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朔的心揪成一团,无事可做时就索性盘腿坐下,向平乐体内传输灵力,好像这样便可以帮平乐多留存一些气息一般。
还有的就是等待,等着阿瑾带回外面的消息,什么今天又去哪里哪里遇到了那些熟人,让他们帮忙打探乾元珠的下落云云;又或者是探知到了阿玖的消息,什么邪帝还想借着阿玖引出他们,阿玖过得暂时还过得去;阿瑾甚至还去了趟祁连山,找了舒离打听有什么法子可以解决眼下的僵局。只可惜,得到的答案只是——难办得很,容我查查。
于是阿瑾也只能等。
后来阿瑾甚至还带回来的有转世为人的信亭的消息,可这些都不是陈望朔想听的。在这须弥幻境里没多呆一天,陈望朔都觉得度日如年,转眼间又是小半个月过去,陈望朔已经觉得自己快要困在这须弥幻境里长草了。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很想发泄一番,可他又是个温和的主儿,便是心中有什么,也都是自己憋着的,阿瑾能感受到的,就是这个人越来越寡言少语了。
她明白陈望朔在纠结什么,可是又能怎样呢?每天小心翼翼的出去打探消息,还要躲开邪帝无处不在的眼线,能躲到这个时候,阿瑾已经算是很厉害了。
到了这个时候,便最能体会到以前在人间四处游走时帮的那些人是有多么重要的。你帮别人多一分,别人自然也会感念你多一分,便是有那么几个白眼狼不成气候的也并无妨碍,他总不会昧着心可以害自己的恩人。
阿瑾四处跑了小半个月,不少人都开始帮忙打探乾元珠的下落。虽然渺渺,但到底希望是大了。这一日阿瑾外出准备再去一趟祁连山问问舒离可有打探出什么消息没有的时候,突然一只青色的小鸟扑棱着翅膀就飞过来了,见着阿瑾躲也不躲,径直过来落到阿瑾肩头,阿瑾还有些纳闷,却见那青鸟叫了几声,喉咙里突然吐出一个圆滚滚的纸条,阿瑾展开一瞧,霎时间喜上眉梢!
“阿玖!”
纸条上简单的写了一行小字——
“玖尚安好,邪帝难不倒我,法术不成,我就不能用傀儡术么?”
语气里满是俏皮,阿瑾不由笑开,又见这青鸟还立在肩头上不肯走,便知是在等自己回信了。阿瑾料知她必然也给季悖写有书信,只是季悖任务在身,都见不到人,显然也是没有回应的,阿瑾因展纸写道——
“季悖有要事在身,尚无闲暇。朔有危难,未及营救还望见谅。若有乾元珠,或可解围。”
第一百一十七章 希望带来的,新生还是毁灭?()
将书子卷好,那只青鸟又将书子吞下,自拍了拍翅膀扑棱棱的走了。过了只三四天的功夫,那只青鸟又带了阿玖的口信来,这次带来的消息让阿瑾和陈望朔都精神大振——
“乾元珠就在邪帝手里,我会想法弄过来,有消息再行告知。”
陈望朔欣喜之余却又不免疑惑,“为何这阿玖在邪帝那里好似如入无人之境一般?会有这么简单?”
