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韦氏下首的是沈云颜,她穿着五彩襦裙,流畅的线条蜿蜒而下,将她衬得越发像天上的霓裳仙女。
而沈云虹坐的稍远些,身穿交领的齐胸襦裙,裙摆处绣着许多蝴蝶,栩栩如生的,只是她眼尾斜挑入鬓,媚意天成,但她无论在容貌还是气质上,都输了沈云颜一大截。
她似乎努力地讨好着韦氏与老夫人,不时说几句笑话,韦氏被哄得眉眼舒展,然而老夫人却捻着佛珠神色淡淡,似乎并不为所动。
沈云影则跟着三姨娘坐在偏远些的角落,显得文静许多。
满屋子人,看起来其乐融融一家人,实则尊卑有区别,亲疏有远近。
林妈妈端着托盘进来,为每人呈上一盏茶,老夫人掀开闻了闻,“今日的峨眉雪芽格外的香,这是为何?”
韦氏也欣喜地挑眉,蜜语讨好老夫人道:“我那里的峨眉雪芽偏没有这样香浓,莫不是稻香村风水好,茶也跟着好喝了?”
沈云颜抿嘴娇笑,“这茶汤不光闻着香,颜色也是恰到好处地鲜活,母亲说的果真没错,祖母这里风水好,所以稻香村中人也好,东西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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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蹭饭也不是个事儿啊!
某土豆:您别急,小初初说蹭饭,自然有她的手段。
编辑:怎么着,蹭饭还讲究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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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从何人
梁国人崇尚风雅气度,因此烹茶之技最受欢迎,梁国的贵女从小时候就有专门的烹茶师父教导,其地位堪比开国长孙皇后编写的《女则》,因而烹茶之技,同女德女红一样,都是衡量贵族娇娇是否贤惠的参考标准。
沈云颜自小得到“茶圣”之女陆三娘的指点,自然是个中高手,能得到她的夸赞说明这茶汤烹的十分好了。
老夫人对林妈妈夸赞道:“林妈妈的烹茶技术大有见长,当赏!”
林妈妈笑道:“老奴哪里有这么高妙的手法,这是大娘亲自烹煮的。”
听林妈妈如此说,韦氏的脸色陡然沉了下去,沈云颜也有些懊恼自己只顾着讨老夫人开心,没有问清楚就夸人,而沈云虹的美眸中则流出几抹嫉恨之色,只有老夫人淡淡地笑了,“初娘来了,还不赶紧请进来!”
沈云初大大方方地屈膝福了福,“祖母安好。”
“赶紧起来吧。”老夫人慈祥的眸光打量着她,“隔了一日没见,这孩子怎生瘦了似的?”
韦氏端坐在老夫人旁边面不改色,眼睛却略含警告地盯紧她。
沈云初将韦氏紧张又含有威胁的神色收入眼底,压下眼中闪过的讥诮,略带俏皮地笑道:“祖母是因着孙儿才病了,孙儿日夜忧心祖母的身体,自然就瘦了,若是祖母安康,孙儿自然也就胖起来了。”
老夫人开怀大笑,“她们方才都夸你刚才煮的茶香,你究竟是师从何人?”
前世萧铭特别喜欢饮茶,府中有个美妾正是因为烹茶之技好,入了他的眼,两人时常品茗谈天,笑语盈盈,看起来恩爱的不得了,她为了讨萧铭欢心,特地学了烹茶之技。后来萧铭还是喜欢喝那位小妾烹煮的茶,她才知道茶香并不重要,要紧的是烹茶的人。
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沈云初并不慌张,“五年前荀少师受命到云州,父亲特地请了他来到云州都护府小住,教孙儿读书烹茶,只因孙儿生性愚钝,所以只学得荀少师的皮毛而已,让祖母见笑了。”
韦氏的脸更阴沉了,荀阳是梁国第一圣人,陛下都敬他三分,只是此人性格孤僻,从不让人进他三尺之内,更别提亲自传授技艺,整个梁国怕是谁都入不了他的眼,沈云初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竟然能得到荀少师的青睐?
