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幽幽叹了口气,“就这两套,好生包好了,明日要穿的。”
第二日才好好用过早膳,沈云虹与沈云影就过来了,要跟着她们的大姐姐一同入宫,这可是沈云初亲自向父亲求来的机会,按理说庶女是没有机会进宫的,可是皇后将请帖送到了沈云初的梧桐苑,沈云初自忖自己是庶女,便决定带着两位妹妹一同去,正好沈云虹与沈云影也快到了论及婚嫁的年龄,是该多参加些宴会了。
“红烟,将仙衣坊昨日送过来的那套衣服拿过来。夹答列晓”沈云初梳洗完毕便催着要换衣服,“莫要让两位妹妹久等了。”
“娇娇,当真要穿这套衣服?”红烟十分不理解,明明已经知道沈云颜故意要让娇娇在宫宴上落脸,怎么还要上当!
“我若是不穿着出门去,她怎会放心穿着去争奇斗艳呢?”沈云初浅笑着往光洁的额头上贴了张额黄,对镜照了照没有什么不妥帖,这才满意地起身,将衣服换好。
许是知道这次进宫要仰仗沈云初,沈云虹也不似往日那般咄咄逼人,吊梢眉也多了几份女子特有的柔弱,沈云初打量她们姐妹一番,目光停在沈云颜素净的衣服上,“妹妹何时何地都不会忘了最基本的东西,姐姐打心里高兴啊!”
沈云影笑笑,“今日是皇后娘娘的宴会,谁都不敢掩住皇后娘娘的光芒,阿影虽然久在深闺,蒙昧无知,却也还懂的为人臣子的本分。”
“我就喜欢妹妹这样乖巧懂事。”沈云初牵住沈云影的手,往稻香村而去,“我们走之前去向祖母请个安,看看她老人家有什么话要叮嘱的。”
一众丫头婆子都跟着去了稻香村,待她们与老夫人话别,从稻香村出来的时候,沈云颜还未见踪影,沈云红免不了嘟着嘴抱怨道,“看看这都是什么时辰了,她好意思让我们独等她一个么?”
“刚才有小丫头来报,说她们娇娇才从祠堂出来,身体不大好,要我们不必等她了,我们就先去宫里等她吧,反正她对宫中甚是熟悉,我们也不用担心她迷了路!”沈云初道。
她们一众人出了稻香村,立即有小丫头鬼鬼祟祟地往锦绣阁跑去,沈云初眼角的余光扫过那个身影,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红烟机警,早就注意到那个小丫头,附耳对沈云初道,“娇娇,用不用我去拦一拦?”
“不用,正如我所愿,她若是不亲耳听到我今日的穿衣打扮,怎会放心上钩呢?”沈云初幽幽地嘱咐道,“她留着备用的那套衣服,到宫门口的时候再下手毁掉。”
“奴明白。”红烟点头。
走到沈府门口,便看到萧九坐在马车上掀着帘子等她们,“阿初,将军下了早朝便与父王一道被留在了宫中用早膳,还特意拜托我来接你们姐妹进宫去,想来你两位妹妹还是第一次进宫,要我多与她们讲讲宫里的规矩,免得她们太过拘束。”
沈云虹脸上一喜,谁都知道临江王府那可是炙手可热的府邸,尤其是这个世子爷比韦庄还跋扈,当初敢在一众长辈面前手掴尔玉公主,任京中谁家纨绔子弟也不敢惹呢,若是有幸坐他的马车,那可是旁人都没有的荣耀。
“父亲有心了。”沈云初淡淡说了一句,转身对两位妹妹道,“既然如此,两位妹妹就做九郎的马车进宫去吧,我对那些礼仪规矩不感兴趣,就不跟着凑热闹了。”
萧九漂亮的脸蛋顿时一黑,无辜的大眼睛瞪着沈云初,好似她对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阿初,你一定是故意气我的,你明知道我醉翁之意不在酒,你还故意釜底抽薪故意跟我唱反调,你不可爱了。”
街上人来人往,他竟然也做得出这副委屈的摸样来,沈云初揉揉额头,刚想妥协,眼角的余光扫到不远处那辆画着历代圣贤的马车,虽然隔着厚厚的车帘,她却感受到马车中那道灼热的视线,禁不住全身一颤,是荀阳!
