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皇后娘娘或者太后娘娘来传召我,我该作何解释?”毕竟尔玉公主被她的脚一勾,才替她挡了火炭子,想来尔玉公主也被烧伤了,外加她在关键时刻“教唆”那侍卫搭救尔玉公主,虽说她没有明明白白地告诉那侍卫去抱尔玉公主,但是皇后如此精明,又岂会不明白她的用心,必然将尔玉公主名节受损的罪过归咎到她身上。
沈云初可是知道皇后的手段的,单从菩提山上她被人冤枉失身于山贼那件事,便能看出皇后威势逼人,连萧逸都不是皇后的对手。可她当时就是想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自己身上的痛苦反噬给尔玉公主,小小的教训她一下而已,并没有想到尔玉公主身后的势力与如何,此刻稳下心来不免有些后怕。
“有我在你身后呢!”荀阳轻轻轻吻她的耳垂,无声地告诉她自己不嫌弃她的伤痕,“阿初,无论何时,无论何事,你都有我,今日之事,怪我思虑不周,让你在我眼皮子底下遭了难,以后我不会再让旁人伤你,皇后娘娘也不行!”
“荀阳——”沈云初想说有你真好,可是这等肉麻的话,委实不好开口,只是一声声唤着他,药已经均匀地涂了上去,所以也不是很疼了,也不知道荀阳从哪里弄到的好东西,只是好似带着麻醉的效果,脖颈间的感知能力不是很灵敏的样子。
“唤我少暄,小乖乖,你唤我少暄就好。”荀阳将她的头发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将烧焦的发梢统统剪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过是说给别人听的,哪位娇娇不爱美,若是沈云初待会照镜子看到自己焦黄的发梢,必然又该暗自懊恼让他瞧见了最狼狈的她。
“少暄?”沈云初竟从来不知荀阳的表字,如今从他口中听说,只觉得好听的紧,禁不住多念叨了几遍,“很好听,少暄。”
“少暄是我的字,整个梁国几乎没有人如此唤我,寻常人只唤我荀少师,长辈们唤我四郎,只有我的母亲唤我少暄,她说我的暄字,取自温暖之意,你以后便唤我少暄吧。”荀阳尽可能地转移着她的注意力,悄悄将那些剪下来的头发扔到矮塌下面。
“少暄,你本就是云端高阳。”沈云初语气怅然,无人知晓她的内心如何的黑暗,如何地充满了仇恨,但愿荀阳这缕阳光能够驱散她内心的阴暗与腐朽,“云端高阳是普照万物的,但是从今以后你只准照耀我,不准随随便便去照耀别人。”
“好,我只照耀你,温暖你。”荀阳顺着她说,她头发上的香油粘腻腻的,用清水擦不干净,他索性将自己洗发的药水拿过来轻轻涂抹了才用清水洗净。
“娇娇,太妃遣人来接娇娇。”翠丫在屋外敲门,手中捧着件干净的襦裙还有披帛。
荀阳放她进来伺候沈云初穿衣,脖颈间虽然抹了伤药,但是那烫伤看起来依旧是触目惊心的,尤其是水泡挑破之后,那破损的肌肤委实有些触目惊心,翠丫顿时倒抽口凉气,荀阳回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警告味道十足。
“怎么了,翠丫,你快去拿镜子过来,我要看看我的伤究竟如何了。”沈云初见翠丫的反应便猜到自己脖颈间的伤口很严重。
翠丫被荀阳一瞪,早就意识到自己爱的错误,又岂会给她搬镜子过来,她畏惧地垂首,然后将她手中的披帛松松软软地绕在沈云初的脖颈间,遮住斑驳的伤口,“娇娇还是快些吧,莫让阮妈妈等急了。”
阮妈妈特意来接沈云初,那意思很明显,不管沈云初伤的重不重,都不能在荀阳的听涛居呆久了,因为湘王府的奴仆们亲眼看到他们的主子抱着沈家娇娇进了听涛居,说是医治烫伤,若是呆的时间太久,定然会有不好的流言蜚语传出去,到时候不光荀阳的名声不好,沈云初的闺誉怕是也不好了。
沈云初自然知晓太妃的意思,也顾不得照镜子了,她如今在湘王府出事,太妃将她接过去也是情理之中的,万万不能拂了太妃的颜面。
门外停着顶软轿,想来是担心她伤势太重,或者担心她毁容了不便见人,所以才如此劳师动众的,翠丫掀开轿帘,沈云初弯腰进去。
待到了老王妃的寿常院,沈云初看到永宁公主与山阴公主等人都在,又是满满的一屋子人,关键是尔玉公主站在山阴公主身后,被从宫中赶过来的女官扶着,哭的哀哀戚戚的,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
沈云初认识那女官,正是皇后身边的那位得力的容女官,当初在菩提寺中见过的,如此大的排场,莫不是要兴师问罪?
