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让人瞧见我们从一处走出去。”
“你要小心。”荀阳有些依依不舍,到底忍住了,有些事情的确需要沈云初独自去面对,他只需要站在她身后便可。
待沈云初领着翠丫回到菡萏院时,荀卿早就开始烹茶,倚在亭中厚厚的毯子上,炭火中掺着香料似的,亭中的熏香味道越发浓郁,有些刺鼻,沈云初禁不住想捂住鼻子,可是看了眼尔玉公主与荀洁言笑晏晏的模样,她也只好便作罢了。
荀卿见她走过来,勾唇笑笑,“千呼万唤始出来,初娘竟连发髻都换过了,看来我们王府的奴很是勤快,真正做到了宾客如归。”
那三人这才发现沈云初来了,纷纷抬眼看她,眼中神色各异,尔玉公主先是打量她一番,然后才甜甜地笑道:“还以为初姐姐迷路了,如今看初姐姐连发髻都换过了,又不像是迷路的模样,方才究竟去做什么了,可不许瞒着我们啊!”
沈云初心中将荀卿暗骂了几遍,脸上却露出温婉的笑意,挨着安康郡主坐下,“外面起风了,我的头发被风吹散了,委实无脸面见贵人,便让我的奴帮着重新挽了个发髻,外加上王府中处处曲径通幽,我竟是找不到返回的路了,也幸亏十三郎烹茶的手法高明,茶香飘得很远,我便循着茶香找过来了。”
沈云初很明智将话题引到了茶艺上,荀卿也不打算为难她似的,挑眉笑了笑,便招呼她随便坐就好。
刚好安康郡主招手示意她坐过来,沈云初不知道安康郡主因何突然对她改了态度,但是她能感知到安康的友善。
可她刚落座,荀洁怀里的雪球突然转了转脑袋,慵懒地眯起它的猫眼,忽然看向沈云初,它懒腰一伸,猫爪子立即露了出来,沈云初本能察觉到危险,说时迟那时快,雪球已经从荀洁的怀里蹿了出来,径直地扑向了沈云初。
沈云初自小习武,身手很是敏捷,腰部一缩,那只猫伸着尖锐的爪子将将地从她的头顶越过去,发髻上插着的那根簪子被锋利的猫爪子挠到了地上。
沈云初伸手抓住自己的发髻,不让头发散开,更不想让人看到她披头散发的丑模样,她起身去寻她掉落的簪子,可她才要起身,却不防备裙角被人踩住了,纵使她平衡能力再好,却也敌不过突如其来的力度,她还是往地上栽去。
安康郡主被那只猫惊到了,可她见沈云初跌倒,慌忙弯腰去扶她,两人坐得近,安康郡主低头将她的簪子捡起来,还冲她善意地笑了笑,示意要帮她攒发。
沈云初还没有来得及松口气,突然听到“哐当”一声,桌子上煮茶的沸水直直地散了过来,那水本就是烹茶用的,正沸腾地冒着磅礴的白气,若是被那样高温度的烫水一浇,不死也得被烧伤,若是被烫到脸上,算是毁容了!
根本来不及思考,沈云初奋力将扶她起身的安康郡主推开了,她危机之中将头偏向一边,极力让自己的脸蛋躲开危险的沸水,那滚烫的热水便洒在了她肩膀上,钻心的疼痛疼得她急抽凉气。
而安康郡主被她用力一推,突然尖叫一声,身子翻过栏杆,朝池塘掉了下去。
此时虽然天气转暖了,甚至前几日杜鹃花都开了,可是京都的天气从来都是乍暖还寒的,这几日天阴,气温很低,那池塘中的水也才解了冰冻没多久,若是此时掉进去,不被淹死也得被冻得去掉半条命。
荀卿距离她们并不远,眼看安康郡主的鞋子已经浸到了水里面,他施展轻功飞了出去,长臂一伸,拦着了她的腰身,而后抱着她脚尖踏水,飞身而起,直接飞上了旁边水榭的浮桥。安康郡主吓的花容失色,抓着荀卿的胳膊浑身颤抖。
而沈云初就没有如此的幸运了,她尚且来不及替安康郡主着急,那只猫再次冲着她跃了过来,“哐当”一声似乎又打翻了什么东西,沈云初只觉得一股浓郁的熏香扑鼻而来,眼前有灼热的火光闪过来,几块烧得通红的炭块朝她的面门飞了过来。
沈云初顿时惊叫,她抬袖子去挡,宽大的袖角夹带着呼啸的风声,将火炭子甩了很远,然而湘王府的香炉设计的很是奢华,底层是无烟无味的上等木炭,上面却盛着香油,如此既能熏蒸香气,又能顶替暖炉供热。所以沈云初虽然甩开了那几块火红的木炭子,炉中的香油却是顺着她的脖颈洒了下来,肩膀上挽着的披帛,甚至是她披散的头发,无一幸免,都沾了粘腻腻的香油。
还好只是被香油污了脖颈,污了衣服,而不是被火炭烧着了将她烧熟,沈云初也顾不得自己披头散发的狼狈摸样,禁不住暗自庆幸,然而她还来不及安稳起身,变故再起!
