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济安公府能一次又一次的逃过劫难,稳步往上走。
阮成渊眼眶有些湿湿的,大男人哭实在是丢人,但谁也没说大男人就不可以哭。
情之所至,眼泪反而能帮人表达许多无法用言语言说的感情。
翌日陶齐勇主动御前面圣,把昨日的事情禀明了皇上,皇上自是没有怪责,反而赏了他白银。
天子脚下还敢犯案,还是对着枢密院副使和阮大学士的嫡长子,再加上平宁侯府嫁去济安公府的三小姐和济安公府的嫡五小姐。
这可不是小事,大臣们议论纷纷。
齐眉幽幽转醒,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已经大亮了。
脑中一片迷茫,身上倒是干爽舒适。
“大少奶奶总算是醒了!”守在床榻边的冬末惊喜的叫道。
初春听着声儿端好洗具进来,“等姑爷下了学回来知晓大少奶奶醒了,定是会极高兴。”
齐眉按着前额两侧,梳洗完后由着初春给她换衣裳,摸了摸腰间,身上一阵冷汗冒出来,“我的小香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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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滤分卷名 第一百九十九中 相通
冬末转身出了屋子,一会儿捧着小香囊进来,“大少奶奶是寻这个吧?大少爷今儿去学堂之前给了奴婢们,说等您醒来后交给您。”
齐眉接过来重新别回腰间,束带比以前的要宽一些,每次都能正好遮住小香囊。
“还有没有说什么?”齐眉似是不经意一般的问道。
冬末想了想,道,“大少爷说,大少奶奶得空的话可以去一趟书房,他多买了一些书册,大少奶奶喜欢看书练字,大少爷都记着呢。”
“今日他心情如何?”齐眉微微点头,又问道,迎夏正帮齐眉挽着发鬓,从来不会扯到她头发,却因得齐眉的动作而失手,齐眉不自觉的蹙起眉头,初春和冬末吓得连忙跪下。
迎夏急急忙忙的道歉,齐眉摆摆手,示意无妨,又看着跪下的两个丫头,“你们起来,冬末你说,大少爷今日心情如何?”
冬末悄悄地看了迎夏一眼,迎夏冲她点点头,冬末才如实的道,“大少爷的心情……奴婢们也猜不准,只不过昨日大少爷回来的时候神情就有些恍惚,好像是有很大的心事,让奴婢们服侍您,大少爷自个就去了书房,一直没有回来,在书房待了整夜。”
“待了整夜?”齐眉心头突突地跳起来。
梳洗完毕后去了阮大夫人那儿请安,阮秦风的两个小妾比齐眉去得要早些,齐眉去的时候她们正好坐下。姨太太们起身给齐眉福礼,齐眉也和阮大夫人请过安,阮大夫人让她一起用膳。
阮秦风虽是娶了姨太太,但他从不是宠妾灭妻的那种男子,当时一前一后的娶这两个妾,也不过是顶着老太爷和老夫人的压力。阮成渊痴傻了后,阮老夫人生怕他没得儿子,一直絮絮叨叨。
阮老太爷也觉得丢人,阮成渊孩提时代那阵儿,阮老太爷本是最爱出游,都再不与那些个走得近的老头子们一起,而是好面子的窝在阮府。
几年的时间过去,二姨太甄氏生了二少爷阮成书,接着大太太也生了一胎,不过是个女娃儿。三小姐阮成烟,四小姐阮成慧则是三姨太所生。
人丁望了起来,阮老太爷也挺直了背继续他的出游。大抵是过了头,毕竟身子骨一直不是多好,一年年的过去,待到他的孙儿孙女们长大,他却是走起路来都会微微喘粗气。
二姨太和三姨太面上都是恭敬的。三姨太要怯懦一些,二姨太恭敬是恭敬,面上却是红光满面。
阮成慧和阮成书很快地过来请安,二姨太甄氏忙斥道,“书哥儿你真是愈发的不像话了,怎么能比长辈都来得晚?”
