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好。
喜嬷嬷说,这正是春光大好的时候,小姑娘就该穿的明艳一些。于是勇者被打扮的花枝招展,一袭水红的旗装,领口、袖头、掖襟上滚得都是繁复的花边,纹样更是姹紫嫣红的百花图。整个人往人前一站,几乎晃得人睁不开眼。
勇者对美丑不甚在意,就这么穿着去给永和宫请安了。一进去,就看见十四正和几个宫女、小太监一同“打鸡”。
这“打鸡”可不是真的追着长翅膀的鸡打,其实就是踢毽子的别称。只因那毽子上插的毛一般都是雄鸡的毛,故有打鸡一称。
和小主子玩儿,奴婢们岂敢论高下,争胜负?十四作为小主子,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对手太弱,玩了不大会儿,兴致便减了大半。
“你们也太弱了,看爷给你们来几招厉害的!”十四略带不满地说。言罢,他接连演示了好几种踢法。
动作敏捷的十四骤然双腿蹬地起跳,同时用左脚的外侧去踢那毽子,嘴上傲气道:“这是鸳鸯拐!”
一会儿又将左腿弯曲,靠着右腿,高高跃起,用右脚的内侧一踢,“这是‘筷子’!”
待他瞥见勇者的红色身影,不由得勾唇一笑,陡然高跳,用脚内侧用力一踢,“这叫‘大脚板儿’!”
鸡毛毽子向着勇者的方向迅速飞去。当然了,地球人眼中的“迅速”,对于勇者来说,就跟镜头慢放似的,毫无威胁力。她轻轻伸手,抓住了鸡毛毽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十四。
十四立在原地,笑看着她,身后一片绯云似的桃花衬得这小儿郎愈发唇红齿白。原本不过是个傲气又顽皮的熊孩子,现如今读了几个月的书,竟也有些文雅之气了。虽仍是那般活泼爱动,行事却已然颇知分寸。
“怎么穿成这样子?再给你点颗痣,你都能上街当媒婆,给人家说亲了!”十四虽然不曾亲眼见过媒婆,可十哥的那堆小黄书里可没少出现媒婆,俱是耳边戴朵花,唇边有颗痣,穿的花枝招展红艳艳,可不就是勇者这样?
勇者却是亲眼见过媒婆的,从前她做王二小姐的侍婢时可没少见。她反驳道:“你真无知,不是所有的媒婆都有痣的。”
十四走上前去,不满道:“就知道和你祯表哥我犟嘴!”顿了顿,他神神秘秘地对着勇者挤了挤眼,“我昨儿夜里可还梦见你了呢!”
勇者心里有些忐忑,忙问道:“梦见我什么了?”
十四嘿嘿一乐,边和勇者一同往宮阁里走,一边说:“梦见你拽我辫子,敲我脑门儿。还梦见你冲我撒娇!好像我还玩儿弹弓来着,其余的便都奇奇怪怪的,不大记得了。其实……其实那个拽我辫子,敲我脑门儿的人好像是你,又好像不是你……反正我直觉那是你。”
勇者难得地脸红了,只可惜坤贞的肤色实在太黑了,十四不曾察觉。
在昨天夜里进行的“步步高之塔”的副本里,勇者、十四、十三和胤禛成功组队。他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寻找能够杀死恶龙的“审判之笔”。而只有注入队伍中某人的灵魂,那支普通的红色水笔才能变为审判之笔。只是若人没了灵魂,便会显露本性,所以一定要本性正常的人才可以。
十四没了灵魂,变身中二病汤姆苏。十三没了灵魂,提起剑来,嚷嚷着“谁有不平事”就要去闯江湖。胤禛直接拒绝。最后还是得勇者上阵。没了灵魂的勇者变身懵懂萌少女,柔软易推倒,简直和平常那个木讷面瘫判若两人。啧啧,不愧是外星人,隐藏的就是深!
醒了之后,面瘫勇者想起梦中的自己,不由得有些羞恼,直盼着其余三人不要对这段有任何印象才好。后来她又安慰自己,梦里的她是勇者二十四的长相,不是玉克墨坤贞,便是三位队友记得,也不会想到她。谁曾想,十四竟然直觉是她?!