尔玉公主忽然尖声大叫,她胳膊一甩,那烧着茶水的火炉子倒置着掉下来,正烧得噼里啪啦的木炭快,朝着沈云初铺天盖地地砸过来,沈云初冷眼一看,利落地在地上翻滚,想躲开那烧的正旺的木炭,然而她才滚了半身,却被尔玉公主的腿挡住了去路。
有几块木炭砸落在她身旁,然后顺着那力度滚了过来,本来那木炭纵使沾了她的身,也不见得会将她烧着,因为她的肩膀被沸水烫伤了,衣裳是湿漉漉的,可如今她脖颈间被洒了香油,那几块木炭溅出来的火星子掉在她脖子里,顿时火燎燎地烧了起来!
“啊——”沈云初觉得脖颈间的皮被活生生撕了下来似的,疼得死去活来,而她头发上的香油遇到了火星,大有燎原之势。
将计就计
偏偏尔玉公主挡着她的去路还尖声大叫着,“快来人啊,快救火啊,沈家娇娇毁容了!”
原本在亭子外面伺候的奴仆闻言纷纷涌过来,而当先奔过来的是名宫中的侍卫,手中提着满桶的水,沈云初暗呼不好,若是被那桶凉水浇到身上,衣裳必然湿透了,若是被那侍卫隔着湿衣看到她曼妙的曲线,她必然要嫁给那侍卫,尔玉公主好狠毒的心思啊!
来而不往非礼也,沈云初脚腕有力一勾,尔玉公主突然倒地,替她挡住了那翻滚过来的火炭子,而那侍卫来不及反应眼前的变故,那桶冰冷的水已经倒了下来。
沈云初唇角冷笑,也顾不得脖颈间的疼痛,奋力躲开那桶刺骨的冷水,虽然她的裙角湿湿的贴在腿上很是难受,但是总好过尔玉公主被浇了个透心凉。
“公主!”沈云初大声惊呼,也顾不得自己狼狈的模样,指着那侍卫厉声吼道:“你还杵在那里作甚,若是公主被你的凉水一浇,得了风寒,或者有个三长两短的,你有几颗脑袋够砍的,你的家里人有几条命够被你连累的,你还不赶紧送公主去找太医!”
那侍卫早就被眼前的变故惊得僵在那里,突闻沈云初说要砍他和他家里人的脑袋,他这才反应过来,慌忙伸手去抱伏在地上的凉水污渍中瑟瑟发抖的尔玉公主。
荀洁见尔玉公主被侍卫抱走了,想开口阻拦,却最终保持了沉默,幽幽地看了沈云初一眼,叫到:“还不赶紧去请少师大人过来,让他帮沈家娇娇悄悄可是当真烧毁容了!”