果然,墨痕过来请她,“娇娇,我家主子有要事相商。”
萧九的目光顿时凌厉起来,“有什么事情等到宴会上相见再说也不迟,反正今日的宴会时准许男女私话的,眼见阿初要乘坐我的马车进宫,他却忽然杀出来,难不成是想食言?”
墨痕只当没有听到萧九的责问,只是满脸渴望地看着沈云初。
沈云初自从觉察到都是自己对他不信任,才导致二人吵架分手以后,她对荀阳很内疚,更有一种近乡情怯,何况那日她发过的毒誓也时时警告着她,因而她不敢面对荀阳,这几日都是躲着他的,“我与你家少师无话可说……”
她拒绝的话尚且没有说完,就被一阵猛烈的咳嗽声打断,沈云初心中发紧,几乎是本能地走向少师府的马车。
大结局篇
她猛地掀开马车帘子,荀阳正半弯着腰,咳得面红耳赤,见她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稍稍顿了一下,墨色的眸子里闪过半分幽深的波光,很快就捂着嘴重新咳嗽起来,恨不得将心肺都咳出来似得,沈云初毫不犹豫地蹲到他面前轻轻顺着他的脊背。夹答列晓
咳了良久才渐渐止息,荀阳用帕子捂着嘴看她,清泉般的眸子里有万千种情绪翻涌,有恼怒,有悲愤,有喜悦,还有相思,最后都化作一抹委屈,幽幽怨怨地看着她,也不开口说话,好似想用悲戚又深情的眸光将她给融化了。
沈云初早就已经心疼得不知今夕何夕了,早先心中想的那些小别扭与小矜持都随着荀阳艰难的咳嗽声给咳没了,她满心满眼都是荀阳的身体怎么还不好,怎么受这样的折磨,见荀阳一直捂着嘴,哆哆嗦嗦地将他捂着嘴的帕子夺过来,打开看了看,上面血迹斑斑,眼中顿时涌出热泪,“你的伤还没有养好吗?难不成陛下派去那么多的太医都是吃白饭的吗?”
“你不是与我无话可说吗?”荀阳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生怕此刻的情景都是他臆想出来的,生怕他眨一下眼睛她就消失了,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噎死人不偿命,声音清冷得让人觉得浑身凉飕飕的。
沈云初拉下脸来主动和好,已经是极限了,谁知道人家不领情,还在闹别扭,她脾气也上来了,扭头就要走,手腕却被只温厚的大手抓住,她回头正对上荀阳黑幽幽的眸子,他哑着嗓子道,“丫头!”
只是喊了句丫头,沈云初就受不了,长时间憋在心中的相思与担忧都化成了委屈,眼看就要破体而出,她故作坚强地扭过头去,冷声道,“放手!”
说着就要挣脱荀阳的钳制,谁料荀阳掌心收的更紧了,连忙道,“别走,丫头你别走,是我错了,好不好?”
沈云初的眼泪簌簌落下来,砸在荀阳的手腕上,几乎烫伤了他,他尚未开口哄她几句,沈云初就忽然奔到他怀里,抱着他,小拳头凿着他的肩膀,“当然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你委实太坏了,为何你就不知道让着我,总气我我,就知道欺负我,让我哭鼻子,你坏死了!”
荀阳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恨不得揉碎了,很勇于认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由着你走了不去追你回来,不该因为你不够信任我就生你的气,不该明明想你想得要发疯还嘴硬逞强,不该让你生气不该让你委屈不该让你哭鼻子,阿初,我的小乖乖,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早就应该想到的,你不信任我是我做的不够好,是我还不够努力,没能让你彻底地对我打开心扉,阿初,你再不理我我就死了。”
沈云初靠在他胸膛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往他的衣襟上抹,“先生最不应该学那些蠢人做什么默默牺牲,你耗尽20年的内功修为,险些要了自己的老命,你怎就瞒着阿初?害得阿初险些就……险些恨极了你!”
