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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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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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才如释重负地回了庄子。沈凤鸣看在眼里,虽不知他还告了自己的状,却知道距离娄千杉进内城的日子,不会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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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娄千杉第一次出现在朱雀面前,是个男人。

    可是她也是个很好看的男人,以至于朱雀看到她的第一眼,已经微微眯起了眼睛。

    她有一双灵动无比的眼睛,那如同不断低语着的双眸没有一刻不在传达出活色生香的述说;她也有魅惑人心的唇角,细而白皙的脖颈,盈盈一握的细腰,以及纤细好看的手指。

    她原打算在有必要的时候再让朱雀知晓自己女人的身份,却没料到还是男人的自己竟已让他有了兴趣。朱雀没有掩饰他的欣赏,那种感觉,是娄千杉不会错过的。

    她心里虽然得意,也不能不说有点怕。朱雀功力深厚,她不敢随意将“阴阳易位”加诸他身。她怕自己纵然能控制得了世上大部分男人,却难以驾驭得了面前这一个。

    好在,今日倒不是为了美色而会的。朱雀见了她之后,便遣她先出去,单独与张弓长相商。那一边君黎也被遣开,他自然立刻去找了秋葵,告知她此事。

    秋葵大大地吃了一惊。虽然她也曾听刺刺转述过沈凤鸣对娄千杉的描述,却自然不会相信,一心仍在担心这个小师妹是否已然寻了短见——可原来,她竟进了宫来找朱雀!

    她第二个念头自然生出了担心。自大年初一的两个少女之后,先后有好几个没见过的美貌女子被送来过这朱雀府,朱雀没再便宜君黎,自己可没放过一个,就连依依都好几天没留在府里了。自己这小师妹的美貌她自然知晓,朱雀不动念头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只要手能伸得到的,他一概便伸。

    我去找朱雀。秋葵说着,便要向外走。

    你……先别着忙啊!君黎无奈道。你便不先想想她为什么会来?你也太信任她了——她若真如你所说的,受了羞辱自寻短见去,怎么还可能会出现在此?你怎么就对她毫无怀疑?

    哼,我虽不知道她为什么在此,可是再怎样的坏也都不该就落得被朱雀欺辱啊。哪怕她真如你说的那般目的不纯,我也得阻止朱雀动她。

    你拿什么阻止他?朱雀可没那许多女儿可认!君黎道。你就算把刀架自己脖子上逼他停手,他也不过今天不动她,明天不动她,可后日大后日,你能天天如此?

    那……秋葵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他一番,道,你去跟朱雀要了她,总可以了?

    越来越荒唐!君黎拂袖道。

    你就是见死不救!秋葵怒道。

    这要看死的是谁。若是你,我拼死也会救的,但她就……

    君黎原是说个事实,没太细想,却见秋葵脸忽腾地红了,方意识到自己大概又犯了沈凤鸣所谓的“对她说出半点暧昧的言语来”的错了,不觉缄口,又改口道,总之,无辜之人,我自然会救,可是娄千杉,她不过会恩将仇报而已。我可不想见你再被她骗了。这事情,你知道就行,别管半分,可答应我?

    偏不答应——若朱雀胆敢欺她,我断不允许!

    君黎无可奈何,道,你还记得上次那两个我一时好意想救下的姑娘么?可是那般好意最终又如何?我不是说她们就做得不对,只是——来了这个地方的人,都晓得怎样才是对自己好,怎样才能得益,至少个个都是有目的的。你啊,你别太天真了!

