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翻身,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只露出额头和两只眼睛,不意,竟微微泛红:“羽,从来不曾见过你生气,我想,大概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为我生气。”顺势自己掖了掖被角,眼神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不过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和精力跟你耗。”她思量了许久,觉得既然是已结连理,有什么话,她自是不会藏着掖着不肯透露。她的心思这般明显,挑明了,似乎更好。
“你倒是想得周全。”夜羽眸子里星光暗涌,眉心略略蹙起,“怎的嫁给我,倒像是我委屈你很多似的。”说这话的时候,倒是少了些许高高在上的距离感,接了地气,人自然也变得生动起来,至少,不是总是那样一种清伶淡然超脱的表情。
“嫁给你不委屈,只是爱你却受尽委屈。你明知我对你的心思,却总是不肯言语,用最直接最残忍的方式来回绝我。”陶小淘眨了下眼睛,笑得苦,“假设将来有一天我死了,定是被你伤心伤死的,我想剖开一颗心给你看,但我怕死,我还不想死,至少要得到你的一个肯定才是。”
“我看以你现在的能力,想死,也得等千百年了。别胡说了,睡觉。”夜羽抬眉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眶似乎又要蓄着泪水,“往里躺一点,我也休息会儿。”
陶小淘眉头皱得深了,看着他:“神仙也用休息么?”
夜羽没有答话,但是气氛却变得有些冷凝,大概,是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了。
陶小淘学着子夜师父的模样,叹气,掀开被角,拽拽他的衣袖:“我始终觉得嫁给你像做梦。明明是你的夫人,却偏生咱们处起来像路人似的,这般生分。”她觉得心口有些疼,强忍住,笑了起来,“都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离。我瞧咱俩这模样,大抵日久生情这招,是不管用了。”
“你话多了。”夜羽和衣躺下,闭起眼睛,便再也无话。
陶小淘胆子大了起来,手缠着他的臂,摸摸鼻子,闷闷的笑,只是笑着笑着,眼泪,仍是抑制不住流了下来。
“哭什么……”他清伶的嗓音传来,神态依旧自若的平躺着闭眼睛。
“没有哭,就是打个哈欠,想睡了而已。”咬牙,呜咽声生生咽回肚子里。
“她走了。”过了一会儿,陶小淘附在他耳边轻轻的说,脑袋向外望了望,外面已经没有了动静。知道有人的时候,她已经入了戏,只是戏真戏假,终究有些分不太清楚。龙玖那么爱他,放手,怎么那么简单?
“嗯。”到底是神君,这般惜字如金。
“我想继续抱着你睡,不过分吧?”她歪着头,打量着他的睡颜,真心好看,跟从前一样好看。
“……”
“到底愿不愿意,吱个声儿啊!”她有些懊恼,戳了下他的手臂。
“……”
“#¥#%¥……¥”毛,她这是怎么了,怎么说不出话了?声音呢,她嗓子怎么了?
“#¥%……”还是说不出话,只听到她自己呜呜哇哇的想要表达些什么。
“睡吧。”他拍拍她握着他左臂的手。
“……”陶小淘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冷笑,别扭个什么劲儿,还玩深沉……
倒是一夜无话,安安静静的度过。
翌日早上陶小淘醒来的时候,夜羽已经不知在何时离去。承云轩外,阳光温暖,几声鸟语,几处蛙鸣,当真是,岁月静好。
“夫人若醒了,便起来洗漱吧!王吩咐过,要我务必照顾好你。”枫岚婷婷而立,眉眼温顺,倒是少了前些时日的跋扈,多了几分驯服。陶小淘起身,穿好衣服,一步一步的朝她走过去。
“他呢?”陶小淘挽着发,问道。
“宫中所有事务还有待王定夺,见你熟睡,不便打扰,所以……”枫岚低眉顺眼,双眼四下里瞧着,眼神闪烁。左臂微微低垂,明黄色的衣裙微微荡漾。
陶小淘笑起来,眼睛格外明亮。她忽然伸出手,撩起她的衣袖,那支本该白晰如玉的手臂,赫然血肉模糊的一块一块,好似被什么东西生生咬掉了血肉一般,惨不忍睹。
“他这般罚你?!”内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她强自镇定,眼神里带着询问的表情,看着枫岚。
“奴婢有错,自当受罚。”枫岚低着眉,隐忍的表情,咬唇,“是奴婢不对,害得凤鹫宫被烧,害夫人遇到魔神。”
“自然是你的错,难不成是我自己非要火烧凤鹫宫?”陶小淘抬眉看她,眼神清冽,“没有长幼尊卑,不清楚自己的身份。照我的想法,这当是罚的轻了。”
“是,奴婢知罪。”枫岚咬唇,略略福身。
“帮我挽发,谢谢。”陶小淘端坐镜前,原该是云鬓花颜;只是那张脸,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面色苍白,眼神无光,下巴尖尖的,瘦削得可怜。
枫岚立于她身后,低头眉,细致的为她挽发,最后,那支玉色的凤纹步遥插在花髻上,平添了几分生机。
陶小淘看着铜镜里的人,微弯了唇角:“你说,我漂亮,还是你漂亮?”
