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过来的时候,汝怜还怔忪了许久,头顶蓝天莹莹,身侧碧草如茵。汝怜摸了摸眼角,是一滴滚烫的泪,手里握着的是她从不离身的药杵。
今天的药杵有些异样,不停地发着寒光,汝怜很是怔忪了一会儿才感知到这个信息,捏着药杵看了一会儿也看不明白,汝怜这才突然想起。是了,她晕倒前不是待在一个血糊糊的地窖里么,怎么会在这样的地方转醒?
还有——萧公子呢?信亭道长呢?
这些记忆一下子涌进汝怜的脑里,汝怜霎时心头一跳!左右寻找了一通也没看到他们的人影,汝怜试着用法术去感知他们的所在,可是也都感知不到。
好奇怪,既然我们已经脱险,没道理会丢下自己不管的。汝怜想着,试探着再召唤了一次蓝玉蝴蝶,这一次竟然得到了回应——竟然在太平观!
汝怜赶紧飞身赶往太平山,赶到的时候,太平观里正开坛做着一场法事。未清必真两名道人立在高台上,升起了法器正在喃喃念咒,也不知在召唤些什么,天上突然就浓云滚滚的压了过来。汝怜拉了一个小道士问,小道士很是惊异的看了汝怜一眼,“你不知道么?邪帝开始出来闹事了,已经先后屠了西南的四家道观,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我们太平观了!观主们正在开坛作法,加固太平山的法阵。”
汝怜心头一惊,“怎么会!”算算时间,自己离开太平观也不过月余,就是赶去酆都之前,那季悖过来找廖师兄也不像是有所行动的样子啊。
汝怜想不明白,赶紧又去试蓝玉蝴蝶的感召,然而这一次,蓝玉蝴蝶的指引却不在太平观了,那地方……倒好像是汝怜的老家,玉老头的兔子窝!汝怜又赶紧往家赶去。
兔子窝里依旧一派闲适,大大小小,化人形的没化人形的,见这汝怜过来也依旧不怎么搭理,对于这些,汝怜也都已经习惯,只管巡了玉蝴蝶的感召往屋里跑去,玉老头坐在堂前望着手中那只青色的玉蝴蝶不时地发出蓝莹莹的光,整个胡子都开始抖了。
“回来了……回来了……”
便是汝怜进门高声唤了句“爹!”那玉老头也是激动地指着手里的玉蝴蝶给汝怜看,“你看!你看!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她?
第八十九章 玉兔()
“她?”汝怜摸不着头脑的看着手脚并用一通比划的玉老头。
“是啊!她!你娘亲!”
“啪——”
好似有什么东西猛然炸开,那玉老头还指着玉蝴蝶的蓝光解释道,“不会错的,一定是你的娘亲,只有她重新苏醒,玉蝴蝶才会这样蓝光闪烁个不停。”
“可……可是……”汝怜好半响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可是娘亲走了么?重新苏醒是什么意思。”
玉老头叹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好再瞒你。汝怜,你其实不是我的孩子,你的娘亲是我的家姐,是一只得了仙缘得道飞升天界的玉兔。不然我们家也不会一直在这方圆十里都打着半仙的旗号,自然是要有所依仗的。”
“只是凡人妖精都想着得道成仙,但成仙说到底不过是一个美好的期许罢了。仙界里也有派别之差,仙界里也有人心险恶。你的娘亲飞升成仙,在冰冷的宫殿中一待就是几百年,因为是小妖得志,天界里没有人与她相交,你可以想象一下,你娘亲待在一个冰冷的宫殿里,没有知交好友与她来往,上入不得大雅之堂,下无法再与儿时同伴为乐。她每天能做的,就只是在宫殿里等啊等,等啊等,一等就是几百年……”玉老头又缓缓道。
“后来,你的娘亲再也忍受不住,离了天庭赶往下界,与一凡人相知相恋,然后生下了你。只是仙凡有别,你出生没多久,你娘亲便因为与凡人相恋触犯了天规天条别人带走,从此被封印在极北之地长眠。临走前,她将你托付给我。喏,这个玉蝴蝶,还有你手上的那只药杵,就是你娘生前傍身的东西。”
汝怜看看手里的药杵,又看看玉老头手里的玉蝴蝶,她感觉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扑通扑通”的,虽然很不想信,可是玉老头脸上的表情太过严肃认真,汝怜的心霎时间就冷了。
“那么,我爹呢?”