勇者真想跟十四说那不是她。可那就说谎了,不能说。她一路无语,就这么走到了德妃面前。
德妃正和齐布琛说话呢。齐布琛乖巧可爱,聪明懂礼,长辈想不喜欢都难。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见了那么多心眼儿多到不行的人,德妃就喜欢小孩子天真无邪的模样,看着就觉得心里舒坦。
“从前圣上赐了数套上好的文房四宝给老十四,老十四用不了那么多,且湖笔徽墨端砚什么的,姨母我又不甚了解,还是给我们齐布琛用最合适。”德妃笑眯眯地吩咐着。
十四跑过去,靠在德妃身侧,冲着德妃撒娇起来,哄得她笑个不停。
勇者有些郁闷。她从前听说齐布琛给十四做了伴读,还觉得是好事呢,后来才知道,这“哈哈珠子”说是伴读,更相当于十四的幼仆,以后说不定还会成为十四的幕僚,为十四办事。若是十四不好好读书,哈哈珠子就要代十四受罚挨打。这是什么道理?勇者完全没办法理解。一人做事一人当,凭什么要别人替代?就因为他是主子?
幸好一来十四读书还算机灵,二来他有八个哈哈珠子陪他读书,齐布琛将来也是要袭爵的,在八个哈哈珠子里不算身份低下,倒也没什么挨打的机会。
勇者还特意吩咐了齐布琛,若是挨了打,势必要告诉她这个姐姐,姐姐替他打回来!
德妃一抬眼,就看见了黑脸小勇者,心下一叹,连忙招呼着勇者到身边来,边打量着她边道:“哎哟,这是谁家的小姑娘,这样俏!跟朵花儿似的!快来姨母身边,让姨母好好看看。”
勇者心说德妃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一流。她乖乖地走到德妃身边去,但听得德妃柔声道:“今儿特意让你们三个都在这个时候来请安。再过那么几日,便是你们郭罗玛法的六十大寿。郭罗玛法都许久不曾见过你们这几个小不点儿了,想的紧,又逢圣上恩准,便接你们三个去郭罗玛法府上那儿住上几日。”
十四一听,眼睛发光,雀跃不已,“真的?我可以出宫住上几日?”他一直对宫外的世界向往不已,光是小黄书里对外面的描述已经不能满足他探索的了。
德妃佯怒,戳了下他锃亮的脑门儿,“坤贞和齐布琛我都不担心,就你这个混世魔王,可别出什么乱子才好!”佯嗔完,她看着十四假模假式喊痛的样子,又弯唇一笑,柔声道,“胤祯,坤贞,齐布琛,你们三个可要彼此互相看着,谁若是不听话,出了岔子,回来跟我说,看我不教训他!”
十四连忙道:“是!我一定看着坤贞!”
勇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德妃又遵嘱道:“明儿一早,老四来请安,完后便带着你们几个出宫去。到了宫门口,有你们的那克出接应着,领着你们上郭罗玛法府上。”顿了顿,她似是有些不放心,又拉起勇者的小手来,絮絮地说道,“到了那儿,在你郭罗玛法面前多笑笑,多和你郭罗玛法说些好听话儿。你娘亲去得早,郭罗玛法对你和齐布琛一直特别惦记,常常托人来问你们的身子骨好不好,最近个子多高了,多重了。你得在郭罗玛法面前表现的好些,这样郭罗玛法才能安心,也算是不负你阿玛额娘的期望了。”
只要一提起“不负你阿玛额娘的期望”,勇者就立刻认真起来。她得好好尽坤贞应尽的责任才是。
离了德妃那儿,勇者叫住十四和齐布琛,认真地询问道:“我要怎么在郭罗玛法面前表现才算好,才算能讨得他喜欢?”
齐布琛想了想,笑着说:“姐姐哪里都好,就按平常表现就行,郭罗玛法会喜欢的。”得,五岁的齐布琛小小年纪就展现了姐控的性格。
十四嘴里要是有水,早就一口喷出去了。
他轻轻拍了齐布琛脑袋一下。勇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十四悻悻地收回手,“你个小子,才五岁,说瞎话都不带眨眼的。净说些花言巧语,骗你姐姐!你姐姐若是信了,可还怎么嫁出去?”
勇者抓住他的胳膊,“你以后不许打我弟弟!而且你以后得在上书房好好读书,别连累我弟弟挨打!”
