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为之震撼,沈云初胸中的闷气似乎也被这壮观的美景冲散了,英气的眉眼舒展开来,脸上浮出舒坦的笑意,荀阳默默地注视着她,初晨的第一束日光照在她脸上的时候,他仿佛看到了九天玄女,美艳不可方物。
万籁静寂。
沈云初回头看荀阳,却见他的眸光柔得能将她融化掉,不知道从哪里涌过来的甜蜜,一层层地漫过来,她只听到心跳如雷,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荀阳的,战鼓一般充斥整个天地间,四目相对温情脉脉,荀阳拥她入怀,杜若的香气袭来,却是异常的使人心安。
雪莲果然是疗伤的灵丹妙药,不过才服用了三次,沈云初就觉得身体好了很多,只是身上的瘀伤还没有完全消退。
待到第三日,沈云初身上的内伤外伤都好的七七八八了,下山象征性地敬香祈福,然后就打道回府了。
因为怕她被颠着,所以荀阳的马车中换上了更厚的毯子,沈云初一摸,比韦氏做情面送给她的那件披风脖领间的貂毛还有柔软,她索性直接跪坐在马车上。
荀阳看了她一眼,“寒州貂的皮毛做的,你若是喜欢,我府里还有许多块,索性全都给了你。”寒州貂便是曾经咬她的那只貂,被沈云颜当宝贝般养了许多年,荀阳竟拿如此珍贵的貂杀了做地毯,奢侈的程度让沈云初咋舌,“你舍得?”
“只要你喜欢,我哪里有舍不得这三字!”自那日他们看完日出,沈云初与荀阳之间的距离拉的更近了,荀阳便常常将那些不要钱的甜言蜜语说给她听,她刚开始还会露个小娇羞的神色,如今已经习以为常了。
“嗯,那便给我吧,我用它给九郎缝件大氅,他出来京都,定然还没有御寒的衣物。”沈云初揉着自己的肩膀,这几日睡多了,全身的骨节都睡松散了似的。
“他什么都不缺,哪里就轮到你替她操心了。”荀阳听到她说要用他的貂皮给萧九做件衣服,清泉般的眸子黑了黑,可看她龇牙咧嘴地捶着自己的肩膀,便温声道,“坐过来,我给你揉揉。”
“嗯。”沈云初也不客气,直接蹭到他面前,没骨头般的倚在他怀里,脑袋枕到他腿上,闭目养神,嘴上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怎知他什么都不缺,你是否早就知道萧九的父母是谁呢?他昨日飞鸽传书给我,说他找到了父亲了,不知道该不该相认,想问问我的意见。”
荀阳温润的手娴熟地帮她揉着肩膀,为了让她安心养伤,他在她的药里面添加了催眠的药草,因此这几日她睡眠偏多,有些精神不济,“你又不是他的谁,他的家事,又何必要听你的意见?”
“这许多年,我早就当他是我的家人了。”沈云初懒洋洋地答道,山路虽然颠簸,但是车中铺了厚厚的毯子,不至于颠的难受,摇篮似的,没晃多久沈云初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离我远些
此时已经将近正午,山路上静悄悄的,看她睡熟的模样,荀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凝着她的小脸片刻,想将她抱到塌上去睡,才托起她的身子,荀阳眸光陡然一沉,将她往自己怀里收了收,猛地跃出了马车。
几乎是同一时间,无数箭矢呼啸着飞过来,将他的马车插成了马蜂窝,而在马车前驾车的墨痕也在顷刻间飞身而起。
沈云初因为前世万箭穿心而死,所以她才听到箭矢破空而来的声音,顿时就醒了过来,就在那瞬间,她已经被荀阳抱着,在地上翻滚着躲避箭雨。
墨痕手中拼命挥着马鞭,挡在他们面前形成严密的防护网,他们才得到片刻喘息的机会,沈云初冷眼去看,见半山坡上站在数十名黑衣人,每个人手中都握着一支弓箭,全身弥漫着黑沉沉的杀气与死气,显然是皇室暗卫。
箭矢如雨,却穿不透墨痕的防护,黑衣人头领眼见伤不了荀阳与沈云初,大喝一声,像是什么暗语,黑衣人纷纷扔了手中的弓箭,抽出亮晃晃的利剑劈了过来。