玉老头摇头道,“你爹他并不知道你娘的真实身份,所以在天界来人照出了你娘真身的时候,你爹当场就被吓晕过去,从此将你和你娘划清界限,不相往来。在你娘离开没多久后,你爹便迫不及待的立刻新娶了几房妻妾,儿孙满堂,富贵一生。这些事提来也是伤心,你不知道也罢。”
汝怜呆愣愣的站在那里,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手下意识的紧紧握住了那只药杵,好像是在提醒着汝怜之前听到的一切并非虚言,药杵又隐隐泛起了寒光,汝怜下意识的“哎呀——”一声叫开,手上一松,眼看那药杵就要落地,汝怜只觉面前香风一过,等反应过来时,汝怜便看到一名白衣妇人接过了即将落地的药杵,朝着玉老头盈盈一笑,“阿诚!”
阿诚!这称呼是这么的熟敛。汝怜立刻有了个不好的猜想。
果然!玉老头看着那突然出现的白衣妇人瞬间泪眼朦胧道,“阿姐!”
白衣妇人笑着点头应了,她的容貌是极其端庄秀雅的,只要一笑,便让人如觉清风扑面,可是汝怜看见她的笑脸,却是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她不敢相信。
曾经很多次猜想过母亲的模样,猜想着如果能见着她,会是怎样的情形,可是这些都只是猜想,只有临到跟前,汝怜才明白,原来很多事情,还是停留在想象的环节比较梦幻美妙。
白衣妇人接过玉老头递过来的蓝玉蝴蝶收在手里,试探着靠近自己的孩子。
“兔兮兔兮听我言,月中仙子最汝怜。汝怜,你不会怪我这么多年没有陪你吧。”白衣妇人道。
被母亲一把揽过去抱在怀里的感觉,又酸又涩,然而脑海里却什么也没有,空白的一片,汝怜难以理清自己此刻到底是个什么思绪,总之——太快了!
还是太快了!自己还没有准备好接受一个突然出现的父亲母亲,突然她就出现了。
汝怜想要缓缓,想要静静。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家的,只是等意识过来,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后山,那个萧公子曾经救过玉小影的地方。
对了,萧公子!
汝怜这才猛然想起自己赶回来是有要事了,匆匆又转身跑回去,然而神奇的是,这一次进屋,之前还对自己爱答不理的诸位兄弟姐妹,突然都变得很是熟敛了一般,不是主动朝自己打招呼,就是对着自己颌首微笑,就连一向脾气不怎么好的玉小影见了自己也喊了一声,“姐姐”。
汝怜万般不适应的进了屋。堂前,玉老头和那白衣妇人正绕桌而坐,笑盈盈的说着一些离别之后的事情,他们的眼圈都有些微红,也不知之前还说过些什么。
汝怜定了定心神,强迫自己先别想这些事,先探听云舒姐姐的下落才是要紧。
看了一眼梁然,汝怜径直走到玉老头面前站定,唤了一声爹,然后张口便问,“爹,那只玉蝴蝶是怎么到你手上的?”
“玉蝴蝶?”玉老头想了一下道,“哦,对了,就在你回来前不久,之前和萧公子一起来过的那位姑娘上门找了我,说你给她的玉蝴蝶突然不停地闪烁着蓝光,怕是你会有什么事。”
“那么,她人呢?”
“走了。”
“走了?”
“对啊,我给她说了玉蝴蝶发蓝光准是你娘亲要出来了,她知道你不会有事,便留下了玉蝴蝶走了。差不多她前脚刚走,你就回来了。”
所以是阴错阳差的错过了?