两个人互诉衷肠,一个使小性子,一个很温柔地哄着,这就算和好了,甚至还有种小别胜新婚的甜蜜感,荀阳原本就不是个守礼的,知道沈云初原谅他了,捧着她的小脸就压了下去,好似满腔相思都化在唇齿间。
沈云初这回没有反抗,反而是红着脸青涩地回应着,她的反应彻底愉悦了他,温润的双手跟着不老实起来,狠狠按着她的小屁股,让她使劲贴着自己,恨不得不留半分缝隙,原本深情的吻,也变得又急又凶的。
她被他吻得娇喘吁吁,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只能如一滩春泥般被他搓扁揉圆,直到吸不上气来,才“嗯嗯”地表示抗争,可是荀阳哪里肯放过她,一边攻城略地一边嫌弃似得教导着,“笨丫头,用鼻子吸气,要不然该憋死了!”
沈云初一听他当起了老夫子,很不服气,很想抬起脚来踩他,可是双腿尤其软的使不上力气,只能抓着他修长的腰身,指甲掐他,只是那力气也不外乎挠痒痒。
荀阳餍足了才放开她,沈云初已经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气鼓鼓地瞪着他,可是这眼神因为方才情动的缘故,多了几分娇嗔少了几分威力,便宜了荀阳赏心悦目地看着。
外面萧九的玄天真经早就练到十层,所以马车里面的大小动静,都能够清清楚楚传到他的耳中,“看”他们你侬我侬,袖中的拳头只能攥紧了再松开,手背的青筋几乎都跳起来,他没有办法,沈云初明显是自愿被荀阳“欺负”,他只觉得五脏六肺都要被妒火焚烧得痛了,不甘心,想抓狂,没有什么比自己最喜欢的女子跟情敌在自己面前亲热更让人难受的事情了,难受得想死,却又无可奈何,萧九挣扎了片刻,往前几步问道,“少师大人何事需要谈论这么长的时间?”
“世子爷请留步,请保持三尺的距离!”墨痕手执马鞭阻挡。
沈云初这才意识到还在沈府的门口,小脸顿时羞得通红,掀开车帘对着萧九道,“阿九你且带着两位姐姐先行,我与少师大人随后跟着,莫要误了时辰。”
看着她满面春风,萧九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尖锐,很快就消失不见,他嘟着嘴巴道,“我不要,我要与你在一起,我也要上马车去看看,听听你们说些什么悄悄话,竟然说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说完。”
荀阳搂住沈云初的腰,探出头来,幽深的眸子盯着萧九,倏然勾出一抹淡雅的笑意,声音中都是带着无赖感,“我们在里面谈情说爱, 你确定你若是进来不会招人嫌弃?”
萧九脸上的表情一僵,十分恼怒地瞪了他们一眼,漂亮的眸子里有湿润的光泽旋转啊旋转的,轻声哼了一句,忽然掉头就走,“赶车,去宫里!”
“做什么要在他面前故意这么亲密?”沈云初用胳膊肘戳他,太过分了,秀恩爱,眼看萧九要哭出来了,“你明知道他小孩子脾气,作甚非要招惹他?”
“不见得是小孩子了!”荀阳学萧九的强调冷哼了一声,抿着唇角放下车帘子,不知道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戾气,然后才吩咐墨痕道,“赶车吧。2”
皇后娘娘的牡丹宴,明帝也邀请了许多青年才俊以及世家子弟游玩,梁王朝的贵族心中都明白,牡丹宴赏牡丹都是其次的,关键是那日允许年轻男女近距离接触谈笑,说白了就是贵族中的相亲宴,因为不论男女皆是仔细打扮过的。
尽管今年受到雪灾和战争的影响,原本三月末梢举办牡丹宴,一直拖到了初夏,京都池塘中的荷花都开了,但是年轻的未婚男女还是兴高采烈地参加皇后娘娘的宴会。宫门口许多马车停放着,男子大都风度翩翩,女子嫣红柳绿,娉娉袅袅,好不热闹。
沈云初扫了几眼便放下马车窗口的帘子,为难地看了荀阳一眼,“先生,阿初要换衣服!”