阿瑾只道,“阿玖毕竟是季悖一手带出来的,人也机灵。季悖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神神秘秘的,捉摸不透,邪帝便是厉害,也不是那么容易招架得住。”
“那倒也是。”
再等了没几天,阿玖便又传出消息来,这次还附上了一张地形图,详细的标注了邪帝所在的地点以及阵法布局,岗哨多少,多久换一趟,哪里的防守最为薄弱,详细的很。阿瑾和陈望朔捏着那张图纸都有些难以置信的发颤。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原本非常困难的一件事,到了阿玖这里,竟然这般轻巧的就解决了。
阿玖性子纯粹,他们自然是信得过的,有了如此详尽的地图,去配合阿玖带她出来顺便取走乾元珠也便有了底气。
值得一提的是,那时他们虽然都知道邪帝已经得到了若空识,并尝试着用各种方法炼制,但他们并不知道,那个封住若空识的东西,就是他们现在苦苦寻找的乾元珠。
赶去相救阿玖的那一夜,廖师兄守在长荡湖心中总是忐忑难安,在长荡湖等了三日三夜还没等到阿瑾和陈望朔回来,廖师兄心底霎时咯噔一下,料知事情不是很好了,他很想离开这里出去寻找,可一来平乐尚在须弥幻境需要人守护,二来廖碧云的身子也不足以支撑他离开这里去到很远的地方。廖碧云又试着去联络故人,可是季悖,没有消息,四空山,隔绝在外……廖师兄都快绝望了,准备便是拼死也要出去找找看的时候,阿瑾终于浑身是血的回来了。
一回来阿瑾便迫不及待的将一颗流光溢彩的珠子喂给平乐服下。
“乾元珠!”廖师兄惊道,“你拿到了!”
“可是陈望朔和阿玖呢?”
阿瑾的一颗心此刻全扑在平乐身上,感受到寒玉床上的平乐终于渐渐有了生气,阿瑾才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廖师兄急不可耐,而就在这时,廖师兄突然就感受到平乐身上骤然出现的一股,对他来说极为熟悉的灵气——
“若空识!”
廖师兄仓皇前去几步探了探平乐的气息,“是!是若空识!”
失声痛哭的阿瑾霎时回过神来,“什么?”
“是若空识!你带回来的那颗乾元珠里封的就是若空识!”廖师兄急道,“乾元珠一进平乐体内,那沉睡的若空识就醒了过来,我能感受得到,你看平乐!”
阿瑾看时,就见躺在寒玉床上的平乐陡然满头大汗,气息起伏不定,很是难受的样子!
“就是若空识。”廖师兄急道,“这若空识一旦解封就会源源不断的吸收宿主的灵气,平乐现在才刚刚转醒,本来就很虚弱,舒离给的控制若空识的药也没了,他如何还能承受得住?”
于是刚刚才喘了一口气的阿瑾霎时间又神经紧绷,眼睛里净是迷茫无措——
“不,怎么会?阿玖和望朔都拼了命才争取过来的乾元珠……怎么会……怎么会……”
“那阿玖和陈望朔到底怎么样了?”廖师兄急道。
阿瑾只茫然道,“我也不知道,我和望朔一到那里,阿玖便拿了珠子跑了出来。她把乾元珠推到了我手上,转头便拉了我们跑。那里到处都是邪帝的人马喊打喊杀,我们甚至还没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便被那些追出来的人冲散……那些邪帝的手下一个个穷凶极恶,我同他们周旋了许久才赶了回来,现在这样……这样……倒还不如不要这颗珠子呢!”
说到这里,阿瑾的眼泪止也止不住,廖师兄看在眼里心里也是乱糟糟的。
“平乐的情形不能再拖了,去找舒离吧。”廖师兄建议,“以前为了我的事,舒离跑了那么多趟,应该还有法子克制的,只要能将若空识克制住,平乐的命就算保住了。”
“对,舒离……还有舒离……”阿瑾拭掉泪立刻带了平乐准备上路,临行前她嘱托廖师兄,“师兄,如果有望朔他们的消息,请尽快告诉我。”
廖师兄点头应了,目送着他们远去。
去往祁连山的路上,平乐迷迷糊糊的醒过来一次,一张眼看见的,便是他母亲红肿着眼睛用手帕帮自己擦汗。
眼底的关切和焦急刺得平乐心中一痛,“娘。”他唤了一声,“是孩儿不好,让你担心了。”
阿瑾又是喜又是悲,之前好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我的好孩子。”
半响,阿瑾只说出这么一句,然后平乐便又沉沉的昏睡过去。
只是这一次昏睡,平乐还是有感受到周围发生了什么的,意识浆糊一片,但也零零碎碎的听到有人同母亲讲“阿玖”“季悖”什么的,都是熟悉的名字,而那个同母亲讲话的人,平乐便是没有看见也知道他是谁——
父亲!