汝怜心头纠结的很——早知道快要赶到太平山的时候就应该试一试玉蝴蝶的下落的。
白衣妇人却好似捕捉到了什么重要信息一般,望向汝怜的脸道,“玉蝴蝶你送过别人?”
汝怜应道,“不错,我的脸已经毁了,配不上这么漂亮的蝴蝶,与其让它放在盒子里蒙尘,倒不如送给配得上它的人。”
“脸?你的脸怎么了?”白衣妇人一脸担忧的过来就想解汝怜脸上蒙着的那层布,汝怜自然是极不情愿的,只是她的回避到底没有她娘亲的动作快,汝怜还没看清他娘的动作,便觉脸上的遮挡物突然落下。
汝怜瞬间僵立在地。玉老头和白衣妇人都惊得站起身来,指着汝怜的脸颊一脸惊疑——
“你的脸,明明都是好的啊!”
“都是好的?”
第九十章 你玩我,我算计你()
“我脸没事?”这话搁在这里,汝怜是如何也不肯信的,脸上那道可怕的伤疤自己虽没有当着谁的面歇斯底里的哭过,可是暗地里也是想了不少法子的,须弥府邸里什么好药没有试过?就是找了见多识广的宁婆婆来帮忙,宁婆婆也只是束手无策,若非如此,自己又何必将那玉蝴蝶送给云舒?
只是……
汝怜试着用手摸摸自己的脸颊,面颊处原本有一道明显疤痕的地方此刻摸来也是光滑的很。
就连玉老头也是欣喜叫道,“没了,真的没了!”
汝怜想不明白,她的娘亲却突然深深望向了她。
“汝怜,你告诉娘亲,你是不是还见过一只和我手里这只相差无几的玉蝴蝶?”
……
太平山上浓云滚滚,台上的大鼎里满是飘溢的香灰符纸,云舒仗剑守在一旁,浓云压城,“劈啪——”两道金光火亮的闪电破空之下,整座太平山好似被那破空的闪电撕拉开来一般,祭天台上的必真未清两人霎时间出了一头的冷汗。
“来了!”云舒猛然扬鞭在手,问着身后的两位道长,“法阵还要多久可成?”
“还需一刻钟。”必真答道。
“够了!”得到了肯定的回复,云舒立刻扬鞭升起云头冲了出去,浓云深处,立着一个云舒颇为熟悉的面孔,见着云舒过来,那人皱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何苦呢?”那人问。
云舒也不急着进攻,她知道自己要是对上眼前这人,根本没有丝毫的胜算,她只是拖,能拖延多久就是多久,一刻钟的功夫,拼出了命也要坚持。
于是她说,“这话我倒是很想问问你?”
“哦?”
“助纣为虐,你真的安心么?”
那人苦笑了一下,“可是如果我不做,我会更不安心。”
那人说完抬眼望了一下太平山,太平山周围渐渐笼罩起一股金光,那人霎时色变,“不好!法阵快成!我不与你多说。”
然而云舒打的就是拖住他的目的,哪能就此放手,转瞬之间,长鞭出手,可是那鞭子扬到那人面前便蓦然一顿,那人紧紧地握住鞭尾扫了云舒一眼,语气森寒的道,“劝你一句,离开这里,越远越好,如果你不想干一些违背你本心的事的话……”
丢下这一句,那人便迅速的拽着鞭尾猛地一拉,云舒被猛地扯下云头,接着便被那人一掌送了出去。那人再回头看时,太平山上的金光已经渐渐聚气成形,若再拖迟下去,那法阵便固若金汤,无机可乘。
那人立刻出手聚气成刃,一道劈下,立刻召动身后密密麻麻的邪灵精兵齐齐上阵,冲进那太平观去。将成的法阵被毁,护着法阵的必真未清两名道人齐齐喷出一口献血倒在台上,座下数百弟子本就经历过太平山浩劫的重创所剩无几,现在面对敌军千军万马般的攻击,哪里能敌?