阮成书福身道歉。三姨太登时紧张起来,阮成慧也迟了,甄氏却抢了头去斥责阮成书。迟了本就无礼,她连斥责都要比旁人慢一步,正搓着帕子,想好了要如何责骂阮成书,阮大夫人却是笑着道。“无妨,都是一家人。何须太过拘泥礼数,书哥儿和成慧一起来的,定是有什么事才耽搁了,对不对?”
阮成书拱手道,“大夫人明鉴,四妹妹在路上跌了一跤,书哥儿遇上了,便等着她换了一身衣裳再一齐过来的。”
“瞧,书哥儿这是疼妹妹呢。”阮大夫人又笑了起来。
齐眉一直觉得不大舒服,阮成书在进来后,目光就有意无意的落到她身上,原先少有的一两次接触,再加上前世的记忆,她对阮成书的好感一直都是最差的。
索性借口说身子不舒服,阮大夫人关切的问了几句,让丫鬟去请郎中。
“不用劳烦了。”齐眉摆摆手,“媳妇去歇息歇息就好了。”
“你啊,怎么都要多注意身子,原先底子就不好。近来济安公府又这么多事,来回奔波忙碌,难免你会身子不适。”阮大夫人嘱咐了句,让小厮备了马车送齐眉回携园。
出了阮大夫人的园子,齐眉就觉得浑身舒畅了。
阮成书那人,最好再也不要接触。
回到携园,阮成渊要到酉初才会下学,现下时辰还早,齐眉先去了书房。
阮成渊没有什么时间去买新的书,书房里定是有要给她看的东西。
齐眉推开书房的门,把丫鬟都屏退了,易妈妈端着茶进来,笑着道,“大少奶奶可是头一个能随意进出大少爷书房的人。”
齐眉只看着书桌上,半晌都没有说话。
另一半玉佩安静的躺在书桌上,外头的阳光透过琉璃窗照射进来,斑驳着折射出美丽跳跃的光。
但玉佩却并没有因为光而变得更加的美,这个玉佩成色并不是多好的。
易妈妈嗅出了不一般的气氛,把茶放到一旁,冲齐眉福了礼便退下了。
齐眉把腰间的小香囊取下,和阮成渊的小香囊并排放到一起,两半玉佩再次拼成一整块。
仔仔细细的看才发现,这块玉佩上的刻字其实字体还是带了点儿稚嫩,她原来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只因得前世这个玉佩并没有从阮成渊那里出现过。
齐眉一直坐在书房里,想了很多很多事,连饭也不吃,到酉时之前才起身出了书房。
阮成渊准时在酉初回到了携园,风尘仆仆的赶回来,站到书房前却犹疑不前。
他把东西都摆在那里了,齐眉是个聪明的人,一定看得懂他要表达的意思,可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这般紧张。
如若他看到的是拒绝,那定不会是弄错了,或者会错意,而是齐眉真真切切的答案。
书房周围的下人都不见了踪影,易妈妈也找不到,会不会是齐眉在书房。
阮成渊推开门,带着期许环视了书房一周,一个人影都没有,齐眉不在这里。
深深地吸口气,余光不经意瞥到书桌上,整个人都顿住了。
两半玉佩完整的拼在了一起,他的小香囊和她的小香囊也并排摆着,就好像是两个相许的人并肩同行,什么困难都不会怕一样。
这时候书房的门打开,齐眉站在了门口,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背着光的女子看不清表情,却被撒了一地的夕阳余晖映衬得温柔如水。
没有言语,两人都怔怔地看着对方。
“你愿意与我并肩同行?”阮成渊还要确定一次,说出来的话很没用的有些颤音。
背着光的女子轻轻点头。
阮成渊几步走到她面前,齐眉不知道哪里拿来的月季花饰物,不是月季花盛开的季节,她没有阮成渊那么大的法子,能找到绽放的月季,拿了饰物那也是一样的。
阮成渊接过去,这时候的场景让他恍惚忆起今生与她第一次相遇时。
原来真正的是这样的,在厢房里,她好奇的探头来看前世的傻子夫君,他感觉到响动回头,对视的那一瞬,阮成渊觉得好像穿越了千年一样长久。
如第一次一样,阮成渊把月季花饰别在她发鬓间,“更好看了,跟小仙子似的。”和当初一模一样的话,说起来心境却是丝毫不同。
齐眉抿嘴笑了笑,心中那份悸动和幸福流满了全身,她不确定是不是爱,但她知道和他的这份感情,穿越了前今,怎么都分不开,剪不断,玉佩合在了一起。他和她不愿剪断,直到丝线缠绕得无法解开才好。
摩挲着玉佩,阮成渊看着齐眉,“你有何想知晓的,我都能告诉你,而你的一切,也毫无保留的说与我听。”
前今的路上不止她一人,而是有了他并肩同行,之后的路再难,身边都始终会有对方。
齐眉的过去清清楚楚的说完,阮成渊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的路不比齐眉的平坦,要更复杂,更难走。他玩了文字的把戏,齐眉问他就答,有一件事不可以说,只因得齐眉有可能会因此卷入无边的苦难。
齐眉不自觉的看了眼阮成渊手里的玉佩,阮成渊微微地苦笑了下。
为了刻这块玉佩他当初跑了玉石匠那里多少次,刻坏了别人不少玉,再是赝品,玉石匠也心疼得要命,指着阮成渊鼻子骂,“你这个傻子!真是没用,给自家夫人送个东西都这么寒碜!你这丑不拉几的字刻上去,再好的玉都成了次品!”