沈云初心中冷笑,这是等不及她将身上的伤养好传召她入宫,便要开始审问她了么?
“初娘,可怜的孩子,你伤的重不重?”老王妃伸手握她的手,那手枯瘦,却很暖,老王妃的话,摆明了是怜悯沈云初手上,换言之,老王妃是站在沈云初这边的,不用审问便认定了她是受害者。
尔玉公主闻言哭得更哀戚了,声音听起来颤颤巍巍的,好似被吓得丢了魂,怯怯地问道,“初娘,你伤的重不重?”
方才在菡萏院的亭子里,她眼看这沈云初要毁容,要倒霉,她正暗自兴奋着,却不料脚下一滑栽了下去,只记得那原本该砸在她身上火炭子与那桶冰冷刺骨的水,全部落在了她的身上,她吓得直接晕死过去。
她被侍卫抱着去就医这件事,她完全不知情,幸亏湘王府为了太妃的身体着想,自己养着医者,她醒过来之后最关心的不是自己的伤势,而是沈云初究竟有没有被毁容,她身边的侍女简单将亭子中的事情禀告给她,她虽然很沈云初命好被荀阳抱走了,但是根据侍女的言辞,笃定沈云初毁容了,毁容后的沈云初被荀阳看到,荀阳定然该嫌弃她的容貌了吧?
她幸灾乐祸的大笑,笑的太用力,牵动了自己的伤口,她这才发现自己后背被烧的很严重,但是她私心想着,比起沈云初的脸被毁了,她背上的烧伤根本不算什么,对于这种伤敌一千自伤八百的事情,她只觉得很爽快,若是老天再给她次机会,她还会这般选,不后悔!
反正有宫中来的容女官替她撑腰,所以她见了老王妃之后,她便简简单单地将亭子中的事情复述了一遍,料定了无人敢为难她,所以她大大方方承认了自己失手撞翻了烹茶的火炉子,反正沈云初无人撑腰,又是个被毁了容的庶女,谁会为她说半句话呢?
可是如今看到沈云初的脸还是那般好看,而荀阳就站在沈云初旁边,一副小心呵护的模样,她恨极了,暗自吐出一口血又硬生生的咽下去。
看着尔玉公主紧张万分,生怕她没有你受伤的目光,沈云初心中暗笑,她将脖颈间披帛理了理,然后故意疼得直抽凉气,无声地告诉诸位她的脖子伤的很重。但是她脸上却偏偏强颜欢笑,语气无限委屈,说出来的话却又十足的懂事,“尔玉公主仁善,她出手帮了阿初一把,又有太妃与几位公主的福泽庇佑着,因此阿初伤的倒不是很重。”
她这话一出口众人纷纷变色,荀洁不可思议地瞪着沈云初,好似她撒了弥天大谎,“怎么可能,又是沸水又是香油又是火炭的,我亲眼看到尔玉公主打翻了烹茶的小火炉,你身上哪里着了火,你怎可能无事呢?”
萧九发威
众人顿时大惊,尔玉公主再如何说也是公主之尊,萧九虽说也是皇室血脉,身份到底是低了一等,无人追究便是堂兄妹间小打小闹,若是仔细追究起来,那便等同于弑君之罪!
然而萧九才不会管这些,他看沈云初的脸色渐渐恢复了红润,原本想过去查看她的伤势,可他的目光落在沈云初的小手上,她紧紧揪着荀阳的衣襟,那是信任与依托的表现。
小时候遇到蛇,沈云初便像八爪鱼般缩在他怀里,小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襟。萧九沉默瞬间,然后抬脚走向被他甩在墙角的尔玉公主。
尔玉公主几乎处于癫狂状态,狰狞着骂道:“你不过是个卑贱的私生子,小妾养大的野种,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也敢对本公主出手,你活的不耐烦了么?”