陈望朔是怎么赶来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的父亲母亲此刻为了他的事急得团团转,对于阿玖也好似颇有怨言。最后意识模糊处,好像是又有邪帝的人来了,阿瑾和陈望朔死死地将平乐护住,好一场浴血奋战,平乐稍有意识的时候,他们两在奋力厮杀着,平乐意识全无再度有点感觉的时候,他们还在战斗。平乐很像勾手去告诉他们“不要管我,我不想看到你们有事。”可是便是这般浓烈的渴望,平乐也睁不开眼,发不了声,只能等着……等着……
也不知等了多久,平乐再度醒来的时候,厮杀声已经没有了,阿瑾带了它也不知到了哪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落入平乐耳朵里的,都是清脆悦耳的鸟叫。
然而阿瑾的情绪却是悲伤至极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风水轮流转()
母亲受伤了。萦绕在鼻尖的血腥气提醒着这一点,而且伤得很重。
阿瑾带着平乐颠颠簸簸,同那人讲话的时候,声音都是沙哑而强撑着的,她说,“现在能拜托的也就是你了。”
同阿瑾对话的那人是名女子,声音尖尖细细的回道,“姐姐快别这么说,你对我有救命之恩,这又算得了什么,只是我法术低微,怕是护不住小公子。”
阿瑾又道,“无妨,平乐在你这里,我很放心。我也会封印住他身上的一切,顾子岩的人马查不过来,剩下的,只能说是听天命了。”
随后平乐便觉得眉心一暖,那个尖尖细细的声音惊叫了一声——
“姐姐,你这是要干什么!”
然后平乐便再度沉沉昏睡过去,丹生丹生……倒也正而应和了平乐的重生——遇丹而生。
等他再次醒转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萧丹生了。现在想来,那个尖尖细细的声音自然就是后山那颗被天雷劈毁的榕树精了。而自己的母亲,伤重之下,为了保全自己,取了自己的部分精魂将平乐隔绝于纷争之外,之后舍生引诱追兵离开,情深至此,天下父母心,如是。
回想起这种种一切,平乐也不知是该哭该笑。哭的,是当年的胡乱揣度,只当自己的父亲母亲为了那些天下大义,已然遗弃了自己。而笑的,自然是终于明白了父母的心境——
大爱小爱,天大地大,又哪是那么分明的呢?
有很多境况,很多选择,成全的不仅是自己的本心,更是立足于天地的一份尊重与担当。
没有谁是独立的个体的,没有这花花世界郁郁芬芳,又哪来小我的绚丽多情?
平乐捏动掌心,那里有点点纹路延伸出来,最后化作一朵晶莹透亮的莲花。
“咦?这是?”阿宁问道。
“我的父亲。”平乐笑着将那朵晶莹透亮的莲花收了,“我的父亲躺在廖师叔的须弥幻境里太久了,他太虚弱了,需要静养……所以,剩下的就让我来做吧。当年他是怎么护着我的,现在也轮到我来保护他了。”
“你要怎么去做?”信亭道。
平乐道,“自然去找玖姨,当年的事,她最清楚,有愧还是有鬼,我都要她亲口讲出来。”
“可是那阿玖去了哪里,我们都无从找起。她的傀儡术又很高超,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知道哪一个才是真的?”阿宁嘟囔道。
“这大家倒无需担心。”平乐手上一捏,竟又变出小巧精致的骨哨来。“这就是季叔叔和我爹娘交换的信物,只要找到季叔叔,就会找到玖姨的。”
说完平乐拿起骨哨吹了一声,霎时间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刺的在场的人都鼓膜一振,这声音实在算不得好听,还很有扰人心智的感觉,阿鼻地狱里拿出来的东西,果然多多少少都是带有一些邪气的。
不过这声音却能飘得很远,平乐立在那里听了一阵,又捏起骨哨吹了两声,末了得出结论——