两名道人也只仓促间擦拭了血迹提剑上阵,便被那冲天而降的人牵制的不能动弹。
未清道人狠狠地啐了一口血,“季悖,枉你为黄泉上的引路人,却巴巴赶去为那等邪魔歪道做事!”
那人……哦,不,季悖。
对于未清道人的话,季悖只是笑道,“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你只要说出邪玺在何处就可以了。”
未清道人把头一偏,“什么邪玺,我没听过。”
季悖只道,“装什么蒜?不就是你们搁在道观里一直无解的那只银匣子?”
未清道,“我可从未见过什么银匣子。”
季悖又道,“是么?那么当日血洗太平观,我并不介意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也就是说……”
未清还没有从这惊愕中回过神来,那季悖便又拎了一只锁魂袋出来道,“相信你们也很奇怪,得了若空识的萧公子突然在人世间蒸发了一般,无论你们怎么找寻也寻不到,而这里,好巧不巧,锁住的正是萧公子的亡魂。”
必真道人道,“你说是便是了不曾?有若空识的神力还有信亭,我可不信萧公子会为人所害。”
季悖只道,“若我说杀死萧公子的就是信亭呢?”
未清道人霎时横眉竖目起来。
“不信,你可以试着感召一下你的那位爱徒。”季悖补充道,他将爱徒两个字咬得很重,未清道人的面色霎时说不上好看。
低声喃喃念咒后,未清道人的脸色更是煞白一片。
“怎么?”必真道人问他。
未清道人只苍白了面孔,语气有些哆嗦的道,“他将我的神识挡了回来……”
挡了回来,一般说来,只有当被感召者的法力远远超过感召者的法力时,才有挡回神识,拒绝窥探现状的能力。
一时间,两名道人望向那锁魂袋的神色都变得纠结万分。
难……难道那里面锁着的,真是萧公子的魂灵?
季悖又道,“这名萧公子到底是什么身份,我相信不必我多言,二位也都心知肚明,而今他的魂魄尚在,尚有一线重生的生机,可若是毁了……我想,二位也很不愿看到那个结局吧。”
听了这番话,未清必真两人的面上都有些动摇了,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不想去冒那个险。
银匣子和萧公子的命,孰轻孰重?
两名道人都只默默叹息了一声……
“如此,便依了你。”
于是等云舒从远处赶回来的时候,便只看见季悖抱着个什么东西领了下属扬长而去,未清必真等人面色灰白的立在当地。
“给了?”云舒问。
“给了。”必真答。
云舒霎时间也面色灰白起来。
“不过还好,我们拿回了萧公子的魂魄,只要尽我们之力将它重塑,不是没有重生的可能。”未清道人收回神思布好法阵,小心翼翼的解开了锁魂袋想要查看小书生的现状,只是锁魂袋一开,在场众人便都怒了!
“季悖骗了我们!这里面根本没有萧公子的魂魄!”
道士群中一个斯斯文文的小道士立刻仰着脑袋站了出来问,“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只是这时节明明应该是怒火中烧,大家都恨不得追出山去和那季悖拼死拼活,生啖其肉的感觉,而那稚嫩的脸上怎么看怎么都一种难掩的——兴奋?
“哎哟!”于是难掩笑意的小道士立刻被云舒敲了一记脑门。
第九十一章 骗局()
汝怜捏着那只玉蝴蝶急急忙忙的赶到太平观的时候,山头的浓云已经完全消散,观内一派烧杀后的痕迹,每个道士都显得无精打采,好像天塌下来了一般,汝怜心头一沉,也不及取前殿找人,随手抓了一个小道士问,“你们的观主呢?”
那道士道,“邪帝的人过来取了银匣子,观主和必真师叔说来日定会有场恶战,此刻都闭关去了。”
汝怜有些焦急,“那你们有没有看到云舒姐姐?”
那小道士偏头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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