梁国从来尊师重道,讲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若是沈云初当真攀上荀阳这个靠山,老夫人自然替她高兴,她眼中浮起淡淡的欣慰,“倒是没有听你父亲提起过,原来初娘与荀少师竟还有这样的渊源呢。”
全了礼数
沈云初柔声解释:“荀少师不喜欢孙儿张扬,因此孙儿并不曾在人前执弟子礼,更不敢主动与人说起。”
韦氏低哼,“荀少师不让你在人前执弟子礼自然有他的考虑,或许是不想承认教过你,毕竟在梁国,荀少师的学生只有太子殿下,若是光明正大收你做学生,你岂不是与太子平起平坐,我们沈府也承受不起这样的殊荣。”
沈云初心中诧异,韦氏何时如此沉不住气了,面上却佯装乖巧,“母亲教育的是。”
韦氏责备她有攀龙附凤之心,老夫人不是听不出来,然而荀阳是太子少师,将来必定前途无量,不管沈云初以后嫁给谁,跟荀阳走近点,总不会吃亏的,因此帮她解围:“虽没有师徒之名,到底是指点过你的,也算你半个老师,你改日往荀府下了帖子,你亲自去尽尽孝心,也算全了礼数。”
“孙儿谨记祖母教诲。”沈云初温声答道。
见她居然应下来,沈云虹嫉妒的目光猛地射过来,凭什么与晋王有婚约的人是她,能让荀少师刮目相看的人还是她,都是庶女,她凭什么那么好命!“祖母不知,我听说荀少师有自己的府邸,常常不回荀府的,若是大姐姐登门拜访,怕是不妥呢。”
沈云虹此话暗示老夫人,虽说荀少师比沈云初大了整整一圈,两人又是师徒的辈分,但是毕竟男女有别,不宜单独相见。
韦氏趁势劝诫道:“荀少师虽然是梁国的大圣人,被陛下敬重,受天下学子敬仰,可他毕竟是血气方刚的男子,且尚未娶妻,若是初娘跟他走的太近,怕是会被别人说闲话,对初娘的闺誉有害无益。”
老夫人虽然知道韦氏的私心,但她说的句句在理,一时间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反驳她。
沈云初见状,温和浅笑,“母亲说的极是,然而祖母所说也并非没有道理,云初倒是有个折中的办法,去荀府拜访老太君,也算全了礼数。”
“母亲所说自然有道理。”韦氏暗恨沈云初抓她话里的漏洞,尽管不乐意,却也找不出借口阻止她,只好退步道:“到时候不妨让颜娘带着你们姐妹去,否则荀老太君会误以为我们沈府轻视她。”
按照梁国的风俗,嫡庶有别,嫡女可以自由地下拜帖,拜访其他府邸的女眷,算作两府之间礼尚往来,而庶女只能作为附属品跟随。
这明明是她与荀阳之间的师生之情,到了韦氏嘴里变成了沈府与荀府之间的事情,甚至还讽刺她是庶女,没有资格去拜访荀老太君,沈云初明知道韦氏在耍手段,却也不得不暂时应下,“云初多谢母亲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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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云初究竟要闹哪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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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甚不吃
话题又转到皇后娘娘一年一度的牡丹宴,各府娇娇都以参加皇后举办的牡丹宴为荣,到时候名花美人争奇斗妍,还有各个世家的郎君们相聚赋诗,正是变相的相亲宴,沈云颜她们明显兴致高昂,只有沈云初保持高度的沉默。
等说道宴会上别出心裁的牡丹花糕点,沈云初才趁机插话:“我倒觉得林妈妈做的春卷最好吃。”她对着林妈妈央求道,“好妈妈,中午我就不回梧桐苑了,劳烦妈妈多少做些,安慰我肚子里的馋虫。”
老夫人看她发馋的小模样,嗔怒道:“你这馋猫儿,像什么话!”嘴上嗔她,却又对着林妈妈吩咐道:“既如此,你便多做些,让她带回梧桐苑留着慢慢吃,省的整天到我这里蹭吃蹭喝,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饿死鬼投胎。”
虽然是责备的话,任谁都能看出老夫人眼中的喜悦之情。老夫人性子恬淡,很少跟儿孙们在一起说笑。刚才沈云虹刻意说些笑话,老夫人根本不为所动,而嫡女沈云颜刚刚说的那些甜言蜜语,也没能哄得老夫人如此心情愉悦。
思及此,韦氏眼中的暗色又浓了一层,再看沈云初稚嫩的侧脸,心中有些鄙夷,难道她当真以为从稻香村带些点心回去,就能解决喝白粥吃咸菜梗子的困境?