沈云初头发被香油粘着,脖颈间的肌肤通红通红,发梢被火星溅到有些烧焦,外加上襦裙的下摆被水淋湿了,怎么看怎么狼狈,荀洁私心觉得,若是被荀阳看到她那副摸样,才升起的旖旎之心也便被浇灭了,男人都爱美人,荀少师应该也不例外。
“不用了!”沈云初冷冷地横了她一眼,用宽大的袖子挡住自己,“翠丫,我们这就回去,洁娘若是有善心,便遣个小丫头去请大夫,直接将大夫请到我们沈府的梧桐苑去。”
“娇娇,你的脖子被烧伤了!”翠丫奔到她身边,吓得面色发白,却依旧很镇定地将手中的披风盖在她身上,遮住她的狼狈,不让闻讯赶过来的奴仆们瞧到她家娇娇的披头散发的模样,她回头对旁边尚且处于呆傻状态的小丫头道:“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阿初,你伤的可严重?”荀阳急匆匆地奔过来,再无本分往日淡雅的模样,纵使当年叛军围攻京都之时,他都不曾这般焦急过。
“你别过来!”沈云初将掩着自己的披风紧了紧,不想让荀阳瞧见自己此刻的模样,她与荀阳才确立了彼此的心意,她只想让荀阳记住自己最美丽的时刻,况且荀阳若是看到她被尔玉公主算计得如此凄惨,想来又该做出不理智的事情,她暂时不想与皇后娘娘结怨。
“听话!”荀阳岂能不明白她的心思,暗中恼恨她这种时候竟然还想着旁人如何,“医治你的伤最要紧!”说话间,荀阳不管不顾伸手抱住她,将她身上的披风遮在她身上,直接奔向了自己的听涛居。
荀洁惊诧地盯着他们亲昵的模样,不甘心地攥紧了衣袖,寻常娇娇最在乎自己的容貌,若是遇到这种毁容的事情,不是该大哭小叫乱嚷嚷么?若是恰巧被自己心上人看到自己的丑样子,不是该被刺激得崩溃么?
凭什么沈云初还能如此冷静,而她竟敢让荀阳亲自察看她的伤势,荀洁不信沈云初当真没有毁容,她分明见到她脖颈间触目惊心的红,她不信沈云初不在乎她在荀阳心中的形象,女为悦己者容,任何的女子都不愿让心爱的男子看到自己的丑摸样,最可恨的是,荀阳走之前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他说:“你最好在我处理完她的伤势之前给我个完美的借口,否则菩提寺脚下的尼姑庵便是你余生的落脚处!”
听涛居中,荀阳将沈云初轻轻放在塌上,看她疼得龇牙咧嘴的小模样,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她的情绪,然后吩咐身后的翠丫道,“去让人准备一盆温水,一块干净的毛巾,让墨痕将我的药箱拿过来,最后你再去准备一套干净的襦裙送过来。”
翠丫闻言去准备。
荀阳先将沈云初的头发挽起来,露出她脖颈间的烧伤,嫩滑的皮肤上赫然一片水泡,没有水泡的地方也是通红通红的,他的玉手相碰不敢碰,颤声问道:“阿初,你明明很痛,为何不哭出来?在我面前你不必佯装勇敢!”
沈云初顿时两眼泪汪汪,“你不是说你最怕我的眼泪,我怕我一哭,你慌了神治不好我!”
“傻丫头!”荀阳清泉般的眼睛中泛着猩红,恨不能将伤害她的人碎尸万段,“不过是皮肉伤,我保证你过几日就好,你如今还是先将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免得着凉了!”
“这如何使得啊!”沈云初脖颈间疼得已经麻木了,“这里是你的听涛居,若是你祖母或者山阴公主闻讯赶过来的话,岂不是……”
“没有我的同意,谁都进不来的,你放心,总是陛下此时到了我的院门外,不经过我的同意他也进不来的!”荀阳的玉手轻轻解开她襦裙上的带子,然后将半湿衣服随手扔在地毯上,“这衣服我早就想撕了,竟是跟荀卿那件一样的颜色,看了便使人生厌,我买给你的衣服,哪一件不比这件好看!”
“荀阳!”沈云初气鼓鼓地瞪着他,“那可都是银子买过来的,我此时是伤患,险些毁容了,你不替我着急心疼,不替我仔细医治,还顾得着为件衣服费心思,你太讨厌了!”
