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下去,严重起来,说不准病得一两个月出不了家门都有可能。
想起初春的应试,阮成书也要去的,他性子虽然不讨人喜欢,但肚子里还是有几分墨水,不过可惜了更多的是坏水。
齐眉看阮成书冻得嘴唇都发白了,阮大夫人这时候才和母亲客气完。
大太太嘱咐着婆子,“把阮二公子带到书房去,那里一直烧着炭火,里边很暖和,贤哥儿的个头和阮二公子差不多……”
齐贤忙上前一步拱手,“正好新作了一套冬衣,前日试穿了一次。若是阮二公子不嫌弃的话,穿我那套吧。”
阮成书哪里还有什么嫌弃不嫌弃的,他现在恨不能立即钻到炉子里烤成黑炭都行。
被婆子匆匆带走,阮成书的头始终低得很下,大太太让齐贤也跟了过去,把冬衣拿给阮成书。
小辈们这才围过来,齐春和齐露揪着大太太的衣裳,“母亲,刚刚吓死人了。”
“快呸掉!”大太太点着两个小女娃的脑袋,“大过年的怎么能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回去告诉你们姨娘去!”
齐春和齐露果真呸了几下,认真得要命。
在回花厅的路上,阮大夫人又说了几次道歉的话。“书哥儿最近忙着春试,大抵是练得过头了脑子不清楚,文考武考到现在也不知道他要考哪个,不过连除夕夜他都捧着书在边上念呢。”
“那哪里看得清楚?”大太太掩嘴笑了起来。
阮大夫人也跟着笑,“哪里知道他。外边黑灯瞎火的就捧着本书。”
“像陶大公子那样天资极好的,武试定是能拔得头筹。”阮大夫人提起了齐勇。
大太太眉开眼笑的,但嘴上还是谦虚,“这么多公子哥不说,就宫里武弘学堂的孩子们就听说个个都厉害得紧,勇哥儿只要能差不多就行了。”
齐英在后头小声的问齐眉刚刚怎么了。齐眉却只是摇摇头道,“没事儿。”
阮成书出言调侃她,若是换了以前的她只怕刚刚就惊惶无措的拉着大太太哭诉。
但现在的齐眉清楚。这事儿传出去了不利的只有自己,虽然阮成书会被责骂,但她的名节也会受影响,遇上几个嘴碎些的,十有八九会要嫁给这人。
“你也要小心些。看你身子板还这么瘦弱,也难怪得被人欺负。”齐英的话让齐眉眉头微微动了下。
“我刚转头就看到你蹙着眉。你一生气了就这表情,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着阮大公子跑过去,一下子把那个二公子好玩似的推倒,倒是阴差阳错的给你解了围。”齐英说着抿抿唇,“个个都嫌弃傻子,我看有些人傻子都不如。”
这时候已经走到花厅,丫鬟把众人领进去,老太太问道,“阮二公子没事儿吧?”
“谢老太太关心,书哥儿就是见着花园的景色美,一不留神没注意底下的路,滑了一跤。”阮大夫人笑着答道,把阮成渊带到身旁坐下。
老太太道,“说是落到水里了,这外边天寒地冻的。”说着把莺翠招过来,“快去给二公子煮碗姜汤送过去,先暖和下,不然得了风寒就不好了。”
阮大夫人摆摆手,侧头问阮大学士,“老爷,不如先回府吧,回去了让大夫瞧瞧书哥儿,刚书哥儿已经被带着去换了一套冬衣,这会儿快些回去的话还请得到大夫的。”
“也是。”阮大学士点头,起身向老太太和老太爷告辞。
老太太也没挽留,阮成书很快换了冬衣过来,低着头向陶家二老告辞和道谢,老太太让阮成渊又带了一大把糖块走,阮成渊一兜的糖块,笑得眼睛都亮亮的。