“我知道她们在哪里了。”
“昆仑……”
在去昆仑山之前,平乐信亭两个还一道去了一趟长荡湖,因为平乐的彻底复苏,陈望朔的魂魄总算得以补全,那一朵透亮的莲花,便是陈望朔的全部精魂。平乐要把这朵莲花送到须弥幻境里,放到沉睡在须弥幻境里的那人身旁。
去到长荡湖的时候,廖碧云捋着一把花白的胡子忍不住望天,不住喃喃,“阿瑾啊阿瑾,你看到么?回来了……他们都回来了……”
然而那个叫做阿瑾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甚至就连她的尸骨,也下落不明。
把那朵莲花放到寒玉床旁的时候,躺在床上的那人的面容总算慢慢的恢复了一些神采,只是双目依旧紧闭。
“廖师叔,你能给我讲讲后来的事情么?我离开的时候,父亲都还是好好地……”平乐道。
廖碧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父亲是舒离带他过来的,多的舒离也不肯说,只是让我继续守着这须弥幻境,总有一天,他会醒的。而他回来的时候,身体里已经丢失了一魂一魄……能做到这样的,我想除了那顾子岩,再不做他想了。”
平乐不予置评的点点头,又同廖碧云讲了些,“后面这段时间,还要继续劳烦师叔照顾一二了。”
廖师兄哪里会说一个“不”字?
“你从来都这么客气。”廖碧云叹道,“你倒是和你父母一样,性子一样,不肯伤害谁,也不曾欺骗谁……可就是这样,反倒容易被一些亲近的人所迷惑。”
平乐神色微转,也只笑笑回道,“说是这样说的,可是谁又没有欠谁的情分,谁又没间接地伤害过别人呢?不过是此消彼长,期盼着,能得到更多的可能罢了。”
信亭在一旁静静听完,眉头也皱成了一簇。
谁有没欠谁的情分?谁又没间接地伤害过别人?
细细咀嚼,虽然觉得有些好笑,但又忍不住感叹。
是了,人生中大彻大悟的有很多,可是又有几个人能长长久久将自己悟出来的这些坚持下去呢,信亭突然觉得,目前经历的种种,无关喜怒,全在人心,全在问心。问那一颗心,是否真的彻底的明朗过,纯粹过。
“我们去找玖姨吧。”平乐揽着信亭的肩道,一如很多年前,那时的平乐还没天性难改,活蹦乱跳嘻嘻哈哈的,能心无旁骛的拉着他,说一些掏心窝子的话。
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仍然未变。
难得。
“好。”受平乐情绪的感染,一向喜怒不怎么形于色的信亭也忍不住笑开。
昆仑山的山巅是很孤寂苍凉的,这里除了烈烈的风声,也看不出什么勃勃的生气。阿玖和季悖便在这山巅里一处叫做“云虚洞”的地方,在洞的深处,季悖躺在那里对着不住张罗着的阿玖喃喃笑道,“你看,风水轮流转,大哥当年所遭遇的,如今也轮到我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迟()
“不,这不一样!”阿玖端了一堆从山上各处找来的奇花异草,“不一样的,我从没想过让你有事!从来没有的!”
“那大哥呢?你就是早有预谋了?”季悖问。
阿玖一下子愣在那里,嗫嚅了半响才张嘴道,“我也不想的,可是我必须做你知道么?必须去做。”像是强调了就能让自己心安一样,阿玖不断地重复着“必须”两个字,然而又能算什么?
季悖只笑,“在这件事发生前,我都认为你还能回头的,可是三百年了……我都忘了……那么长的年岁是足以彻底改变一个人的心性追求的。我今次输了,阿玖,我输给你了。我说过只要给我百年的时间,我一定会让你有一个彻彻底底的改变,抽出身来,你还是那个无拘无束自在快乐的阿玖。可是百年已过,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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