“当然是夫人漂亮。”枫岚恭敬的答道。
“错了,是你漂亮。”陶小淘苦笑着,取下凤纹步遥,起身,走向枫岚身后,把步遥往她的发髻了比试了一下,“果然,好马配好鞍,这么漂亮的东西,戴我头上,当真是被淹没了光彩。”
“夫人……说笑了……”枫岚大眼睛显得有些慌乱,她有些搞不懂,夫人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怎么会说笑呢?”陶小淘笑得晃眼,苍白的面容似乎终于有了一丝生机,“我这个人,向来不爱开玩笑。”她眼神变得愈加让人捉摸不透。
枫岚有些紧张的绷紧了神经,呼吸有些不稳。
“好了,我走了,再见。”她握紧的拳头松开,笑得凄凉。
“夫人,夫人,您,您对我做了什么?”枫岚想要转身,却全身都动不了,只能急切的喊道。
“没做什么,只是略施了点法术,定住你的元神而已。”陶小淘喘息着,刚才耗费了太多的时间与精力,她有些受不住。
“夫人,您要做什么,快些放开我……”枫岚急了,无奈元神被定住,无法施法解除禁制。
“这次,算我对不起你……”陶小淘咬牙,强忍着不适的感觉,苦笑,“我欠你一个人情。我走了,还有,告诉羽,凤血石也是我拿走的,我们这一拿一取,算是扯平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做得,并不算过分。
“夫人……”枫岚还未曾说完,陶小淘已经转身,片刻,身体消失在承云轩外。
枫岚咬唇,额头上大滴汗珠滑落,不意,喉头涌上一股腥甜的味道。
陶小淘打从跨出太华山的地界开始,就已经体力不支,她强忍着疼痛,迷迷糊糊的,脑袋也晕了起来。阳光有些刺眼,到处是荆棘,偶尔跑出一只小虫子,也匿在树叶里,病殃殃的不肯露头。
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只是心里的感觉告诉她,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所有的人,都瞒着她的事。
咬牙,踩着碎石一步一步往前走。太阳晒得她睁不开眼睛,摇摇晃晃,走着走着,不知怎的,脚下一滑,整个人的身体前倾,只觉得似乎磕碰了不少地方,然后,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再次醒来,已经是三日之后。
陶小淘半睡半醒的时候,有人往她嘴里灌了什么汤药,苦得吓人,她下意识的就给吐了出来。
“姑娘,好歹喝下去吧,再吐下去,莫说你病治不好,我的银子花完了,连给你买草药的钱都没有。”少年温和清雅的叹气萦绕在耳边,半是无奈,半是怜惜。至于怜惜的是她还是银子,这个,有待考虑。
“欠你的银子,还你便是,这般小气,仔细以后娶不到老婆,打了光棍才好。”陶小陶闭着眼睛,胸口闷得有些疼,强撑着睁开眼睛,面前的人影从模糊,到清晰,耗费了她大半个时辰,才看得清。
“南箫!”这下她总算是彻底清醒,声音如平地惊雷一般,吓得一旁的少年躲得老远。
“什么南箫?!在下迟灵儿,表字无殇,”少年答得一本正经,鄙夷的看了一眼陶小淘,“姑娘的眼神这般不好,看来,我还要多花些银子,请大夫给你治眼睛才是。”
陶小淘笑着,眼泪,不期而至,抱着被子,哭得梨花带雨,眼睛,却是笑得开怀。这算不算,是轮回宿命?他们长得这般相像,是不是,南箫已经转世为人?