山路本就崎岖难行,又是在半山腰蜿蜒前行,一着不慎就会坠落悬崖,眼看无路可逃,黑衣人包围了他们,并没有给他们片刻谈和的机会,直接挥剑砍过来。从他们狠辣的杀招看,显然是不打算留活口。大约是谁要杀他们,特地在这段最陡峭的山路上卖了伏兵。
“怎么办?”沈云初虽然被荀阳护在怀里,还是感觉到森冷的杀气逼了过来。
荀阳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只是将她护在他与墨痕之间,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个信号弹,往崖下抛去,似乎听到信号弹爆破的声音,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忽然从崖下面飞出许多黑衣人,亦是满身杀气的样子。
两批黑衣人厮杀起来,有些势均力敌,正杀得酣畅,突然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许多侍卫,看他们的衣服,都是一等侍卫,各个的好手。
救援一到,原来的黑衣人顿时占了下风,
“初娘,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萧铭突然冒了出来,紧张地打量她,“孤带了许多侍卫过来,你不要怕,孤一定会保护你的。”
沈云初神情恼怒,没有理他,看向身旁的荀阳,却见他不像置身血雨腥风的杀境之中,倒像是似是身在杏花春雨里,青衣飘逸,从容淡雅地看着众人厮杀。
“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会有人埋伏我们?”沈云初问。
“这就要问晋王殿下,怎么来的这般巧?”荀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直接看向萧铭。
沈云初眯眼打量萧铭,以她对他的了解,定然不会做无准备之事,若不是荀阳暗中备了帮手,萧铭过来就是来替他们收尸的,顺手还能在陛下面前捞个功劳,或者抓个活口带回去仔细审问,也便是占尽了先机。
“孤不过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在前方探路,却恰好遇到了有人刺杀荀少师,这才出手相助,荀少师不领情也就罢了,难不成还要怀疑孤么?”萧铭语气不悦。
一支冷箭呼啸着破空而至,沈云初前世行军打仗,又替萧铭挡过冷箭,再加上她是万箭穿心而死,所以她对冷箭的声音最为敏感,竟比荀阳与萧铭反应更快,一马当先就抽出匕首挡了上去,岂料那箭矢突然一分为二,冲着萧铭而去。
沈云初惊呼,“不要——”
身体已经挡在了萧铭面前,眼看箭矢就要刺入她的身体,却突然横空而出一直胳膊,替她挡了下来,她抬眼去看,荀阳的胳膊已经发黑。
箭上有毒!
“先生!”沈云初尖叫,脑子里“轰”得一声,什么都想不起来,哆哆嗦嗦去捂他的血,“墨痕,你主子中毒了,你快过来!”
喊完这个,觉得墨痕大抵也没有办法,将荀阳的袖子撕开,就要去帮他吸血,荀阳却艰难地躲开了。
“别碰我!”他的声音陌生而寒凛。
墨痕顿时飞过来,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瓶子,倒出一个药碗,隐隐散发着雪莲的味道,她这几日都在服用雪莲,她识的这个味道。
沈云初这才发现荀阳看她的眼神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她心中一颤,有些怔然地看着他,解释道:“我帮你把毒血吸出来,寻常的毒耐不了我何,我百毒不侵,你不用担心我。”
“沈家娇娇!”荀阳眸中结着一层寒冰,拒他于千里之外,冷声道:“难不成没有人教过你男女授受不亲么?”
沈云初被他的话刺得脸色一白,她见惯了荀阳温柔一对,这样冷漠的眼神如利剑般刺中她的心,萧铭却过来扶她,“初娘,孤就知道你对孤情深意重,总是与孤解除婚约也是跟顾闹性子而已,孤这次绝不会错待你的!”