上了马车,阮成书闷不吭声,阮成渊坐在一旁,细细的数着糖块,“一,二,三……”
“你闭嘴!瞧你这点出息!”这辆马车上只有他和阮成渊,冲着傻子发脾气他并不能告诉谁,阮成书想起了刚刚的狼狈,可不都是这个大哥所赐。
阮成渊愣了一下,似是被他吓到。
“算了,傻子怎么会有出息。真不知道怎么有你这样的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生下来蠢成下人都不如的模样也就算了,结果出门还要害自家人,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无意。”说了半天,阮成渊的眼眸始终如润玉一样,没有什么波动,只在刚刚阮成书吼的时候发了一下楞。
一拳打在棉花上,阮成书也没了兴致,自认倒霉的坐在一边,耳边很快又响起了数糖块的声音。
陶家的人也很快各自散去,二姨娘先去了陶蕊那里,陶蕊手撑着下巴,蹲在门口一下一下扔着石子。
“你们都是怎么照顾小姐的?外边冷不知道?让小姐在门口蹲了这么久,是不是存心想让她病一场?”二姨娘一看着就把陶蕊抱到烧着的炉子旁,凉凉的小手被她搓在掌心。
丫鬟们被狠批了一顿,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吴妈妈等二姨娘气消了些,端着热茶过来,“主子,小姐也刚回来不久。”
“难不成她还去哪里了?”二姨娘瞪了吴妈妈一眼。
吴妈妈忙道,“小姐实在是闷得慌,外边的炮仗的声音在这里都能隐隐的听到,老奴便带着小姐过去花园门口偷偷瞧了几眼。”
陶蕊闷闷的道,“这是蕊儿过过最不高兴的年了。”
“你才多大。”二姨娘又觉得有些好笑,点了下她的小鼻子,“炮仗的声音那么大,你也不怕?”
“五姐姐他们都在那儿玩,就蕊儿一个人明明没生病还要说生病了,闷在屋里,冷冷清清的。”听着陶蕊说成语,二姨娘高兴的眯起眼,把她抱在怀里,“这都是为了蕊儿好,蕊儿难不成想嫁给那个傻子?”
“当然不想!”陶蕊忙大喊出声,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歪着头,“放炮仗的时候,那个阮家的二哥哥和五姐姐一直在说话,不过离得远了蕊儿也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但蕊儿都觉得那个阮家的二哥哥很讨人厌,还好那个傻子把阮家的二哥哥推到池子里了!”
二姨娘眼睛一亮,刚刚在花厅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说法。
拉着陶蕊已经暖和起来的小手,二姨娘轻声道,“蕊儿真的看见阮家二公子和你五姐姐在说话了?”
“嗯!”陶蕊重重的点头,“还总是离得近,五姐姐退一步,那个二哥哥就进一步的。”
哄着陶蕊睡下,二姨娘回了内室。
翌日清早,齐眉才刚梳洗好,外边便有丫鬟道严妈妈来了。
现在还不到辰时,也没迟了请安的时辰,齐眉有些奇怪严妈妈过来是为何,不过还是很快地起身。
帘子挑开,严妈妈进来,面上却不是以前那样的慈祥笑容,抿着唇的样子几分严肃。
“小姐,老太太唤您过去。”严妈妈的声音也比平日低沉。
齐眉有些疑惑的看着门外的迎夏,对方却也只摇摇头。
离辰时还有半个时辰,老太太有何事非要急着先把她叫过去?
马车行在路上,齐眉小心的问着,“祖母是不是腿又疼了?”