萧九眼见沈云初最信赖的人竟然变成了荀阳,满腔怒气正无处发泄,见尔玉公主竟然不知死活地骂出这种话,便将满腔的怒气统统都发泄到了她身上,一脚踩在尔玉公主的心口处,“堂堂公主之尊,心思竟如此恶毒,罪行败露你不仅不反思己过痛改前非,竟然满口污言秽语,今日皇室的颜面都被你丢尽了,我不如替皇伯伯料理了你,省得你活在世上继续丢脸!”
“住手!”永宁公主最先反应过来,连忙去拦萧九,尔玉公主是她的妹妹,若是在她面前被人踩死了,追究下来她也有脱不掉的干系,“我不管你是谁,在没有上族谱之前,你不过是个贱民,她是堂堂公主,岂是你能碰能杀的!”
萧九冷冷地瞥了永宁公主一眼,挑衅地笑了笑,他不仅不住手,脚下的力度反而又添了几分,尔玉公主被他踩得开始翻白眼。
临江王自然不能看他闹出人命,眼见尔玉公主要被萧九踩死了,连忙上前阻止道,“阿九,你这双鞋可是你娘亲亲手做的,你当真要污了你的鞋?”
萧九犹疑,渐渐松了力度,但是脚依然踏在尔玉公主的心口处,好似一转念便又会再下杀手,而躺在墙角的尔玉公主方才从鬼门关走了一圈,早就被萧九吓掉了魂,她不想死,所以不敢惹怒萧九,一动也不敢动。
众人的心也都跟着悬着,但是谁也不敢再吱声,生怕惹怒了萧九,屋中的气氛,空前地诡异起来。
打蛇打七寸,通过这几日的相处,临江王对萧九的脾气还算摸得准,萧九幼年与野兽为伍,身上戾气很重,最恨的就是威胁,最渴望的便是亲情,临江王这句话打的正是亲情牌。这双鞋的确是萧九的娘亲缝的,他摸了好久才雀跃地穿到脚上,那表情像个吃到糖果的孩子,可他突然听说沈云初在湘王府被火烧伤了,也顾不得脱下来便奔了过来。
所以临江王知道萧九珍惜这双鞋,更珍惜沈家那位大娘,他劝萧九的时候,眼睛是看向沈云初的,希望沈云初劝劝萧九。
“阿九,你扶我回府。”沈云初因为被掐得很重的缘故,嗓音听起来有些哑。
萧九方才出手如此重,如今还想要尔玉公主的命!若是被有心人在陛下面前挑拨,很容易演化成朝堂上的派系之争。虽说萧九是临江王认下的唯一血脉,将来必然继承临江王的衣钵,身份尊贵,但是尔玉公主的背后却是皇后,是太后,是韦家,代表着外戚的脸面,在皇后没有发话处置尔玉公主之前,尔玉公主的身份依旧是嫡系公主,那么萧九与尔玉公主大打出手,便是给了诸王与外戚争斗的借口。
沈云初与临江王对视的瞬间,便想通了此中关节,她万万不能让萧九处于两派争斗的夹缝中,万一陛下想息事宁人,萧九得不了好果子。
荀阳扶在她腰间的手蓦然收紧,沈云初不着痕迹地拍拍他的手,示意荀阳放开她,她自有分寸,荀阳不情愿地松开她,她的脸上浮出温暖的笑意,冲着萧九招手道:“阿九,你还愣在那里作甚?”
沈云初经过刚才那一掐,胸腔内缺氧,腿软的紧,没了荀阳的搀扶,身体变摇摇晃晃地想倒下,萧九这才赶紧奔过去扶住她,声音有些委屈,“阿初,我方才吓坏了,我以为你要被那个贱女人掐死了,我替你报仇好不好?”