“换就换,与我说是要我帮你换?”荀阳似乎早就料到她要换衣服,丝毫不讶异,反而明目张胆地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一番,嫌弃道,“发髻束得太高,额前的花黄也不好看,身上的衣服颜色太花哨,更显得你没品位的紧。”
“不好看你去看好看的,又不曾八抬大轿求你看!”沈云初气鼓鼓地瞪着他,那表情委屈的很,“今日宫宴不定有多少娇俏美人,你爱看哪个就看哪个,然后娶回家使劲看,与我有什么干系,你快些出去,我要换没有品位的衣服了,免得玷污了你尊贵的眼睛!”
荀阳淡淡一笑,“所以你该放心了,我不会偷看你的。”
人家摆明了不会下车,脑袋扎在书堆里面,一副你哪里有书好看的嫌弃表情,沈云初目测了又目测,一咬牙转过身去,将胸前飘逸的衣带解开,反正里面又不是光溜溜的,虽说是夏日了,但是蚕丝薄软里面到底穿着中衣呢,该露的不该露统统没露,她急忙忙换上那件海棠花的齐胸襦裙,手忙脚乱地系带子,然而衣料太滑,她紧张的手心冒汗,所以越系越乱,正纠结着,那只温润的手指就伸了过来,沈云初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怒目,“你不是说不会偷看?”
“我是光明正大的看的啊!”荀阳温润的手指慢条斯理地系着衣带,一本正经地答道,丝毫不觉得自己话多无耻多无赖。
细细地帮她整理好了衣服,又将她头上的簪子拔掉,在她发作之前,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直风头木簪子,雕刻得精巧文雅,招人喜欢,荀阳柔声道,“这只簪子可是我亲手雕刻的,用的是千年的紫檀木,还有这雕工手艺,世间仅有,天下无双。”
最后又伸着手指将她额头的花黄抹掉,“我画一幅海棠图那可是无价之宝,市面上少说价值千金呢,如今给你在额前点上一朵,保证你让宫宴上所有的贵女们都嫉妒得想尖叫,我荀阳心尖尖上的人,就是用来宠的。”
做完这些,他才将精致的小镜子晃到她面前,“如何?”
沈云初的小嘴巴还是气鼓鼓的,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眼睛顿时亮了,“先生挽发的手艺倒是精进了不少,额前这朵海棠花恁地娇艳,这真是极好的。”
荀阳对着她扬眉笑笑,“我们下车吧。”
沈云初美滋滋地摸了摸头上插得那根发簪,荀阳亲手刻的,热恋中的女子摸了又摸,直到荀阳伸手扶她下车,她也是完全无意识地将手交给他,心中还是暗自傲娇着,全天下也就她有机会享受少师大人的妙手与妙笔。
下了马车,荀阳也没有放开她,直接牵着她的手往里走,沈云初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些上面,完全沉浸在荀阳方才的甜言蜜语中。
然而宫门口本来就是人流聚集的地方,眼见沈云初从荀阳的马车上下来,还是荀阳屈尊降贵搀扶着她,举止亲昵,但凡看到这一幕的人,各个都瞠目结舌,虽说今日可以做些逾礼的举动,可是光天化日就这般……那人还是梁国的圣人!
梁国圣人二十七年不近女色啊,这种相亲性质的宫宴,更是从来不屑参加的,今日他的到来本就教大家咋舌,才下马车就给众人心脏来了一记重击啊!
有圣人做榜样,今日的宴会是不是会比往年更开放一些?毕竟是法定约会日,好似前朝三月三阳春节,男女私奔都是合法的呢!
听到耳纷纷的议论声,沈云初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荀阳牵着手,她猛地挣脱,看在众人眼中有些欲盖弥彰。
荀阳无比委屈地凝着她,忽然附耳过来道,“你又不信任我,是吧?”
“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沈云初顿时有些头疼,如此一来,今日宴会她就别想着被别家郎君搭讪了,不仅如此,恐怕还要忙于应对诸位贵女哀怨敌视的目光。
“阿初!”萧九几步凑过来抓着她的衣袖,将他们二人隔离开,“你虽然身体不好,也不能劳烦先生搀着你走路,红烟碧雾,还不快扶着你家娇娇。”
“唔……”
“原来如此啊……”
“怪不得呢……”
众人恍然大悟,沈云初闭门谢客的事情她们都是知情的,被高阳郡主的婢女打的内伤吐血,以至于沈经军勃然大怒,这件事情早就传开了的。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