“你都不替自己着急心疼,那种时候还有心思算计尔玉公主,看来是伤得不够重才是!”荀阳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将被子盖在她身上,然后起身去开门,墨痕低着头将清水与毛巾放下,将背上的药箱子递给荀阳,然后又低着头默默出去。
荀阳将毛巾浸湿在温水里,捞出来拧个半干,刚要替她擦拭,却见沈云初小脸阴云密布,明白自己方才那句话又惹到她了,禁不住叹气道:“阿初我没有恶意,没有丝毫责怪你的意思,更没有不让你报复害你的人的意思,我想着你无论什么时候都该先顾着自己,至于那些害你的人,都交给我便可以,我保准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你到解气为止。”
沈云初还是不理他,刚才尔玉公主那般害她,她不过是随口说了半句话,让她被自己害人的计谋反噬三分而已,结果荀阳却责备她还有功夫算计被人,这话听着疼得刺心,“我本就是这般不择手段内心阴狠无情的娇娇,你若是不喜欢大可以离我远些,让我自生自灭自我腐烂岂不是更好,你离我远些,省的污了你圣人的名声!”
荀阳气得笑出声,“你总喜欢胡思乱想,你将这些罪名安到我头上是想砸死我么?”
沈云初冷哼,“你医术高明,去替你的尔玉公主诊治去吧人家心仪你很多年了,你快去,离我这恶毒的女子远些!”
荀阳无奈,尔玉是最受宠的公主,他不过是担心皇后娘娘或者陛下降罪,所以才嘱托沈云初一句,没料到她的反应竟如此强烈,“我不过是怕你吃亏而已,她背后有陛下与皇后以及太后撑腰,你如此光明正大的害她,若是陛下降罪,或者皇后娘娘记恨你,你该如何啊?”
“那你的意思是我活该被她算计,而不能还手么?”沈云初还是气鼓鼓的。
荀阳看她的模样便知道她将他的话听进去了,循循善诱道,“我何曾说过要你活该被算计啊,最高明的手法就是你要不动声色,利用别人去算计那些伤害你的人。”
沈云初见他当真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解释道:“她要害我被他的侍卫轻薄然后嫁给她的侍卫,我自然要将计就计,让她的侍卫将她的衣服泼湿了,然后又让那侍卫光天化日抱她去看太医,如此肌肤相亲,传出去她的名声也不好了,尔玉公主就必须得嫁给那侍卫也说不定,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皇室的公主,说起来尊贵无比,若是没有了联姻的价值,你也不过就是个手段毒辣的小姑娘而已!”
“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了保全皇室的颜面,或许那侍卫被皇后娘娘处死呢?”荀阳问,“若今日抱她是个身世尊贵的士族郎君,说不定就下嫁了,可那人不过是她的侍卫,皇后怎肯让她嫁给身世卑微的侍卫?”
沈云初沉默,眼神有些惶惶的,有些后悔自己报仇心切害死了那位侍卫,“荀阳你当真是讨厌的紧,我不想见你,我的伤也不治了,你快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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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师问罪
荀阳也不忍心看她后悔的小模样,那侍卫胆敢肖想他内定的小夫人,也是死有余辜,也知道神沈云初此刻不愿意再讨论那件事情了,适可而止,柔声哄道:“阿初,小乖乖,是我错了,好不好?我们赶紧抹点药膏,我这良药配齐了百十种最值钱的药物,摸上去三日就好,保准不会耽误你在皇后娘娘的牡丹宴上夺魁的。”
“不准你唤我小乖乖!”沈云初胸中憋闷,只是因为尔玉公主身份尊贵,她便要忍气吞声,白白被她算计了。
“好,不唤你小乖乖。”荀阳先将她脖颈间的水泡都挑破,然后才将药膏涂在手指上,轻轻碰触她脖颈间,将自己的另一只手背塞给她,“别咬自己的嘴唇,咬我。”
沈云初只觉得被他抹药的手指触到的地方凉凉的,将那种灼热的疼痛感逼退了,但是其余的地方却是钻心地疼,当即也不客气,一口咬住他的手背。
“荀阳!”沈云初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疼得晕天晕地的,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脖颈间的肉都不堪入目了,可是她却无法耐尔玉公主何,不仅不能正大光明地报复尔玉公主,她很可能面对着皇后娘娘或者韦太后的传召与刁难,想到这里,她禁不住低声抱怨,喊他的名。
荀阳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手上抹药的动作一顿,柔声问她,“可是我哪里碰疼了你,还是说你在忧心自己闯了祸?”
“倘若皇后娘娘或者太后娘娘来传召我,我该作何解释?”毕竟尔玉公主被她的脚一勾,才替她挡了火炭子,想来尔玉公主也被烧伤了,外加她在关键时刻“教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