午膳时,沈云初只扒拉米饭却不吃菜,老夫人不禁疑惑,问她,“初娘,可是这些菜做的不合你胃口?”
沈云初盯着香喷喷的酸萝卜老鸭汤使劲咽口水,然后才嘟着嘴回答道:“不是,祖母这里风水好,所有的东西都好吃,您没看孙儿的口水咽了又咽!”
老夫人依旧是眉眼淡淡,如果细看,眼中分明浮起了轻浅的笑意,“那你作甚不吃?”
“这就要问母亲了。”沈云初瞥了旁边忙着帮老夫人布菜的韦氏一眼,“母亲都是为了孙儿好,特意关照大厨房的孟妈妈,只准孙儿喝白粥,吃咸菜梗子,说是木神医开的药方不能沾到丁点的油星星,祖母这里什么好吃的都有,就是没有咸菜梗子,孙儿只好只吃白米饭。”
沈云初这番话,明着在夸赞韦氏对她疼爱有加,其实却在指责韦氏借着她服药的由头,故意苛待她,如此一来,更惹老夫人垂怜。
老夫人当即将放下筷子,心里叹息,初娘毕竟是小孩子,不知人心险恶。这孩子从小没有娘亲,看来是真把韦氏当做自己的母亲了,可惜韦氏却没将她当做自己的女儿。从上次的披风她就看出,韦氏心里怕是还记恨着沈云初的生母,所以才故意为难沈云初。
思及此,老夫人看向韦氏的眼神冷了几分,“胡说,我老太婆活了将尽六十年,还没听哪个大夫说过病人不能吃肉的,你究竟是从哪里找过来的神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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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看出来了,老夫人是个外冷内热的。
某土豆:吼吼,高门大院中有几个是让人省心的,都是千年的狐狸,演聊斋呢。
老奴疏忽
满屋子的奴仆都愣住了,老夫人何时如此袒护过谁,看来府里的大娘,当真是得了老夫人的青眼,当下看沈云初的眼神也客气了不少。
沈云初故作天真:“云初倒是从未听过木神医的大名,还以为自己太过孤陋寡闻,若是祖母也没有听过,那这位木神医倒真有点浪得虚名了,只是可恨他巧舌如簧,居然连母亲都瞒过了!”
木神医自然不是什么神医,更没有什么名气。沈云初出嫁前,韦氏专门遣人去寻找懂妇科偏方的江湖郎中,假称神医,替沈云初调理身体,一来博个“慈母”的名声,二来趁机害她不易受孕,没想到如今竟然被沈云初钻了空子。
若是承认木神医不是神医,岂不是承认自己太蠢,被江湖郎中骗了?韦氏万万没料到沈云初敢跟她来这手,都要气爆了!
可她毕竟是韦太后亲自调(这里防和谐)教出来的韦家嫡长女,是陛下亲封的高阳郡主,不论遇到什么事情,她首先想到的是体面,是高贵的端庄。
在韦氏看来,沈云初这个低贱的庶女,就该被嫡母搓扁揉圆,就该像府里的奴仆一样任人宰割,敢还手就是十恶不赦的罪过!
怒气在心肺间流窜,但她必须忍住自己的脾气,因为收拾一个低贱的庶女,她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手段。但是在老夫人面前,她必须是疼爱庶女的慈母,是恭敬孝顺的媳妇,是公正严明的当家主母,她扭头训斥亲自送膳来的孟妈妈,“跪下!”
孟妈妈本来还在得意削减了梧桐苑的膳食,而沈云初却不敢反抗,没想到形势突然就急剧而下,心里面有些呆愣,然而看见韦氏黑沉的脸色,本能地跪下。
韦氏早就恢复成神色睥睨的贵妇人模样,冷声训斥道:“我千叮咛万嘱咐,初娘身体不好,木神医开了药帮她调理,要你特意关照梧桐苑的膳食,你是怎么当差的?你竟然敢打着木神医的幌子,故意克扣梧桐苑的饮食,报复初娘,你好大的胆子!不知道实情的,还以为我这个嫡母如何恶毒,故意找个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来迫害庶女!”