略略算了下,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她离开这十几天,于人间,已经是十几年的沧海桑田,而眼前的少年,目光温和,鼻子眉毛眼睛,像极了当初的南箫,那般天生而至的温柔。
“完了,怕这下我是要倾家荡产了!姑娘你不光身上有伤,眼睛有毛病,脑子也有毛病,这般可怜,唉,命怎么这么不好!”少年叹气,眉头皱得更深,将药勺递到她嘴边,“先把这药喝了吧,脑子和眼睛的病,我再换个大夫给你看。”
“这孩子,嘴巴真讨厌,我没毛病,不许胡说,仔细我打你!”陶小淘眼神恶狠狠的瞪着少年,凶巴巴的说着,倒是也乖顺,张口把药喝了。
“苦呀,好苦!”陶小淘眉毛眼睛纠结到一起,神情痛苦,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喝个药也这么苦!
“算了算了,本来这颗蜜饯是打算留给阿花吃的,看你这么痛苦的份儿,就给你好了!”少年脸色有些不好看,在袖子里掏了半天,一张油纸里包裹着一颗蜜饯,色泽好看。
陶小淘一把夺过,扔进嘴时,一边问道:“阿花是谁?”
少年俊脸一红,别扭的转过头,攥着袖子,吞吞吐吐的道:“阿花……阿花是……”
见他这模样,陶小淘捂着嘴,偷笑着说:“阿花,不会是长着一脸麻子,眼睛又小,皮肤又黑,嗓子还粗哑的小姑娘吧?!”她犹自笑得灿烂。
“你……你怎么知道……”少年瞪大眼睛看向她,一脸的不可置信。
“噗~”陶小淘强忍住喷饭的冲动,心下早已笑到不行,“不是吧,真给我猜中了?”这孩子,果然审美观有严重的问题。
“阿花,阿花是我们村长的女儿,是全村最漂亮的女孩子,又体贴,又温柔,又喜欢跟我一起玩儿……”少年似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儿,惊呼,“糟了,阿花还在河边等我呢!”少年急得团团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如坐针毡。
“我说,这里还有一病人呢,你还有心思去跟心上人约会?!”陶小淘怒目圆睁,瞪着眼睛与他对视。
“你福大命大,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只是擦破点皮,除了脑袋和眼睛还有待大夫诊问,其他并没有大碍。你且先睡着,我去找完阿花,就给你请大夫。”少年抹了抹脸蛋,掸掸衣服,仔细打量了半晌,确定没有什么不妥,才放心的打算离开。
“南箫!”陶小淘吼道。
“说了我不叫南箫我叫灵儿,迟灵儿!”少年皱眉,怒气横生。
“切!凌迟儿!这辈子非死于凌迟不可!”陶小淘心下默念着,突然觉得自己想得有些太坏了,忙呸呸呸,抬头看向少年,“我好饿啊,没有吃的!你想饿死我么?”真心饿啊!她这是睡了多少天,饿成这样!