    秋葵瞪着他道,你跟了朱雀久了,也变得像他一样,样样事情讲什么利益,讲来还头头是道。可你明知这世上的人并非都如此,你——你原该比我更相信这世上的人并非都别有目的,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君黎一沉默。自来与秋葵最易起争执的两个话题之一——其一是沈凤鸣,其二便是娄千杉了。这两个话题归根到底其实也是一个,他原是一直避开不谈,关于朱雀让他与沈凤鸣接头之事,自然更加没提过。可如今娄千杉进了内城来,他担心若不先打好了招呼,万一两人一碰面,秋葵只怕没有防备,更是吃亏。

    那这样。他说道。娄千杉不过与朱雀打了一个照面,而且如今还是男装,没到你急的时候——在朱雀发现她是个女人、对她有非分之想之前,你什么都不要管,这样你总能答应我了?

    秋葵犹豫了下,道,朱雀若不动她,我自然……自然没什么可担心的。

    就算她来找你,你也尽量不要见她,更不要答应她任何要求。有什么事,你先跟我商量了再说。

    ……

    没说话便算是答应。君黎已道。好了,我回去再探探消息,这事情你也别太挂在心上。

    秋葵见他说完便离了房间,微微凝眉。他是真的变了。跟在朱雀身边不过一个月工夫,他不知是耳濡目染,还是因为修炼朱雀的“明镜诀”,性格言语偶尔便像朱雀,也变得……自说自话起来。这词原是对朱雀的印象,用在他身上似乎重了些,可除了此,秋葵也想不出别的词来形容。

    因见君黎习练“明镜诀”很快,如今那第三意“若虚”也已入了门,秋葵倒生出些不忿来,去缠着朱雀也要教自己一点什么。朱雀对她却总似轻视,未有下文,今日娄千杉的事情一起,她虽然答应不管,却也没那么轻易放下了,晚上见朱雀在家,又去找他说起要学些武艺,其实却不过是希望打探一点口风,或是在将来一段时间有借口拖住他,免他分心去关注黑竹会、娄千杉那一端。朱雀被她缠不过,只得冷嘲道,你将你那魔音练得精深些,便是绝好的武功了,还用我教你些什么?

    秋葵就有不喜,故意道,你偏心你徒弟,连你女儿都不照管。

    朱雀失笑,道,我女儿每日阶拿我徒弟出气的,你道我不知道?

    哪有!秋葵腾地一下站起,这一下还真不是出于羞赧,反真是有些生怒,道,你也不看看,现在都是谁在欺负谁——他变得这般厉害,可不来听我的,反倒我要听他的了!

    你这么好强的性子,若不想听一个人的话,谁能逼你?朱雀反问。你自己管不住自己,反说是我纵容了他?

    秋葵这一次脸却霎时变红了,似是很激动,道,你这般说是什么意思!我怎样管不住自己了!

一〇四 五十弦琴() 
秋葵。朱雀看着她道。女儿是自己的,徒弟却并没所谓。若你真的不高兴,我便杀了他亦无不可,但这却并非你所愿。你非但不要我杀了他,甚或如果他离开这地方,你也不会留下,我说得应该没错吧?

    秋葵忽然有些紧张,道,爹,你怎……忽然说这些。

    你心高气傲,却为了他变得根本不似自己——你也曾为此恨过自己罢?但解铃终须系铃人,若你还想是你自己,便只能绝了对他的念。

    爹,你……你在说什么。秋葵有些局促。我只是叫你教我些武艺,怎么……

    我女儿的终身大事,我总也要管上一管。朱雀淡淡笑着。你今年已经二十,你打算一直将这颗心耗在一个道士身上,虚度光阴?

    秋葵不语。早在这冬天刚开始的时候,她便已想过这一切了,或许是造化弄人才令得原本应再不见面的两人始终困守在此,可所谓造化也不过借口而已,真正主导着一切的,仍是自己的内心。这般依赖他的存在,可她知道他们并不能相携终老的啊。若有一日他不在,自己还能自拔得了吗?二十岁?若依真实的年纪,自己今年该二十三岁了,这年纪,好多姑娘家都嫁人好久,孩子都已好大,自己呢——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可浪费?

    可下一转念,她目光却转怨,道,就凭你这般负心人,你没资格教训我!

