝,反而坚定了求真问道的信念。
“话说得再好也没用,你现在觉得情爱不过如此,那是因为你只是旁观他人之情,并不是自家真的陷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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