齐布琛连忙去拉,轻声道:“十四表哥读书很是认真勤(W//RS/HU)奋,何来我被连累之说?”
十四嘿嘿一笑,反握住了勇者的手,紧紧地攥着,说:“丑丫头!你还想不想讨郭罗玛法的喜欢了?爷有主意,听爷的!”
勇者将信将疑地看着他,随即毫不费力地将手抽了出来。
十四背着手,说道:“郭罗玛法盼你什么,说来说去,不过是一盼你身体康健,不似从前那般虚弱多病,二盼你长得好,当然这不可能了,三来,盼你聪慧睿达,懂事知礼。你就表现一三就行了。不过呢,二才是最重要的……”十四又开始鼓吹“坤贞愁嫁论”,“你长得不好看,你嫁人就难嫁,到时候还要劳烦表哥我给你找婆家。好不容易找了婆家,你以后的相公还不会宠你,你过的就会十分不如意……”
勇者觉得十四在”坤贞愁嫁论”之前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不由得思量了起来。一三肯定能做到,二嘛,谁说她做不到?
第16章 外星人也学化妆
第十五章外星人也学化妆
虽说勇者目前给地球人呈现的是一副幻象,但这幻象对于地球人来说却是实体,不但看得见,也能摸得到。往勇者脸上泼水,勇者的本体会沾上水,幻象上也会沾上水。同理,往勇者脸上扑粉,勇者的本体会沾上粉儿,幻象上也会沾上粉儿。
勇者着实不爱化妆,毕竟地球上的化妆品对于她而言常常有“hp…1”“mp…5”的反面效果,她好不容易吃了那么多牛羊肉和蛋羹才换得的生命力,抹几下胭脂外加涂几下粉儿就能给清零。
只是此时为了讨得坤贞的郭罗玛法的喜欢,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妆了。
为了能够更好地适应地球环境,勇者曾经分析过地球人类,尤其是华夏一族的审美观念。明朝时候,身材要纤弱,修颈、削肩、柳腰这是必备;脚需得是三寸金莲,如勇者这般的大脚,在她刚来地球的时候可是被人多次耻笑过的;相貌嘛,最好是细长脸,柳叶眉,一双水汪汪的、含情脉脉欲说还休的眼睛,外带一张樱桃小口。满族审美却是不同,他们更加偏爱活泼泼的大姑娘,穿红着紫,巧笑嫣然。只是近来却转了风向,也向着明代时候的审美靠拢了。
勇者也不想想自己才七岁,考虑这些是不是有点儿早。她急着要在郭罗玛法面前露脸,为此苦思冥想。喜嬷嬷的审美实在过时,身边的两个宫女嘛,水英相貌普通,打扮也朴实,倒是馨梅……馨梅的长相和打扮,很符合时下审美。
萨拉馨梅此时正敷保养香粉呢。自从德妃从宫女之位一路青云而上,连带着乌雅一脉都发达起来后,许多不甚荣显的旗人便打起了送自家姑娘入宫小选的主意,期望着以此换得富贵。萨拉馨梅便是因此而入的宫。谁曾想,原本打点了关系,好不容易进了德妃这里,却被德妃分到了坤贞格格这里。
馨梅不由得想起同批小选入宫的林氏惠凤。那人经家里打点,被送入了毓庆宫,没过几个月便登上了鹊枝,被太子看中,做了庶福晋。那惠凤的长相与她馨梅不相上下,偏她没这个福分,只得伺候个脾气古怪的格格。以后么,多半是做格格的陪嫁,运气好些,能被额驸看上。
馨梅边想着,边使劲儿往自个儿脸上扑粉儿。这粉啊,主料是英粉,还有些白芷白术等草药的成分,满族宫中女子皆笃信,夜里睡前抹这个,可使得皮肤细腻红润,如脂如玉。
正揽镜自照时,馨梅忽地听水英说道:“梅子,格格来找你了。”
馨梅心里诧异,想着平日里坤贞那不冷不热的怪模样儿,实在想不到格格来找她干嘛。她连忙笑着迎了过去,道:“格格来找奴婢是为了何事?”