    朱雀表情却无异样,只道,这与我是什么样人无关。我纵然再薄情寡幸一百倍,也容不得哪个男人让你受委屈——只是,若说到他——就算他不是道士,他还了俗,我也未必觉得他是你良配。

    那又为什么?秋葵话脱口而出,随即窘至无言,紧紧抿住了唇不发一言。

    他性格外和内硬,其实比你更固执。朱雀道。你别看他面上往往让着你,若你真的嫁了他,何以见得他还能如此?——就算是现在,你们来这里这么段日子,好像也时常争吵吧?便因你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儿,每一争执,定要争执到底,他若好意,你也不似领情。呵,或许你也知道他不过表面让你,心里未服,便也不痛快——但他却偏不是那个能让你痛快的人。他不喜欢你,他没错;你喜欢他,是你错了。

    秋葵怔着,没曾想过朱雀会说出这样些话来。大概他自己也觉得这般讲话不太似自己,一哂道,你说我没资格教训你倒未必,但说不定我还真没资格教训他。若我用些什么手段逼他还俗娶你,自然也无不可,不过——你还是自己静下心来想想,你究竟想要怎么办吧。如果想清楚了这一辈子真的非他不可,我自会逼他。

    我——当然不要!秋葵道。若做了这般事,我便不是我秋葵,他也就不是他君黎,我要这样逼出来的情谊干什么!

    朱雀嘴角轻轻一掀,道,你能这样想最好。也最好明白:你以为他是因为不能还俗,所以不能喜欢你,不能娶你,但或许正好相反,他是因为不喜欢你,不想娶你而没想过还俗。换言之,即使他不是这个身份,他喜欢的可能仍不是你。

    秋葵心中一悚。没错,自己一直是那么想的——一直给自己的理由,是“他是个道士”,并不是他不爱自己。可事实或许要残忍百倍。无论他是不是道士,也许自己都只是一厢情愿。

    朱雀看着她,道,这世上根本没有绝对清净的事,绝对清净的人。原来以为决计不会做的事,一转眼说不定也做了,何况他骨子里是个极为冲动之人,若真的喜欢一个人,会管那么多?

    秋葵已觉他言语便如把把尖刀这样刺入自己内心,尖利透血,痛入肺腑。这一切她早便想过了,只是如今听到从朱雀口中说出,忽然透不过气来,强忍了转开身道,我不想听了。我……我先回去了。

    你不是要我教你武艺?朱雀道。说几句话就走了?

    你又不教我,不过仗着长辈的架子教训我。秋葵停步,闷闷不乐。

    朱雀一笑。不教训你了。去,把琴拿过来。

    秋葵一回头,道,琴?——那意思自然是说,“你莫非也懂得魔音之术?”

    朱雀似明她意,只缓缓道,我毕竟认识了她十年。有些东西,不会也会了。

    秋葵身体微微一晃,道,可我听人说,她从不弹琴,一直都弹的——

    那是在别人跟前。朱雀轻轻淡淡地打断她。

    秋葵一阵沉默,良久方嗯了一声,道,我去拿。

    她将十四弦琴取来。这琴是他送她的礼物,可并不新,透着些古旧之意。木是良木,弦是佳弦。十四弦本就奇特,是将七弦与七弦交叠,对于弹奏琴曲来说,倒并无太多辅助之意,但若谈及魔音——那交叠互鸣,却很助其势。

    寻常自然是用不到十四弦琴的,所以秋葵头一次在此地见那琴,也觉惊讶。她只是从道理上晓得十四弦琴的弹法,却其实从未见过,谁可料在朱雀这里竟会有?回想当时那一具交手时被损坏的琴,看上去比今天这具还新些。