“行了行了,你且等一会儿,先喝口水,等我跟阿花约会回来,给你带些吃的!”少年有些不耐烦,话音未落,人影已经奔出门外。
“呵!”陶小淘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知怎的,心下一暖。
宿命轮回,希望这辈子,他能拥有一个好命 ,平安一生。
33险遇魔神
她叹口气,下了床。胸口有些疼,膝盖上的伤口被包扎起来,有些紧。素衣薄被,干净整洁的屋子里,单调而浅显的摆设,一张泛旧的枣红色桌子,一盏青灯,几本诗书,还有一口落了灰的大铁锅,乌黑乌黑的,看起来,像是许久没有做过饭了。
她掀开米缸,探头朝里看,半晌,脸色有些不好看:“连一粒米都不剩,真是要饿死我么?”房屋里四下搜刮半晌,未果,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无力的靠在椅子上,喃喃自语,“我大难不死难不成要被饿死?这么惨绝人寰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半是玩笑,半是调侃的自言自语,她无力的趴在桌子上,眯起眼睛。
“惨绝人寰这四个字用你身上怕是也不太贴切,毕竟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没摔成稀泥不是?”蓦的响起一个声音,故做轻松的语气,字却咬得生硬。陶小淘只觉后背发麻,一股寒意从头顶到脚心刺激着她身上每一个毛孔,僵硬着身体,尔后,她满目悲伤的笑道:“魔神大人,您还是保持您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样吧,跟我这等小人物故意套近乎……太有失身份了不是?”气场这种东西,不是随随便便每个人都有的,所以打他一开口,她便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魔神大人那人黑色的袍服仿若浸染了墨濯过的浓重,暗纹在滚边处勾勒出流动的线条,白玉带系于腰间,那一头白发如瀑般倾泄,眼睛深邃,薄唇微微上挑,肤白如雪,却偏没有雪的宁静纯美,反而有一种冷冽到极致的气势,但偏偏刚才的那种语气,似是想要故意和她拉近距离一般。那张脸,生得祸国殃民,一晃眼,鼻血差点横流,陶小淘定了定神,赶紧念几句清心咒。
“本尊还以为你不是凡俗之人,见着本尊绝世容颜也面不改色,不料,却是我想错了。”芙苏云邪咧了咧嘴,僵硬的勾唇笑着,许是闻着她浓浓的肉香和血腥味,舌头舔着嘴唇,陶醉的闭起眼睛,细腻而优美的弧线深吸一口气,喉结翻动。
陶小淘一捂鼻子,惊恐的用袖子擦擦无声无息流下的鼻血,头有些眩晕。扶额,颇有些头疼:“魔神大人,我就俗人一个,您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吧,别在这给我套近乎,我这小心肝,忒脆了,受不了您如此平易近人的性格。”她要吐血了,魔神大人闪着那双绝世美眸,眼角微撩,凑得越来越近,脸几乎要贴到她鼻子上了。他想干嘛?果然出门不看皇历不是被雷劈死就被魔神大人玩儿死啊!
“啊!!!你不要这么变态!别用舌头舔我,你是阿猫啊还是阿狗啊!”眼看舌头就要扫到鼻尖,陶小淘猛的回神,一把推开他,嫌恶的用衣袖使劲儿的擦着脸,愤愤的道,“我告诉你!我是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男女还授受不亲呢!何况你是魔神!神魔不两立,仔细着我夫君来收拾你?!”
“血的味道很甜……”芙苏云邪唇角上扬,笑容变得生动,一双眼睛迷离的看着她。
陶小淘心下一惊,没敢再吭声。他要是想吃她,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以她现在的本事,莫说打不过他,就连逃跑能跑几步都有待考究,她思量着,要不要唤来繁楚呢?可是繁楚一知道她跟魔神共处一事,一场大战又得爆发,而她……又凭什么每次都麻烦繁楚呢?明明,她根本无力回报。
“唔,忘了告诉你了,他找不到你的。”芙苏云邪表情严肃,许是平时极少笑的缘故,他的眼神看起来有些冷,仿佛目空一切,又好像是……一只饥饿的狼终于逮到一只羊。
“毛?为什么?”还有,他为什么知道自己心里的想法?陶小淘捂着小心脏,警惕的看着他。
“不光繁楚老儿找不到你,白子夜,夜羽神君,他们,都找不到你。”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白嫩嫩的脖子,喉结又是一动,“因为,我封住了你的气息,谁也探不到。”魔神掸了掸衣摆,白发翩跹,很大爷的白她一眼。
“你想干什么?!”陶小淘瞪大眼睛,火冒三丈,一拍桌子,给自己壮个胆儿:“我告诉你,你要杀我仅管下手,反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父母早逝,我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走!但是你要是有其他想法,我告诉你,我死也不会放过你!”事实上她心里也在打鼓,怀揣着凤血石,这魔神不可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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