孟妈妈早就反应过来,心中暗恨沈云初阴险狡诈,若是她再憨实一点,将事情闹到夫人那里,只会弄得自己没理,还要落个不敬嫡母的坏名声。可她偏偏够聪明,直接捅到老夫人这里,夫人将自己的脸面看的比什么都重,怎么肯承认自己是错的,看来只能自己做替罪羔羊了。
她匍匐在地上泣涕涟涟,“都是老奴的错,老奴没有问清楚娇娇的病情,就以为病人都是只能吃白粥的,都是老奴的疏忽啊!”
***
某土豆:话说,有人说没有感情戏,不好看,我想说,该谈情说爱的时候,美男会滚滚来滴。。
用心歹毒
沈云初静静地看着她们主仆演戏,脸上做恭谨乖巧的模样,心中却是冷笑一声,果然是多年的主仆,到底是比刘妈妈更有默契。
“大姐姐最心软了,孟妈妈,你还不赶紧向大姐姐赔罪,她会原谅你的无心之过的。”沈云颜柔柔的开口,与其说是训斥孟妈妈,倒不如说是给她找台阶下。
孟妈妈闻言,立即匍匐到沈云初面前,“娇娇,都是老奴一时疏忽,让您受委屈了,回头老奴吩咐厨房精心准备您的膳食,保证让您满意!”
沈云初佯装吓了一跳,连连躲开孟妈妈的大礼,为难地看向韦氏,“母亲,想来孟妈妈才因为欺瞒主子被打了三十大板,又罚了她三个月的例银,心中只顾着反思己过,一时有些疏忽也是可以理解的,反正又不是往饭菜里错放了不该放的东西,也没有犯多大的过错,若是吃坏了人再严惩她也不迟。”
韦氏简直要吐血,有她这么求情的么?
沈云初的话,看似很体谅孟妈妈,却是句句置猛妈妈于死地。先点出孟妈妈才因为欺瞒主子受了惩罚,此番再次欺瞒主子便是旧错重犯,可见并没有认真悔改之意。沈云初却偏说孟妈妈是因为反思己过太认真,这才一时疏忽,没有顾及到主子的膳食。
老夫人神色淡淡,似乎这些闹剧跟她没多大关系,但是声音却冷了几度,“初娘你总是太过仁善,你当多学学你母亲,做事情赏罚分明。我早就说过,厨房是府中重地,干系到主子们的身家性命。这次只是委屈主子吃了白粥,下次谁知道会不会将砒霜当做白糖,若是等闹出人命再来处置她,岂不是晚了?”
韦氏知道老夫人厌恶孟妈妈。因为几天前孟妈妈因为误购了变质的兔食,喂坏老夫人最心爱的那只小白兔,如今刚好又撞到钉子上,也只能怨她命不好罢了。
“还是母亲思虑周全,此等刁奴,专门欺上瞒下凌辱庶女,而且屡教不改,嫉恨主子,留着她不定哪天就祸害了初娘,来人将孟妈妈拖下去杖毙,若是府中再敢有人对初娘不敬,我定然严惩不贷!”
立即有人将孟妈妈拖下去,韦氏这才拉了沈云初的手,温声道:“初娘放心,只要有母亲在,定不教这些刁奴欺辱了你,只是以后若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你大可以跟母亲说,你祖母本就身体不好,听多了难免生气,若是再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你说是不是?”
好你个韦氏!
刚才义正言辞地处死了孟妈妈,偏偏将帽子扣到她头上,一口一个欺凌庶女,祸害初娘,恨不得诏告天下,她是因为疼爱庶女才对府中的奴仆痛下毒手,现在又借着此事责备她不孝敬祖母,用心何其歹毒!
辣子鸡丁
若是前世那个敬爱嫡母的沈云初,定然万分愧疚地请罪道歉,然而死过一次的她,岂会看不透韦氏的狡诈!
沈云初袖中的拳头狠狠地攥起来,脸上却越发乖巧懂事,“母亲说的极是,可我并不觉得孟妈妈做错了,更没有向祖母告状的意思,我只是习惯性地吃白米饭而已,没想到母亲如此护短,竟然将孟妈妈杖杀了。若是真有刁奴敢欺凌云初,云初定然去翠竹院告知母亲,而不是来找祖母哭诉,想来祖母也不习惯这等打打杀杀的场面。”
既夸赞了老夫人心善,又指责了韦氏心狠,虽然将韦氏“疼爱”庶女的名声坐实了,但是却将孟妈妈的死紧紧地扣在她头上。
韦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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