沈云初强颜欢笑,“傻阿九,她是生是死都该由陛下与皇后娘娘说了算。”
早有人将尔玉公主扶起来,她颤颤巍巍地站不住,三番四次地瘫倒,想来是吓得不轻,沈云初冷冷地看她,到底是深闺中的小姑娘,平日里杖杀奴仆,杖毙侍卫,仰仗的不过是自己的权势,可真到了生死关头,自己先吓个半死了,再无往日的威风与机敏。
再看荀洁,显然没有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种地步,她缩在不起眼的角落,极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沈云初岂会让她好过,“洁娘,你与尔玉公主是闺中好友,想来她今日也受到惊吓了,你多劝劝她才是。”
说完她不理会荀洁哀怨的目光,歉意地冲老王妃笑笑,“太妃,阿初给你添麻烦了,家中还有许多琐事缠身,改日再来看望您。”
显然是不欢而散。
本来请沈云初来府中做客,是为了让老王妃提前见见未来的孙媳妇,哄她老人家高兴的,谁也没料到本来好端端的竟被只猫给搅了局,最后沈家娇娇被临江王新任的世子给扶走了。
老王妃很疲惫,送走了临江王与尔玉公主之后,她吩咐阮妈妈道:“阿阮,你扶我去歇息。”这话摆明了要做甩手掌柜的,所以处理这件棘手之事的担子,最终落到了山阴公主的肩上。
伺候老王妃歇下,山阴公主便发难荀洁,沈家娇娇是她请过来的,结果在湘王府中险些丢了半条命,若是事情传出去,谁家夫人娇娇还敢随便登门?“洁娘你亲自去将那只闯祸的猫送到皇后娘娘那里,无论是你还是你的猫,都任凭皇后处置,我们湘王府可承受不起皇后娘娘的雷霆之怒。”
达成协议
山阴公主是韦太后的掌上明珠,她若是想保荀洁,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但是她发话要将荀洁交给皇后娘娘处置,摆明了是不想庇护她。
荀洁顿时美眸含泪,目光搜寻一圈,没有发现荀卿的身影,捏着手绢柔柔弱弱地擦眼泪,语气多了几分强硬,“我要见十三郎,你让他陪我一起去。”
山阴公主挥手遣退了近身伺候的奴仆,冷笑道,“你以为你是谁,十三郎是你想相见就能见到的么?今日你光明正大地演了一出好戏,你以为他还看不清你的真实面目?”
荀洁见并无奴仆在旁,索性撕破脸面,挑着眉语气嘲讽,“我不以为我是谁,但我知道山阴公主您是皇后娘娘最想看笑话的人就对了。你若是当真翻脸无情,将我交给皇后娘娘处置,我便将荀卿醉酒强要我的事情告诉皇后娘娘,想来皇后娘娘应该对湘王府兄妹乱(这里防和谐)伦的事情很感兴趣。”
“贱婢,你竟然敢爬到我的头上,谁借给你的胆子!”山阴公主原本柔媚的目光,顿时变得狰狞,那件事情是她心中最深的伤疤,不能碰,偏偏荀洁以此要挟她,处处掣她的肘。
荀洁早不是在人前表现的那般文静,她抱臂冷笑,嘲讽地看着山阴公主发脾气,声音听起来十分尖酸,“你越是在我面前抓狂发威,我越是看戏看得过瘾,反正我不过是孤女,而你的十三郎越是天潢贵胄,他有大好的前途,你舍得让他随我玉石俱焚?”
山阴公主猛地掀翻桌布,价格不菲的茶具应声而落,恨声道:“十三郎名声本就不好,就算醉酒将你睡了,也不过是桩风流债,你以为你还是湘王府的娇娇么?你不过是你下贱的娘亲偷汉子生出来的野种,哪里来的乱(这里防和谐)伦。”
“不错,我是野种!”荀洁冷冷地看着山阴公主,笑得张狂,“不过是多加件丑闻罢了,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若是这些事情传出去,湘王府的脸面也就毁尽了,你确定王爷与太妃能承受的住?若是老王妃听说之后,一口气提不上来,王爷怕是要恨死你了,你最怕的难道不是失去王爷的宠爱?”
山阴公主将屋中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将肺腑间的怒气宣泄出去,这才缓声道:“好!好!好!果然是贱人生的贱种,连最起码的脸面都不要了!可我湘王府丢不起人!我也有份好礼要回敬你。”
荀洁冷笑,“公主殿下的礼若是太轻的话,我可是会不高兴的,我若是不高兴,我这张嘴就会乱说,比如当初十三郎为何为喝醉,比如十三郎为何会爬上我的榻,相信皇后娘娘十分愿意听。”
山阴公主恨得牙痒痒,“我告诉你,方才那位侍卫并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