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眉笑着接过去,信薄薄的。和其他的两封是一样的触感。
这时候莺柳掀开帘子,道,“大少奶奶来了。”
左元夏迈着莲步进来的时候,老太太横了严妈妈一眼,严妈妈福身,“是老奴的疏忽,还望老太太和大少奶奶恕罪。”
“哪里有这么严重的说法,是我在园子外四处看看,严妈妈派来的丫鬟才一时之间没寻得到我。”左元夏把严妈妈虚扶起来,举手投足都额外客气。说起话来声音不是齐眉那种柔柔的类型,但胜在声音清亮语气又端庄,听说去也是很舒服的调子。
老太太挑了挑眉。转而又笑着让左元夏坐到一边。
齐眉并没有直接把信笺拆开看,而是先放到了袖筒里。
屋里的长辈都在看老太爷和陶齐勇寄回来的信,一时之间也没人再注意左元夏。
大太太看过了信笺,神色也没有原先那般紧绷,余光瞥过去。这才发现大媳妇一直没出声。
大太太把陶齐勇的信递给了大媳妇,大媳妇感激的接过去,细细的读着。
陶蕊蹦到齐眉身边,揽住她的胳膊,“五姐姐,大哥偏心!”
“哪里偏心了?”齐眉一时没反应过来。
“大嫂都没有单独的信笺。大哥有这么多个妹妹,也只独独写给五姐姐。”陶蕊晃着齐眉的胳膊,让她脑袋都晕了起来。
老太太被她逗得笑了起来。“蕊儿莫不是连自己姐姐的醋都要喝上一壶?”
“若是五姐姐拿出来念,那蕊儿就不吃味儿了。”陶蕊平素就这样闹惯了,并没有谁觉得哪儿不妥,只有齐眉捏着袖筒里的信手中微微地出了汗。
大哥独独的给她写了一封信,谁都会以为是出自于对妹妹的疼爱之情。可齐眉了解齐勇,如若不是他委实有事要她做。断然不会寄一封单独的信给她,把她推到众人面前。
那这信,只怕就是写给阮三小姐的。
临行前大哥也最后嘱咐过一句,让她偶尔去阮府与阮三小姐说说话。
大哥和阮三小姐的事情,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众人现在都是好笑的看着陶蕊和她打闹,却不知齐眉手中地汗已经要润湿信笺了。
若是当场这样被拆穿,二姨太几人在,大嫂也在,太容易被平宁侯府的人知晓,到时候后果定是不堪设想。
二姨娘笑着打趣,“看蕊儿这泼猴样儿,好在是和你五姐姐闹,若是别人谁还由着你这样。”
“蕊儿就想看,蕊儿也想大哥啊。”陶蕊嘴一撅,铁了心要齐眉拿出来。
大太太见陶蕊较上了劲,看着齐眉几不可见地锁眉,笑着打圆场,“齐眉你就在这儿拆开,念给你八妹妹听便是了,她听了定是会觉得没什么新奇的,也不会闹腾你。”
进退两年之间,齐眉正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和陶蕊一样要做出玩闹的模样糊弄过去时,瑞妈妈忽然道,“大少奶奶您怎么了?”
众人看过去,左元夏正拿着绢帕在擦眼角,帕子拿下来的时候,看得见眼眶红红的。
左元夏站起来,冲长辈们福身先告辞。
这一下,谁也没了玩闹的心思。
齐眉看了眼老太太,老太太努努嘴,齐眉会意的跟了上去,走出园子。
左元夏先她一步上了马车,齐眉坐了自个来时的那辆,车帘掀起来一角,带着秋意的凉风拂上微热的脸颊,这才重重地舒了口气。
子秋一直在外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跟着齐眉回到东间才敢问。
齐眉却是摇摇头,“你去外头帮我打盆温水来,我要净面。”
屋里只剩得她一个的时候,齐眉才从袖筒里拿出早已润湿的信笺。
拆开来,正面反面都是一张白纸,而白纸上只有依稀几个墨点点。
莫不是自己会错意?