“你离我远些!”沈云初蓦地想起,她是为了替萧铭挡那一箭,这才让荀阳置身死地,她真该死啊,那时候脑子一热,恍然以为是前世替萧铭挡毒箭之时,身体不受控制地就挡在他身前。
她看荀阳,张了张嘴却不知道作何解释。
不过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再加上她心中恍然,前世相思的场景重现,她便乱了分寸,不知今夕何夕,这才犯下了大错。荀阳定然对她失望到了极点,这才对她冷眼相向,不对,荀阳再未曾瞧过她一眼。
萧铭却好不因为她冷漠的态度生气,反而温声宽慰她,“初娘你方才是不是吓坏了,孤看你那绝望而惨烈的表情,便知晓你对孤尚有情意,你怕孤受伤,所以宁愿自己受伤,孤就知道你尚未变心,初娘你别怕,孤这次定然好好待你,初娘,我们去找皇后娘娘,告诉她我们又和好了,省的皇后向陛下请旨了。”
“你闭嘴!”沈云初恼怒道:“我方才不过是将你当成了荀少师,我不想他受伤,这才奋不顾身地挡了上去,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我还会对你这背叛我,与我那嫡亲妹妹有私情的人有半分情意?我凭什么替你挡那支毒箭?”
云初归来
“墨痕,扶我起来。”荀阳似乎没有听到沈云初的解释,依旧没有赏给她半个眼神,只是轻声吩咐墨痕。
“我来!”沈云初顿时凑过去要扶他。
荀阳目光如刀,冷冷地射了过来,沈云初心中一紧,手僵在半空中。
看着墨痕扶着荀阳上了那辆千疮百孔的马车,萧铭眯眼看了看,却没有阻拦,荀阳若是乘坐这辆“蜂窝”,招摇过市,陛下就不得不给湘王府以及天下百姓个交代,他倒是趁机可稍稍做些手脚。
“娇娇,你无事吧?”翠丫与沈府的马车一直在后面缓缓跟着,反而逃过一劫,若说荀阳没有提前预料到这场暗杀,这才刻意安排,她是不信的。
“我无事。”沈云初只觉得这趟菩提寺之行身心俱疲,既然荀阳生气不理她,不如趁机冷静地想想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翠丫扶着她坐上了沈府的马车。
马车徐徐而行,也不知过了多久,沈云初浑浑噩噩地睡着,忽然听到马蹄翻飞的声音,翠丫轻声唤道:“娇娇,是程家郎君和九郎来迎接您。”
沈云初陡然亮起来的眸子再次黯淡,“嗯,知道了。”
萧九像股风一般掀开车帘上,见她神情恹恹的,抓住她四处查看,“阿初,你可有哪里伤到了?”
“有先生护着我,怎会伤到。”沈云初自嘲地勾勾唇角。
“就是因为我听说先生中了毒箭,这才担心你,他连自己都护不住,又怎能护住你?早知如此就不让让他陪你去,至少我应该随你去,也不至于险些被……阿初,既然你与晋王解除婚约了,留在京中再无用处,不如我们回云州去吧。”萧九暗恼自己当初怎就听信了荀阳的劝说留在府中习武。但是沈云初能与萧铭解除婚约,他心中还是十分欣喜的。
“你不是才找到你的父母,莫不是你得他们的欢心,所以这才要回去?沈云初诧异,他心心念念许多年的事情,如今做到了怎能不欢喜。
“我娘亲早就不在人世,父亲家大业大,家中兄弟子侄姨娘小妾一大堆,我看着闹心,反正五年前我便死心,如今回来也不过是因为你在京城,你若是随我会云州去,我又有什么舍不下的。”萧九漂亮的眼睛中神采奕奕的,“阿初,若是回到云州,我们便还如下时候那般,我们俩个最要好,我们两个最亲近,带我及冠之后,你便嫁给我,如此我们便可永世不分开,可好?”
沈云初险些从马车上滚下去,萧九赶紧扶她,“你慢些,你小时候便想着嫁给我,如今夙愿眼看就能成真,你也不至于这般激动吧?”
“翠丫,你扶我一把。”沈云初避开萧九伸过来的手臂,招呼翠丫。
“阿九,我只是将你当做阿弟看待,大庭广众之下,怎能随便说这些话,若是被有心人听到,我以后还做不做人,切莫开这种玩笑。”沈云初看到程思扬就在不远处看着她,以及他身后的孟管家与若干管事的丫鬟婆子,赶紧出声提醒萧九。
程思扬先迎上来,仔细地打量她一圈,“去菩提寺吃斋祈福,怎的反倒肥了许多?”