    朱雀似乎注视了这琴一会儿,方道,白霜当年来朱雀山庄,就带着它。

    秋葵微微一惊,面色不动,只盯着他瞧。

    朱雀却又一笑,道,她藏在背包里,我起初不知道是什么,后来偶然见她拿了出来,才知是琴。

    他指头似是无意在弦上微微一拨,发出“琤”一声响,声音绵长携有回韵,嗡嗡不绝。

    “我便让她弹奏一曲来听,她竟不肯,说是昔年与师父争执输了,暗自决心再也不在人前奏琴。我当然不允,逼她弹奏,她最后也没办法,只得从我。”

    朱雀说到这里,忽然抬头道,她的师门想来离朱雀山庄所在的冰川也不在远,我想她当年肯跟着卓燕不远万里到那苦寒之地来,原也抱着哪一天就能回师门去的心。——想来,你便是她悄悄送去师门的吧?

    秋葵听他说得当真,略感不安,只道,我不晓得。

    好在朱雀没再追问些什么,只又望了望琴,道,她那日不得已只能奏了琴,那曲子我本没听过,原是不解其意,只是觉得听来有些悲,后来她又和琴而唱了辞,我才知晓大概。

    是什么辞,你还记得么?秋葵问道。

    朱雀微微凝思,似乎想得入神,隔一会儿,方转回目光来,开口道,我记得。

    他停一停,念道:

    行行循归路,计日望旧居。一欣侍温颜,再喜见友于。

    鼓棹路崎曲,指景限西隅。江山岂不险,归子念前途。

    凯风负我心,戢枻守穷湖。高莽眇无界,夏木独森疏。

    谁言客舟远,近瞻百里馀。延目识南岭,空欢将焉如!

    秋葵听得一愣。这一首歌辞她却没听过,不过看其中的意思,就是烦恼自己离家极近却有重重阻碍无法回去。她虽不知昔年的朱雀山庄在什么地方,可泠音门的确也是苦寒之地,想来真的是极近的——白霜始终没有回去,那所谓阻碍,只在她自己心里吧。

    只听朱雀又道,这一首五言原是前人所作,她不过借此聊表心思,不过唱得有些凄,我不太欢喜,到一半时便叫她不要再唱。呵,她真是要强之性,我要她不唱,她反而非唱不可了;非但要唱,而且还以魔音挑衅于我。

    他说着看了秋葵一眼,道,你今日的功力,与她方来我这里时差相仿佛,但她音中之变化,却比你丰富得多,并非只有简简单单的那么几种而已。要知人心是极为复杂的一件东西,任意一种情绪皆可挑衅撩拨。不过想来,她也没空教你那许多。

    我自然知道魔音的变化,可是……那许许多多的情绪又有什么用?秋葵反驳道。我用魔音,不外乎是为了控制人,或是伤人——我可没那么多时间去搞那些个……

    她说到这里,忽然一缄口。没错啊,她的确没时间也没必要去搞那些个花样十足的挑衅撩拨,如果她真的只要那简简单单的目的就好。可是……可是……

    她想着,脸上忽然泛起阵潮红。那或许是白霜与朱雀之间一段无法言说的暧昧。白霜的所有情意或是那些心绪的细微变化,都融在了那琴声中,歌声里。她高傲到无法说出,却卑微到无处不说。朱雀既然明白,既然听出了那种种“丰富”的情绪,那么他就该算是她的知音人吧?他必也曾接受了她的挑衅撩拨,否则,又怎会走出后来那一整段的冤孽?

    你真的觉得那些没用?朱雀似乎并没有在回忆当年的情事,只是肃然问她。

    呃,我……秋葵一时未反应过来,钝了一下,才道,是啊。

    那你的一切出招,就都不会出乎对方意料了。朱雀道。纵然头一次或能让人心中惊异,可是那些功力与你相当的对手,到得后来,便能有足够的把握胜你——因为你太浅了,太轻易让人看懂。而魔音是“心念”的功夫,你不能在心念上输得这般轻易。

一〇五 五十弦琴(二)() 
他停了一下,又道,她跟我提过,魔音是在极繁之音中找到动人心魄的地方,借之而用,所以作为底色的曲子必然极为繁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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