齐眉不解的反复看着,忽而想起原先二皇子在的时候教过,有一种纸是遇水才能显出写出来的东西,多用于传递秘密的消息。
二皇子说起这个的时候,并没有谁感兴趣,齐眉被小辈们闹得也没听清楚,之后认真的去问了大哥,没想到这会儿竟是用上了。
之前在老太太那里,手润湿了信笺,所以也星星点点地有些墨小团儿,看上去像是不经意间墨泼洒到纸上一般。
齐眉从柜里拿出一封信皮,这时候子秋正打了水来,齐眉净面的时候子秋便开始磨墨。
提起笔,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封信给阮三小姐。
两张纸一起包入了新拿出来的信皮,让子秋送到阮府去。
“小姐和阮三小姐也通信的?”子秋讶异的道。
齐眉点点头,“原先阮三小姐来过我们陶家几次,我跟着祖母她们去别家走动的时候也遇上过,两人投缘,还嘴上认了姐妹的。”
子秋到底是蕙质兰心,捏着信皮,点点头道,“那这信,奴婢晚几日再亲手送过去。”
齐眉点头,“我正是这个意思。”
若是陶家边关里来的信刚到陶府,这边齐眉便送信去给阮三小姐,难免会落了把柄在他人手中。
仔细想想,陶蕊闹腾她或者是无意,但二姨娘那样跟着打趣分明和寻常不同。
齐眉想着最近一些事的联系,眸光寒了起来。
而今日在老太太那里,是要感谢大嫂的,若不是大嫂把众人的注意力都挪到她身上,纵使大哥的信里什么都没写,而她玩闹撒泼也可以全身而退,但换了谁都会对这样一封什么都没写的信起疑心。
“子秋,同我去厨房准备些糕点。”齐眉起了身,该还的礼她肯定不会欠着。
端着做好的芝麻凤凰卷和枣泥糕,子秋一路跟在五小姐身后。入了西间,还是那般安安静静的氛围,西间里头除了瑞妈妈和芍药的争执以外,便也没再有别的声响。
子秋想着都觉得泛冷,难怪得有小丫头昨儿个一脸惊慌的问她和迎夏,西间的大少奶奶是不是真的存在,说有几个婆子在那传得神神叨叨怪吓人的。
“五小姐来了。”瑞妈妈看着难得出现的客人,忙掀开帘子让南姝去知会大少奶奶。
齐眉被迎进去的时候,左元夏正披了外衣出来,面上一片素净的模样,齐眉微微屈身福礼,左元夏虚扶起来,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软榻上,“与妹妹一齐住在这园子里,几次想要去看妹妹,又怕打扰了妹妹休息。”
齐眉笑着道,“你是大嫂,按理来说本就该是我先来探望。”说着让子秋把糕点放到软榻中间的案几上。
“这是刚刚齐眉做的两盘点心,也不知大嫂的口味,就挑着大哥最爱吃的两样做了。”齐眉说着把银质筷子拿起来,递了过去。
左元夏眼眸动了下,看向齐眉的时候眼里透着感激。
“这一两年的功夫其实眨眼就能过去的,那时候齐眉刚回府,也觉得这里不习惯那里不习惯的,这不一转眼,两三年的时间一晃就过了。”齐眉见左元夏不吃,先夹了一块放入口中。
左元夏忙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有些意外罢了……”
芝麻凤凰卷和枣泥糕不多时就被左元夏吃了一碟吃去了一半,连瑞妈妈都过来拍着她的背,“大少奶奶您慢点儿,一会儿又要传饭了的。”
“今儿就不吃了,吃这个就成。”左元夏看着瑞妈妈,浅浅地笑了一下。
齐眉没在西间逗留多久,她的礼已经还了,不过看到大嫂高兴成那样,心里终是有几分不忍。
不禁想起,以后她是否也是过着这样的日子,在婆家怎么都比不过娘家,生她养她的人都不在身边。
VIP卷 第一百零六章孩子
二姨太正在陶蕊的园子里看她练古琴,吴妈妈凑过去说了几句,二姨太本就不悦的心情愈发的不快,“都是那个受气包坏了我的事。”说着负气的把手里的茶盏重重往石板桌上一砸。
陶蕊停下手,不解地望向二姨太,同时美妙的乐声也戛然而止。
二姨太看过去,笑着道,“你继续练罢,娘有事儿先走了。”
送糕点给左元夏的事,很快就传入了老太太的耳里。
并没有急着叫齐眉去问,老太太反倒是坐在软榻上,低眉沉思。
严妈妈道,“老奴听着西间的丫鬟在门口的时候说起这个,声儿还挺大的。”
老太太半晌才抬起眼,“是哪个丫鬟?”