沈云初扫了眼他身后神色各异的众人,这才回答道:“心境平稳了,又不用操心俗世的琐碎小事,便多吃了几万粥,自然就长了肉,有甚好奇的。”其实是因为荀阳在她养伤的那几日,变着法子做好吃的给她补身子,不仅不用操心琐事,还整日吃吃睡睡,猪一般地活着,怎能不长肥肉。
“我听说你一路太劳累,外加日夜为老夫人与夫人祈福,所以这才累的病了,生怕你瘦的太明显,我对沈叔父那里无法交代,瞧你倒不乐意我多关心你似的。”程思扬比谁都能言善辩,平日里跟沈云初也没少斗嘴,此刻见她病肥了,想让她在老夫人与夫人面前装出病恹恹的模样好邀功,这才禁不住出言提醒她。
沈云初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阿兄今日不用去营中练兵?”
“原本就在营里忙军务,听说荀少师遇刺,陛下龙颜大怒,我便趁着看他的空当,先来看看你,见你无甚大事,我便放心了,你且回家去吧,这几日你不在家,府中事务忙成了愁疙瘩,这不,孟管家听说你回来,赶紧来请示你了。”程思扬便跟着她往府中走去,便解释道,那意思是清闲又逍遥的好日子怕是过到头了,回到沈府便是重新跳进了龙潭虎穴。
沈云初却扬眉笑道:“兵者,国之大事,你若是无事就去忙你的,后宅的事情我还应付的过来。”
程思扬看她,点头道:“那好,荀少师这番出事,那些繁琐的事情反倒都砸到我肩上,我晚上回来再找你说话。”
“嗯,去吧。”沈云初目送他离去,转身看着沈府的一草一木,不过几日的功夫,却觉得隔世般遥远。
“娇娇,奴有急事要请示。”孟管家见程思扬走远,这才开口禀告。
“祖母与母亲的身体可养的好些了?”沈云初风尘仆仆,又经过黑衣人刺杀,只觉得浑身的血腥气,不等她回话又道:“我先去梧桐苑梳洗一番,免得将晦气与山野风尘之气过给祖母,反而不利于她老人家休养,然后再去稻香村探望祖母,你先帮我去稻香村通传一声。”
“娇娇一路辛苦了,按理说该让娇娇先歇息,无奈府中这几日无人打理,许多大事等着主子决断,老夫人与夫人病着,奴自是不敢擅自打扰,好不容易盼了娇娇回来了,求娇娇怜惜则个,指点奴一二,奴也好去做事。”
“有什么大事大的过我为祖母与母亲尽孝?”沈云初冷笑,她离开这几日,想必韦氏早就想好了法子折腾她,她脚都没站稳,孟管家就巴巴地跑过来请她决策,分明是想故意使她劳累,“纵使是家里揭不开锅了,你也得等我先去见了老夫人再说!”
说完不再理会孟管家,朝着梧桐苑走去。
乌烟瘴气(补更)
梧桐苑的丫鬟婆子,早就得到消息,赶紧都出来相迎,罗妈妈扶住她的肩膀左右打量她,“娇娇无事就好,老奴当真快要被吓死了,怎就遇到了刺杀?”
“罗妈妈,我不在这几日,梧桐苑中可曾有什么棘手的事情?”沈云初看到罗妈妈微红的眼圈,心中稍稍有些诧异,她自以为罗妈妈对她虽说还算有些忠心,也不至于听说她险些遇刺就哭红眼睛了,何况罗妈妈跟着老夫人呆久了,性子总也冷冷淡淡的。
“有老奴亲自盯着,因此并不曾闹出什么大的乱子,只是孟管家昨日突然到梧桐苑来,说是府中银子紧缺,就近这几个月的例银怕是不能按时发放。”罗妈妈答道。
沈云初扬起英气的眉峰,“孟管家亲自来,怕不只是说银子紧缺这么简单吧?”
“当真什么都瞒不过娇娇。”罗妈妈叹气道:“孟管家的意思是梧桐苑中养了许多无用的奴仆,想卖出去一匹,好换些银子助府里面度过难关。还说娇娇如今是沈府的当家人,便该带头站出来往公中贴补银子,若是没有银子的话,夫人赏娇娇的那些贵重的东西,也该拿出些个来。”罗妈妈答道。
“孟管家倒是挺会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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