勇者拉着她的衣袖,直愣愣地说:“我来找你学上妆。明儿我就要去郭罗玛法府上了,想在他面前露露脸。”
馨梅一愣,心想铁树也有开花时,坤贞格格都有这心眼儿了,真是稀罕。她巧笑着,将勇者拉至镜前坐下,略略思虑,道:“格格,这上妆可不是一两日能学会的。今儿奴婢给主子稍稍妆扮下,主子若是心里满意,明日便带了奴婢出去。这样奴婢就可以一直将主子打扮的美美的,保管十四爷看了都移不开眼,您说可好?”
不料勇者摇了摇头,“不用。你先给我上妆吧,我能学会。”
笑话,勇者的智商可是250!萨拉馨梅才不过一百零几,连勇者的一半都不到。
馨梅撇撇嘴,心说等我给你上了妆,你就知道自己学不会了。
这般想着,她拿来了香粉、胭脂等物,不言不语地给勇者上妆,一点解说也没有,直盼着勇者学不会。
勇者端坐着,从铜镜里细细看着,脑中快速记录着馨梅上妆的步骤和细节要点。
粉得摸匀,白的要真实;胭脂要蘸上点儿温水化开,这样涂到脸上后就如酒后红晕般自然可爱;涂唇最是讲究,需得拿着红木制的胭脂棍儿沾取些胭脂,以人中为嘴唇的中线进行涂抹。
勇者想着,果真改朝换代之后,连带着审美也翻了新篇儿。虽然无论明清都喜欢涂个樱桃小口出来,也就是不涂整个嘴唇,只涂一小部分,但审美还有差异的。明代是在真正的嘴唇上涂个小嘴唇出来,而清代则不然,上唇涂得少些,下唇涂得多些,但多也不能很多,就是轻轻一点,只比黄豆大些。
这样……美?勇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实在感受不到一点美感,却还是决定入乡随俗。
她说道:“好了,我学会,回去之后我会多加练习的。你这些香粉、胭脂什么的借我一些,告诉我这些值多少银钱,我回头付给你。”
馨梅忙道:“权当做是奴婢孝敬主子的,岂敢向主子要银钱?”
勇者说:“不行。这些值多少银钱?”
馨梅其实挺心疼的。这些香粉、胭脂什么的可都是上等的好物,都是家里特意为了她备下的。见勇者执意要问,馨梅也就半推半就地说道:“哪里值什么钱……也就……两三两银子的事儿……格格不必给了,更不必说什么借,拿去便是。”
勇者的包裹里还有些银钱,都是她原来攒下的,只是此时拿出来太过引人怀疑,所以只好过几日再给馨梅。她满意地拿走了香粉、胭脂、胭脂棍儿什么的,踩着花盆底儿健步如飞的走着。
这一夜,勇者没有闯副本。化妆是件熟能生巧的事儿,便是智商250的勇者也要多加练习。她偷偷地在床上坐着,一遍又一遍地给自己化妆,整整一夜就歇了一个时辰。幸好她目力惊人,夜里视物与白日无异,且还能用净化术给自己洗脸,不然若是普通人的话,不知要闹出多大动静。
第二日一大早,永和宫里,德妃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一时无语,嘴角微微有些抽搐。
德妃打量着勇者的妆容,好笑地说道:“咱们家坤贞总算是开窍儿了,知道打扮了。可你才七岁,涂这么多东西对你可不好,姨母让人给你卸了可好?”
勇者的妆化的不错,可实在太成熟了。脸抹得是白,可和耳朵、脖子压根儿就是两个色儿,幸好旗装的领子高,脖子倒是不显,可是两个黑耳朵却扎眼得很。唇色选的有些深,近乎猩红,好看是好看,可涂在小丫头的脸上,着实显得诡异。
是的,要说难看,并不难看,就是诡异。
德妃无奈地说道:“你这让郭罗玛法看了,郭罗玛法该奇怪了,该说坤贞在宫里教养许久,就学会了这个?”
勇者开口,稚嫩的声音里带着困惑,“德姨母,坤贞这样不好看吗?我特意跟一个很好看的宫女学的。”
德妃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学的不错,颇有技巧。可这妆容啊,放到姨母这般年纪的女子脸上,是好看,放到你这小孩子脸上,反使你失了天真烂漫,便不好看了。”顿了顿,她微微笑道,“姨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