“回老太太,是芍药。”严妈妈怕老太太不记得,解释着道,“是大少爷的通房丫头,手脚麻利,瞧着是个不错的丫头。”
老太太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合上眼小憩起来。
新年很快就到了,陶府比往年要冷清了不少,老太爷和陶齐勇在外征战,府里头的人就算是对新春吉日满心欢喜,也不敢随意表露出来。
从除夕那晚开始,府里连着三晚都响着炮仗的声儿,齐春和齐露两姐妹俨然成了陶家最活跃的那两个。
也不知是多大的胆子,齐春自个点了一个炮仗,噼里啪啦的炮仗声让聚在一块的陶家小姐儿们和二少爷齐贤都捂起耳朵,但个个脸上都是笑脸。
齐眉依旧安静的站在一旁,去年这个时候阮家来拜访了一次,还记得就在一旁的池子里,阮家二少爷落水了。
今年还与去年不同,没有阮家,陶蕊便也没有称病不出来。但也没与小姐儿们在一起玩闹,反倒是跟着齐眉和齐英两人安安静静的。
若是换了以前,陶蕊定是冲在前头笑闹得最厉害的那个,而现在举手投足之间和王室的人相差无几。
回园子的路上,齐英和齐眉坐在一辆马车里,朱武园和齐英住的园子就在隔壁,住得是近,两人来往的时日也不少。
齐英偶尔会过来看齐眉,带着做好的绣品。
两人即使单独凑在一块儿也没了往常的尴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也不觉得无趣。
初四的时候老太爷和陶齐勇的信笺又送到了,之前子秋把信笺送给了阮三小姐,不过一直未有回音。齐眉预着下次去阮府的时候,亲口问阮三小姐才是最稳妥的,便也没让子秋再去问。自然的也没有回信给大哥,齐眉只跟着大太太她们写下关切问候的话语。
这一趟回来,没有了单独给齐眉的信。齐眉站在一旁,轻轻地舒了口气。
大哥纵使性子急躁也并不至于鲁莽过头,传递情意的事情做过一次就够了。
这次严妈妈一早就知会了大少奶奶,其实去西间的时候她还有些不情愿,第一封信寄回来,大少爷一句话都没有问过大少奶奶。纵使是丢了面子也不必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大家脸色看。
除了在场的五小姐,其余的可都是大少奶奶的长辈。
严妈妈的心自然是偏向陶家这一边,大少奶奶那日哭起来。她反倒觉得是自作自受。
当初若是平宁侯家不设计那么龌龊的一出,大少爷那样至情至性的人,娶进来的妻子定是会对她极好,日子也能过得和和美美。
哪里能像现在这样,主动请缨要提早出发。新婚第二日天还没亮就离府。
平宁侯也算是本事了,外头传出来的话都是说大少奶奶好福气。嫁了这样的忠义勇士。
读信的时候,家里的长辈都问到了,无视了左元夏之余同时也没问起同辈的妹妹和弟弟。
再一次的忽视,左元夏并没有像上次那般红着眼跑出去,搓着帕子坐在软椅上,等着念完信便立马起身告退。
大太太把信放下,道,“回信的时候我与勇哥儿说一下罢,这么多下人看着,传出去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明明是新婚燕尔,该是最粘的时候。”
老太太知大媳妇又心软,正要出声的时候刚放下的信皮里头掉出来一封。
严妈妈弯腰捡起来递给了老太太。
老太太看着看着却蹙起了眉头,“竟是漏了一张,把孙媳妇叫回来罢,里头提起了她。”
齐眉讶异的抬头。
已经走远的左元夏又被叫了回来,恭敬的福身,声音里却隐隐透着些许期待。
抬眼望向老太太手中的信笺,眼眸里都闪着光亮。
老太太笑了笑,直接把信让严妈妈拿给她看。
齐眉在左元夏被叫回来前便看过了,确实提起了她,不过也只有半句不到。
只是问东西间可还一切安好。