阮成渊很受伤,但是也没有哭,媳妇说过男子汉大丈夫,哭鼻子算什么好汉。
去不了玉石匠那里了,阮成渊有些茫然的四处走,走到山脚,难得的遇上了亲自下山化缘的法佛寺住持。
以前他就与住持交好,住持从不会嫌弃他,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住持带着他上山,亲手教他要怎么刻。
“玉不好……”阮成渊还是分得出好坏。
住持抚了抚长长的胡须,“东西再好再坏,都敌不过心意二字。”
一个多月过去,阮成渊总算能把四个字刻得像模像样。
捧着玉佩回去想给齐眉看,想让她开心的时候,却只看见她哭得像个泪人,这时候阮成渊才隐约明白,宫里出了大事,换了皇帝,死了皇子,而陶府竟是被灭门了。
他只知道这是很可怕很坏的事,但却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想起齐眉以前怎么才会开心,毫不犹豫的出去找月季花。
带着月季花,又紧紧地搓着他一下下认真刻出来的玉佩,回来只看到齐眉死在他眼前。
过滤分卷名 第二百章 前路
再之后的路是阮成渊从来没有想过的。
齐眉病逝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那时候的阮家,阮老太爷已经逝去几年。
因得改朝换代,与陶家素来交好的阮府也被牵连其中,只不过阮成渊痴痴傻傻,什么都不清楚罢了。
面对阮成渊泣不成声的样子,阮大夫人面上一片沉寂,手撑着额头,半晌都没有反应。
那时候的阮成渊还并不知道阮大夫人的冷漠和不关心是为何,他只知道自己可能要失去一个很重要的人了,求着想要阮大夫人去请郎中来,他不大明白死的含义,但是知晓齐眉好像醒不过来了。
如果有郎中在,一定能醒过来。
跪在阮大夫人面前求了许久未果,反倒惹得阮大夫人气急,“你知不知晓你父亲已经被革职,府中上上下下都悬着心,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还能不能走,陶家已经被满门抄斩,齐眉如今这般那都是命!是命你懂不懂?”
阮成渊茫然的摇头,眼角还挂着泪珠,他脑子一片混沌,平时都听不明白的话,现在心情又怕又慌,更是什么都不懂。
“她十五岁嫁到府里来,已为人妇,所以才不在灭门的范围里,本是逃过一劫。但陶家前脚才被满门抄斩,后脚她也跟着病逝,这就是命!躲都躲不过的命!”
阮大夫人恨恨地拍桌,“你给我回园子去,我们已经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死了又如何,死了两脚一蹬,眼睛一闭,反倒落得清清静静!”