严妈妈顿了下,问,“老太太并没有什么事儿,是小姐您自个的事。”
“我?”齐眉更是摸不着风。
“昨日阮二公子落水,是不是和小姐有关系?”齐眉回府也有一年了,虽然严妈妈没有服侍过她,但也对这个五小姐另眼相看,见她迷茫的样子忍不住点了句。
转眼马车便到了门口,已经没有时间问严妈妈别的,齐眉下了马车,丫鬟领着她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感觉到气氛不寻常,偶尔会对她展露笑容的老太太现下坐在软榻上,面无表情,莺翠把茶盏递过去,老太太只是挥挥手,不耐烦的样子。
“祖母。”齐眉福了礼,声音尽量平稳下来,屋里只有她和老太太两个人。
老太太只是眼皮抬了抬。
齐眉就这么一直福着身,直到腰有些酸了,老太太的声音才传来,“先坐到边上。”
VIP卷 第八十章出乎意料
内室里安静了好一阵子,只听得炉火烧得噼里啪啦的响。
一盏茶喝尽了,老太太才缓缓地开口,“昨日在花园里,你与阮家二公子在假山后边闲谈了些什么。”语气带着说不出的严肃。
齐眉没有料到老太太会这样问她,但目清则心静,老太太这样的问法倒是让她心里清明了许多。
微微福身,齐眉下一刻噗通一下跪到老太太跟前,沉声开口,“孙女并未与阮二公子相聊甚欢,只是阮二公子怕是平日里在府里娇宠惯了,修生养性的功夫不尽人意。”
老太太直接的问,齐眉便绕着弯的答。
“阮二公子昨日并未和小辈们一齐放炮仗,而你也没有,我并不在那里,但却是知晓有些什么事,阮二公子除了是个瞎的,才有可能一脚踩空落到池子里。”老太太声音沉冷,“你回府的日子转眼已经一年,虽然你年纪小,但在我心里你与同龄的小姐儿是不一样的,一直是个沉静细腻的性子。”
抬眼看着老太太,齐眉道,“阮二公子是怎样的人,祖母定是一眼就能看清楚。”
门帘掀起来,严妈妈进来给老太太添茶,齐眉的茶还半点都没有动过。
等到屋里复又两人,老太太面无表情的拿着案几上的一张字条,“昨日想着阮二公子的事便让小厮送了信去问,阮家回过来说阮二公子病倒了,大半夜的请大夫过去看,是害了风寒,势头还不小……”
说着扫了眼齐眉,“若是你有什么害人的心思,那府里只怕还是留不得你。阮二公子品性是差,小小年纪就把自个身边服侍的丫鬟逼得要自杀。而他文试武试都要考,也足证明这个人贪心得厉害。”
老太太说着叹口气,“但这不代表你也得把自己拉到与他一样低的水平。”
齐眉看着老太太,讶异于这话里透出的意思,“祖母……”
很快的,齐眉又道,“昨日假山旁的莲花灯灭了,阮二公子与孙女要闲聊,结果大公子许是玩得有些过头,蹦跳着过来把二公子撞倒了这才落到池水里。”说着眼睛有些湿润起来。“孙女并未和阮二公子说过什么话。”
老太太吐了口气,面上浮出些笑意,抬手让她起身。
“我也就是问一句罢了。”老太太让齐眉坐到身边。
很快到了辰时。齐眉已经坐回了离门最近的那个位置,二姨娘一进门就盯着她看,齐眉起身冲她微微一笑,“二姨娘。”
二姨娘顿了下,面上的表情一闪而逝。
丫鬟们端上了果盘糕点。晚些时候族里几位长辈会过来,小辈们便也没有谁能离去,跟着老太太一齐去了花厅,不多久族里的几位长辈都过来了,老太爷也拄着拐杖出来,众人面上都和和气气的。
小辈们都一一的福了礼。老太太挥手让他们下去。
回了东间,齐眉轻轻地舒口气,老太太对她的印象已经完全好起来。但却隐隐透着些沉重的意思。若是像陶蕊那样是能讨老太太欢心的,那她也不会觉得担心。
老太太清晨与她的那番对话,含着的意思委实不少。
快到春试的时候,府里开始忙乱起来,大老爷成日都挑灯一整晚。有时候第二日直接换了官服就入朝,不能休息。眼圈都染了重重的黑色。
大太太看着担心,又没得法子。
即使这么忙,大老爷也会隔三差五的把齐勇叫到面前,看他练武,带他出去十分严格的审查他的马术。
齐眉还见过父亲看着大哥练箭,明明中了红红的靶心,父亲却依然不满意。
“你可知道这一次的武举里,与你一样的年纪的人,能把靶心刺穿的。”
陶家三代为官,若是到了小辈这一代,又能中得武状元,那自古以来四代为官他们就是头一家,对国这样的赤胆忠心,是要被写入史册的。
齐眉陪着老太太闲话,这几个月来都是这样,老太太总让她陪着,不经意的说些做人的道理。
这样的举动,和二姨娘培养陶蕊是一个感觉,但并不是一个道理。二姨娘是希望陶蕊能嫁给权贵人家,富贵一生。而老太太……
齐眉有些想不明白,陶家走到这一步,又浴火重生,还有什么事能分到她身上来做?