左元夏手里捏着信,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连她的名儿都没有提,却让她心里泛起一丝可怜的安慰。
之后的几日,左元夏面上都带着浅浅的笑意,瑞妈妈越看越心酸,想发火却没处儿撒。
“小姐,奴婢在厨房里遇上了大少奶奶。”迎夏端着糕点进来,放到桌上,“大少奶奶在做小姐那日送去的糕点呢。”
迎夏性子活泼,每次一说起事情来,话都特别多。
看着齐眉夹起一块糕点,笑嘻嘻地又道,“奴婢看大少奶奶是个不会做东西的,什么材料都分不清楚,在厨房里只认得锅碗瓢盆。”
“刚刚还差点伤了手……”迎夏还没说完,就被齐眉狠狠地敲了脑门子一下,“越来越没规矩了,怎么连大嫂都笑话起来。”
“奴婢可没有笑话她,跟在小姐身边这么几年,奴婢哪时笑话过人。落井下石的都是其他那群丫鬟,尤其是芍药。”说着迎夏压低声音,“芍药这几个月来越闹越厉害,都是严妈妈那边压着,丫鬟婆子们见主子们都不管,对大少奶奶可随便了。前几日大少爷的信里头提起了东西间,芍药竟放话说,大少爷说的东间是五小姐您,西间是她而不是大少奶奶。”
“放肆。”齐眉把银筷放下,饶是平宁侯家再如何,也轮不到芍药来说这样的大话。
她虽然没有亲眼见到那些丫鬟怠慢左元夏,但也能猜得出来,芍药的过分她也是耳濡目染,看来是时候要去和老太太提一提了,丫鬟们之间的风气被芍药搅得越来越不好。
原先倒是没想过左元夏是个这么能忍的,完全不像是平宁侯府里出来的小姐。
说起来,那日在平宁侯府里,大哥被算计,齐眉记得左元夏哭得凄惨,回过头来想,当时左元夏的反应不比他们陶家的惊愕要少几分。
莫不是……
正在想着事,子秋慌慌张张地掀开帘子进来,“小姐,出事儿了!”
“出什么事?”不常见过子秋慌神的模样,齐眉忙问道。
“芍药,那个芍药在厨房里和大少奶奶吵起来,争执之间芍药一直在推大少奶奶,奴婢看不下去上前要劝架,结果大少奶奶发火把芍药一下掀到地上。”
“先去告诉严妈妈,严妈妈会知会给祖母的。”芍药那个样子,左元夏若是再不发火那就真的窝囊过头了,这一次齐眉倒是站在左元夏这边,下一刻子秋却急急地继续道,“正好莺绿路过这儿,刚刚已经回去禀报了,大家都大惊失色的。”
“这么严重?”齐眉有些讶异起来,左元夏好歹也是主子,教训芍药那样的泼皮丫鬟也无可厚非的罢,大惊失色四个字会不会用得太严重了。
看子秋支支吾吾起来,齐眉意识到不对劲,忙起身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厨房门口围了一圈丫鬟,连齐英园子里的人也过来凑热闹,气氛几分古怪,齐眉心上升起不好的预感,对着门口围着的丫鬟婆子们道,“你们都去做自己的事儿去,一会儿老太太知道了,问起来的话免不了要扣月钱。”
众人这才散开,子秋和迎夏跟过来,把那些看热闹的丫鬟婆子都彻底赶走。
芍药正跌坐在厨房里,身子微微卷缩着,显得尤为的可怜。
左元夏站在一旁,身子在发着抖,手里拿着铲子面容几分呆滞,不知是被吓着了还是心中怒意还未散去。
屋里除了糕点的香味以外还混杂着一些腥味。
齐眉走近了才看到芍药的身下竟是有丝丝血迹。
齐眉的心重重一跳,怪不得子秋支支吾吾的。
她不是少不更事的姑娘,看芍药这样子,便知她是有了身子,而被左元夏一推之下,只怕是动了肚里的胎儿。
刚准备问清楚,老太太和二姨太竟是赶了过来,外头的丫鬟跪了一地,齐眉忙福身,二姨太几步走过来,要把芍药扶起。
老太太冷着脸,刚刚莺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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