怒气横冲的话阮成渊只明白了阮家现在也很麻烦和齐眉没得救了。
心急火燎的回到园子里,迎夏正跪在床榻边哭得不能自己。熙儿也被奶娘抱着在一旁,似乎是感知到母亲的离去,脸都哭得变形了,只张着嘴,哭泣的声音都已经发不出来。
齐眉身上盖上了洁白的长布园里下人都跪了一地,都在低声哭泣,不全是因得大少奶奶逝去,而是担忧阮府接下来的命运。
阮成渊咬着牙,站在原地半会儿,眼睛直直地看着床上的人。而后决然的抱起齐眉上了外头的马车,冲出了阮府。
身后下人那些惊慌的声音他全都听不见,耳边都是心跳如擂鼓的声音。齐眉的身体十分的冰冷,他紧紧的抱着,希望她能暖和起来,平时就惨白的唇色和脸颊现在看上去也不过是比平时白一些。
马车一路驶到医馆门口,阮成渊一会儿工夫就被轰了出来。“少爷您真是疯了啊!抱着个尸体过来,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医馆医死人了呢!!”
阮成渊大吼一句,“她没有死!没有死!”
“脑子进水了是不是!晦气!”医馆的门嘭地一声关上,阮成渊垂下头,脸贴着齐眉的脸,冰冰冷冷的温度。“媳妇醒醒,醒醒。”
一点回应都没有,闭着眸子的女子毫无声息。阮成渊瘫坐在地上,她真的只是睡着了,只是很冷而已。
“媳妇最讨厌我哭,每次我一哭你就会敲我脑袋,现在我哭得这么难看。这么大声……你敲敲我脑袋……”阮成渊捉起齐眉的手往自己脑袋上砸。
四周几乎都没有人去围观抱着个疑似女子尸体而痛哭的人,无论是宫中还是城中。因得改朝换代而备受牵连的人已经太多太多,没个一两年,谁都不会妄想安定这个词。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大家反而都离阮成渊远远的。
远处又驶来一辆马车,阮成渊动也不动,只是呆呆的抱着齐眉瘫坐在街道上。
“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暴躁的声音传来,阮成渊抬眼看过去,是居玄奕,此时的他刚被封了爵位,亦成了文官之首,在崭新局面的皇宫里稳稳当当地坐在高高的位上。
“母亲说媳妇死了,病发死的。”阮成渊眼神空洞无比。
“死了!?你这个孬种,连自己的夫人都保护不了,只知道哭哭啼啼!!”居玄奕暴跳如雷,眼眶一下子猩红起来,抬脚狠狠地踹了阮成渊一下,伸手就要去抱他怀里的人。
“不许碰她!”阮成渊恶狠狠地蹬了他一眼,而后站起身把齐眉紧紧地打横抱着,不顾一切的往城外跑。
“你站住!不要乱跑,很危险!”居玄奕从没想过阮成渊能跑得这么快,他一介文官,压根不会武功,跑起来气喘吁吁,追不上一个几近疯狂的傻子。
回到马车上再去追,却没了踪影。
阮成渊一路疯跑,跑出了城门,跑到了城郊。
城郊有一座坟山,抱着齐眉坐到了夕阳西下,怀里无论怎么样的声音和颠簸都无法醒过来的齐眉,阮成渊终于明白齐眉是真的醒不过来了。
跟农夫借了一把铲子,阮成渊咬着牙,一下下的把土铲起堆到一旁,太阳落山后,土堆完成了一半,待到他挖完抬头,已经入夜了。
把齐眉抱起来,小心翼翼又无比珍惜的吻了下她的唇,而后放入了土坑。
满天的星星被夜幕缀饰得美不胜收。
听易妈妈说过,传言逝去的人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铲子插在土堆里,阮成渊手撑着,眼睛红肿地望向天际,齐眉是哪颗星星呢。
阮成渊继续努力把土堆填回去,腰间的玉佩随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
不远处开始有吵吵嚷嚷的声音,阮成渊什么都听不见,直到骏马被缰绳紧紧勒脖后仰脖长啸,阮成渊才抬起头。
“你回府吧,你家里也没了,谁都没了。”居玄奕看着他,眼神十分的平静。
“什么没了?”他离府才几个时辰,什么叫没了?
居玄奕看穿他心中所想的一般,“你父亲、母亲甚至你儿子和一干下人全都被赐死了,知道因为谁吗?因为你,前两个月是不是有人来看过你?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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