记得前世,秋日放榜,大哥中了武状元,而后边关再次战乱,祖父挂帅出兵,两三年的时间过去陶家都并未有什么事发生。
想归想,有着年纪小的掩护,齐眉一直装着迷糊,老太太像念经似的在她耳边,几次三番,她总是仰着头,“祖母又说这个了,一点儿都不好玩。”
老太太叹口气,有些失望,“你怎么和蕊儿换了似的,她越来越努力,你倒是越来越贪玩。”
转头又小声的冲严妈妈道,“可惜了她没慧根。”
严妈妈看了眼在一旁捻果子吃的五小姐,笑着安慰老太太,“五小姐还不到年纪,等再过几年长大了,说什么都能一点就透。”
傍晚时分,齐眉回了东间,迎夏打了盆水给她梳洗,边搓着帕子边笑着说今日出去采购的趣事。
心里想着事,齐眉也没有细听,只是偶尔笑几下。
秋风落叶的一个清晨,外边敲锣打鼓,老太太领着众人一齐站在门口,看着小厮兴高采烈的跑进来,边跑边喊,“大少爷中了武状元!!”
府门口一下喧哗起来,饶是齐眉已经知道齐勇是一定中了的,也不自觉的牵起嘴角。
老太爷本来绷紧的神经也轻松下来,大太太双手合十,连连谢着菩萨。
齐勇回来的时候外边的动静更是不一般,有些人得了消息跑过来要看全京城里第一的状元郎。
坐在马上的齐勇唇轻轻抿着,浓眉下的一双眼毫不斜视,手握缰绳狠狠地一勒,马仰着脖子长啸一声,停在了门口。
利索的一个跨步下马,穿着换上的状元服,齐勇尤为的英姿飒爽,十五岁的男子本就成熟了许多,举手投足间还透着股大将风采。
花厅里,得了消息后,大太太就命人去把状元红拿过来,状元红是二郎出生之时酿造,待到其学有所成或是功名集身便要拿出来开封饮下。
端着刚开封的状元红,府里的人都看着齐勇,他一把拿过酒坛子,咕咚咕咚的喝着。
饮下状元红的时候,一口气喝完,博得不是什么豪气干云的话语,而是一份极好的彩头,弘朝还未有谁能一口喝下一坛子状元红,齐眉看着大哥的模样,有些担忧的卷起帕子。
大哥到了这个年纪,好强的性子已经再也掩不住,事事都要得第一,那时候被大老爷骂了,大哥就不眠不休的整晚都在练习射箭。
听说在武举的时候,大哥一箭穿了靶心,还是箭上箭,是从原来射中红心的箭上直直地一齐穿透。
在场的无一不叹服叫好。
现在齐眉有些确定下来,前世边关战乱,为何报回来的军情会是祖父战亡而并不是病故。
齐勇太好强,太想站在越来越高的位置,那时候的陶家不如现在,岌岌可危。
齐勇是故意谎报军情。
合着前世的记忆,齐眉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父亲那时候狠狠斥责齐勇的话。
有了祖父为国牺牲,又有了他一个人便能独当一面,这样的功劳,皇上想不器重他都难,这样的功劳,即使旁人再拿他年轻气盛说什么,也挡不了他的路。
那时候战争已经入了尾声,大哥不仅谎报军情,还让军情迟迟才发出,一箭双雕。
但十五岁的年纪,只是个状元郎,在哪里都是无权无势,大哥前世是凭着什么才能做得滴水不漏,甚至到好几年后才被挖出来?
心里闪过些什么,齐眉忽而手一抖,握着的茶杯一下子掉落在地,清脆的碎裂声并未吸引到谁的注意,齐勇真的喝下了一坛子状元红,老太爷眼中露出赞许的神色,只有大太太忙过去问他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
“区区一坛酒,难得倒陶家人?”齐勇笑着把酒坛子往边上一放,接过帕子擦干净嘴。
老太爷满意的点头,带着齐勇回了园子,祖孙两关着门说了一整晚的话。
放榜后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陶家无疑是最欢喜之一,而另一家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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